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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生的金權(quán)暗戰(zhàn)

跋扈的白齊文

陽光穿透紗窗,灑滿整個書房。楊坊正在書房里盤點著自己的金銀珠寶,這是他覺得存放珠寶最安全的地方,沒有人會想到書房就是黃金屋。當合上賬本的那一刻,楊坊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表情。

楊坊站起來,將官帽戴在頭上,跨出書房,路過一個長長的走廊,經(jīng)過女兒楊章妹的閨房。十多天前,這里還是女兒楊章妹跟女婿華爾的臥房,現(xiàn)在華爾已經(jīng)穿上大清帝國臣子的官服,被埋在了松江城內(nèi)玉皇閣北,留下楊章妹形單影孤。

突然,聽見客廳外傳來了爭吵聲,來人嘰里呱啦說的都是鳥語。楊坊聽出是美國佬白齊文(H.A.Burgevine),白齊文是華爾之前的副手,現(xiàn)在跟自己共同掌管洋槍隊。這位美國佬在1862年3月15日與華爾一起,在上海舉行了歸化入籍儀式,正式成為大清帝國子民。楊坊對白齊文印象并不好,認為他簡直就是一只吸血烏賊。

不用問,白齊文是來要軍餉的。楊坊今天盤點家里的金銀珠寶可不是為了給白齊文發(fā)軍餉。現(xiàn)在龍溪郭氏家族的萬豐商船號正在清算賬目,楊坊的泰記錢莊跟萬豐商船號有業(yè)務往來。楊坊挪用了郭氏家族的資金,一旦郭氏追賬,泰記錢莊就可能出現(xiàn)擠兌風潮。

楊坊現(xiàn)在最擔心的倒不是萬豐商船號的郭氏家族,而是李鴻章。這位遠道而來的李大人讓人琢磨不明白,他不太喜歡英法的軍隊深入到江浙前線,可是他卻不斷地為華爾邀功,讓洋槍隊沖鋒在前。盡管楊坊能講一口流利的英語,也穿著大清帝國的朝服,但畢竟是小伙計出身,在政治博弈方面,跟經(jīng)過八股系統(tǒng)培訓出來的李鴻章相比,自然差得就遠了。

李鴻章向同治皇帝保舉楊坊繼續(xù)管帶洋槍隊,一方面是不想讓這支部隊落入英國人之手,更為重要的是這支部隊可以成為淮軍的先鋒隊。李鴻章已經(jīng)摸清了楊坊的家底,這家伙之所以能夠豢養(yǎng)軍隊,是因為背后有一大批寧波商人在撐腰。如果能將楊坊拴在自己的槍口下,寧波商幫自然也就成為了自己的錢袋子。

楊坊除了具有錢莊、航運、客棧等公司的老板身份和上海官場的蘇松太糧道官銜之外,還有一個職銜:四明公所董事。“四明公所”就是寧波商人在上海成立的寧波會館。這個會館于1797年成立,隨著上海商業(yè)的迅猛發(fā)展,四明公所的重點也轉(zhuǎn)向了上海。四明公所主要是由寧波的商賈巨富投資成立的,設有董事局,在會所發(fā)生所有重大事件的時候,董事局全權(quán)負責處理。

四明公所以及其他金融集團供養(yǎng)洋槍隊的資金都存在泰記錢莊,華爾也將洋槍隊的資金統(tǒng)統(tǒng)存放在泰記錢莊。白齊文私闖楊公館,是因為洋槍隊的資金出了大問題,曾經(jīng)同為華爾副手的福瑞斯特(Forrester)在華爾倒在戰(zhàn)場上的時候,偷走了洋槍隊的賬本,從楊坊那里敲詐了一大筆屬于洋槍隊的軍費。[11]

白齊文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是這位美國佬脾氣很差。李鴻章到達上海之前,大清帝國上海軍隊每次跟洋槍隊聯(lián)合出戰(zhàn)都是讓洋槍隊去沖鋒陷陣,所以白齊文對大清帝國的軍隊從來都是嗤之以鼻。可能是看多了的緣故,白齊文對初來乍到的李鴻章一樣沒有好感。

李鴻章摸清了白齊文的脾氣秉性,決定利用自己的職權(quán)跟福瑞斯特的敲詐來降伏寧波商幫。此時,龍溪郭氏發(fā)現(xiàn)楊坊的錢莊挪用了其往來款,已經(jīng)將楊坊告到江蘇巡撫衙門。身為江蘇巡撫的李鴻章,一方面暗中將龍溪郭氏狀告楊坊的官司給壓下來,理由是事關剿匪大計;另一方面密令上海當局不予理睬追討軍費的白齊文,并告知白齊文洋槍隊在泰記錢莊沒有存款,泰記錢莊也沒出現(xiàn)退還軍費的事情。

楊坊傻乎乎地以為李大人幫著自己侵吞寧波商幫、各大金融集團以及洋槍隊的軍費,他萬萬沒有想到,賴賬勢必激怒白齊文。這正是李鴻章希望看到的結(jié)果。白齊文蠢豬一個,氣沖沖闖進楊坊家中。楊坊拒絕承認泰記錢莊拖欠洋槍隊的軍費。楊坊的賴賬令原本脾氣火暴的白齊文氣急敗壞,當場將楊坊揍了一頓,并帶著一幫兵痞子,搶走了楊坊家中跟錢莊的4萬兩白銀。

白齊文在光天化日之下?lián)屪哐髽岅犥娰M,這讓李鴻章抓住了把柄,立即上書朝廷,以“不遵調(diào)遣,劫餉毆官”為由,將白齊文的職務解除。楊坊跟吳煦自然成為了倒霉蛋。李鴻章給皇帝的奏疏上說:“該道等創(chuàng)募此軍及換人接帶,始終主謀。又有督帶之責,不能實力鉗制,辦理不善,咎亦難辭。”[12]楊坊遭遇革職,整個上海灘官場商場震動,李鴻章實際上成為上海灘的新主人。

師徒間隙

上海灘一夜之間變了主人,遠在安慶的徐壽跟華蘅芳卻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這令曾國藩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兩位科學家當初在上海看了幾本書,還是那種“二把刀”翻譯的,怎能從中領悟到歐美造船技術(shù)的精髓?蒸汽機原理、輪船結(jié)構(gòu)都是徐壽跟華蘅芳不能解決的,徐壽萬般無奈地從頭開始研究發(fā)動機原理。曾國藩可等不了他們現(xiàn)學現(xiàn)賣,于是兩位科學家推薦了吳嘉廉和龔云棠等科學家進入安慶。

科學家是越來越多,可是曾國藩高興不起來,因為一幫子科學家在一起更亂套了,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跟主張,可是誰都沒有真正在造船廠跟機械廠待過,更沒有人見過歐美人怎么造輪船,所以一幫人“日夜凝思,苦無法程”。[13]

曾國藩一直很有耐心地等待徐壽一幫人能夠?qū)⑤喆P团鰜恚灰心P土耍齑筒辉偈请y題。可是幾個月過去了,科學家們都沒成功。曾國藩冷靜下來后想到一招,現(xiàn)在大清帝國的江河湖海有那么多外國輪船,只要弄兩艘洋輪到安慶,就可以讓科學家們拆卸學習。

奕?已經(jīng)將戰(zhàn)艦購買權(quán)委托給了赫德一干人馬,現(xiàn)在曾國藩要自己弄輪船的話,可是明目張膽地跟奕?對著干。湘軍集團現(xiàn)在可沒有那么牛氣,敢直接跟奕?對著干。曾國藩想到一招,對朝廷說上海灘有兩艘破船,只要修修補補就可以開到安慶,到時即可圍剿太平軍。

赫德是人精,他了解到曾國藩在安慶搗鼓自己的輪船,一旦讓他造船成功,英國人的生意就黃了。赫德立即給總理衙門寫了一封信,目的就是要將曾國藩造船的事情給攪黃。赫德在信中告訴奕?,在上海灘確實有兩艘舊船,都是之前打擊水上盜賊用的,“并非打仗之船”。[14]

曾國藩弄破船的目的已經(jīng)是司馬昭之心了。奕?為了打造大清帝國的海上艦隊,曾經(jīng)讓咸豐皇帝龍顏大怒,現(xiàn)在眼看英國人的戰(zhàn)艦就要開到帝國海域了。曾國藩一旦造出戰(zhàn)艦,即便英國戰(zhàn)艦全部開到天津讓禁衛(wèi)精英們把控,依然無法從軍備上鉗制以曾國藩為首的漢族武裝集團。奕?決定利用風雨飄搖的吳煦做文章。

身為官場的老油條,吳煦自然對曾國藩、奕?等人的鉤心斗角洞若觀火。吳煦給總理衙門寫了一封信,強調(diào)歐美輪船有兵船跟商船區(qū)分,兵船自然是政府掌控,從來不向他國租售,貨船可以租售,但是不允許充作戰(zhàn)艦。盡管有人出售商船,但都是木質(zhì)不堅,多有暗損。[15]

曾國藩一聽急了,奕?搬出赫德跟吳煦的信件,就是要打消自己造船的念頭。令曾國藩窩火的是,李鴻章盡管在行軍打仗方面早請示晚匯報,可是怎么就不能為安慶弄兩艘輪船呢?

禍根埋在了宿松那一次秘密會議上。

曾國藩、胡林翼跟左宗棠三人多次密會,李鴻章被排斥在外。當時對身為三品官員的李鴻章來說,政治前途比四品京堂候補的左宗棠光明,而且左宗棠還是個久考不中的讀書人,老李家可是兩代進士。宿松會議有左宗棠沒有李鴻章,注定這兩位在漫漫人生道路上會分道揚鑣。

奕?瞄準了機會,已經(jīng)覺察出李鴻章跟曾國藩的嫌隙。當初薛煥還在江蘇巡撫任上時,就給奕?寫了一份奏折,提議讓江海關掏出20萬兩銀子用于購買英國戰(zhàn)艦。奕?覺得薛煥的這個提議正好是將曾國藩跟李鴻章的聯(lián)盟瓦解的催化劑。

李鴻章在上海灘縱橫捭闔的時候,收到了奕?的信。李鴻章一看激動壞了,奕?許諾購買英國戰(zhàn)艦的費用,“自不能專令江海關一關支應”。[16]這就是要告訴李鴻章,原來薛煥給江海關領了最大的一個出資任務,但這是大清帝國的艦隊,怎么能讓你老李一個人出呢?這對于拉著淮軍兄弟獨闖江湖的李鴻章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奕?沒那么小家子氣,還給李鴻章許諾,“此船板就,駛赴上海聽候撥用”。意思是戰(zhàn)艦一到,就聽從李鴻章指揮。曾國藩開始就夢想的好事,奕?讓李鴻章輕松獲得。奕?還派人告知李鴻章,只要英國人的船一到,立即帶兵去接收,不能讓大清帝國戰(zhàn)艦的兵權(quán)掌控在英國人手上。

李鴻章高興壞了,可是曾國藩不高興了,奕?這是明顯地挑撥離間,要分化漢族武裝集團。奕?能將海軍艦隊交給李鴻章?不可能的,崇厚正在天津訓練著皇家禁衛(wèi)精英,為了打造一支攻無不克的雄師,奕?默許崇厚在天津征收鴉片商業(yè)稅,用以訓練軍隊。

崇厚冒天下之大不韙開鴉片貿(mào)易之禁來訓練軍隊,奕?怎可將艦隊指揮權(quán)讓給李鴻章呢?

李鴻章樂于配合奕?的小把戲,禍根還是在宿松會議。胡林翼的英年早逝令曾國藩痛心疾首,也令曾國藩改變了人生軌跡。安慶軍事工業(yè)的改革行動是曾國藩改變自己、改變湘軍、改變漢族武裝集團以及改變大清帝國命運的開始。

曾國藩的行動才剛剛開始,他給同治皇帝寫了一份奏折,告訴皇帝,自己沒有派人操練艦隊官兵,現(xiàn)在楚軍水勇多系土著,盡管生活在江邊,可是沒去過海上,加上他們平日操練的都是舢板一類的船只,根本不能出洋。曾國藩在奏折中強調(diào),盡管江洋都是一樣的水面,可是汪洋驚濤駭浪,如果不是熟悉汪洋大海之人,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奕?最先看到曾國藩的奏折,這無疑是一份檄文,曾國藩是嘲笑崇厚在津門練兵。曾國藩提醒奕?,不要口口聲聲說組建海軍艦隊是攻打太平軍,他們的活動范圍在江浙,不在海上,“臣忝任江督,本有海疆之責,發(fā)兵剿賊亦系分內(nèi)之事。”[17]曾國藩還是堅持要將從英國購買來的軍艦開到漢口跟安慶。

無論是宿松密謀還是為湘軍未來考慮,曾國藩都不希望讓李鴻章掌握海軍艦隊,因為那樣一來,上海輸送到安慶的軍餉就會立即截留到李鴻章的淮軍集團,遠在安慶的湘軍兄弟到時候就要干瞪眼了。更為重要的是,李鴻章在上海灘拿楊坊開刀,已經(jīng)將以寧波商幫為首的江浙商人攥到了自己手上,沒有上海灘的資金支持,安慶軍工計劃就會泡湯。

徐壽跟華蘅芳造船進展得緩慢令曾國藩夜不能寐,以赫德為首的西方勢力壓根兒就不希望將任何船只送到安慶,他們擔心破壞倫敦的軍事大計。曾國藩擔心上海灘金融命脈會落到李鴻章一個人手中,他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讓帝國海軍艦隊大權(quán)掌控在自己手上,只要掌握了槍桿子,江浙跟廣東商人都會站到自己這一邊。

安慶的軍事工業(yè)改革計劃是曾國藩在這一場海軍艦隊爭奪中的重要籌碼,一旦安慶的輪船在英國軍艦到達之前沒有突破性成功,自己的改革計劃也將隨著湘軍的衰落而湮滅。曾國藩決定利用十萬湘軍這一張牌,給奕?敲警鐘,不要以剿滅太平軍為借口操控帝國海軍艦隊,更不要利用海軍艦隊插手兩江的軍事。李泰國萬萬沒想到,曾國藩已經(jīng)想好了反戈一擊的計劃,在安慶等著他的艦隊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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