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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學而

1-1 子曰①:“學②而時習③之,不亦說④乎?有朋⑤自遠方來,不亦樂⑥乎?人不知⑦而不慍⑧,不亦君子⑨乎?”

【注釋】①子:中國古代對于有地位、有學問、有道德的男子的尊稱,有時也泛稱男子。古人稱老師為“子”。《論語》中“子曰”的“子”,大都是指孔子。②學:這里主要是指學習西周的禮、樂、詩、書等傳統文化典籍。③習:指演習禮、樂;復習詩、書。這里是溫習、實習、練習的意思。④說:同“悅”,愉快、高興的意思。古代喜悅、論說同字。皇侃本作“悅”。⑤有朋:即志同道合的朋友。⑥樂:與“說”有所區別。舊注說,悅在內心,樂則見于外。⑦人不知:指別人不了解自己。⑧慍:惱怒,怨恨。《音義》:“慍,怒也。鄭云:怨也。”⑨君子:《論語》中的“君子”,或指有德者,或指有位者。此處主要指孔子理想中品德高尚的人。

【譯文】孔子說:“持之以恒地學習,并要不斷地溫習,有什么能比這更令人感到愉快的嗎?志同道合的朋友從遠方來訪,還有什么能比這更令人感到高興的呢?別人不理解自己,我也不惱怒,不也是一個有道德的君子嗎?”

【引注】朱熹曰:“君子,成德之名。”又曰:“及人而樂者順而易,不知而不慍者逆而難,故惟成德者能之。然德之所以成,亦曰學之正、習之熟、說之深而不已焉耳。”

程子曰:“習,重習也。時復思繹,浹洽于中,則說也。”又曰:“學者,將以行之也。時習之,則所學者在我,故說。”又曰:“以善及人,而信從者眾,故可樂。”又曰:“雖樂于及人,不見是而無悶,乃所謂君子。”

尹氏曰:“學在己,知不知在人,何慍之有。”

【解說】這一章主要反映了孔子的求學理念和做人及待人原則。孔子非常重視“學”,在他看來,學知識、學做人、學待人等,都屬“學”的范疇。學知識要做到“時習之”,因為這能令人感到喜悅;學做人首先要從自身修養著手,做到“人不知而不慍”,這乃是君子所為;學待人的關鍵在于“寬”,因為一顆寬容的心能容納萬事萬物,這自然能令人感到快樂。孔子最看重“有朋”,因為學習需要朋友商榷,實踐需要朋友指導,快樂需要朋友分享。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友天下之善士則樂!

1-2 有子①曰:“其為人也孝弟②,而好犯③上者,鮮④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⑤。君子務本⑥,本立而道⑦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⑧與!”

【注釋】①有子:孔子的學生,姓有,名若,字子有,魯國人。此人強識好古道,體會孔子的思想也最為深刻。孔子去世后,子游、子夏都認為“有若似圣人”,就像尊重孔子那樣尊重有若。②孝弟:即孝悌。弟,通“悌”。子女對父母好為“孝”;弟弟對兄長好為“悌”。孝、悌是孔子和儒家提倡的兩個基本道德規范。③犯:冒犯、干犯。④鮮(xiǎn):少的意思。⑤未之有也:此為“未有之也”的倒裝句型。⑥務本:立足根本。務,專心、致力于。本,根本。⑦道:指的是孔子所提倡的仁道,即以仁為核心的整個道德思想體系及其在實際生活中的體現。⑧為仁之本:即以孝悌作為仁的根本。“仁”,是孔子哲學思想的最高范疇,又是倫理道德準則。

【譯文】有子說:“做人要孝順父母、尊愛兄長,那么處事用世而冒犯兄長,這樣的事是很少有的。能夠尊愛師長,卻慣于搗亂的人,從古至今這是從未有過的。有德行修養的人,專心致力于根本的修養,平時居家孝順父母,尊奉兄長,日積月累,那么其良好的德行就自然而然地養成了。因此,孝順父母、友愛兄弟,這就是‘仁’的根本啊!”

【引注】朱熹曰:“善事父母為孝,善事兄長為弟。”“君子凡事專用力于根本,根本既立,則其道自生。若上文所謂孝弟,乃是為仁之本,學者務此,則仁道自此而生也。”

程子曰:“孝弟,順德也,故不好犯上,豈復有逆理亂常之事。德有本,本立則其道充大。孝弟行于家,而后仁愛及于物,所謂親親而仁民也。故為仁以孝弟為本。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或問:“孝弟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謂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謂之行仁之本則可,謂是仁之本則不可。蓋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個仁、義、禮、智四者而已,曷嘗有孝弟來。然仁主于愛,愛莫大于愛親,故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解說】本章中,有若闡發了孔子人道原則的核心是“孝悌”,并指出了孝悌是鞏固統治和穩定社會之根本。康有為說:“孔子以天人為仁,故孔子立教,一切皆以仁為本。”儒家認為,一個人如果在家中能夠做到孝悌,那么他在外就能對國家盡忠,因為能用孝的態度善奉父母,用悌的態度善待兄長的人,必定是忠厚善良、踏實馴服之人。這樣的人去造反、去作亂是非常少見的,他們會全心全意地效忠國家。一個國家若能倡導孝悌,那么統治者內部就不會有“犯上作亂”的現象出現,這有利于維護國家和社會的安定與和平。

1-3 子曰:“巧言令色①,鮮②仁矣。”

【注釋】①巧言令色:裝出和顏悅色的樣子。朱熹說:“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飾于外,務以說人,則人欲肆而本心之德亡矣。”②鮮:少的意思。

【譯文】孔子說:“花言巧語,裝出和顏悅色的樣子,這種人很少有仁德。”

【引注】朱熹曰:“好其言,善其色,致飾于外,務以悅人,則人欲肆而本心之德亡矣。圣人辭不迫切,專言鮮,則絕無可知,學者所當深戒也。”

程子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則知仁矣。”

【解說】上一章主要指出了“仁”是孔子思想和儒家學說的核心,其表現之一就是孝與悌。在這一章中,孔子主要是對花言巧語、工于辭令的批評。在《公冶長》中,孔子對“巧言令色”的人給予嚴厲的斥責,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

儒家崇尚質樸,主張為人要以誠為本,言辭應謹慎小心,反對隨心所欲,言而無信。孔子要求有仁德者必須直言正色,言行一致。“仁”是孔子思想的核心概念。在《論語》中,“仁”字出現了百余次,“仁”的內涵極為豐富,既指愛人,又指修身,其最基本的內涵則是踏實的態度和質樸的精神,這一思想影響著世世代代的中國人,更是中華傳統思想文化中的精華。

1-4 曾子①曰:“吾日三省②吾身——為人謀而不忠③乎?與朋友交而不信④乎?傳⑤不習⑥乎?”

【注釋】①曾子(公元前505—公元前435):孔子的弟子之一,姓曾(shēn),名參,字子輿,是被魯國滅亡了的鄫國貴族的后代。曾參傳孔子之學,被稱為宋明道學(新儒學)的始祖。據《史記·仲尼弟子列傳》,曾參小孔子四十六歲,是孔子的得意門生,以孝出名。②省(xǐng):自我檢查、內省。三省:反復自我檢查。三,概述,言其多也。古代在有動作性的動詞前加上數字,表示動作頻率高,不可認定為三次。③忠:指對人應當盡心竭力。④信:說話算話,誠實。⑤傳:傳授,教育。⑥習:與“學而時習之”的“習”字一樣,指溫習,復習。

【譯文】曾子說:“我每天對自己的言行舉止進行自我反省——為別人籌謀是否盡心竭力了呢?同朋友交往是否做到誠實守信了呢?老師傳授給我的知識和道理是否認真復習了呢?”

【引注】朱熹說:“曾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其自治誠切如此,可謂得為學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則又以忠信為傳習之本也。”

尹氏曰:“曾子守約,故動必求諸身。”

謝氏曰:“諸子之學,皆出于圣人,其后愈遠而愈失其真。獨曾子之學,專用心于內,故傳之無弊,觀于子思孟子可見矣。惜乎!其嘉言善行,不盡傳于世也。其幸存而未泯者,學者其可不盡心乎!”

【解說】這一章主要反映了曾子為人處世的道德自身法則,即做人要從自身出發,注重內心的品德修養;若是替別人謀事,則必須盡心盡智;與朋友相交,必須誠心實意;傳道授業給學生,則必須恪盡職守,學以致用。這種道德自身法則的建立有利于人的道德修養,而本章所講的自省,則是自我道德修養的基本方法。我們每一個人在和他人相處的過程中,都要經常自我反省,檢討自己,只有這樣才能使自己的行為舉止更加得當,才能保持本善,得到他人的信任和認可。

1-5 子曰:“道①千乘之國②,敬③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④。”

【注釋】①道:一本作“導”,作動詞用。這里是治理的意思。②千乘之國:指擁有千輛兵車的國家。春秋時代,國家強弱都用兵車的數目來計算,不過,在孔子時代,千乘之國已不是大國。乘,音(shèng),意為輛,古代用四匹馬拉的一輛兵車稱為一乘。③敬:一般用于表示個人的態度,尤其是對待所從事的事務要兢兢業業、一絲不茍。包咸說:“為國者舉事必敬慎,與民必誠信也。”④以時:按時,這里指不違背農時。

【譯文】孔子說:“治理一個擁有千輛兵車的國家,就必須做到謹慎處事,恪盡職守,以誠信取信于民,節約財政開支,愛護平民百姓,征用勞役應體恤民力,不違農時。”

【引注】朱熹曰:“治國之要,在此五者,亦務本之意也。”

程子曰:“此言至淺,然當時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國矣。圣人言雖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極,堯舜之治亦不過此。若常人之言近,則淺近而已矣。”

楊氏曰:“上不敬則下慢,不信則下疑,下慢而疑,事不立矣。敬事而信,以身先之也。《易》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蓋侈用則傷財,傷財必至于害民,故愛民必先于節用。然使之不以其時,則力本者不獲自盡,雖有愛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澤矣。然此特論其所存而已,未及為政也。茍無是心,則雖有政,不行焉。”

胡氏曰:“凡此數者,又皆以敬為主。”

【解說】孔子在本章中提出了一個治國的方案:一個原則——愛人,四項措施——謹慎行事、取信于民、愛護百姓、使民以時。

“愛人”是孔子人道原則的出發點和歸宿。在他看來,要治理好一個國家,君主必須具有愛人之德,無論對外還是對內都要謹慎行事、一言九鼎,要取信于民、愛護百姓,征用勞役時要體恤民力,不違農時,致力于節儉之風,力戒奢侈浪費,以減輕百姓之苦。孔子的這種思想受到很多人的推崇,因為它既是一種高明的處世原則,又是一種治國之道,令所有人都受惠無窮。

1-6 子曰:“弟子①入則孝②,出則弟③,謹④而信,泛⑤愛眾,而親仁⑥。行有余力⑦,則以學文。”

【注釋】①弟子:子弟,即兒子和弟弟。對父母而言為“子”,對兄長而言為“弟”。后世將“弟子”作為學生的代稱。②孝:指孝敬父母。③弟:指敬重尊長。④謹:寡言少語稱之為謹。⑤泛:廣泛的意思。⑥仁:指有仁德的人。⑦行有余力:有閑暇時間。

【譯文】孔子說:“教育子弟,居家要孝順父母,出門在外要敬重師長,行事要謹慎誠信,寡言少語,博愛眾人,親近那些有仁德的人。閑暇之時,則要學習文獻典籍。”

【引注】朱熹曰:“力行而不學文,則無以考圣賢之成法,識事理之當然,而所行或出于私意,非但失之于野而已。”

程子曰:“為弟子之職,力有余則學文,不修其職而先文,非為己之學也。”

尹氏曰:“德行,本也。文藝,末也。窮其本末,知所先后,可以入德矣。”

洪氏曰:“未有余力而學文,則文滅其質;有余力而不學文,則質勝而野。”

【解說】本篇第二章中曾提到孝悌問題,在這一章中再次提及這個問題。在孔子看來,一個人若想培養良好的道德觀念和道德行為,首先要致力于孝順、敬悌、謹信、博愛、親仁,這是尊德性的具體表現,是“行”。學文,是道文學的一種方式,是“知”。行先知后,行體知用。孔子在傳道授業時,都是把培養學生的道德觀念放在首位的,而學習文化則是第二位的。事實上,歷史上任何階級,無論奴隸主階級、地主階級,還是資產階級,都是把“行”放在“知”的前面,這是統治階級需要。

1-7 子夏①曰:“賢賢②易③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④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⑤之學矣。”

【注釋】①子夏:孔子的學生,姓卜,名商,字子夏,衛國人。比孔子小四十四歲,生于公元前507年。孔子死后,他在魏國宣傳孔子的思想主張。后人認為子夏是兩漢經學的始祖。②賢賢:第一個“賢”字作動詞用,尊重的意思;第二個“賢”字為名詞,即賢者。③易:輕視。④致:給予,獻出。這里是說把生命奉獻給君主。⑤謂:認為。

【譯文】子夏說:“敬重尚德,勝過喜好美色;侍奉父母,能夠竭盡全力;服侍君主,能夠做到盡職盡忠,赴湯蹈火不惜獻出自己的生命;同朋友交往,能夠恪守信用。這樣的人,即使沒有受過正規的教育,我也認為他有學問了。”

【引注】游氏曰:“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也。能是四者,則于人倫厚矣。學之為道,何以加此。子夏以文學名,而其言如此,則古人之所謂學者可知矣。故學而一篇,大抵皆在于務本。”

吳氏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辭氣之間,抑揚太過,其流之弊,將或至于廢學。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后為無弊也。”

【解說】這一章是孔子的弟子子夏提出的為人處世原則,即敬賢尚德、敬奉父母、敬事職責、敬重朋友,這種為人處世原則充分體現了仁人的優秀品行。在子夏看來,一個人只要務本重實,能夠時常以“孝”“忠”“信”等道德標準來警示自己,要求自己,就能更好地完善自己,這就是有學問的表現。子夏這一觀點極具積極意義。即使是在現今這個經濟和科技發達的社會,這個思想仍然受用——一個人能否獲取成功,不是看他的文化知識有多深,而是要看他是否具備一定的道德修養。因為一個企業需要的是品德技能兼備的人才,一個國家更是需要德行完備的賢者。

1-8 子曰:“君子不重①則不威②;學則不固③。主忠信④,無⑤友不如己者,過⑥則勿憚⑦改。”

【注釋】①重:莊重、自持。②威:威嚴,威信。③固:固執己見。④主忠信:堅持忠信誠實的原則。主,主張堅持。⑤無:通“毋”,不要的意思。⑥過:犯錯。⑦憚:害怕、畏懼。

【譯文】孔子說:“君子不自重就沒有威嚴;即使讀書,所學的也不會牢固。為人要以忠厚誠信為本,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犯了錯就要勇于改正,千萬不要自我忌諱,畏懼而茍且掩飾。”

【引注】程子曰:“人道惟在忠信,不誠則無物,且出入無時,莫知其鄉者,人心也。若無忠信,豈復有物乎?”又曰:“學問之道無他也,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又曰:“君子自修之道當如是也。”

游氏曰:“君子之道,以威重為質,而學以成之。學之道,必以忠信為主,而以勝己者輔之。然或吝于改過,則終無以入德,而賢者亦未必樂告以善道,故以過勿憚改終焉。”

朱熹曰:“輕乎外者,必不能堅乎內,故不厚重則無威嚴,而所學亦不堅固也。人不忠信,則事皆無實,為惡則易,為善則難,故學者必以是為主焉。”

【解說】這一章是孔子對君子如何進行自我修養的方法的探討。在孔子看來,君子應是道德品質高尚的人,他的儀表要莊重大方,有威可畏,他的言語要慎重可信,他的行為要大方得體,有德可望;為了充實自己的頭腦,他要重視學習。固,即鞏固所學,不斷進取;他善于交友,為人要以忠厚誠信為本,每個人都有長處,不能認為別人都不如自己;犯了錯誤不能搪塞,不可抱著僥幸過關的心理,應該知錯能改。這些都是君子自修的原則,其真正反映出了孔子理想中的完美品德,對于研究和理解孔子思想有重要意義。

1-9 曾子曰:“慎終①追遠②,民德歸厚③矣。”

【注釋】①慎終:盡禮治喪。這里是指父母的去世。②追遠:盡心誠意進行祭祀。父母死了三年以后,為之宗廟,祭祀盡心誠意就叫作追遠。追,逐也;遠,對于祖先的祭祀。③民德歸厚:君上若具有慎終追遠的品德,則人民的品德日歸于厚。

【譯文】曾子說:“恭敬慎重地辦理父母的喪事,虔誠敬慕地追祭歷代的祖先,這樣老百姓的道德風尚就自然日趨忠厚了。”

【引注】朱熹曰:“慎終者,喪盡其禮。追遠者,祭盡其誠。民德歸厚,謂下民化之,其德亦歸于厚。蓋終者,人之所易忽也,而能謹之;遠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故以此自為,則己之德厚,下民化之,則其德亦歸于厚也。”

【解說】在這一章里,曾子教導君主必須盡孝道,再用自己的行為去教化民眾。孔安國說:“慎終者,喪盡其哀也。追遠者,祭盡其敬也。人君能行此二者,民化其德而皆歸于厚也。”

孔子非常重視喪祭之禮,因為在他的觀念中,祭祀之禮是一個人孝道的繼續和表現。人們通過祭祀之禮,可以寄托個人對父母和先祖盡孝的情感,這是一個培養自身孝道的過程。從傳統美德的角度來講,“慎終”和“追遠”是“孝”這一道德觀念和道德行為的具體行為表現;從家政學上講,“慎終”和“追遠”是齊家的兩條重要措施,是形成家庭凝聚力的兩種有效措施。從治國平天下的角度講,“慎終”和“追遠”是教導人民明德、愛人的重要方式之一。

1-10 子禽①問于子貢②曰:“夫子③至于是邦④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⑤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⑥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⑦異乎人之求之與?”

【注釋】①子禽:姓陳,名亢,字子禽。鄭玄所注《論語》說他是孔子的學生,但《史記·仲尼弟子列傳》未載此人,故一說子禽非孔子的學生。《史記·孔子世家》記載,陳子禽問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為墜于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②子貢:孔子的學生,姓端木,名賜,字子貢,衛國人,生于公元前520年。比孔子小三十一歲。子貢善辯。據《史記》記載,子貢在衛國做了商人,家有財產千金。③夫子:這是古代的一種敬稱,凡是做過大夫的人都可以取得這一稱謂。《論語》中的“夫子”,都是孔子的學生對他的尊稱。④邦:國,這里指當時割據的諸侯國家。⑤抑:表示選擇的連詞,或者、還是的意思。⑥溫、良、恭、儉、讓:指五種美德,即:仁厚、賢良、恭敬、儉樸、謙遜。這是孔子的弟子對他的贊譽。⑦其諸:語氣詞,大概、或者的意思。

【譯文】子禽問子貢說:“夫子沿途每到一個國家,總是能聽到那個國家的政治情況。(這種資格)是他自己求得的呢,還是人家國君主動告訴他的呢?”子貢說:“夫子具備仁厚、賢良、恭敬、儉樸、謙遜的品德,這是夫子求取的方法,或許與別人的求法不同吧?”

【引注】朱熹曰:“言夫子未嘗求之,但其德容如是,故時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問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后得也。圣人過化存神之妙,未易窺測,然即此而觀,則其德盛禮恭而不愿乎外,亦可見矣。學者所當潛心而勉學也。”

謝氏曰:“學者觀于圣人威儀之間,亦可以進德矣。若子貢亦可謂善觀圣人矣,亦可謂善言德行矣。今去圣人千五百年,以此五者想見其形容,尚能使人興起,而況于親炙之者乎?”

張敬夫曰:“夫子至是邦必聞其政,而未有能委國而授之以政者。蓋見圣人之儀刑而樂告之者,秉彝好德之良心也,而私欲害之,是以終不能用耳。”

【解說】這一章通過子禽與子貢兩人的對話,揭示了孔子道德修養的奧秘和客觀效果,也說明了孔子預聞國政的道理是由于盛德感化而來。孔子之所以取得了各個國家君主的欣賞和信任,就在于孔子具備待人溫和、心地善良、恭敬有禮、勤儉質樸、言行謙遜、為人禮讓的道德品格。可以說,孔子道德修養的秘訣就是求諸自己。孔子學說的核心是由仁和禮組成的,“溫、良、恭、謙、讓”這五種美德就是仁與禮的外化,它既是為人之道,又是做事之器。如果一個人爭強好勝、工于心計、貪欲旺盛,那么他一定不會得到他人的尊重和器重,因為他違背了仁德之道。

1-11 子曰:“父在,觀其①志;父沒②,觀其行③;三年④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

【注釋】①其:代詞,相對父親而言,指兒子。下同。②沒:死去。③行:指行為舉止等。④三年:泛指多年。

【譯文】孔子說:“當他父親在世的時候,就觀察兒子的言談志向;父親去世后,就觀察兒子的處世行為。若是他能夠繼續遵守父親的教誨,就可以說他是盡到‘孝’了。”

【引注】朱熹曰:“父在,子不得自專,而志則可知。父沒,然后其行可見。故觀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惡,然又必能三年無改于父之道,乃見其孝,不然,則所行雖善,亦不得為孝矣。”

尹氏曰:“如其道,雖終身無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則三年無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

游氏曰:“三年無改,亦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耳。”

【解說】在這一章中,孔子提出了一個考察兒子是否孝順的方法——如果他父親在世的時候,他能一心向善,追求美德;當父親去世后,他能繼承父親的德行,并將其保持下去,不改變父親所制定的那一套規矩,這樣的兒子就是孝子了。但需要強調一點,這里的“父之道”既有可能是有道,又有可能是非道,所以要對其進行鑒別,若其父之道是有道,孝子自當遵守父道而加以發揚;若其父之道非道,孝子則應立即糾正,以便完善其父道。此外,所謂的“三年無改于父之道”是長期不改變父親的正道,“三年”不是確指,而是概數。

1-12 有子曰:“禮①之用②,和③為貴。先王之道④斯⑤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⑥之,亦不可行也。”

【注釋】①禮:春秋時期,“禮”泛指奴隸社會的典章制度和道德規范。這里既指“周禮”,禮節、儀式,也指人們的道德規范。②用:施行。《說文》:“用,可施行也。從卜,從中。”③和:調和、和諧、協調。④先王之道:指堯、舜、禹、湯、文、武等古代帝王的治世之道。⑤斯:此。⑥節:節制,約束。

【譯文】有子說:“禮的應用,以和諧為可貴。古代君主的治國方法中以此為最好,家事國事無不例外,如此還有行不通的事情,(這是因為)徒知和為貴而一味追求,不懂得以禮來節制約束,這自然是不可能行得通的。”

【引注】朱熹曰:“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和者,從容不迫之意。蓋禮之為體雖嚴,而皆出于自然之理,故其為用,必從容而不迫,乃為可貴。先王之道,此其所以為美,而小事大事無不由之也。”又曰:“承上文而言,如此而復有所不行者,以其徒知和之為貴而一于和,不復以禮節之,則亦非復理之本然矣,所以流蕩忘反,而亦不可行也。”又曰:“嚴而泰,和而節,此理之自然,禮之全體也。毫厘有差,則失其中正,而各倚于一偏,其不可行均矣。”

程子曰:“禮勝則離,故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以斯為美,而小大由之。樂勝則流,故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

范氏曰:“凡禮之體主于敬,而其用則以和為貴。敬者,禮之所以立也;和者,樂之所由生也。若有子可謂達禮樂之本矣。”

【解說】“和”是儒家特別倡導的政治和社會原則,在孔子看來,禮的推行和應用要以和為貴。楊遇夫在《論語疏證》中,說:“事之中節者皆謂之和,不獨喜怒哀樂之發一事也。和今言適合,言恰當,言恰到好處。”

但是,不能為了達到“和”而違背禮,如果違背禮儀,放棄禮儀去實現和諧,那是行不通的。人們如知禮用和,而事事求和,不用禮進行節制,那于事毫無益處。這就是說,行禮必須以樂和之,行樂必須用禮節之,即禮樂互補,和敬相輔。可見,孔子提倡的和并不是無原則的調和,是有其合理性的。

1-13 有子曰:“信近①于義②,言可復③也;恭近于禮,遠④恥辱也;因⑤不失其親,亦可宗⑥也。”

【注釋】①近:接近、符合。②義:屬儒家的倫理范疇,指思想和行為符合一定的標準——“禮”。③復:實踐,驗證。朱熹《集注》云:“復,踐言也。”④遠:動詞,使動用法,使之遠離的意思。⑤因:依靠、憑借。⑥宗:主、可靠。

【譯文】有子說:“如果許下的諾言符合于道義準則,那么這個諾言就是可以遵循實踐的;如果恭敬的言行合乎禮儀,那么就可以遠離恥辱。憑借親近的人,就有依靠了。”

【引注】朱熹曰:“言約信而合其宜,則言必可踐矣。致恭而中其節,則能遠恥辱矣。所依者不失其可親之人,則亦可以宗而主之矣。此言人之言行交際,皆當謹之于始而慮其所終,不然,則因仍茍且之間,將有不勝其自失之悔者矣。”

【解說】在這一章中,有子所表達的是一種為人處世的基本態度——“信”和“恭”。何晏說:“復猶覆也。義不必信,信不必義也。以其言可反覆,故曰近義也。恭不合禮,非禮也。以其能遠恥辱,故曰近于禮也。”一個人在與他人相處的過程中,必須謹言慎行,做到言而有信,言之有道,言行舉止要莊重得體,遵行禮儀,這就是有子教人的處世之道。

1-14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①于事而慎于言;就②有道③而正④焉,可謂好學也已。”

【注釋】①敏:迅速。②就:靠近、看齊。③有道:指有道德、有學問的人。④正:匡正、端正。

【譯文】孔子說:“君子對于飲食沒有過分的要求,對于住處也沒有太多的講究,對于世事反應敏捷,但言辭十分謹慎。求教于有道德的人來匡正自己,這樣可以說是好學了。”

【引注】朱熹曰:“不求安飽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敏于事者,勉其所不足。慎于言者,不敢盡其所有余也。然猶不敢自是,而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則可謂好學矣。凡言道者,皆謂事物當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

尹氏曰:“君子之學,能是四者,可謂篤志力行者矣。然不取正于有道,未免有差,如楊墨學仁義而差者也,其流至于無父無君,謂之好學,可乎?”

【解說】本章是孔子對好學君子的生活方式、言語方式、行為方式的道德要求。孔安國說:“敏,疾也。有道者,謂有道德者也。正,謂問事是非也。”孔子認為,好學君子的生活應追求簡單、節儉、質樸,不應當過多地講究自己的飲食與居處;有道德的君子應對自己的言行加以匡正,謹慎地說話,切忌吹噓,語出狂言;君子在行事中,應當勤勞敏捷,謹慎小心,而且能經常自我反省,檢查自己。我們學習孔子的這種精神,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塑造自己道德品質方面,不能過分追求物質享受,以防沉淪其中,喪失自我。

1-15 子貢曰:“貧而無諂①,富而無驕②,何如③?”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④。’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⑤而知來⑥者。”

【注釋】①諂:巴結、奉承。范寧說:“不以正道求人為諂。”②驕:驕縱。③何如:《論語》中的“何如”,都可以譯為“怎么樣”。④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詩經·衛風·淇奧》中的句子。有兩種解釋:一說加工象牙和骨角,切了還要磋,加工玉、石,琢了還要磨,有精益求精之意;另一說切磋琢磨分別指對象牙、骨角、玉、石四種不同材料的加工,否則不能成器。⑤往:指過去的事情。⑥來:指未來的事情。

【譯文】子貢說:“貧窮卻不諂媚,富有卻不驕傲自大,怎么樣?”孔子說:“這是可以的。但是,還不如安于貧窮而以恪守道德為樂,身處富裕而又謙遜有禮的人好啊。”子貢說:“《詩經》中說,‘就像在削制骨器、打磨象牙、雕刻美玉、鏤冶金石一樣,精益求精,樂在其中’,就是講的這個意思吧?”孔子說:“子貢呀,現在能和你討論《詩》的微言大義了。告訴你原有的道理,你就可以體悟深意、舉一反三了。”

【引注】朱熹曰:“常人溺于貧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無諂無驕,則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貧富之外也。凡曰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也。樂則心廣體胖而忘其貧,好禮則安處善,樂循理,亦不自知其富矣。”又曰:“詩衛風淇奧之篇,言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子貢自以無諂無驕為至矣,聞夫子之言,又知義理之無窮,雖有得焉,而未可遽自足也,故引是詩以明之。”又曰:“此章問答,其淺深高下,固不待辨說而明矣。然不切則磋無所施,不琢則磨無所措。故學者雖不可安于小成,而不求造道之極致;亦不可騖于虛遠,而不察切己之實病也。”

【解說】這一章通過孔子與子貢的對話,反映了人對待貧富的覺悟——身處貧窮而不卑躬屈膝,身居富貴而不驕奢。孔子希望他的弟子及天下人都能夠達到“貧而樂道”“富而好禮”的理想境界。他在平時對弟子的教育中,特別重視這一精神傳授。子貢也通過這次討論悟出了一個道理:人的精神境界是可以永無止境地追求下去,更可以憑借精益求精、樂在其中的信念,使其達到一個又一個新的高度。

1-16 子曰:“不患①人②之不己知③,患不知人也。”

【注釋】①患:憂慮、擔心。②人:指有教養、有知識的人。③不己知:不理解自己。

【譯文】孔子說:“不要擔心人們不理解自己,應當擔心的是自己不能真正地理解別人。”

【引注】尹氏曰:“君子求在我者,故不患人之不己知。不知人,則是非邪正或不能辨,故以為患也。”

【解說】孔子告誡人們,不要擔心別人不理解自己,而是自己不能真正地理解別人。皇侃說:“世人多言己有才而不為人所知,故孔子解抑之也。言不患人不知己,但患己不知人耳。故李充云,凡人之情,多輕易于知人,而怨人不知己,故抑引之教興乎此矣。”在孔子看來,“知人”的關鍵在于要有同情之心,只有做到事事為他人著想,不計私利,才能受到他人的尊重和理解,這將有利于達到“知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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