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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海軍人才的搖籃

流傳千年的科舉制度,是封建時代中國知識分子出人頭地,進入上層社會的最重要途徑。整個社會的教育體系就是圍繞著這個制度建立起來的。從國子監到縣學,乃至民間的書院、私塾,都是以登科及第為辦學目標。當明清科舉考試的形式成為八股制藝后,青年士子的頭腦就被徹底禁錮起來,任何生動活潑的自然科學知識,都成為不登大雅之堂的旁門術數,因而造成近幾百年來中國科技發展的萎縮。鴉片戰爭前,今文經學家們提倡經世致用。戰后,林則徐、魏源倡導“師夷長技以制夷”。在洋務運動中,自然科學和軍事技術開始受到重視,新式軍事院校也應運而生。

福建船政學堂是中國近代第一所海軍軍官學校和船舶工程學校,它的創辦和船政的建立幾為同時,創始人也是左宗棠。左宗棠在引進西方先進制造業的同時,就考慮到了人才的培養儲備,所見遠大,由此邁出中國西式教育開天辟地的最初步履。

1866年6月25日,左宗棠在請求設局造船的那個著名奏折中指出:“如慮船成以后中國無人堪作船主、看盤、管車,諸事均需雇倩洋人,則定議之初,即先與訂明,教習制造即兼教習駕駛,船成即令隨同出洋,周歷各海口……將來講習益精,水師人材固不可勝用矣。”[89]在左宗棠與日意格商定的創辦船政局保約中,規定了創辦學堂,教授制造、駕駛知識的內容。這一學堂,最初定名為“求是堂藝局”。

學堂開始招生時,設想的生源主要為本地資質聰穎、粗通文字的子弟。但在科舉盛行的時代背景下,這種破天荒建立的軍事技術學校對士子吸引力不大,因此后來把招生范圍一直擴展到廣東、香港一帶。報名者必須填寫三代名諱、職業、保舉人功名經歷等作為保結,并要取其父兄及本人的保證書。第一次招生考試的試題是“大孝終身慕父母論”。

當時參加報考的,主要是家境貧寒之士。其次是受到外國影響的家庭和商人子弟、外國學堂學生。獲得考試第一名的福建侯官人嚴宗光(后改名嚴復),身世遭遇就很具有代表性。嚴宗光,字又陵,又字幾道。父祖兩代皆為中醫。他自己從小進私塾,再加上父親的輔導,打下了較好的學業基礎。不久,父親因搶救霍亂病人受到傳染,不治而亡,家道急驟中落。聽說船政學堂衣食住全由官家供給,每月還有四兩紋銀補貼,便決定前去報名。嚴宗光的叔叔嚴厚甫是個舉人,母子倆請他作保,舉人對此種新學堂絕無好感,當即回絕,后來只能瞞著他私自填寫保結,還引來一場爭吵。嚴宗光和母親只得痛哭跪求,才算了事。嚴宗光在考試時面對試題觸景生情,文章自然寫得情文并茂,大得沈葆楨的贊賞。

這次招生因“風氣未開,科舉尤甚”,是以應試者極少,共錄取嚴宗光、羅豐祿、林泰曾、劉步蟾、方伯謙、林永升、黃建勛、蔣超英、葉祖珪、邱寶仁、何心川等幾十個人,年齡約為12~15歲。1867年1月6日,學堂正式開學。此時校舍未成,便假城南定光寺(白塔寺)的空房做教室。在暮鼓晨鐘的古剎里,飄出了誦念A、B、C、D的瑯瑯書聲,宣示著一個新時代的開端。

除了白塔寺外,學校還在仙塔街、亞伯爾順洋房設置臨時校舍。未幾,船政在馬尾廠區內新蓋的學堂落成,旋將三處學生一并遷入。[90]學堂分作兩部分,在外國人士的一些早期報告中,將其稱作“法語學校”和“英語學校”。直到1873年底,沈葆楨在奏折中首次使用了“前學堂,習法國語言文字者也……后學堂,習英國語言文字者也”,[91]這一提法才被中文資料沿用。

前學堂以法語授課,包括造船專業和繪圖專業。造船專業是前學堂的主要專業,它的培養方向,主要是船體和蒸汽機的設計制造人員。繪圖專業在中文文獻中稱作“繪事院”,目標是培養繪圖員,同時還承擔船政圖紙的繪制工作,因此又是局屬技術部門。后學堂以英語授課,包括航海專業和管輪(輪機)專業。它為后來的海軍事業培養了大批軍官。學堂還附設藝圃,日意格稱作學徒班,主要是培養技術工人。

左宗棠離閩前,制定了《求是堂藝局章程》。這是中國近代軍事院校的第一個章程,為后來船政學堂的學制、規程確定了基本內容。其要點為:

(一)學習期限為五年。入局時,取具其父兄及本人甘結,不得改習別業。每逢端午、中秋,給假三天。過年時封印日回家,開印日到局。不得請長假。

(二)飲食醫藥費,均由局中發給,此外每月給銀四兩贍養家庭。病重者準回家調理,病痊后即行銷假。

(三)每三個月考試一次。考到一等者賞銀十元,二等者無賞無罰,三等者記惰一次。兩次連考三等者戒責,三次連考三等者斥出。三次連考一等者另賞衣料。

(四)由船政大臣遴委明干紳士,常川駐局稽考師生勤惰。

(五)學成之后,準以水師員弁擢用。學成監工、船主者,即令作監工、船主,每月薪水照外國監工、船主薪數發給。有文職、文生者入學,未便概保武職,準照軍功人員例議獎。[92]

從章程中可以看到,船政學堂雖是近代學校,仍留有濃厚的傳統色彩,同時也似一個高度軍事化的兵營。不久,英語教師嘉樂爾擔任后學堂校長,他提出一套學校的規章制度,基本同《求是堂藝局章程》相同,但也有些歐美的新玩藝,如放暑假一個月等,但沒有被中國方面采納。

船政學堂在創辦時期,師資主要聘用外籍人士,分為專職教師和兼職的船政技術人員兩類。前學堂由監督秘書博賴主持,另有教員邁達、錄賽二人,其余則由工程師舒賽、總木匠師樂平、木工工頭馬益識、裝配工頭德素兼任。繪事院由設計科長盧維主持,鍋爐制造工杰達翁協助。后學堂由曾在英國格林尼治皇家海軍學院任過教的嘉樂爾主持,有教師仕記、德勒塞和航海長阿務德、水手長儒昂索在駕駛班執教,教師阿蘭在輪機班執教。他們的聘期至1873年底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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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右側有上翹屋頂的建筑為天后宮。中景左側白色兩層建筑為福建船政學堂前學堂,其后正方形白色建筑為洋員辦公所。

為了解決學生與洋教習之間的語言隔閡,還在福建到處搜羅懂得外文的人才。先是聘到黃紹本、林憲曾二人為助教,講授英文和數學;后來又在廣東、新加坡覓得曾錦文、曾恒忠來校擔任教員。此外還有其他一些中國教員。學校開辦幾年后,便委派老班學生給新班學生幫教。

船政學堂正式辦學后,面向全國招生,無論滿漢民族皆可報考。但除了閩、粵兩省外,僅有其他省籍學生一二人而已。廣東及外省人,主要報名學習駕駛。學制造的,全是福建人。即使在駕駛班,福建人也占了多數。這自然是由于學堂設在福建,且福建又地處沿海,得風氣之先的緣故。到后來,福建人不僅遍布海軍上下,其他海軍學堂也由福建人或與船政有關系的人主持。如天津水師學堂總辦嚴復,南京水師學堂總辦沈瑜慶、蔣超英,廣東水師學堂總辦吳仲翔、林賀峒、魏瀚等,在舊中國海軍中,福建人獨多。福建人互相推薦、援引,對發展海軍事業有一定的積極意義;但形成小圈子,排斥非閩系人士,就帶有強烈的封建地域集團色彩,以致被人稱作“閩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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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船政學堂后學堂

1874秋,英國軍艦“田鳧”號訪問了馬尾。海軍軍官壽爾記載了當時他所看到的船政學堂的情景——雖然這是船政學堂重新聘請外國教員開展教學工作后的情景,但大致上能夠反映早期船政學堂的狀況:

我訪問學校那天,學生大約五十人,第一班在作代數作業、簡單的方程式。第二班正在一位本校訓練出來的教師的指導下,研習歐幾里幾何學。兩班都用英語進行教學。命題是先寫黑板上,然后連續指定學生去演算推證各階段;例題的工作完成后,便抄在一本美好的本子上,以備將來參考。我查閱其中幾本,它們的整潔給我很深刻的印象。有的口授的題目是用大寫的。當我們想到用毛筆繕寫的中國文字和用鋼筆橫書的拼音語言間的區別時,便更知道這是一件非凡的事。學生每天上學六個小時,但課外許多作業是在他們自己的房間里做的。星期六休假。學生們一部分來自廣州和香港,一部分來自福州。這些從南方來的,常是最伶俐的青年,但是他們勞作上不利之處是不懂官話;不懂官話在政府工作便沒有升遷的希望。因此他們每天化一些時間同一位合格的本地老師學官話……海軍學校招收學生的方法是在福州城所有明顯的地點遍貼告示。規定年齡為十六歲以下,但這項并未很嚴格執行,因為有一些由香港方面的廣告招收而來的學生是在二十歲以上。報名學生,給以中國經典知識的考試。直到最近,學校未曾錄取過對自己國家的經典與文獻沒有相當知識的學生。……嘉樂爾先生的職務并不伸展到學生們的私人住宿區去,那是一位官吏管理的。廣州和福州的學生分開住,用不同的廚師。嘉樂爾先生稱贊這些學生,說他們勤勉與專心工作,也許超過英國的學生。因為他們不管他在場不在場,都堅毅地工作,未曾給他麻煩。從智力來說,他們和西方的學生不相上下,不過在其他各方面則遠不如后者。他們是虛弱孱小的角色,一點精神或雄心也沒有,在某種程度上有些巾幗氣味。這自然是由撫育的方式所造成的。下完課,他們只是各處走走發呆,或是做他們的功課,從來不運動,而且不懂得娛樂。大體說來,在佛龕里呆著,要比在海上作警戒工作更適合他們的脾胃。[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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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船政學堂第一屆學生和教習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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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船政學堂學生組成的少年洋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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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輪專業學生在車間實習

西方人看東方,總有他們的癖好和偏見。同樣,東方人要接受西方的教育方式,也需要相當長的適應時間。學生們無疑是聰明、勤奮、十分刻苦的。他們是未來中國的希望。他們還留有舊式士子的傳統,不太習慣無拘無束地從事文體活動,但他們對祖國所抱有的責任心,卻是不容懷疑的。

船政學堂的學生也并非都是溫順的綿羊。他們有時也反抗。1872年,后學堂學生因洋教習遜順非禮虐待,為之哄堂,提調夏獻綸發脾氣,罰劉步蟾、邱寶仁做小工,到船局挑土。同學們更加憤怒,一直鬧到丁憂在家的沈葆楨處,把遜順撤換才算了事。據說沈葆楨當時打算撤去后學堂,把學生派往國外留學。經洋監督斯恭塞格引咎承擔了責任,方使事件平息下來。[94]

學堂的課程十分廣泛。制造專業的學生要掌握船舶和輪機的制造,必須學習法文、數學、物理和機械學,同時還進行船體制造和機械制造的實踐教育,并到各工作部門實習,熟悉工作,學會如何指揮工人,以保證成為一個合格的監工。設計專業學生的課程包括法文、數學,并著重講授150匹馬力蒸汽機。藝圃的課程也基本類似。駕駛專業的學生除了學習英語、數學外,還要學習航海天文學、航行理論和地理。管輪專業的學生則要著重學習發動機繪制、海上操縱輪機規則,以及各種儀表的用途、蒸汽機的安裝。[95]教材采用外文原版,在學校創辦初期,不斷根據實際情況,變更用書,因此沒有固定的書目。

除了近代科學知識外,還要學習傳統文化。沈葆楨談到:

每日常課外,令讀《圣諭廣訓》《孝經》,兼習策論,以明義理……蓋欲習技藝不能不藉聰明之士,而天下往往愚魯者尚循規矩,聰明之士,非范以中正必易入奇邪。今日之事,以中國之心思通外國之技巧可也,以外國之習氣變中國之性情不可也。且浮澆險薄之子,必無持久之功。他日于天文、算法等事,安能精益求精、密益求密?謹始慎微之方,所以不能不講也。[96]

這是中體西用理論的早期表述,也是洋務派對西方科學技術的基本態度。在很大程度上,他們與保守頑固派有著相通之處。在19世紀70年代前后,洋務派是中國社會對世界形勢和中國面臨的危機了解得最多的一個社會集團,沈葆楨又是其中的佼佼者。然而他對中西文化的看法不過如此,人們又怎能祈求洋務派倡導的“自強”運動取得根本勝利呢?

課堂教育,僅是海軍教育的第一步。要成為合格的海軍軍官,還需經過練習艦的實習。如同沈葆楨所說:“出自學堂者,則未敢信其能否成材,必親試之風濤,乃足以覘其膽智。否則實心講究,譬之談兵紙上,臨陣不免張皇。”[97]1868年,沈葆楨派員到香港、南洋一帶購置夾板輪船,沒有找到合適的。次年初夏,船政所制第三號輪船“福星”輪下水,沈葆楨打算將其改成練習艦,可是“福星”輪太小,難以容納多人。直到年底,才在福州購得德國三桅夾板船“馬得羅”號,易名“建威”號,按照軍艦式樣改造。[98]“建威”號排水量475噸,雖然已使用多年,但船的木料很好,做工也很講究。二層艙內,能住百余人。于是以14191元成交。這是船政學堂的第一艘練習艦。

在香港物色練船的時候,還從香港英華書院和中央書院招來張成、呂翰、鄧世昌、葉富、李和、李田、黎家本、梁梓芳、林國祥、卓關仁等10人,其皆已學過英文和數學,基礎較好,籍貫為廣東(包括香港),是船政學堂首批外省籍學生。他們到福州后,直接上練船學習駕駛、船藝、槍炮等實務操作,也在練船上生活,稱作外堂學生,也稱船生。而原先在后學堂學習的學生則被稱為內堂學生。外堂生獲得的贍銀達到數十兩,遠高于內堂生。招收這批學生,是沈葆楨考慮到航海實習的難度,也是為了確保五年計劃到期時,能夠培養出合格的航海人才。[99]

1871年,船政后學堂的外籍教師嘉樂爾收到一封裝飾精美的來信:

James Carroll夫子教席:

惟同治五年,閩浙總督大人左奏請設船政局,以為強國之一法。皇上命令前江西巡撫沈在福州府的中岐興建所需的宿舍,派日意格先生等盡力協助此事業。

沈大人建立一所海軍學堂,招收一批學生,聘請英國紳士James Carroll先生為教師,授航海原理,迄今五載。生等已修完了功課,即將航海,一試本領。為著這個航行,我們已做了廣泛的準備。在離去之先,我們——你的忠實的學生——對于你的照顧及不倦的訓誨,表示感激之忱……

從今而后,我們要去對付颶風、控制狂浪、窺測日星的行動,了解暴風的規律,勘察海島,調查巖石的性質。

我們從老師所學習到的一切,在日后生活的經驗中,將被證實為真確。這樣地,最可怕的困難成為平易,最險惡的情況成為靜謐。我帝國政府將以制度為例范,推廣至于無窮……我們和你分別,雖覺難過,但我們為政府服務之心甚切,是以不能不把個人的意愿放于次要地位。我們的愛國心將不減少,我們的離去,老師,將為你所喜悅與贊許……

你忠實的學生(二十三人簽字)[100]

不久,嚴宗光、劉步蟾、林泰曾、何心川、葉祖珪、蔣超英、方伯謙、林承漠、沈有恒、林永升、邱寶仁、鄭溥泉、葉伯鋆、黃建勛、許壽山、陳毓淞、柴卓群、陳錦榮等18人與前學堂的部分學生登上“建威”艦,開始了他們渴望已久的海上遠航。這次航習,由洋教習德勒塞負責。先后到達廈門、香港、新加坡、檳榔嶼,歷時四個月。扣除各碼頭停泊時間,實際在洋面75天。海天蕩漾,有時數日不見遠山,有時島嶼縈回,沙線交錯,練習艦經受各種考驗。去時由教習躬督駕駛,各學員逐段謄注航海日記,測量太陽和星座的位置,練習操縱各種儀器。返航時學員們輪流駕駛,教師將航海日記仔細勘對。

練習艦的實習時間,至少約需兩年。根據原定合同,駕駛專業學生要達到近海航行的培養目標。由于學生們勤奮好學,當他們畢業時,不少人已能勝任遠洋航行。到1873年秋,已有4名學生成為合格的艦長和大副。另有4名正在巡航,返航時也能獲得同樣的職務。6名學生需要實習至翌年春天。此外還有12名學生只完成了部分科目的訓練。[101]從現存的零星史料中,可以找到駕駛專業學生的一些情況,顯然外學堂學生獨立帶船和任職相對更早些。如1874年3月23日,沈葆楨奏請委派張成管駕“靖遠”輪,葉富管駕“海東云”輪。旋調張成管駕“海東云”,呂翰管駕“長勝”輪船。同年,任命林國祥管駕“琛航”號,鄧世昌擔任大副。此外,還派林泰曾赴臺灣后山測量港道,旋任“安瀾”艦槍械教習,年底調充“建威”練習艦大副。派黃建勛任“揚武”艦正教習。[102]

船政學堂從香港書院直接招生的傳統也保留著。第4期駕駛班,就有謝潤德、關景等6人。

船政學堂培養的軍官開始指揮軍艦,這是中國軍事教育史上的一件大事。它開辟了院校教育的先河。雖然在最初,依然有不少行伍出身的艦長和學堂生相間雜,但最終都被學堂生取代。這是軍事技術發展的必然要求。船政學堂源源培養的青年軍官,解決了中國軍艦乏人指揮的嚴峻問題,為近代海軍事業的發展奠定了重要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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