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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為政

2-1 子曰:“為政以德①,譬如北辰②,居其所③而眾星共④之。”

【注釋】①為政以德:此句是說統治者應以道德進行統治,即“德治”。為政,即行政、管理、統治;以,用。②北辰:北極星。③所:處所,位置。④共:通“拱”,環繞、環抱的意思。

【譯文】孔子說:“治理國家必須實行德政。道德的教化就像北極星那樣,居于它自己的方位上,群星都會環繞在它的周圍。”

【引注】朱熹曰:“政之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德之為言得也,得于心而不失也。”又曰:“為政以德,則無為而天下歸之,其象如此。”

程子曰:“為政以德,然后無為。”

范氏曰:“為政以德,則不動而化、不言而信、無為而成。所守者至簡而能御煩,所處者至靜而能制動,所務者至寡而能服眾。”

【解說】在這一章里,孔子用“北辰”作比喻,以說明道德教化在治理國家和社會政治管理生活中的凝聚作用。這是孔子學說中較有價值的部分,表明儒家治國的基本原則是德治,而非嚴刑峻法。在孔子看來,統治者只有實行德政,才能使百姓心甘情愿地歸附,才能實現國泰民安。

2-2 子曰:“詩①三百,一言以蔽②之,曰‘思無邪③'。”

【注釋】①詩:指《詩經》一書,此書實有三百零五篇,說《詩》三百,只是舉其整數而言。②蔽:概括的意思。③思無邪:語出《詩經·魯頌·駉》,意思是說思想純正,沒有邪念。

【譯文】孔子說:“《詩經》三百篇,所蘊涵的微言大義,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思想純正’。”

【引注】朱熹曰:“凡《詩》之言,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其用歸于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然其言微婉,且或各因一事而發,求其直指全體,則未有若此之明且盡者。故夫子言《詩》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盡蓋其義,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

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

范氏曰:“學者必務知要,知要則能守約,守約則足以盡博矣。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亦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

【解說】這一章孔子舉《詩經》證明“為政以德”的重要性,同時揭示了《詩經》的奧秘。三百零五篇詩的結集——《詩經》反映了我國古代先民的那種真實質樸的情思,沒有偽飾,沒有邪妄。孔子對《詩經》有深入研究,所以他用“思無邪”來概括它。其實,孔子的暗含之意是在提醒我們,無論是做人、做事,還是做學問、說話,都應該去惡為善,去偽存真,去邪扶正。這樣才符合“思無邪”的精神境界。

2-3 子曰:“道①之以政②,齊③之以刑,民免④而無恥⑤。道之以德⑥,齊之以禮,有恥且格⑦。”

【注釋】①道:引導、教導。②政:法制、政治。③齊:整齊、約束。④免:避免、躲避。⑤恥:羞恥之心。⑥德:道德、德教、德育。⑦格:有兩種解釋,一為“至”,二為“正”。后者較為貼切。

【譯文】孔子說:“用法令去引導百姓,用刑法來整頓他們,老百姓只會求得免于犯罪受懲,卻失去了廉恥之心。用道德教化引導百姓,用禮制來整頓百姓,百姓就會有羞恥之心,而且人心服正。”

【引注】朱熹曰:“政者為治之具。刑者輔治之法。德禮則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禮之本也。此其相為終始,雖不可以偏廢,然政刑能使民遠罪而已,德禮之效,則有以使民日遷善而不自知。故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末,又當深探其本也。”

【解說】這一章孔子比較了兩種管理制度、方法及效果,即“政治制度、法治方法”和“德治制度、禮教方法”。孔子認為,用政治管理國家,用法制來約束百姓,其政治效果只能達到百姓盡其所能不觸犯法律的程度,但百姓仍舊沒有是非、好壞、廉恥之心;用德治制度(為政以德)來管理國家,用禮教方法來教化民眾,百姓不但有羞恥之心,而且還會人心歸順,這反映了道德在治理國家時有不同于法制的特點。在孔子看來,統治者要想治理好國家,必須“為政以德”,其首先要修身養德,尊重愛護百姓,遵從周禮。

2-4 子曰:“吾十有①五而志于學②,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③,五十而知天命④,六十而耳順⑤,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⑥。”

【注釋】①有:通“又”。古文中用于整數和零數之間,如“十有五”,即十五。②志于學:立志于學習。③不惑:掌握了知識,不被外界事物所迷惑。④天命:指不能為人力所支配的事情。⑤耳順:對那些于己不利的意見也能正確對待。⑥逾矩:逾越規矩。

【譯文】孔子說:“我十五歲立志于學習;三十歲能夠自立于社會;四十歲能不被外界事物所迷惑;五十歲懂得順應天道因循之理;六十歲能分辨言論真假,判明是非;七十歲能順乎本心天性而不超越禮規。”

【引注】程子曰:“孔子生而知之也,言亦由學而至,所以勉進后人也。立,能自立于斯道也。不惑,則無所疑矣。知天命,窮理盡性也。耳順,所聞皆通也。從心所欲,不逾矩,則不勉而中矣。”又曰:“孔子自言其進德之序如此者,圣人未必然,但為學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后進,成章而后達耳。”

胡氏曰:“圣人之教亦多術,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欲得此心者,惟志乎圣人所示之學,循其序而進焉。至于一疵不存、萬理明盡之后,則其日用之間,本心瑩然,隨所意欲,莫非至理。蓋心即體,欲即用,體即道,用即義,聲為律而身為度矣。”又曰:“圣人言此,一以示學者當優游涵泳,不可躐等而進;二以示學者當日就月將,不可半途而廢也。”

朱熹曰:“圣人生知安行,固無積累之漸,然其心未嘗自謂已至此也。是其日用之間,必有獨覺其進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欲學者以是為則而自勉,非心實自圣而姑為是退托也。后凡言謙辭之屬,意皆放此。”

【解說】在本章里,孔子自述了他學習和修養的過程,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孔子所處時代社會化的進程是漫長的,他的一生都在不斷地學習和總結。他從十五歲開始有志于學習;三十歲時說話做事就能立于禮的社會化程度;四十歲時就掌握了各種知識,具備了獨立思考和判斷的能力;五十歲便能知曉天道人事相通的道理,這也是他立于社會的關鍵階段;六十歲已達到了一個很高的境界,即一聽到別人的言語,就能判明是非;七十歲時能隨心所欲,但又能保證任何念頭都不逾越禮的界限。孔子的這一漫長的道德修養過程正是告訴人們,道德的最高境界是思想和言行的融合,要自覺地遵守道德規范。再者,一個人的道德修養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必須經過長時間的學習和磨練,不可操之過急。

2-5 孟懿子①問孝,子曰:“無違②。”樊遲③御④,子告之曰:“孟孫⑤問孝于我,我對曰無違。”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注釋】①孟懿子:魯國的大夫,姓仲孫,名何忌,“懿”是他的謚號。其父臨終時,囑咐他向孔子學禮。②無違:不要違背。③樊遲:孔子的弟子,姓樊,名須,字子遲,比孔子小三十六歲,曾與冉求一起幫助季康子進行革新。④御:駕馭馬車。⑤孟孫:指孟懿子。

【譯文】孟懿子向孔子求問為孝之道。孔子說:“孝就是不要違背禮的準則。”后來樊遲給孔子駕車,孔子告訴他說:“孟孫問我什么是孝?我回答說‘不要違背禮的準則’。”樊遲問:“不要違背禮的準則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說:“在父母活著的時候,要按照禮的要求侍奉他們;父母去世后,要按照禮的要求埋葬他們,并按照禮的要求祭祀他們。”

【引注】朱熹曰:“生事葬祭,事親之始終具矣。禮,即理之節文也。人之事親,自始至終,一于禮而不茍,其尊親也至矣。是時三家僭禮,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語意渾然,又若不專為三家發者,所以為圣人之言也。”

胡氏曰:“人之欲孝其親,心雖無窮,而分則有限。得為而不為,與不得為而為之,均于不孝。所謂以禮者,為其所得為者而已矣。”

【解說】孔子通過這一章教育自己的弟子要以禮盡孝。孝順是孔子思想的核心內容,他將孝道簡單概括為“無違”,即不要違背禮的準則。他要求人們在父母的有生之年,應該善事父母;當父母辭世后,應該按照禮節好好安葬父母,并按照禮節祭祀他們。由此可見,盡孝必須受禮的規定,依禮而行。

2-6 孟武伯①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②之憂。”

【注釋】①孟武伯:名彘,孟懿子的兒子,“武”是他的謚號。他也曾向孔子請教施行孝道的方法。②其疾:孝子患疾病。其,代詞,指孝子。疾,病。

【譯文】孟武伯向孔子請教孝道。孔子說:“父母對子女,特別為他們的疾病擔憂。”

【引注】朱熹曰:“父母愛子之心,無所不至,惟恐其有疾病,常以為憂也。人子體此,而以父母之心為心,則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于不謹矣,豈不可以為孝乎?舊說,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陷于不義為憂,而獨以其疾為憂,乃可謂孝。亦通。”

【解說】這里孔子所說“父母惟其疾之憂”,此句有兩種解釋:一種意見認為孝子為父母的疾病而擔憂;一種意見認為孝子不應生病,因為孩子的生命是父母生命的延續,一旦子女的身體出現異樣,就會引起父母的擔憂和無盡的牽掛。這兩種解釋都有道理。

2-7 子游①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于②犬馬,皆能有養③;不敬,何以別乎?”

【注釋】①子游:孔子的弟子,姓言,名偃,字子游,吳國人,比孔子小四十五歲,以文學著名。②至于:即使,就連,對于。③養:喂養。

【譯文】子游向孔子請教孝道。孔子說:“如今所謂的孝子,只是能夠贍養父母而已。對于犬馬也都能得到飼養。如果養而不敬,那么贍養父母與飼養犬馬又有什么區別呢?”

【引注】朱熹曰:“犬馬待人而食,亦若養然。言人畜犬馬,皆能有以養之,若能養其親而敬不至,則與養犬馬者何異。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

胡氏曰:“世俗事親,能養足矣。狎恩恃愛,而不知其漸流于不敬,則非小失也。子游圣門高弟,未必至此,圣人直恐其愛逾于敬,故以是深警發之也。”

【解說】這一章孔子主要是對當時人們對孝道的簡單理解進行了批判。在他看來,孝道不僅僅是養活父母而已,還應該具備一顆孝敬父母之心,要盡到為人子女應盡的責任和義務,做到從內心真正地關愛父母。如果孝順父母缺乏“敬心”,只是從物質上滿足父母的衣食住行,而忽視精神上的關懷和慰藉,則與牲畜無異。

2-8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①。有事,弟子服其勞②;有酒食,先生③饌④,曾⑤是以為孝乎?”

【注釋】①色難:兒女侍奉父母很難做到和顏悅色。色,臉色。難,不容易。②服其勞:服侍。③先生:指長者或父母。④饌(zhuàn):飲食、吃喝。⑤曾:竟然。

【譯文】子夏向孔子請教孝道,孔子說:“(當子女的要盡到孝),很難做到對父母和顏悅色。只是有了事情,兒女需要替父母去做;有了酒食,讓給父母享用,難道這樣就算是盡孝了嗎?”

【引注】朱熹曰:“蓋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故事親之際,惟色為難耳,服勞奉養未足為孝也。舊說,承順父母之色為難,亦通。”

程子曰:“告懿子,告眾人者也。告武伯者,以其人多可憂之事。子游能養而或失于敬,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溫潤之色。各因其材之高下,與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

【解說】以上四章談論的都是有關“孝”的問題。通過討論,孔子提出了盡孝的原則,即不失禮、不辱親、敬親、愛親。這一章,孔子主要指出,孝順父母不僅要從形式上按周禮的原則侍奉父母,而且要發乎內心,做到和氣可親、笑臉相迎、喜悅相從、婉容相待。

2-9 子曰:“吾與回①言終日,不違②,如愚。退而省其私③,亦足以發④,回也不愚。”

【注釋】①回:姓顏,名回,字子淵,又稱顏淵,生于公元前521年,魯國人,是孔子最欣賞的學生,小孔子四十歲。②不違:不提相反的意見和疑問。朱熹曰:“不違者,意不相背,有所受而無問難也。”③退而省其私:顏回離開夫子后燕居獨處深省察他的鉆研。省,審察,引申為省察、研究。④發:發揮。

【譯文】孔子說:“我與顏回講學論經,他始終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和疑問,一副遲鈍愚笨的樣子。等他回去后,我考察他私下的言論,發現他對我所講授的內容有所發揮,可見顏回其實并不愚鈍。”

【引注】朱熹曰:“私,謂燕居獨處,非進見請問之時。發,謂發明所言之理。愚聞之師曰,‘顏子深潛純粹,其于圣人體段已具。其聞夫子之言,默識心融,觸處洞然,自有條理。故終日言,但見其不違如愚人而已。及退省其私,則見其日用動靜語默之間,皆足以發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無疑,然后知其不愚也。'”

【解說】孔子在本章中對顏回燕居獨處、默而識道以及探賾索隱的學習技巧和高尚美德進行了極高的表揚。顏回雖然在與孔子研討學識的過程中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和疑難問題,看上去十分愚鈍,但顏回在離開夫子后,他都會獨自深入研究。長此以往,他便養成了獨立思考的好習慣,因此,他才能夠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令孔子刮目相看。其實,像顏回這樣的學生才是具有才識的學生,他的學習方法才是最高明、最值得人們借鑒的學習方法。

2-10 子曰:“視其所以①,觀其所由②,察其所安③,人焉④廋⑤哉?人焉廋哉?”

【注釋】①以:行為。楊伯峻說:“‘以’字可以當‘用’講,也可以當‘與’講,如果解釋為‘用’,便和下句‘所由’的意思重復,因此我把它解釋為‘與’,和《微子》篇第十八‘而誰以易之’的‘以’同義。”②由:經歷。③安:心理活動,自審的心理活動,即一種安的心境。④焉:怎么。⑤廋(sōu):隱藏、藏匿。孔安國說:“廋,匿也。言觀人之終始,安有所匿其情也。”

【譯文】孔子說:“(要了解一個人)要看他的所作所為,考察他的經歷,了解他做事時的心安于什么,那么,這個人怎樣能隱藏得了呢?這個人怎樣能隱藏得了呢?”

【引注】朱熹曰:“為善者為君子,為惡者為小人。”又曰:“事雖為善,而意之所從來者有未善焉,則亦不得為君子矣。”又曰:“所由雖善,而心之所樂者不在于是,則亦偽耳,豈能久而不變哉?”

程子曰:“在己者能知言窮理,則能以此察人如圣人也。”

【解說】本章中孔子指出,了解一個人應該從三個方面進行考察——用觀看的方法考察他的行為,對人應當聽其言而觀其行;用觀察的方法考察他的經歷;用審察的方法考察他做事時的心理狀態。在人際交往中,了解對方、看透對方的內心和目的是十分重要的。我們只要通過孔子提供的這個方法,從對方的行為、經歷和內心著手,全面觀察對方,就能由外而內正確地認識對方。

2-11 子曰:“溫故①而知新②,可以為師矣。”

【注釋】①溫故:復習已學的知識。故,已經學過的知識。②知新:學習新的知識。新,剛剛學到的知識。

【譯文】孔子說:“溫習已經學過的知識,能夠悟出新的道理,有新的發現,這樣的人就可以當老師了。”

【引注】朱熹曰:“學能時習舊聞,而每有新得,則所學在我,而其應不窮,故可以為人師。若夫記問之學,則無得于心,而所知有限,故《學記》譏其‘不足以為人師’,正與此意互相發也。”

【解說】這一章孔子提出了一種切實可行的學習方法——“溫故而知新”,這也是孔子對我國教育學的重大貢獻之一。在孔子看來,時常溫習已經學過的知識,是收獲新知識的有效途徑,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就可以為人師了。孔子言外之意是,教師的責任不僅是傳授新知識,而且還要傳授給學生有效的學習方法。

2-12 子曰:“君子不器①。”

【注釋】①不器:不局限于一才一藝。器:器具、器皿,不同的器皿有不同的用處。包咸說:“器者各周其用,至于君子,無所不施也。”

【譯文】孔子說:“君子不能像器具那樣只有單一的用途。”

【引注】朱熹曰:“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體無不具,故用無不周,非特為一才一藝而已。”

程子曰:“君子不器,無所不施也。若一才一藝則器也。”

南軒張氏曰:“人之可以器言者,拘于才之有限者也。若君子則進于德。進于德則氣質變化而才有不器者矣。”

勉齋黃氏曰:“各適其用,不能相通。”

云峰胡氏曰:“士君子之心虛,有以具眾理,是其體本無不具也。其心之靈,足以應萬事,是其用可以無不周也。格、致、誠、正、修、齊、治、平,有以充此心之體,而擴此心之用,所以不器。凡局于器者,氣質之分量小;士君子之不器者,學問之功效大也。”

【解說】這一章孔子指出,君子應該是通才,要博學多識,具有多方面的才干,而不是只精通某一方面的專才。孔子認為,一國之君只有具備多種才能,才能擔負起治國安邦之重任,才可以通觀全局、領導全局,成為合格的領導者。時至今日,孔子的這一思想仍有可取之處。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我們只有精通各種行業的技能,具備多種生存的本領,才能游刃有余,幫助自己達成夢想。

2-13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①,其言而后從之。”

【注釋】①行:實踐,實行。

【譯文】子貢問孔子怎樣的人才配稱君子。孔子說:“一個人要說的話,先去實行了,然后再說出來(這樣的人就可以算得上君子了)。”

【引注】周氏曰:“先行其言者,行之于未言之前;而后從之者,言之于既行之后。”

范氏曰:“子貢之患非言之艱,而行之艱,故告之以此。”

南軒張氏曰:“君子主于行而非以言為先也,故其言之所發乃其力行所至而言隨之也。夫主于行而后言者為君子,則夫易于言而行不踐者是小人之歸矣。”

慶源輔氏曰:“行之于未言之前則其行專而力,言之于既行之后則其言實而信,正君子進德修業之道也。”

【解說】在這一章中,孔子對君子的言行提出了要求——先行而后言。孔子認為,一個人對于自己要說的話,先去實行了然后再說出來,這樣的人才能算得上是君子。其實,孔子在這里闡述了一個觀點:作為一個有道德修養、博學多識的君子,要認清知與行的先后關系。說話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知的一種方式,真正的君子定能做到知行一致,他懂得行重于言的道理,只有先做后說,才可以取信于人。

2-14 子曰:“君子周①而不比②,小人③比而不周。”

【注釋】①周:有原則地團結眾人,意為合群。②比:無原則地拉攏人,意為勾結。③小人:沒有道德修養的人。

【譯文】孔子說:“君子是有原則團結眾人而不與人勾結,小人則是無原則地拉攏人而不團結。”

【引注】朱熹曰:“周,普遍也。比,偏黨也。皆與人親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耳。君子小人所為不同,如陰陽晝夜,每每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則在公私之際,毫厘之差耳。故圣人于周比、和同、驕泰之屬,常對舉而互言之,欲學者察乎兩閑,而審其取舍之幾也。”

【解說】孔子在這一章中指出了君子與小人在處理人際關系中的本質區別:君子胸懷廣闊,能夠有原則地與眾人和諧相處,從不與人相勾結;而小人心胸狹窄,自私自利,只是不擇手段,毫無原則拉攏他人,這樣的人自然不能與大多數人融洽相處。孔子的這種思想在今天仍不失其積極意義。

2-15 子曰:“學而不思①則罔②,思而不學則殆③。”

【注釋】①思:思考,思索。②罔:迷惑、糊涂。③殆:疑惑、危險。《說文》:“殆,危也。”

【譯文】孔子說:“只讀書學習而不思考問題,就有可能受蒙蔽。只是思考而不讀書學習,就會疑惑不解。”

【引注】朱熹曰:“不求諸心,故昏而無得。不習其事,故危而不安。”

程子曰:“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廢其一,非學也。”

荀子曰:“誦數以貫之,思索以通之。”

楊雄曰:“學以聚之,思以精之。是思以學而后得,學以思而后精。二者謂其可偏廢乎哉!”

【解說】孔子在這一章中指出了學而不思的局限,也道出了思而不學的弊端,更指出了學與思的辯證關系在求知中的重要地位。孔子認為,在學習的過程中,只有將學與思有機結合,才能達到預想的效果。因為學與思是相輔相成的,學習能夠提高自己的思考能力,而養成了善于思考的良好習慣可以提高學習效率。因此,我們在學習時,要做到學而思,這樣才能避免糊涂,遠離疑惑。

2-16 子曰:“攻①乎異端②,斯③害也已④!”

【注釋】①攻:從事某事。②異端:不正確的意見。③斯:這樣。④也已:這里用作語氣詞。

【譯文】孔子說:“學習異端邪說,這是一種禍害啊!”

【引注】范氏曰:“攻,專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異端,非圣人之道,而別為一端,如楊墨是也。其率天下至于無父無君,專治而欲精之,為害甚矣!”

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楊墨,尤為近理,所以其害為尤甚。學者當如淫聲美色以遠之,不爾,則骎骎然入于其中矣。”

【解說】這一章孔子指出,做任何事都不能執其一端,尤其不能把全部精力用在了鉆研異端邪說上,否則后患無窮。錢穆曰:“此蓋孔子教人為學,不當專向一偏,戒人勿專在反對之兩端堅執其一也。所謂異途而同歸,學問當知全體,務求相通,否則道術將為天下裂,而歧途亡羊,危害無窮矣。”

2-17 子曰:“由①,誨女②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③也。”

【注釋】①由:姓仲,名由,字子路,又字季路。齊國人,生于公元前542年,孔子的學生,小孔子九歲,長期追隨孔子。仲由為人剛烈耿直,性情專執。②誨女:教誨你。女通“汝”,你。③知:通“智”,智慧。

【譯文】孔子說:“仲由,我教你‘求知’的道理吧!知道的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智慧啊!”

【引注】朱熹曰:“子路好勇,蓋有強其所不知以為知者,故夫子告之曰,我教汝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則以為知,所不知者則以為不知。如此則雖或不能盡知,而無自欺之蔽,亦不害其為知矣。況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

【解說】這一章孔子指出了對待知與不知的正確態度——“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認識到這一點的人,才是真正有智慧的人。因為他能夠正確認識自己,能明確“知”與“不知”,只有這樣才能學到更多的知識,才能有更大的進步。但是,很多人卻總是不知以為知,不懂裝懂,這種自欺欺人的態度是無法學到真正的知識的。其實,無論是學習知識還是為人處世,都需要具備實事求是的正確態度。虛心向學、不恥下問、謙遜有禮的道德修養,是獲取廣博知識和好人緣的前提條件。

2-18 子張①學干祿②,子曰:“多聞闕③疑④,慎言其余,則寡尤⑤;多見闕殆,慎行其余,則寡悔⑥。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

【注釋】①子張:姓顓孫,名師,字子張,生于公元前503年,是孔子的學生,比孔子小四十八歲。②干祿:追求官職俸祿。干,求。祿,即古代官吏的俸祿。③闕:保留。④疑:懷疑。⑤寡尤:少錯。寡,少的意思。尤,過錯。⑥寡悔:少恨。悔,悔恨。

【譯文】子張向孔子請教求官職得俸祿的辦法。孔子說:“要多聽各種言論,對于有所懷疑之處,加以保留;其余有把握的地方,要謹慎地說出來,這樣就可以少犯錯誤。要多注意觀察客觀情勢,對于有所懷疑之處,加以保留;其余有把握的地方,要謹慎地去做,這樣就能減少后悔。言語方面少有過失,做事少生后悔,官職俸祿就在這里了。”

【引注】朱熹曰:“多聞見者學之博,闕疑殆者擇之精,慎言行者守之約。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辭。言此以救子張之失而進之也。”

程子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內出者也。”又曰:“修天爵則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謹,得祿之道也。子張學干祿,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為利祿動,若顏閔則無此問矣。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祿者,孔子蓋曰耕也餒在其中,惟理可為者為之而已矣。”

【解說】在本章中,孔子向子張傳授了求取官職俸祿的方法——“多聞闕疑,慎言其余,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余,則寡悔”。孔子認為,身居官位者,應當謹言慎行,不打誑語,言之有道,行之有理,說有把握的話,做有把握的事,多做好事,多干實事,這樣就可以減少失誤,減少后悔。可以說,孔子的這番見解不僅僅是一個“干祿”(求官職得俸祿)的方法,更是一種為人處世的原則,值得我們借鑒學習。

2-19 哀公①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②直③錯④諸枉⑤,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注釋】①哀公:即魯哀公,姓姬,名蔣,哀是其謚號,魯國的國君,公元前494—公元前468年在位。②舉:任用,選拔。③直:正直、公平。④錯:通“措”,放置。⑤枉:不正直。

【譯文】魯哀公問:“怎樣做才能使百姓服從呢?”孔子回答說:“如果任用正直無私的人,讓他們位于不正直的人之上,老百姓就自然服從了。如果任用不正直的人,讓他們位于正直無私的人之上,那么老百姓就不會信服。”

【引注】程子曰:“舉錯得義,則人心服。”

謝氏曰:“好直而惡枉,天下之至情也。順之則服,逆之則去,必然之理也。然或無道以照之,則以直為枉,以枉為直者多矣,是以君子大居敬而貴窮理也。”

康有為曰:“夫國者,合民而為之,國固民之國也,民服則民心固結而國立,民不服則人心散亂而國危。”

【解說】孔子在這一章中論述了國君的用人之道和順民原則——“舉直錯諸枉,則民服”。孔子認為,一個君主如果選賢與能任用正直無私的人去管理邪惡自私的人,那么百姓自然順服,國家也就昌盛太平了;如果一個君主不能明辨“直”與“枉”,只是重用邪惡自私的人,并讓他們位于正直無私的人之上,那么百姓定會不服,國家就會衰敗。因為“枉”者只是貪圖權位和錢財,他們往往不惜代價、不擇手段,甚至損害百姓的利益,以達到他們的目的。當百姓長期遭受壓迫和剝削,就會揭竿而起,反抗暴政。所以,對于統治者、執政者、管理者而言,一定要做到薦舉賢才、選賢任能,這樣才能得到眾人的擁戴和支持,才能治理好一個國家,管理好一個企業。

2-20 季康子①問:“使民敬、忠以②勸③,如之何?”子曰:“臨④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注釋】①季康子:姓季孫,名肥,“康”是他的謚號,魯哀公時任正卿,是當時政治上最有權勢的人。②以:連詞,相當于“和”。③勸:勉勵。④臨:對待。

【譯文】季康子問道:“要使老百姓恭敬、忠誠、勤勉,如何才能做到呢?”孔子說:“居于上位者要用莊重的態度對待老百姓,百姓就會尊敬你;對父母有孝行,百姓就會忠誠于你;選用善良的人,教導能力差的人,百姓就會互相勉勵。”

【引注】朱熹曰:“臨民以莊,則民敬于己。孝于親,慈于眾,則民忠于己。善者舉之而不能者教之,則民有所勸而樂于為善。”

張敬夫曰:“此皆在我所當為,非為欲使民敬忠以勸而為之也。然能如是,則其應蓋有不期然而然者矣。”

【解說】孔子在本章中闡明了使百姓恭敬、忠誠、勤勉的原則和方法。魯哀公時,魯國的宰相季康子向孔子請教如何使百姓尊重自己、忠于自己,并能在自己的領導下能夠相互勉勵、不斷進步。孔子分別從三個方面回答了他的這一問題,孔子認為,當政者要以身作則,做到莊重嚴謹、孝順慈祥、善良友善,這樣自然會得到百姓的尊敬,令百姓心甘情愿為你效忠。這符合孔子的“禮治”和“德治”原則。

2-21 或①謂孔子曰:“子奚②不為政?”子曰:“《書》③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

【注釋】①或:有人。或有一人,不記其姓名。不定代詞。②奚:疑問詞,相當于“為何”。③《書》:指《尚書》。

【譯文】有人對孔子說:“你為什么不從政取官位呢?”孔子回答說:“《尚書》上說,‘孝道就是孝敬父母,友愛兄弟。把這孝悌的道理應用于政治上。’這就是從事政治了,又何必一定要做官才算從政呢?”

【引注】朱熹曰:“《書》言君陳能孝于親,友于兄弟,又能推廣此心,以為一家之政。孔子引之,言如此,則是亦為政矣,何必居位乃為為政乎?蓋孔子之不仕,有難以語或人者,故托此以告之,要之至理亦不外是。”

【解說】這一章孔子提出了一個重要的思想。他認為,參與政治活動并非一定要做官,只要把自己的孝悌理論用于政治生活之中,這本身就是參與政治活動了。換言之,在孔子看來,齊家就是為政,治家就是治國。國家政治以孝為本,只有遵從孝悌之道,管理好家庭的人,才能入仕為官治理天下。孔子的“德治”的思想極具進步意義,我們應該細心領悟。

2-22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①,小車無軏②,其何以行之哉?”

【注釋】①輗(ní):古代牛拉的大車車轅前面橫木上的木銷子,即套車的關鍵一環。大車,指牛車。②軏(yuè):古代馬拉的小車車轅前面橫木上的木銷子,沒有輗和軏,車就不能走。小車,指馬車。

【譯文】孔子說:“一個人不講信用,是根本不可以的。這就好像大車沒有輗、小車沒有軏一樣,那怎么行走呢?”

【引注】朱熹曰:“輗,五兮反。軏,音月。大車,謂平地任載之車。輗,轅端橫木,縛軛以駕牛者。小車,謂田車、兵車、乘車。軏,轅端上曲,鉤衡以駕馬者。車無此二者,則不可以行,人而無信,亦猶是也。”

【解說】這一章孔子指出,信是人立身處世的根本,它也是儒家傳統倫理準則之一。在《論語》一書中,信有兩種含義:一種是信任,即取得別人的信任;另一種是對別人講信用。一個守信用、辦實事的人,才能在社會上站穩腳跟,才能得到眾人的尊重。

2-23 子張問:“十世①可知也?”子曰:殷因②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注釋】①世:古時稱三十年為一世。世,朝代。②因:因襲、沿用、繼承。

【譯文】子張問孔子:“今后十世(的禮儀制度)可以預先知道嗎?”孔子回答說:“商朝繼承了夏朝的禮儀制度,所批判、廢除和發展的部分是可以知道的;周朝繼承商朝的禮儀制度,所廢除的和所發展的內容也是可以知道的。將來有繼承周朝的,即使是百世之事,也是可以預先知道的。”

【引注】朱熹曰:“三綱五常,禮之大體,三代相繼,皆因之而不能變。其所損益,不過文章制度小過不及之間,而其已然之跡,今皆可見。則自今以往,或有繼周而王者,雖百世之遠,所因所革,亦不過此,豈但十世而已乎!圣人所以知來者蓋如此,非若后世讖緯術數之學也。”

胡氏曰:“子張之問,蓋欲知來,而圣人言其既往者以明之也。夫自修身以至于為天下,不可一日而無禮。天敘天秩,人所共由,禮之本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所謂天地之常經也。若乃制度文為,或太過則當損,或不足則當益,益之損之。與時宜之,而所因者不壞,是古今之通義也。因往推來,雖百世之遠,不過如此而已矣。”

馬氏曰:“所因,謂三綱五常。所損益,謂文質三統。”

【解說】在本章中,孔子通過對過去文化的比較研究以及對未來文化發展趨勢的預測,提出一系列重要的概念——“因”“損”“益”,即對前代的規章制度和禮儀規范,有繼承沿襲,有批判改革,有發展變通。由此揭示了文化發展的一條重要規律:在繼承的基礎上批判,在批判的基礎上發展。所以,我們在傳承傳統文化時不能一味地繼承和沿襲,而要有針對性地變通,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受益無窮。

2-24 子曰:“非其鬼①而祭之;諂②也。見義不為,無勇也。”

【注釋】①鬼:一般指死去的祖先。②諂:諂媚、阿諛。

【譯文】孔子說:“不是你應該祭祀的魂靈,你卻去祭祀他,這就是阿諛奉承。遇到應該挺身而出的事情,卻袖手旁觀,這就是膽怯懦弱的表現。”

【引注】鄭玄曰:“非其祖考而祭之,媚求淫祀之福。見君親有危難之事,不能舍身受命,是怕死,勇決不足也。”

【解說】這一章孔子指出了兩種塑造高尚人格的規范——“義”和“勇”。義,就是指符合于仁禮要求的;勇,就是勇敢。在孔子看來,“勇”是實行“仁”的前提,但施勇必須符合“仁、義、禮、智”的規范,否則就是“亂”。這里,孔子意在告誡人們:遇到應該伸張正義的時候,要挺身而出做你應該做的事,如果此時退卻了,就是懦弱的表現。在現代社會中,我們提倡見義勇為的精神,因為它反映的是一個人乃至一個社會的道德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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