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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理想照耀友誼(1949年之前)(5)

“他態度溫和地說出來的話,同國民黨宣傳九年來污蔑共產黨人是什么‘無知土匪’、‘強盜’和其他愛用的罵人的話,形成了奇特的對照。”

彭德懷,具有豐富的斗爭經歷,因此斯諾原以為他是個“疲憊的、板著臉的狂熱領袖,身體也許已經垮了”。結果出乎他意料,“彭德懷是個愉快愛笑的人,身體極為健康,只是肚子不好”。“他的談話舉止里有一種開門見山、直截了當、不轉彎抹角的作風很使我喜歡,這是中國人中不可多得的品質。”

朱德,斯諾沒有親見,因為當時他還沒到達陜北。不過,斯諾聽說,朱德“沉默謙虛、說話輕聲、有點飽經滄桑的人,眼睛很大(‘眼光非常和藹’是大家常用的話),身材不高,但很結實,胳膊和雙腿都像鐵打的一樣。”

在紅區,斯諾還觀看了紅軍劇團的一次演出,令他大受觸動:“從物質享受來說,他們無疑是世界上報酬最可憐的演員,然而我沒有見過比他們更愉快的演員了。”

在日記中,斯諾將這些經歷和在他北京的所見所聞做了比較:“這是生與死的鮮明對比,一方朝氣蓬勃,一方暮氣沉沉;一方是年輕的、不斷發展的文化,一方是衰老的、幻滅的、精疲力竭的、疾病纏身的文化。”

斯諾眼中的毛澤東

“切莫以為毛澤東可以做中國的‘救星’。這完全是胡說八道。決不會有一個人可以做中國的‘救星’。”

如果說斯諾和其他老朋友們在戰爭年代與共產黨親密接觸后,只是單純被紅軍及其領袖的克里斯馬所吸引,那就過于低估了他們的頭腦。

實際上,斯諾并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帶有自由主義、個人主義底色的他,一般也不會墮入偶像崇拜的陷阱。妻子海倫對他的評價是:“從不下結論和不易沖動這個意義上講,他決不簡單幼稚。除了對孫中山夫人外,他對任何人都不特別崇敬。”

從陜北回到北京后,海倫問他:“你喜歡他嗎?他對你友好嗎?”

自然,這里的“他”指的是那個對于外人來說最為神秘的人物,毛澤東。

彼時,剛剛回京的斯諾還在整理采訪所得,尚未作出什么結論。對于妻子的提問,他竟也像新聞發言人一樣打起了太極:“我是采訪他的第一個外國記者,據我所知,我沒有樹立任何敵人。”

對于毛澤東,埃德加·斯諾最不希望用英雄崇拜的目光來看待。在那個年代里,有一件事情令他深惡痛絕——那就是用“我們偉大的領袖”這個短語來形容希特勒、墨索里尼等形形色色的大獨裁者。所以,在陜北,當他發現人們還并沒有使用“我們偉大的領袖”來形容毛澤東時,他感到非常高興。

盡管如此,斯諾還是在家里掛起了一張毛澤東半身像——那是他掛出來的唯一一張照片。據海倫的觀察,此后,他這樣尊敬過的唯一一個人是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在羅氏的最后一次競選中,斯諾在家門上掛起一張羅斯福的大招貼畫,而他們家所在的城鎮其實在傳統上一貫投共和黨人的票。

斯諾對毛澤東復雜的態度可以從他的《西行漫記》中一窺究竟:

“首先,切莫以為毛澤東可以做中國的‘救星’。這完全是胡說八道。

決不會有一個人可以做中國的‘救星’。”

不過緊接著,他的話鋒一轉,開始贊頌毛澤東的獨特之處:“但是,不可否認,你覺得他的身上有一種天命的力量。這并不是什么曇花一現的東西,而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根本活力。你覺得這個人身上不論有什么異乎尋常的地方,都是產生于他對中國人民大眾,特別是農民——這些占中國人口絕大多數的貧窮饑餓,受剝削,不識字,但又寬厚大度,勇敢無畏,如今還敢于造反的人們——的迫切要求做了綜合表達,達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假使他們的這些要求以及推動他們前進的運 動是可以復興中國的動力,那么,在這個極其富有歷史性的意義上,毛澤東也許可能成為一個非常偉大的人物。”

這段表述頗為耐人尋味——他承認毛澤東身上有“一種天命的力量”,然而這種力量并非來自他本人,而是他所要領導的人民大眾,尤其是底層農民。這種解讀與毛澤東本人在幾年之后的表述“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產生了內在的關聯。

然而,與斯諾的預期所不同的是,后來,毛澤東不僅也被稱為“我們偉大的領袖”,甚至有了“我們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等登峰造極的個人崇拜式稱呼。斯諾如何看待、思考這個問題,將在后文中另行講述。

不過至少在1936年,斯諾還不必考慮這些。作為采訪毛澤東的第一位外國記者(也是最后一位采訪毛澤東的記者,那是1970年12月的事情,后文再敘),他成功了。當然,他為此所付出的努力無人能及,所冒的風險亦不同尋常——一個細節可以證明這種風險——這本書翻譯成中文的時候才有了“西行漫記”這個名字,而原來的名字“紅星照耀中國”(Red Star OverChina)則因為太過“招搖”,害怕引來南京當局的查禁而根本不敢使用。無論如何,斯諾將因為此次陜北之行永載史冊,而毛澤東也因為斯諾采寫的報道和書籍,開始在西方世界變得廣為人知。兩人的“記者資本”和“政治資本”都獲得了極大的增值。

在讀過《西行漫記》的中譯本后,毛澤東在延安干部會上指出,這本書“向全世界真實地反映了我們的情況,介紹了我黨的意見”。1939年,他又親自向斯諾表達了同樣的意見。

顯然,毛澤東對于這本書的傳播效果是滿意的,這是一次雙贏的合作, 它也成為兩人友誼的堅實基礎。斯諾的文字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共產黨獲得了國際社會的更多理解和支持,洗刷了國民黨強加的“赤匪”污名。《紐約時報》刊文稱:“這些‘赤匪’與我們通常所稱的愛國者極其相似。”《密爾沃基新聞報》則說:“人們不難在年輕的中國共產黨人和那些原始的基督徒的信仰間找到一定程度的相似之處。”

這本書甚至直接促使了更多“老朋友”與中國的相識。著名的加拿大醫生白求恩就曾給友人寫信說:“要問我為什么去中國,請讀埃德加·斯諾的《西行漫記》和史沫特萊的《中國紅軍在前進》,讀后你們必將與我同感。”

美國人韓丁也是受《西行漫記》的影響于1945年來到延安,他的到訪又帶來了更多的友人——回國后,韓丁把自己的見聞告訴了同學陽早,并鼓勵他到中國西北解放區去看一看。于是,陽早來了,并留了下來。陽早的未婚妻(也是韓丁的妹妹)寒春也追隨而來。后來,他們三人都在中國人民老朋友的名錄中留下了濃重的一筆。

史沫特萊

民主集中制是什么意思?“‘民主集中’在名詞上不是矛盾的東西嗎?”

繼斯諾之后,陜北根據地迎來了一輪接待造訪者的高潮。

最滿懷熱情的造訪者當屬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人們,其中也包括斯諾所任教的燕京大學學生。盡管這是一所由“美帝”建立的教會大學,但它所培養的學生卻對共產黨有著濃厚的興趣和好感。

彼時,回到北京的斯諾向燕大幾個關系密切的學生團體展示了他在西北拍攝的照片,以及《西行漫記》一書的部分手稿。與此同時,刊登在《密勒氏評論報》上的斯諾與毛澤東的談話也已經被翻譯成中文,發表在燕大的學生報紙上。

這些文字和影像點燃了一部分大學生的青春熱情,有學生團體立即決定向延安進發,他們借用了斯諾繪制的地圖一路向西,并于1937年春天成功抵達延安。一路上,他們有意隱瞞了自己的真實目的,裝作是一群去西部地區休假游玩的大學生,以此作為掩護。

在延安,大學生們見到了毛澤東和其他領導人,并與他們交談,還跟生性活潑好動的史沫特萊一起騎馬、練習射擊。回到北京后,他們又將自己的經驗傳授給其他學生,于是有更多人如法炮制,前往紅區。

這些正接受高等教育的年輕人和共產黨接觸后,普遍受到了鼓動和影響,成為一支重要的補充力量。比如,第一批從北京抵達延安的大學生之一 的余建亭日后就成為八路軍的重要干部,解放后曾官至輕工業部副部長。

當然,更能引發世界矚目的是更多外國記者的到訪。

首先是與首個到訪共產黨根據地記者的機會擦肩而過的史沫特萊,她于1937年1月抵達延安。當時,中共中央隨紅軍總部進駐延安剛剛半個月。到延安的當晚,史沫特萊就見到了朱德和毛澤東。

和朱德見面時的一個小插曲后來經常被人提起:史沫特萊用雙臂抱住了朱德的脖子,在他的臉上狠狠地“啃”了兩口,左右臉頰各留下了一個響亮的吻。

擁吻之后,史沫特萊又在朱德身邊一陣踱步:“讓我好好瞧瞧你!”

后來,史沫特萊真的把朱德好好“瞧”了個遍——在獲得朱德授權的情況下,她寫作出版了名為《偉大的道路——朱德的生平和時代》的傳記。

史沫特萊此次在延安為期七個多月的采訪,當然不只是與朱德接觸了而已,實際上,她與所有重要人物都有交流,本人還成為了延安的著名人物。這一方面是因為她的金發碧眼——當時在延安的外國人除她以外只有兩人:和斯諾一起來但沒有一起走的馬海德醫生,以及共產國際常駐中國顧問奧托·布勞恩(李德)——另一方面更是因為她生性活潑開朗,不少行為頗為引人注目。

最著名的一段插曲或許是她將交誼舞引入了延安——到紅區不久,閑不住的史沫特萊就在自己的住處舉辦了私人性質的娛樂晚會,她的窯洞里有一臺輕便留聲機和幾張唱片,于是跳交際舞變成了理所當然的選擇。

史沫特萊對幾位共產黨領導人跳交誼舞的描述頗具趣味。

——毛澤東剛開始“由于自尊心強,他不學跳舞,生理上也沒有節奏感”。不過,“有時候,我給毛澤東寫一個‘請即來一談’的便條,他很快就來了,手里提著一袋花生米。于是外國朋友引吭高歌,中國主人拍掌擊節,歌罷由中國主人們或唱歌或講古,窯洞滿座,談笑風生,一時成為樂事。”

——朱德則要主動得多,“同我破除迷信,揭開了交際舞的場面。”

——周恩來也加入了跳舞的行列,“不過他跳舞像一個人在演算一道數學習題似的。”

——彭德懷“喜歡作壁上觀,不肯下來跳一次舞”。

——賀龍獲得了史沫特萊的最高贊賞,他們“在青磚鋪的地上隨音樂旋律一起歡跳,他是身上唯一有節奏感的舞師”。

盡管領導人們對交誼舞都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但這種娛樂形式卻引起了革命隊伍里女將們的強烈反對,史沫特萊還得到了“敗壞軍風”的惡名。

史沫特萊究竟有沒有“敗壞軍風”,今日的讀者自然能夠有自己的判斷。不過,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史沫特萊發起的交誼舞運動間接導致了毛澤東和賀子珍的分手。

當時,賀子珍不喜歡交誼舞,也不喜歡史沫特萊。但毛澤東卻頻繁光顧史沫特萊的窯洞,并與長相酷似今日臺灣明星大S的年輕演員吳光偉相談甚歡,這令賀子珍疑心重重,并最終與史沫特萊爆發了一場大沖突,離開了延安。

史沫特萊也因此不得不比計劃中提前離去。

和她一起走的是斯諾夫人海倫。

海倫是1937年5月抵達延安的,由于和斯諾的關系,她受到了共產黨的優待。在紅區,她同樣和領導人們進行了深入的談話,并搜集了幾十個人的自傳材料。后來,她據此出版了《續西行漫記》。幾十年后,當她依然在整理、編輯這些資料時,海倫略帶夸張地說:“23年來,我成為了這些筆記本的囚犯。”

海倫在延安的日子里,還有多位美國人造訪紅區,他們是美國《亞洲》雜志的編輯們:A·比森、菲利普、J·賈菲和歐文·拉鐵摩爾。毛澤東向他們表示,歡迎所有國家的人士前來考察中共的政策。

生于美國的艾格尼絲·史沫特萊(1892-1950),具有崇高的國際主義精神,從20世紀20年代起就以記者的身份在中國進行采訪和報道。

兩個月后,果然如毛澤東所歡迎的,第一位非美籍記者抵達了延安,他是新西蘭人詹姆斯·貝特蘭。

在與毛澤東的談話中,貝特蘭曾問:民主集中制是什么意思?“‘民主集中’在名詞上不是矛盾的東西嗎?”

毛澤東的回答是:“應當不但看名詞,而且看實際。民主和集中之間,并沒有不可越過的深溝,對于中國,二者都是必需的。”

“一方面,我們所要求的政府,必須是能夠真正代表民意的政府;這個政府一定要有全中國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和擁護,人民也一定要能夠自由地去支持政府,有一切機會去影響政府的政策。這就是民主制的意義。另一方面,行政權力的集中化是必要的;當人民要求的政策一經通過民意機關而交付與自己選舉的政府的時候,即由政府去執行,只要執行時不違背曾經民意通過的方針,其執行必能順利無阻。這就是集中制的意義。只有采取民主集中制,政府的力量才特別強大,抗日戰爭中國防性質的政府必定要采取這種1937年1月,美國著名作家史沫特萊不顧艱難困苦,來到當時中國共產黨中央所在地延安進行采訪。

這是1937年毛澤東、朱總司令和史沫特萊在延安。

民主集中制。”毛說。

通過在延安的采訪和對其他外國記者的了解,貝特蘭還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不同的外國記者,有自己各自偏愛的中共領導人。斯諾偏愛毛澤東,史沫特萊偏愛的是朱德,海倫偏愛的則是那些延安的女革命家們,而他自己偏愛的是賀龍。

貝特蘭沒有提到周恩來,因為佩服他、崇拜他的遠不止一個外國記者。

拉貝日記

拉貝甚至還給希特勒本人寄了一份報告,呼吁德國迅速出面,阻止盟友日本仍在繼續的非人道暴行。

當多位外國記者先后到訪共產黨根據地,并與領導人結下友誼的時候,在抗日戰爭前線,另一位外國人正見證日軍的暴行,并奇跡般地拯救了大約20多萬名中國人。

這個德國人的名字叫約翰·拉貝,被稱為“中國版的辛德勒”。

辛德勒是一位成功的德國商人,也是納粹黨黨員。只不過,他加入納粹黨的動機很功利——希望利用這種政治上的身份為自己的生意鋪路。

政治與商業的合謀,從來就不是什么新鮮事。如同我們今日經常見到的橋段一樣,辛德勒利用金錢和美色賄賂德國高級將領,在波蘭接管了一間原來由猶太人所擁有的搪瓷器工廠,大發了一筆戰爭財。這位精明的商人還大肆利用失去一切權利的猶太人,將他們作為最為廉價的勞動力使用,攫取利潤,而得到了工作的猶太人也因而獲得了暫時的安全。

在癲狂的法西斯氛圍中,商人辛德勒并沒有喪失最起碼的良心底線。納 粹對波蘭克拉科夫地區猶太人的殘酷血洗令他震驚,從那時開始,他專注于做一件事:盡可能保護猶太人。

為了讓他們逃離奧斯威辛的死亡威脅,辛德勒賄賂納粹德國黨衛隊指揮官阿蒙格特,勸說他批準將搪瓷廠定為一個附屬勞改營,這樣工廠就能恢復生產。辛德勒與阿蒙格特達成協議,以金錢買工人,他傾囊而出,制定了一份聲稱為維持工廠正常運轉所必需的工人名單,從納粹魔掌中買回一千多名猶太人的生命。

這段故事后來因為被好萊塢導演斯皮爾伯格拍成電影《辛德勒的名單》

而廣為人知。中國版辛德勒——拉貝在中國的經歷,同樣閃耀著殘忍年代里的人性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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