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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職場紛爭:友情VS利益

只是同學

(1)

方瑜雯莫名其妙開始躲避簡寧寧。上班自己兀自就走了,下班更是轉身便跑。她這樣的表現令簡寧寧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雖說不上哪里錯了,但一定是出了差錯,因為對方的表情明明是厭惡自己的。

晚上,尋了機會,簡寧寧跑去超市買了五彩爆米花,殷勤地請方瑜雯吃,可對方連瞧都不瞧一眼便拒絕,然后便冷著一張臉,不陰不陽地說:“我可不差這點兒。”

簡寧寧有些聽不明白,她盯著對方陰云密布的臉,小心翼翼地問:“瑜雯,你到底怎么了?說給我聽嘛。”

“靠!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從不說粗口的方瑜雯令簡寧寧大吃一驚,雖想不明白自己哪里錯了,但她知道,對方是在跟自己生氣,圓臉因為激動緋紅一片。

“瑜雯,有話好好說不行么?”

“我不想對牛彈琴。”方瑜雯依然怒火中燒,她極力掩飾的表情令簡寧寧越來越吃不準。

聽到對方這樣罵自己,簡寧寧徹底惱了,上前扯開對方剛蓋到身上的被子。

“說誰是牛?你給我說明白!憑什么對我黑了一整天的臉?我到底哪里錯了?”

方瑜雯固執地將被子重新拉到身上,丟個冷背給她。簡寧寧不干了,一使勁,便將被子拽開來:“瑜雯,你倒是說話呀!”

對方騰地從床上跳起來,一邊尋找著地上的拖鞋,一邊厭惡地往外走。簡寧寧自然不樂意,她拉住方瑜雯,再次相問。

“好啦!衣服都扯壞啦!簡寧寧,我問你,是誰給你介紹工作的?是誰在你惹事之后忙不迭地為你擦屁股的?俗話還說呢,吃水不忘挖井人,你捫心自問,我方瑜雯哪一點對不住你?嗯?”

簡寧寧瞪著一雙眼睛不停地眨,不管在語言能力,還是社會能力上,她都不及方瑜雯,但有一點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那就是固執。

“方瑜雯!你把話說清楚!我簡寧寧哪里錯啦?”她不喜歡打啞迷。

聽到簡寧寧大聲地吼,方瑜雯卻突然冷笑起來:“是,你沒錯,是我瞎了眼,成了吧?”

簡寧寧越加越糊涂,她想生氣,想斥責,可憋在嘴里的詞兒只有一個:“為什么?”

方瑜雯看看眼前的簡寧寧,那雙眼睛,瞪成圓月,盛滿了疑問,更多的還是無知,正是這種無知,曾經在多少個夜里,令她像大姐姐似的,一次次給對方上著社會課,其實在心里,方瑜雯也是相信簡寧寧的,相信她不會為了幾個提成便將自己忘了,可事實擺在眼前,那張明晃晃的簽單像把刀子,早就將自己的心劈成兩半,不是錢的多少,而是朋友情誼沒了。

“瑜雯,到底怎么了?”

簡寧寧的追問,令方瑜雯覺得好笑。一個犯了錯的人,一臉無辜的表情是那么的單純,她不知道簡寧寧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但無論如何,那筆提成款,如梗在喉,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算啦,寧寧,我心情不好。睡吧。”方瑜雯突然不想再糾纏。

“什么?睡?!不行!有話就要說明白,不然我睡不著!給我個理由!”本想息事寧人的方瑜雯,卻被簡寧寧激了一把,對方像發了火的小牛犢,正一臉憤怒地看著她。

“方瑜雯,為什么要無緣無故地罵我是牛?還說什么對牛彈琴?我就那么笨嗎?說,今天是為什么?是王雅潔說我的壞話了,還是……總之,你得給我個答案!”

同窗四年,方瑜雯自然曉得簡寧寧的倔,當初帶她進圣通時,就怕她這種脾氣會惹事端,沒想到,今時今日,這份倔強爆發在了自己身上。她不打算回應,脫了鞋,再上床,倒頭想睡。很顯然,簡寧寧不允許她這么做,一手擎著爆米花,一手奮力地扯她的被子,方瑜雯實在沒有心情跟她閑鬧,猛地甩了一下胳膊,簡寧寧沒擋住,手里的爆米花徹底撒到了地上,狼藉一片……

空氣瞬間凝固。兩個人都有些吃驚,特別是方瑜雯,因為她緊接著便聽到了簡寧寧的哭泣,聲音細微,卻充滿了委屈。明知道,應該委屈的是自己,卻沒想,對方比自己先行一步流淚。有時候,某些環境下,對女孩子來說,誰先流淚,誰就是勝者。

“好了,寧寧,別這樣,我心情不好,你不要生氣,成不成?”

對于方瑜雯的這種解釋,簡寧寧自然是不信的,她一邊抽泣一邊哽咽地問:“到底為什么嘛?”

方瑜雯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她張開嘴很想大聲說出自己的委屈,這時電話響了。

(2)

來電話的不是別人,是跟簡寧寧同一天進車行的許明博。對方在電話里小心又真誠地說:“方瑜雯,我可不可以請你吃個飯?”

憑心而論,自從上次AA制之后,方瑜雯對許明博就產生了好感,不僅因為對方識實務,更多的還是因為對方那雙眼睛,溫和多情,如同一汪春水,曾經在夜里她無數次地跟簡寧寧說:“這個許明博,要是生成女人,指不定多漂亮呢。”

其實她忘記了,一個女人夸一個男人好看的時候,往往是動了心的。

想都不想,方瑜雯立即點頭同意,帶上門離開的時候,丟了一句話給簡寧寧:“自己吃點東西吧。”

方瑜雯將門關上的時候,簡寧寧突然不哭了。她清楚,對方還是在生氣,而且是跟自己。但她不想想那么多了,因為說到吃飯,她感覺自己真的餓了。于是,三下五除二收拾散落一地的爆米花,邊收拾,邊撿幾顆放進嘴里,心里不時地埋怨方瑜雯又浪費了兩塊錢。

就在簡寧寧邊收拾殘局邊怨忿的時候,方瑜雯已經一臉笑容地跟許明博面對面坐下。

看著眼前一桌豐盛的飯菜,方瑜雯立即“埋怨”上了:“呀,這么多?趕緊退兩個吧,我們吃不完的。”

許明博用好看的眼睛注視一下她,然后微微搖頭:“這些天一直是你照應我,應該的。”

看得出許明博是用了心的,選的餐廳很講究,音樂輕緩流淌,食物色香味俱全,加上那身精心搭配的白色休閑裝,令方瑜雯瞬間有些恍惚,覺得對方是在約會自己,有種戀愛的感覺。想著想著,她便無聲地笑了。

“笑什么?哪里不對嗎?”許明博一臉小心。

“沒有。只是想笑,覺得我們有些像戀人約會,這氣氛、這音樂……呵呵。”

方瑜雯一邊用眼角余光掃許明博,一邊故意抬高自己的下巴,將視線聚攏到二樓拐角的鋼琴處。其實她并不是想聽鋼琴,也并不知曉鋼琴師彈的是什么,她只是知道,自己抬高下巴的時候,臉形會顯得長一些,自己會顯得動人一些。

許明博看了她兩次,一次比一次時間長。透過餐廳暗黃的燈光,方瑜雯知道,自己成功了。

方瑜雯嫣然一笑,輕輕拿起紅茶,慢慢細品。其實這些動作全是她在電影上學來的,一個成熟的女人應該懂得優雅,雖然自己還不成熟。

“方瑜雯,其實……其實你挺漂亮的。”許明博的臉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晃動,聲音卻迷人極了。

“其實?那么說……其實以前我在你眼里并不漂亮,是不是?”方瑜雯故意逗他。

“哦,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介意,你在我眼里就是最漂亮的。”說不清是真話還是假話,許明博緊張得額頭滲出了汗珠。

方瑜雯便也不為難他,輕聲說:“謝謝。”其實這也是她的聰明之處,踏入社會雖然時間不久,但讀了許多為人處事的書,她知道進退,懂得適可而止。

(3)

曖昧剛剛開始,面對自己中意的人,方瑜雯有些陶醉,忍不住問:“許明博,你有女朋友嗎?”

許明博的臉立時暗了下來。好看的眼睛在光影里黯淡一片,接著便輕搖頭。

“有過。可我沒錢。”

這樣簡短的回答,令方瑜雯既開心又赧顏。亂世之下,繁華背后是一顆顆被物欲浸淫過的、不甘平凡的心。

那么,自己呢?她不敢想。許明博也沒給她想的機會。

“方瑜雯,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女孩。”

心里剛剛萌芽的念頭,被對方輕輕一夸,立即煙消云散,她忙不迭地笑:“呵呵……真的嗎?”

許明博是個優雅的男生,似乎很成熟,臉上并無大起大落的表情,依然輕輕點頭:“真的,你熱情、豪爽、身上有一股狹義之氣。能跟你做朋友,我覺得很幸運。”

被自己中意的人夸獎,世上還有比這更美的事嗎?

方瑜雯立即笑厴如花。

看見佳人笑,許明博立即來了興致,順手將餐桌上的塑料玫瑰取出來,遞過去,眨著那雙迷人的眼睛,輕聲說:“認識你,真好!”

如此愜意的意外,令方瑜雯有些激動,甚至忘記了適才跟簡寧寧的不愉快,含羞帶澀地接過玫瑰,臉上潤紅一片。

“許明博,你……還真浪漫。”

“其實,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些動心,只是不敢明說。要知道……我一無所有。”

對方一而再地坦承自己的清貧,這令方瑜雯非但沒有反感,反而生出些許同情。要知道,像趙孟那樣趨炎附勢的男人已經太多,如今遇上如此單純、如此誠實的許明博,說來其實是件令人安慰的事。

只是,聰明的方瑜雯并沒接對方的話,她只是笑。

許明博跟著笑,再無語。

輕快的音樂緩緩流淌,輕飄飄地將愛情的詩句流進了兩個人的心里。

這一餐飯吃得愜意,吃得漫長,吃完后又都有些戀戀不舍。直到將方瑜雯送回住處,許明博才依依惜別,深情的模樣仿佛兩人已然是戀人。

“瑜雯,好好休息。”

聽聽,一餐飯的時間,幾許對視,幾許贊美,連稱呼都改了。少男少女的戀愛,多么的單純,又多么的迅速。

方瑜雯有些興奮,沒喝酒,臉卻一直紅著,昂起粉嘟嘟的小臉,吐氣若蘭:“嗯,晚安。”

一步兩回頭,是戀愛最初的狀態吧。走了兩步,許明博抬頭看看樓上的燈光,又折了回來:“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哦,不用了,簡寧寧可能睡了。”

“你們可真是好姐妹,有人一起住也有個照應。”

聽到許明博說到好姐妹,方瑜雯等待春風的心突然遇上了寒流。她輕笑著回應:“我們……只是同學。”

許明博點點頭,輕揮手,兩人這才算真正的告別。

直到躺回床上,方瑜雯的感覺依然是輕飄飄的,她覺得這一切像做夢,由好感到戀愛的轉變,竟如此之快。夜,開始漫長,翻來覆去睡不著,床板吱嘎作響,吵著了簡寧寧。

“呀!回來啦?幾點了?”簡寧寧睡眼惺忪。

“十點四十七分整。睡吧。”方瑜雯依然沉浸在剛才的約會里,聲音甜美地回答。她如此溫柔的回應令簡寧寧立即從睡夢里徹底醒來。

“瑜雯?你……沒事了?”

“本來也沒什么事。”方瑜雯轉個身,聲音依然暖暖地,“哦,寧寧,你覺得許明博這人怎么樣?”

“不了解。你……是跟他約會去了?哎呀,怪不得。”這次簡寧寧倒是狠狠聰明了一回。

“嗯,他對我表示了好感。你知道的,我長這么大,除了大一談過一個男朋友,再沒享受過愛情……”

“嗯,那人挺帥。”

“是呢。我也在想,他怎么可以長得那么好看,呵呵……”方瑜雯輕輕附和著,轉身看著窗外淡淡的月白,思緒一直停在剛剛許明博的笑容里……想著對方在笑,自己也跟著笑,直到笑到清醒。轉身時,簡寧寧已經鼾聲四起。

簡寧寧的倔強:給我道歉

(1)

自從上次公司例會開完之后,王雅潔對簡寧寧一直沒有好臉色。

比如,早上她嘴里叼著一包牛奶還沒喝完,王雅潔便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大聲呵斥:“還有沒有點規矩了?!不是告訴過你,上班時間不允許吃東西嗎?!”

簡寧寧含進嘴里的奶差點被嚇得噴吐出來,一個轉身,狠狠地抹一把嘴角,將手里余下的半包奶戀戀不舍地丟進了垃圾筒。然后一臉無辜地看看方瑜雯,對方卻早將目光移向了窗外。

簡寧寧心情壞到極點,她感覺自己越來越不適應這鬼地方,心里某個地方開始翻騰,涌上來的卻是淚水。一滴兩滴,滴滴晶瑩,止不住,只覺得委屈莫名!

王雅潔一張美臉并無多少心疼,輕挑一下眉毛,上前一步,丟下一句:“簡寧寧,注意形象。”說完,轉身離開。

簡寧寧擰擰鼻子,抬頭看看四周,每個人都用一副不解的神情看著她,就連跟自己一同進車行的許明博,臉上也沒了前幾天的友好,眉宇剛好擰成川字。

將目光掠過滿眼鄙視的王美潔、一臉小心的吳佩、無所謂的趙孟,還有毫無表情的方瑜雯……所有人似乎都很不理解自己,甚至都很瞧不起自己。這令簡寧寧有種孤立感,她知道,現有已經不是學生時代,沒有了老師的呵護,沒有了班干部的包容,總之,先前的一切都不存在,甚至連方瑜雯的友情也淡了,再也回不來了。

初入職場,簡寧寧今天才感覺到冷,徹骨的冷,這種冷是無人能助的孤立。

陽光灑進車行,灑到每個人身上,客戶推門進來時,個個變得笑如花,讓人如沐春風。可簡寧寧越來越感覺,誰笑得都不真誠。

她開始失語,不想說話,覺得每個人都不友好。

但是,身為銷售,有人來不說話是斷然不允許的。所以,簡寧寧也笑,笑得勉強,笑得生硬,帶著幾分被挾持的感覺,這種感覺令她失了該有的熱情,客戶自然也是留不住的。整整一天下來,簡寧寧沒簽成一張單,零紀錄的開始。

單子簽不成,就賺不著提成,沒有收入,工作也就失去了動力。簡寧寧收拾著自己的衣物,默默地跟在方瑜雯身后往回走,走了沒幾步,方瑜雯讀了一條短信,回頭對她說:“我有事,你自己回吧。”

似乎用不著簡寧寧回答好與不好,只是例行公事,通告而已。

黃昏光影里留戀的斜陽已經堅持不了多久,趁著最后一絲光亮,簡寧寧大踏步往回走著,腦子里亂成一片,總也理不清頭緒,想起自己上大學時,父母那殷切的眼神,仿佛只要上了大學,家里就有了希望;上大學真的有希望嗎?剛上大一,學校便盛傳,企業管理已經過時,這年頭不是家庭作坊、就是家族企業,還用得著一個外人去管理嗎?更有甚者說,就算有關系,也進不了國企,那些事業單位更別說了,職工的孩子都安排不下……

傳言種種,無非說明一個問題:就業難。

當時的簡寧寧猜到了就業難,卻沒想到,畢業這年恰逢老美鬧危機。金融危機是什么?比風暴還可怕,瞬間襲擊全球,失業者鬼哭狼嚎,據說南方某開放城市,一夜之間十七家工廠倒閉。金融危機,來勢兇猛,而畢業的大學生們,像洪水中的小螞蟻,沒來得及適應,已經被無情地吞噬。

當時有眼明手快的同學,先一步離開學校,比如方瑜雯。大學最后一年,學校允許提前離校實習,方瑜雯早一步離開,找了無數工作,最后來到了車行,當時許多留校等待畢業的人都說:“她呀?窮折騰,給人賣車去了!”聽著幾分心酸。但當看到方瑜雯渾身上下由里到外全是名牌的時候,大家眼都紅了:“哇!賣車這么賺呀?”

方瑜雯歷來聰明,第一時間將所有猜測擋了回去:“金融危機來了,誰也別想好過,不是我賺了錢,而是先前的我過于清貧罷了。”

好奇的目光瞬間收回,大家各自尋“買”家去了。

尋了機會,簡寧寧私下問過方瑜雯:“不想再找份別的工作了嗎?”

“誰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可我們有那本事嗎?還是先賺點活命錢吧。”方瑜雯已然老成,那口吻歷經滄桑一般。

簡寧寧當時沒放在心上的。她一直相信,自己會找到好工作,至少是在辦公室當當副手,哪怕是收發文件的小文員,只要不拋頭露面,只要朝九晚五,她就滿足。

現實是殘酷的,學生時代不提幼稚。

簡寧寧自然沒能得愿。實在沒招,隨了方瑜雯,進了圣通4S,貌似溫飽可以解決,可眼下的形勢令她覺得特別壓抑。

(2)

快到住處時,簡寧寧已經將這些往事回憶了一遍。

耳邊有霹靂啪啦的鞭炮聲,放眼望去,一家新開業的書店赫然立著,上面一副大大的條幅寫著:“危機來了,你的知識夠嗎?”

很誘惑人。忍不住進去看看。

沒想到的是,書店里竟然人山人海,從少年到中年,甚至還有頭發已經斑白的老人。簡寧寧往里擠的時候,不小心踩著了別人,道歉時她瞥了一眼對方手里正拿著的書:《職場立身之根本》。題目有些大,卻令她動了心思。

簡寧寧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職場中人,但她知道,自己必須著手解決人際關系。至少,不希望再看到大家冷漠的臉。

抱著新買的書,簡寧寧有些興奮,她期望這本書能帶給自己好運,興沖沖地小跑回去,連飯都忘記了吃,便打開書急切地在書中尋找著答案。

書上說:進職場第一招,就是搞好同事關系,有錢可以多請客,沒錢就要花點心思,講講笑話,多做些公益事兒,比如打掃衛生,給老板泡杯茶等。

看到這里,簡寧寧立即笑了,她有些激動地挽起袖子,將住處四下清掃干凈,然后別出心裁地將自己一床新買的床單剪開,大片的換下舊的窗簾,小片的做成小花團掛到空白到發灰的墻壁上。弄好這一切,仿佛還有些不滿意,竟扯起了方瑜雯的床單,跑到衛生間仔細地洗起來。

這一通忙活之后,時間已經很晚了。方瑜雯回來的時候,立即聞到了一股花露水的香味,濃烈得令她忍不住汲起了鼻子。

“寧寧,搞什么呢?嗆死人了!”

簡寧寧歡歡喜喜地迎上去:“瑜雯,回來了?來,喝杯水吧。”

方瑜雯以為對方吃錯了藥呢,一臉納悶地看著眼前這杯水。

簡寧寧笑了:“我一直等你回來呢,一個人睡不著,也不想睡。”

“你……沒事吧?”

簡寧寧仰頭笑:“呵呵,沒事,就是不想一個人先睡,擔心你呢。”

同窗四載,方瑜雯仿佛剛認識簡寧寧似的,過去的簡寧寧哪里會說這樣的體已話?她上前摸一把對方的額頭:“寧寧,你不發燒吧?”

看著方瑜雯既驚喜又遲疑的表情,簡寧寧簡直想跳起來!她知道,書上說的全對了,至少,方瑜雯開始感動了。

“放心,沒事,就是擔心你。晚安!”簡寧寧微笑著說完最后一句話,倒頭睡去。她倒是睡安穩了,方瑜雯卻睡不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瑜雯睡得正好,鼻息突然傳來一陣清香。睜開眼,冒著熱氣的牛奶被簡寧寧端到了眼前,對方那張青春的臉上,一副討好的神情。

“喂,寧寧,不是吧?有沒有搞錯?”

“吃吧,吃完了,我們上班去。”簡寧寧依然微笑。

方瑜雯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接過牛奶喝了。兩人出了門,向車行走去,只需步行20分鐘,便是車行。這也是方瑜雯的聰明所在,當初租這房子的時候,她便說:“租金再貴也要租,這距離一來省了車費,二來鍛煉了身體,值!”

不愧是學企管的,事事計劃好。簡寧寧其實是打心眼里佩服方瑜雯的,雖說對方在校成績不如自己,但頭腦絕對在自己之上。

(3)

第二天上班,簡寧寧麻利地換好工作服,跟值班的吳佩一起拖地。吳佩生得瘦小,但人極精明,諾大的大廳拖完了,這才提醒簡寧寧:“今天是你值日嗎?”

簡寧寧笑著搖頭:“看你瘦小,就想幫幫你。”

有些感動吧,至少吳佩再看她的眼神變了,有了些許溫和。

簡寧寧拖完地便拿著抹布沖到了二樓,二樓辦公室是需要打掃的。吳佩眼明手快地將她拖住:“喂,你別傻,二樓哪是你能去的?那里不需要打掃。”

簡寧寧有些不解地回頭,吳佩四下瞅瞅,輕聲告訴她:“二樓是老板辦公室,我們去不合適,你下來吧。”

“可是,那里不打掃也會臟的,不是嗎?”簡寧寧的倔勁兒又上來了,她很想知道,幫老板打掃完衛生之后,是不是真如書上說的,會被另眼相待。

吳佩搖頭還想再勸,這時劉利生從辦公室出來,胖胖的身子一步步移向她們。

“打掃衛生,是嗎?”劉利生的話很輕,卻依然嚇著了簡寧寧跟吳佩,要知道,平時劉利生是沒有這么早來的。

簡寧寧站在樓梯口,她清楚自己必須回答。

“總經理早。我這就去。”

吳佩看著簡寧寧進了辦公室,一臉的吃驚。

簡寧寧仔細地擦著劉利生的辦公桌,有些地方可能許久沒擦拭,暗藏了許多污垢,她便低頭呵氣,然后再一遍遍地擦。

劉利生沖了茶,茶葉隨著沸水翻騰的香味隨著空氣四下漾開。

“你叫簡寧寧?”

“嗯。”

“剛畢業的大學生?”

“嗯。”

“這兩天干得怎樣?習慣嗎?”

“嗯。”

劉利生聽完簡寧寧第三個“嗯”之后,突然哈哈笑了:“哈哈哈……你會不會換種方式回答?”

簡寧寧抬頭看看對方的笑臉,仿佛受了什么指使,一時之間忘記了身份:“怕說錯話,被責怪。”

話剛說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又闖了禍。因為此時王雅潔正一臉怒容地站在門外,她怕看對方這張臉,明明很美,偏偏總是一股子怒氣。

王雅潔將手里的早餐放到桌上,指了指簡寧寧,厲聲問:“這里我會親自打掃,你怎么上來了?”

簡寧寧這才記起吳佩的話,原來,老板辦公室不是不用打掃,而是早被王雅潔包了。之前對她的傳聞,簡寧寧還是半信半疑,如今看這架式,十有八九是真的。她有些不理解,如此美麗的女人,為什么非要自已貶低身份,甘做人家的小三兒?且如此明目張膽?

簡寧寧的手停在半空,她知道,自己應該適時退出。這場戰爭里,贏家不會是自己。

就在她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劉利生突然說話了:“簡寧寧,你就打掃吧,來都來了。”

簡寧寧再回身,看看王雅潔的臉。小心翼翼。

王雅潔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搶過她手里的抹布兀自抹起了桌子。

退,退不得;進,更是難。簡寧寧就那么傻傻地站著,直到把劉利生給看樂了。

“哈哈哈……簡寧寧?這個名字很好記。哦,對了,資料上寫,你是學企業管理的?我是個老粗,有時間還得向你們這些大學生請教一二。上次學會你那句:為自己工作,說得非常好!員工都有這種精神,別說金融危機,就算再來個亞洲風暴,我也不怕了!”

簡寧寧感激地抬頭看看劉利生,起初對他的胖樣子還有些討厭,如今看起來,對方沒有一點老板架子。

“可不敢,您懂得肯定比我們多。”

“來,坐。我還真想聽聽課。”劉利生友好地拍拍身旁的沙發。

簡寧寧哪里敢坐?那頭王雅潔的目光像刀子,早已刀鋒外露。

簡寧寧腦子突然涌出書里一句話:以退為進,卑微做人。她一邊往門外退,一邊說:“哪里敢,總經理,王經理,沒什么事,我先下去忙了。”

不等兩人表態,簡寧寧早就跌跌撞撞跑下樓去。吳佩一臉緊張地迎上來:“簡寧寧,沒事吧?別跟她計較,沒用的。”

簡寧寧明白吳佩在幫自己說話,也明白了開始對方為何阻止自己上樓。她感激地沖對方笑笑,再搖頭,以示自己完好。

(4)

上午來了兩撥顧客,可沒一個買的。有好事者,熱情地拍拍中意的車身,無奈地感慨:唉,就是太耗油!

或者干脆點說:這車,沒得說!可政策要變了,不知有沒有進一步的優惠。

國家放出消息,燃油稅待商討,過路費待商討。政策在等待中,買車的人在觀望中。

中午大家心情低落,邊吃盒飯邊說著閑話。簡寧寧友好地看著每個人的臉,等到發現大家對自己沒什么抵觸,她才小心翼翼地說:“我給你們講個笑話吧?”

因為早上的幫忙,吳佩第一個產生反應:“好呀好呀。”

簡寧寧清清嗓子,說:“兩個食人族到IBM上班,老板說:‘如果你們在公司吃人,立馬開除!’三個月下來大家相安無事,突然一天老板把這兩個人叫到辦公室大罵一頓:‘TMD,叫你們不要吃人你們還吃,明天你們不用來上班了!’兩食人族收拾東西離開IBM,出門時一個忍不住罵另一個:‘告訴過你多少遍,不要吃干活兒的人,三個月來我們每天吃一個部門經理,什么事都沒有,昨天你吃了一個清潔工,今天就被他們發現了!’……哈哈……”

笑話講完,許明博咧開了嘴,吳佩也笑了笑,有些勉強。

簡寧寧邊樂邊問:“不可樂嗎?哈哈哈……這些人,真能編,我當時都差點樂吐了。”

眾人扯扯嘴角,跟著笑了。王美潔將目光投向遠處,依然冷漠。

一直沉默得方瑜雯上前拍拍簡寧寧的肩,輕聲說:“吃飯吧。”臉上惋惜的表情,令簡寧寧明白,自己又錯了!她恨不立得即跳腳起來,問問大家,到底怎么了?好笑的笑話不能笑,能明說的話也都不明說!壓抑!可她沒有這個勇氣,她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一個無底洞,深不見底,寒意陣陣,身邊亦沒有能溫暖自己的人。

一下午,簡寧寧不說話,也無人理她。

快下班時,快遞送來一張貨單,吳佩接來一看,立即跳了起來:“簡寧寧,快看,你訂的車到貨了!你要發達啦!”

這才記起,前兩天的胖男人陳升訂過一臺雪豹。

按常理,貨到了,由簽單員去找王雅潔簽字,然后再通知客戶來提車。可是,簡寧寧拿著貨單一時之間卻躊躇開了,她清楚王雅潔打心眼兒不喜歡自己,卻一直鬧不明白自己哪里招她不待見。

簡寧寧將目光轉向方瑜雯,她想尋求一些幫助,要知道,當時這單也是方瑜雯替自己簽下來的。眾目睽睽之下,她走向對方,目光里全是期盼。沒想到,方瑜雯倒先開了口:“寧寧,自己的事總是要學著辦的。”

拒絕簡單明了,令簡寧寧剛邁過去的腿都沒來得及收回。

“可是,瑜雯,這單是咱倆簽的,你比我要熟悉得多呀。”簡寧寧求救似的。可她不說這句倒好,這話剛出口,方瑜雯立即惱了:“咱倆簽的?你看看合同上,那是誰的名字?有我的份兒嗎?”

簡寧寧握著那張貨單,腦子拼命地回憶,想了好久才記得,當初因為緊張,竟然忘記寫上方瑜雯的名字了!看著對方那張被憤怒裝飾的臉,她立即明白了這些天冷漠的來由。原來一切的一切,只因自己忘記寫對方的名字,她的心突然就疼了一下,無外乎幾個提成,而這些在方瑜雯的眼里,卻變得比友誼還重要。

解釋已經來不及。簡寧寧只好握著貨單上了二樓。

(5)

剛上二樓,簡寧寧便聽到了一陣爭吵。

一對男女正吵得不可開交。不用問,王雅潔跟劉利生鬧上了。

“我這是為公司著想,怎么就成了私心?”王雅潔的聲音越來越尖銳。

“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再說了,工作是工作,私生活是私生活,你不能混淆!”劉利生毫不含糊。

“我不管,她不走人,我走人!”

“王雅潔,你要搞搞清楚,人家小丫頭不過清掃一次衛生。”

“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要辭退她。一來,二樓是她一個新員工能進的嗎?二來,今天根本不是她值日,她跑上來獻什么殷勤?!明擺著想誘惑你!”

“話不能這么說!你不要以為……”

“哼,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是不是想說,以為她跟我一樣?告訴你,這年頭的小女孩更厲害,她們更懂得把握機會!今天你給她一個笑臉,明天她就會登鼻子上臉,要你好看!”

“王雅潔!你說話能不能別這么難聽?!”

“可以!讓她走!”

……

簡寧寧終于聽明白,兩人是在為自己吵。她一步一倒退,臉上止不住的淚水瞬間成行。

明明,書上說,多做事才會招人待見,怎么就……想不明白,只覺得屈辱!退了兩步,心底突然燒起一把火!這工作沒法干了!這王雅潔把自己想成什么人了?!剛剛因為方瑜雯,她已經心情很不爽,如今王雅潔竟然對自己潑這樣的臟水!她絕對不想再忍受了,大踏步進入辦公室,二話不說將手里的貨單扔到王雅潔身上。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別人?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我不干了!”簡寧寧說完便轉身往外走,劉利生忙追了出來:“簡寧寧,你等一下。”

王雅潔被簡寧寧嗆得站在原地,要知道,除了簡寧寧,至今還無人敢在她面前這樣說話!看到劉利生將簡寧寧拉回來,她氣得臉都綠了。

劉利生費了好大勁兒拉回簡寧寧,這時樓下的人已經聽到了爭吵聲,眾人好奇的眼光差點將二樓吞沒,一時之間傳言紛紛,說什么的都有。說得最多的,自然還是盛怒的簡寧寧,因為劉利生從未在任何一個員工面前如此掉身價,更沒有如此真誠地挽留過一個員工。

連拉帶拽,簡寧寧終于站定了,淚水將她的臉淹沒。

“簡寧寧,你別這樣,好象我們欺負了你似的,不好看。擦干淚,我們坐下談談。”劉利生安慰著。

哽咽不能自抑的簡寧寧,一心只想離開這里,任他怎么勸,再也不開口。

王雅潔更是氣得無語。她沒料到,一個剛來的小丫頭竟然敢造反。

“你們……有話好好說,行不行?”劉利生夾在兩個女人中間,左右為難。

劉利生的態度令簡寧寧感覺些許溫暖,但同時,小小的心里涌起無限的氣惱,她瞅一眼怒目相對的王雅潔,重又哽咽了:“讓她給我道歉,這是侮辱!”

王雅潔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簡寧寧,她不相信這個小丫頭竟然敢這樣威脅自己。

劉利生也被簡寧寧的要求驚著了,自己跟王雅潔的關系上下皆知不說,一個剛入行的新人來了沒幾天,竟敢提如此要求!他的心被震了一下。

簡寧寧可不管他們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她覺得,自己馬上就離開這里,愛誰誰,掙不了錢無所謂,但得爭口氣!

(6)

王雅潔緊抿著嘴唇,目光里除了對簡寧寧的敵視,便是對劉利生的藐視,細長的眉毛微微上挑,那意思很明顯,我肯定不道歉,看你劉利生還有什么辦法!

最為難的自然是劉利生,在老婆跟情人面前也沒這么難堪過。如今一個剛來的員工卻成了燙手山芋,看看左邊不依不饒的簡寧寧,初生牛犢不畏虎;再看看右邊多年相隨的情人兼工作伙伴,更是得罪不得。

空氣結了霜,凝固著,對峙中的三個人,彼此的呼吸都聽得真切。

王雅潔此時對簡寧寧的恨,已經到達極致,她甚至開始害怕,自己的一切會不會斷送在這個小丫頭手上。自然,她更曉得,此時的簡寧寧是抱著離開的決心,不然不會如此地魚死網破!

此時一樓的人都靜靜地守在二樓樓梯口處,透過敞開的辦公室大門,他們對里面的爭吵聽得真真切切,加上簡寧寧聲音極高,這更是引得大家注意。

一時間,整個車行都把目光投向了二樓。

兩個女人誰也不再開口,劉利生只好做起和事佬兒。

“大家都是同事,松松手就過去了,何必這么較真兒?來來,都坐下,好說好商量。”

再傻簡寧寧也聽得出,人家是在為自己情人開脫呢。看著這一幕,簡寧寧突然冷笑了一下,此時她終于明白了一句話:打死一家親。雖說眼前這對男女不是一家人,卻早已經睡到一個被窩里,企望這樣的兩個人給自己一個滿意的道歉,無疑是趕鴨子上架!再說了,自己算什么呢?什么也不是。

昂昂頭,簡寧寧走出了二樓辦公室,轉身的動作干脆、利落。

一樓聚集的眼神復雜地看著她。掠過他們,簡寧寧覺得自己真的解脫了,無所謂了,走出這里,她覺得自己就算勝利了!于是,帶著赴刑場一般的驕傲,簡寧寧走到了門口,以為同事們會拉自己一把,至少會說幾句暖心窩子的話,可,沒有。一句也沒有。就連自己的同學兼朋友方瑜雯也沒過來,甚至動也沒動,人家就站在原地,仿佛剛看了一場表演,與她無關的表演。

簡寧寧遲疑了一下,終于邁了出去。

車行外,陽光充沛,可她覺得,從頭涼到腳。

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住處的,也不知何時天黑下來,只知道是方瑜雯將自己從夢中擾醒。睜開眼,對方又急切又驚喜地說:“寧寧,快起來,劉總讓你趕緊回去上班!現在!馬上!快些啊!”

掉頭看看四周,灰蒙蒙的天色已然很晚了,簡寧寧知道,自己這是做夢了。

“喂,寧寧!起來!不準睡了,再睡可把財神睡跑啦!”

方瑜雯的催促聲再次傳來,簡寧寧怕還是在夢中,努力地睜睜眼睛,直到伸手確認對方那張精妝的面容是真的,這才掙扎著爬起來。

“簡寧寧,你還真好運!那個陳升來了,指名要你試車,不然人家寧可毀約。瞧瞧,多深情的男人啊!”方瑜雯一臉艷慕。

終于確信,這不是夢。

拉過方瑜雯的手,簡寧寧真切地說:“對不起,瑜雯,真的對不起,當時的情況你不知道,我不是故意不寫你的名字,實在是……不過你放心,提成我會分一半給你的,你原諒我,好嗎?”

簡寧寧一臉認真,倒讓方瑜雯有些赧顏。

“別說這些,我沒怪你。”

聽到對方這樣說,簡寧寧立即又哭上了,眼淚霸道地流向了方瑜雯的手:“瑜雯,這是什么公司呀?我真委屈,不干了,說什么也不干了!”

“別呀,劉老板還等信兒呢,說今天晚上請咱們吃飯,你趕緊起來,好好洗漱,過去的就過去吧,往前看,好不好?”

“請我吃飯?”

“對。而且公開告訴王雅潔,要給你道歉!”

“王雅潔給我道歉?真的?”簡寧寧難以置信。

“自然。且史無前例。”方瑜雯肯定地回答。

“可是瑜雯,我不明白,她到底為何那樣討厭我呢?”

“……也許,是因為劉利生從未對一個新人如此看重吧。”方瑜雯的本意是想說“她老了,你正年輕。”想了想覺得不妥當,只好改口。

“那是我以前沒到車行,早來的話,她早就不那么囂張了!”

方瑜雯的話讓簡寧寧異常興奮,她不去想老同學話里究竟是何意思,只是在腦子突然涌出書中的一句話:非環境造人,而是人造環境。只要自己踏實地做下去,一切都會有所改變。

王雅潔雖然在車行位高權重,但那是自己沒來,自己一來環境變了,對方自然得跟著改變!簡寧寧樂觀地想著。

我是新人,但不是笨蛋

(1)

簡寧寧成了圣通4S的熱點話題。

不僅因為王雅潔的道歉,更重要的是,她敢在老板面前說真話。這是許多員工可望不可及的,但她敢,且勝利了。

雖說還在試用期,但簡寧寧的風頭立即壓過了老員工。陳升的車讓她收獲不少,她算好了,錢一到手便分一半給方瑜雯,自己存一半,余下的她想請客,請所有同事吃點好的。

終于捱到月底發工資,簡寧寧握著那幾張計劃之外的鈔票異常興奮,她極盡熱情地邀請大家,晚上一起吃飯,自己請客。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王雅潔不爽,妹妹王美潔自然也跟著不愉快,而趙孟是跟在王家姐妹后面的跟屁蟲,他也不愿跟簡寧寧多接觸。

余下的吳佩是個人精,一直說:“大家去,我就一定去。”

方瑜雯分了一杯羹之后,對簡寧寧好多了,卻也不像從前那樣親密,她不時地拿著手機發短信,然后一臉抱歉地說:“寧寧,回頭咱單獨聚,我今天有約會,對不起哦。”

再就是許明博了。不看別的,他的眼神早已經出賣了一切,他是方瑜雯“手下的兵”。

拿著一沓錢的簡寧寧傻了眼,她不明白,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同事跟朋友,請都請不到。不服輸的個性讓她獨自笑了,你們不吃,我自己吃去!

包里揣上了足夠的錢,簡寧寧一個人去了西餐廳。這是她窺探好久的地方,據說貴得驚人,可長這么大,自己還沒吃過西餐,太想嘗嘗。

服務生將上好的紅茶斟上,聲音輕緩得像西餐廳里的音樂:“小姐,牛排幾分熟?”

簡寧寧想都不想,仿佛影視劇里的主人公一樣,擺擺手說:“八分吧,別太辣。”

服務生臉上的肌肉稍稍抽搐,但沒明說,應聲下去。簡寧寧正得意著呢,這時旁邊座位上的人突然哈哈笑了起來。

尋著笑聲回頭,簡寧寧看到一張熟悉的臉。胖胖的,些許成熟,笑得可愛,一雙小眼睛竟成了彎月。

“聽聲音就知道是你,簡小姐,你好呀,真是有緣,這里也能遇上。”

“你好,陳老板。”陳升的出現令簡寧寧有些意外。想到這次的事其實是人家幫了大忙,她立即又點頭,“對了,陳老板,這次我應該謝謝你才是,是你幫了我。”

陳升起身坐到簡寧寧身邊,然后指指她對面的位子:“在等人?”

“哦,沒有,我自己來的。”

“哦?是嗎?真巧!我也是。不嫌棄我坐過來吧?”

“沒事。”

陳升坐到對面,這令簡寧寧有些不習慣,本想一個人好好吃頓飯的,半路殺出程咬金,令她難堪。可對方是自己的財神,也是化解這次“危機”的恩人,她不能失了禮。

見簡寧寧一直沉默,陳升立即笑了:“簡小姐,我不是邀功之人,也不想舊事重提,不過這次的事我可聽說了,你,很厲害!哈哈哈……”

對方將話點到這里,簡寧寧自然不能再傻下去。

“多謝陳老板的幫忙,這餐飯,我請。”

“你請?哈哈……好呀,那我得多吃一點才行。”陳升豪爽地答應,仿佛請客的是他。

牛排上來之后,服務生伸出紙巾給簡寧寧擋住不斷升騰的熱氣,打開蓋子之后,簡寧寧看到了一只基本全生的雞蛋,蛋黃安好地往外流著汁液,看得她胃液隨之翻涌。

不用說,這西餐是享受不了。

偏偏,陳升不解風情地邀她快吃,一邊吃還一邊說:“這家牛排很正宗,你很有眼光,都吃了,不要浪費。”

怕出丑,簡寧寧只好深吸一口氣,將眼前的牛排一點點撕碎,可惡的是,那牛排里竟然還有淡紅的血絲!她徹底想吐了,起身跑進衛生間,大吐特吐起來。吐完了,一臉蒼白。

陳升自然看得出來一切,他三下五除二吃完,仰起胖胖的頭,體貼地說:“算啦,知道你吃這東西難受,我帶你去吃點別的。”

(2)

像得了赦免的灰姑娘,簡寧寧立即點頭同意,但仍不忘讓服務生算帳,服務生訓練有素地告訴她:“帳,這位先生已經結過,您吃好再來。”

陳升開車帶簡寧寧去吃了一頓當地菜,可能是胃被吐空,簡寧寧吃得無比歡暢,直到嘴角流油,她才意識到,自己有點不淑女,抬頭沖陳升不好意思地笑。

“我可以叫你寧寧嗎?”陳升突然說。

“嗯?嗯。一樣。”簡寧寧眼里依然瞅著那盤燉雞。

“你讓我仿佛年輕了十歲,又回到了單純的歲月。”陳升的大發感慨令簡寧寧突然不想吃了,她怕對方再說自己像他的初戀,先不說像與否,但說對方老喜歡拿自己跟一個死人對比,這就令她受不了。

陳升卻沒發現她的異樣,兀自說著:“真的,人還是單純些好。可惜啊,單純的日子已經離我太遠……”

匆匆吃完最后一口,簡寧寧將對方還沒有發完的感慨扼殺在肚子里。

“陳先生,不早了,我想回去。今天謝謝你了。”

陳升看看她,搖頭笑了:“好,我送你回去。”

以為會糾纏的,卻沒想到對方如些干脆。簡寧寧覺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于是,沒有拒絕對方相送。

路上,陳升詳細詢問了簡寧寧跟王雅潔吵架的情形,當他聽到簡寧寧堅持讓對方道歉時,再次哈哈大笑。簡寧寧說完了,突然問他:“你說,我是不是特傻?”

陳升點點頭:“嗯,你呀,就是一個小笨蛋!”

“不!我是新人,但絕對不是笨蛋!”簡寧寧的臉立即變了。

透過反光鏡,陳升看到了這張裂變的臉,他可有可無地搖頭,心里卻嘀咕上了: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單純又固執的女孩兒,難得!忍不住,回過頭來叮囑幾句。

“寧寧,社會跟學校不同,踏入社會,你要先學會做事,再做人。”

“不是說,要先會做人,再做事嗎?”

“恰相反。職場新人要先做事,然后再考慮做人。做好你的事就行,因為老板先看的,是你做的事對公司能不能產生效益,而衡量一個人是需要時間的。”

簡寧寧“哦”了一聲,腦袋仿佛突然開了開窗,想想今天戲劇性的一幕,她立即明白了,不是因為爭到理由,老板才邀請自己回頭。只是因為,自己賣了這輛正坐著的車,有了業績,有了客戶,老板不得不用自己。如些而已!

思想豁然開朗。簡寧寧便有些輕松,一直以來,她心里對劉利生還存著一份感激呢,如此想來,老板都是一樣的,且自己絕對不能跟王雅潔相提并論。唯一可以比較的,就是業績。說白了,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就是對劉利生最好的回敬!

簡寧寧長抒一口氣,將目光投向車窗外。秋天已經過去,堅持的落葉開始飛舞著飄散下來,些許廖落的味道,淡淡的,卻引得人傷感。忍不住,輕嘆氣。她這一嘆,引得陳升哈哈大笑:“寧寧,這么年輕有什么可嘆的?”

“唉,年輕就好嗎?事事不懂,處處受限。”簡寧寧大發感慨。

陳升繼續笑:“哈哈哈……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年輕就是資本,你現在有資本做任何事情。”

簡寧寧可沒想那么遠,她還是那個愿望:有個自己的小公寓,一份安定愉快的工作,做個自食其力的小熟女,這就夠了。當然,這些想法她不能跟陳升說,對方對她來講,還是個陌生人。

見簡寧寧沒有回應,陳升順手將車里的音樂打開,一首蒼老的旋律四下漾開:“人在世上飄,飄來飄去飄到老……”聽得簡寧寧直想發笑,怕對方再笑自己,只好忍著將目光轉到車窗外。

紅燈。一輛車從車窗外緩緩移動,很快鉆了空子,移動到簡寧寧的車窗前面。簡寧寧嘟起嘴說:“這人怎么不遵守交通規則呢?”剛說完,卻驚訝地發現,那車號竟然是:0004。

這個車號令她想起那個神秘的買車人。于是,她又忍不住問陳升:“這車怎么是0字打頭呀?”

“哦,0字打頭的車都是政府用車,由1開始排列,數字越靠前,車的主人官位越大。”

原來如此!簡寧寧驚訝地張大嘴巴,眼前再次浮現出那個傲慢的買車人。

羨魚不如羨漁

(1)

新政策像春風,在炎冬里將整個車市吹到復蘇。

有了燃油稅,卻抹去了過路費,這令車行生意好了不少。更有消息說,年后還會抹去一部分購置附加稅,這消息像長了翅膀的精靈,被人傳得有聲有色,而車行里更像提前過年似的,人來人往。

簡寧寧已然一副老員工的模樣,微笑著對客戶提出的問題一一進行解答。

一名女子,一身妖艷,漂亮的臉上無比嬌媚,用方瑜雯的話說,這樣的女人一瞅就不正經。

可不正經的女人都有錢。這點簡寧寧明白。所以她把女人相中的那款標價十二萬F36給換了,直接推薦女性跑車,小飛豹001,二十三萬的市價。

“這跑車很配你的美,車身低,但性能極穩。重要的是它的氣囊是引進的,相比較之下,安全系數交。”簡寧寧說得頭頭是道。

“可是……”女人有些猶豫,眼神一直飄乎在價格上,興奮的簡寧寧忘記了觀察。

“你看,這車身的弧線設計,還有這車的顏色,正好配你的氣質,高雅不說,還透著一股貴氣。最主要的還是夏天,你可以隨便穿裙子,它的車身低,不用擔心走光,邁邁腿就進去了。”簡寧寧一臉笑意。

女人顯然動了心,抿了抿紅艷的唇,將目光投向身后的男人。

男人有些老了,還不時地咳,臉上的皺紋一圈一圈,他正在聽王美潔講另一款車,且聽得津津有味。

女人急了,小臉微紅。簡寧寧見了立即說:“買車,重要的是自己中意。這款只余下這一輛,明天怕就沒貨了。”

以為女人能一急便簽了單,可沒想到,女人根本做不了主,男人上前來,女人小鳥一般靠上去:“親愛的,我更喜歡這款哦。”

女人的聲音很好聽。簡寧寧覺得有戲,她太渴望這單生意能夠成功。

男人年齡偏長,身體干瘦,上前故作深沉地咳幾聲,然后四下拍拍車身,低頭裝模作樣看了看,這才說:“哦,顏色有些招搖,車身低了,我這身型怕坐不進去,空間好象也不夠寬敞……”

簡寧寧聽了只是微笑,并不急。她知道,女人是相中了的,只要女人撒撒嬌,說說好話,男人肯定會聽她的。

女人雙手緊緊拖著男人,可男人沒理她的撒嬌,繞開車,看別的去了。

王美潔一直冷眼旁觀著,看雙方僵持,忍不住上前說了句:“先生,適合這位小姐的車還有幾部,您跟我來看看。”

男人像抓著了稻草,立即拉上女人跟著王美潔走。簡寧寧這下急了,可也不好拉住顧客讓人家強買,只好看著他們移向王美潔。

王美潔不像簡寧寧那樣,極力討好女人,而是將矛頭轉向了男人,她指著那款最便宜的圣通G10,微笑著說:“先生,這款車價位適中,只需8萬元,加上其他費用也不會超過10萬,且男女都適用,顏色是時下流行的銀灰,開出去落落大方。”

男人似乎很滿意,依然上前拍拍車身,車子明顯的晃動令他有些尷尬,可很快將目光投向女人:“嗯,就這款吧,顏色好。”女人撇撇嘴,不說話。

幾分鐘的時候,王美潔便成功簽了單,對方買的是標價8萬的圣通G10,這款車是老車型,不論從哪方面看,都極一般。

簡寧寧以為女人能生氣,甚至跟男人發火的,可是沒有。女人依然樂得屁癲屁癲的,簽了合同,一扭身攜著男人離去。

簡寧寧大惑不解,要知道,不論從解說還是語言上,王美潔已經不是自己的對手,可短短幾分鐘的時候,對方硬是簽了單,收了帳,這令她有些迷惑。想問,對方卻不答理她,原因很簡單,你把人家的姐姐得罪了嘛。

中午吃飯的時候,簡寧寧偷偷跟方瑜雯說了說情況,對方一聽便樂了。

“你呀,傻。那女的一看就不是正經來頭,那男的更不用說了,養小蜜唄。可養歸養,男人也不全是傻子,他們很會衡量一二的,如果是給老婆買,越貴越好,為什么?簡單啊,給老婆買也就是給他自己買呀,打死一家親嘛!可給情人就不一樣了,越便宜越好,甚至最好做情人的啥也不要,那樣他們才痛快!”

對方的一席話令簡寧寧茅塞頓開!她驚訝地反問:“可是,可是那女的也不是傻子,她干嘛不買貴的?”

方瑜雯瞅了瞅她,又笑了:“呵呵……小傻瓜!是畫一個20萬的大餅讓你充饑好呢?還是給你一塊8萬的饃吃到嘴里安穩?”

簡寧寧“哦”了一聲,兀自笑了。轉頭,卻看見王美潔一臉的鄙夷。

(2)

自從上次王雅潔給簡寧寧公開道歉之后,她心里的氣兒一直順不起來。

而簡寧寧也知道,王雅潔不會再給自己好臉色看。只是她忘記了,身在職場的人,個個精明如鼠,誰都對上層為首是瞻,至于簡寧寧,他們只能在心底自嘆不如,表面上,大家追捧的自然還是王雅潔。

一個被主管拉入黑名單的人,是不會有同事追隨的。

簡寧寧便嘗到了這樣的苦處。看著那一張張冷峻的面容,她終于明白了一個詞:四面楚歌。就連跟她一起住的方瑜雯,也總是約會之后,回來睡個覺,第二天點個頭,算是打了招呼。

簡寧寧設想過好多次,她想跟對方好好談談,至少,提成你拿了,好人我也做了,憑什么還對我如此冷漠?甩臉色給誰看?

可是,方瑜雯不給她這個試探的機會。對方上班一副正經模樣,下班則拉上許明博大大方方去約會,誰也說不出什么不對來。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本想好好表現一番的簡寧寧,感覺自己表現過好,成了那只早起的蟲兒!

百無聊賴,捧著書發呆,滿臉的委屈。她不知道,這職場到底是勤奮好,還是中庸好,但有一點是想明白了,那就是,槍打出頭鳥,自己絕對不可以再比別人做得好。

可是,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真要那樣,自己參加工作又是為什么呢?

想不通,可不能不想。

天色黑透,簡寧寧感覺著餓,但她不想動,更不想吃。她兩眼一直望著窗外,迷惘得令人憐惜。

直到電話響起,簡寧寧這才注意到,自己臉上不知何時淌下了淚。

抹一把,接電話,無比利落。也只有此時,簡寧寧對自己才有了那么一點點滿意,要知道,如果還在學校,她一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定不會這般干脆。

“寧寧嗎?陪我一起吃個飯吧。”電話那頭的陳升一副家長作風。

自從上次西餐廳偶遇之后,陳升開始不定期地約她。但簡寧寧知道進退,她也開始漸漸明白了同事們的眼神。那眼神,仿佛自己傍了大款。

“對不起,我吃過了。”想都不想便拒絕。

“吃過了?那……出來陪我喝點東西吧,我就在你的樓下。”

這才知道,陳升是個令人無法拒絕的主兒!簡寧寧有些后悔上次讓他送回來。

“那……好吧。”小小猶豫之后,簡寧寧拿了件外套,出門。

陳升是個有情調的男人。

看眼前這家咖啡館便知道,他的生活品味很高,至少不像某些暴發戶,有了錢便胡吃海塞。

陳升講究的是情調。西餐有西餐的情調,咖啡有咖啡的情調。

簡寧寧看著自己右邊的小假山,上面的潺潺細流正從一條金魚的嘴里緩緩吐出。這情景令她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臉色便緩和了許多。

“寧寧,今天遇上煩心事兒了?”

陳升是個知道進退的男人,一路上看對方臉色不好,一直不問,直到此時,看簡寧寧臉色有了起伏,這才輕聲試探。

“是。我總是……跟同事相處不好。”簡寧寧輕聲訴說,“就連我最好的朋友方瑜雯……也不理我,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她們都不理我……”

淚水突然涌上來,斷了線似的,顆顆晶瑩。

陳升便也不急,微笑著遞上紙巾:“寧寧,大人了,不許哭鼻子。”

簡寧寧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禮,立即吸了吸鼻子,低下頭去。

“寧寧,剛參加工作都是這樣。想不想聽聽,我是怎么一步步走過來的?”陳升的話引起簡寧寧極大的興趣。

(3)

“想當年,我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還沒有你大,別說背景,就連學歷也沒有。我滿兜揣著的人民幣不過三百塊,那還是從家里偷出來的,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離開家,自己就能賺到大錢!呵呵……現在想想,比你要幼稚得多吧?輾轉到了云南之后,我手里總共剩下二十四塊錢,吃了一碗面,還有二十二塊五。拿著那二十多塊錢,我心里直發毛啊,別說做什么,就是睡覺也找不到地方呀!最后我又回到了吃面的飯館,肯求老板收留我,不要工資,只要管吃住。老板是個好心人,拉了我一把,這樣我才在云南站住腳……”陳升的話到此為止,他眼神里的東西令簡寧寧感動。

“后來呢?”

“后來有一位來面館吃飯的老板,他無意透露販茶葉可以賺大錢。我聽了,心就動了,跟在人家身后,一門心思地討教,沒想到,卻從此上了賊船。”

“那人是壞人?”

“豈止是壞!簡直壞到……哦,算了,現在想想也挺感謝他的,如果不是他當初把我賣到一家茶廠做苦力,可能我還沒有今天呢。”

“竟然還有賣男人的人?”

“你以為呢?有些人,只要能賺錢,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那……后來呢?”

“后來我在茶廠做了三年工,茶廠老板還不錯,看我表現好,每月會開給我一些工資,我攢了些錢之后,帶上一大麻袋茶葉就回來了。”

“就這樣發了財?”簡寧寧難以置信地問。

“發財?丫頭,這世上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兒哦!那包茶葉在半路上被人搶了!我根本沒帶回來……”陳升說到這里,他的電話突然來了。

簡寧寧被陳升的故事吸引住,她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聽電話,一心巴望著早點說出故事的結局。可陳升聽完電話之后,一臉歉意地說:“寧寧,今天就到這里吧,有點急事要辦,我送你回去。”

簡寧寧很想嘟起嘴不答應,可想了想,自己沒有資格這樣做。起身,微笑著點頭,一派淑女模樣。

路上,陳升的電話一直沒停過,看樣子是家里真有急事,簡寧寧也不好多問,只好沉默地被對方送回住處。下了車,陳升突然叫住了她:“喂,寧寧,下次我給你繼續講故事。”

看著眼前這個年齡已然很大,卻總想辦法逗自己開心的男人,簡寧寧笑了,她認真地揮了揮手:“好的。”

這一切,被已經回來的方瑜雯看得真切,一抹冷笑浮上她早熟的面容,這抹笑一直堅持到簡寧寧進家門。

看到方瑜雯回來了,簡寧寧一臉高興:“瑜雯,回來啦?跟許明博約會好玩嗎?”

方瑜雯沒有回應她的話,而是將話鋒一轉:“那個送你回來的款爺,是陳升吧?”

“是他。”簡寧寧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立即回答說。

“呵呵……厲害啊,初生牛犢。”

簡寧寧再傻,也聽得出方瑜雯話里有話,她回頭看看方瑜雯,這才發現,對方冷笑的表情。

“瑜雯,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跟他沒那種事兒!”

方瑜雯挑挑眉毛,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這表情令簡寧寧難以接受,她知道,自己再回車行之后,大家都用這種眼神看自己,仿佛陳升是自己的靠山,又仿佛自己真的跟陳升做了某種交易似的。

(4)

又是公司例會。

因為政策及時,車行生意越來越好,劉利生顯得意氣風發,于是乎,講話便有些剎不住車。

“大家這周工作很努力,圣通G10雖是老車型,但銷售一直不減,在這里我感謝你們的辛苦勞作。但是成績雖然有,我們也不能驕傲,下面我要給你們講一下如何挖掘潛在客戶。顧名思議,所謂的潛在客戶就是我們能感覺到卻還沒抓到手的。這些人有時候看似路過,進來瞧幾眼,有時看似無心上前問幾句,并不急著買。對這樣的客戶,我們應該怎樣做呢?首先,要學會走近,走近這些潛在購買力,讓他們先從心理上接受你,當然,這時候的你不能只是贊美,還要有一定的真誠,讓人覺得你還有我們車行是可信任的,然后趁機取得電話。這就成功了一大半!接下來在每個特別點的日子,或者車行有讓利活動的時候,我們就要用電話去跟客戶溝通,讓他覺得買車時機到了。”劉利生說得有些口渴,喝了兩口水,繼續說:“汽車銷售不同于其他行業的銷售,我們屬于大物件購買,一般人都很謹慎,如何從謹慎人的口袋掏出錢來,這是一門大學問,深得很,大家要學會悟。”

劉利生說完,將目光投向四處,他旁邊站著的王雅潔第一時間拍起巴掌,眾人見勢跟著鼓掌,掌聲四起的時候,劉利生臉上漾起了滿足的微笑。

他一邊指著銷售業績一邊說:“我感謝大家這一周的辛苦。這周大家做的都不錯,晚上我帶你們出去K歌!”

眾人歡呼。簡寧寧也很高興,可站在劉利生旁邊的王雅潔卻一直防賊似地盯著她,簡寧寧被她看得有些驚訝,那眼神里的敵意,豈是一個主管對員工不滿的表情?儼然是情敵間的較量,只恨不能一口吃了她!

這樣一想,簡寧寧心里就有些犯怵。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忍氣吞聲,應該找機會“反擊”。

這時,劉利生話鋒一轉:“不過,眼下金融危機鬧騰得厲害,不管是車廠還是車行,到受到了一定的沖擊,眼下各車廠開始大批裁減工人,有的車行也開始辭退員工,我們車行雖說近來還算穩定,但是……”

劉利生的話開始像甜棗兒,現在便是毒藥,他的目光像刀子,掠過一雙雙驚恐的眼睛。

要知道,金融危機能持續多久,誰也不敢說,如果離開現在的職位,那還能去哪里?再說,車行生意再不好,底薪加提成下來,算算也不少,最次每月開上三兩千,那也是足夠維持生活的。

所以,人人屏住呼吸,等待劉利生的下文。

仿佛知道大家的心思,劉利生的臉依然嚴肅:“但是也不排除裁員的可能性。所以,接下來的日子,你們有多大能力就發揮多大能力,讓我看到你們的效率、也看到效益!好啦,我不多說什么,接下來讓王經理安排下周任務。”

眾人還在玩味剛才的話,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坐在簡寧寧前排的方瑜雯正跟許明博用眼神交流,吳佩一臉驚慌,趙孟跟王美潔正小聲耳語。

唯一落單的,只有簡寧寧。她只好抬眼往前看,沒想到,正與王雅潔短兵相接。

“好了,有話留著下班再說。我現在分配一下銷售任務。趙孟跟許明博,你們主攻大排輛汽車,這種車型男士買得多,男人說話做事比較利落,能來看,就說明他們心里已經有了購車打算,所以一定要來一個抓一個,盡量促成。王美潔、吳佩還有方瑜雯,要盯好女士款,如今當家做主的還是女性居多,不管賺錢與否,她們總是消費第一人。記著,女人看車一是外型,二是品位。不怕她們不懂車子性能,就怕她們相不中車型。所以,你們一邊銷售還得一邊做記錄,看哪種女式車型賣得好,要及時上報,以方便我調貨。”

王雅潔說完,四下掃兩眼,繼續說:“每人發張單子,上面有你們的銷售任務。完成銷售任務,底薪加提成,完不成,那對不起,底薪是要扣掉一些的。”

吳佩拿到單子后,嘴巴立即張成了“O”型。上面的銷售數字比上周足足多了兩成。這令她感覺有些吃力。

剛剛王雅潔的話里并沒有提到簡寧寧,但在簡寧寧的銷售任務上卻一點也不含糊。上面的數字別說新人,就算是老員工也未必能完成。

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簡寧寧想都不想,直接站起來:“王經理,這任務有些重,別說經濟不景氣,就算景氣,也不可能一周賣出這么多輛車呀。”

“那你覺得,應該賣出多少呢?”王雅潔冷冷地回問。

“我覺得銷售不是這么做的!”簡寧寧的話讓四下皆靜,“至少,不是說你規定多少,我們就做多少。道理顯而易見,如果完不成你規定的數字就扣錢,那我們超出的你怎么辦?只有懲罰沒有獎勵,這不符合管理行規。”

簡寧寧的話引得一直冷眼旁觀的劉利生微微點頭。而王雅潔不干了:“簡寧寧,你怎么知道,我是有罰無獎?”

“那你把獎勵辦法說一下。”

“你……”

“說不出來是吧?你講不明白,只能說明在你心里,只想一味給我們增加心理壓力,用逼迫的辦法讓我們去賣車,而不是用獎勵的辦法讓我們去銷售。”

“賣車也是賣,銷售也是賣,還不都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賣車是被逼的工作,而銷售是我們用心去做的服務。要知道,車行里一大半生意都靠回頭客,如果我們不是用心做服務,人家還能回頭嗎?”

王雅潔已經被簡寧寧頂撞得七竅冒煙,早就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么。這時劉利生插話進來:“簡寧寧,你覺得怎樣做才算好?”

(5)

“我不知道。”簡寧寧的話令大家意外,引來哄堂大笑。

“但是,這樣硬逼我賣車,我賣不動。”她停頓了下,接著說。

“那這樣,給你一天時間,你回去想想,想好了再來告訴我。”劉利生適時給了她臺階下。

簡寧寧的面子過得去,但王雅潔的面子過不去,她早已經被簡寧寧氣得兩眼發紅,只差撲上前咬對方一口。這架式令大家都有些害怕,于是一散會,大家紛紛“逃”至大廳。

簡寧寧沒有過多在意王雅潔,她身影孤單地走向大廳,車行外面烏云滾滾。如此天氣,今天又不會有生意了。

方瑜雯看著表情落寞的簡寧寧,于心不忍,便偷偷上前安慰:“寧寧,你沒事吧?”

簡寧寧搖頭,依然不說話。她心里開始想著如何做計劃書了,那些獎勵、銷售,還有懲罰的公式在心里反復打底稿,臉上的表情也隨著這些底稿起起落落。

方瑜雯湊近了繼續說:“其實,你不應該那么頂撞王雅潔的。她畢竟管著我們哪。”

“我只是說了真話。”簡寧寧一臉固執。

“真話有時候不值錢,但傷人。”

“可她除了會給我們下任務之外,還會做什么?”簡寧寧不服氣地說。她的話引來一旁冷眼相看的王美潔的不滿。要知道,在車行這么久,她還沒見過哪個人敢頂撞自己的姐姐!

“簡寧寧,你也太不要臉了!你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竟然對經理指手劃腳?!你跟姓陳的有一腿就算了,如今竟然打主意打到這里來了,你還要不要臉?!”王美潔潑辣的功夫,絕對在姐姐王雅潔之上。

簡寧寧看著王美潔,對方那張生氣的臉有些變形,雀斑臉上全是叫囂意味,一雙眼睛略浮腫,嘴唇也厚了些。她在心里輕輕笑了,妹妹比姐姐生得差多了。

見簡寧寧并不回應自己,王美潔更加來氣:“你沒話說了吧?我告訴你簡寧寧,別玩得太過份!你不過搭了一座小橋,早晚有一天會掉進河里的!”

“王美潔,你再罵,我就……不客氣了!”簡寧寧不會罵人。

“怎樣?還敢打人不成?你打呀?我倒要看看你還有多少本事沒使出來!”王美潔邊說邊將頭撞到簡寧寧面前,她的長發已經飄到了簡寧寧的臉上。

啪!

簡寧寧慌亂之中,真的將巴掌打到了王美潔的臉上!

石破天驚!這一巴掌打得王美潔呆了,眾人驚了。甚至都忘記了拉架。

最后還是方瑜雯反應快,上前拉著簡寧寧往門外走:“寧寧,你在外面冷靜一下再回來。”

沒想到簡寧寧回應,她身后的王美潔已經反應過來,大叫著撲到簡寧寧身上,一邊扯她的衣服一邊抓頭發,潑辣得如同罵街潑婦!簡寧寧的頭發被她拽在手里狠勁兒地扯著,疼痛讓簡寧寧叫出了聲,一時之間,所有人都跑到了大廳看熱鬧,就連后院維修的人也跑了過來,眾人中有勸的,有笑的,還有無奈搖頭的。

王美潔比簡寧寧要胖一些,個頭也在她之上,簡寧寧自然不是人家的對手,只一會,頭發落了一地,工作服上的蝴蝶結也掉到地上。勸架的看著拉不住,有人跑到二樓找王雅潔去了。

“放手!”

沒想到,來的卻是劉利生。

此時的他像一只發怒的豹子,眼睛圓瞪,額頭青筋暴突著,聲音也變得渾厚有力。

王美潔第一個放手,而簡寧寧剛剛才抓住對方的衣領,趁對方松手的時候,她狠狠地將對方的蝴蝶結也給拽了下來。

“簡寧寧!你住手!”劉利生又叫了一遍。

這一聲吼嚇著了眾人,看著劉利生一臉嚴厲,方瑜雯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兒,這是自她進車行以來,第一次見到劉利生如此暴怒!她不知道,這對簡寧寧是福還是禍。

所有人都跟方瑜雯想的一樣,他們拿不準劉利生會罵誰、開誰,畢竟,簡寧寧連王雅潔都可以打敗,更何況是一個區區的王美潔呢。且這件事由始至終,明眼人都瞧得出來,是王美潔挑的事!

(6)

劉利生這次是真的怒了。

他火紅的眼睛,立即能將一堆柴禾點燃,胖胖的身子像加足馬力卻始終沒開出去的汽車,哼哧哼哧地從鼻孔里吐著氣兒,臉色微黑。

“你們!跟我上二樓!”

劉利生的話擲地有聲,令隨后趕過來的王雅潔也不寒而栗。

可能是姐姐的表情嚇著了王美潔,她知道,如果劉利生翻臉,自己的飯碗不保尚是小事,姐姐也會跟著遭殃。她怕了,臉上因記恨而凝固的表情,瞬間軟下來。

“劉總,我知道錯了,您別生氣。”王美潔聲音小小的,一臉小心。

劉利生不管這些,二話不說,氣哼哼地轉身往二樓走,他身后的王雅潔一臉小心地沖妹妹使眼色,王美潔無奈地往前跟著。

所有人都將目光聚在盛怒地劉利生身上,簡寧寧何嘗不是?她不清楚大家心里的想法,但有一點她是明白的,那就是這下子,自己真的要走人了!要知道,她一無可以保護自己的姐姐,二無給王美潔道歉的準備。

簡寧寧是聰明的,剛上二樓,劉利生第一句話就是:“你們,先相互道個歉!不管誰對誰錯,我不允許自己的員工如此大張旗鼓地爭吵!”

王雅潔上前拍一下妹妹,王美潔這才輕聲吐出一句對不起。

而簡寧寧就沒那么簡單,她不想給對方道歉,因為一個即將離開車行的人,是沒必要守車行規矩的。

劉利生回頭瞅瞅她,再次說:“給王美潔道歉!”

簡寧寧被嚇得一驚,抬頭,卻是滿眼的倔強。

劉利生再次重復:“聽到沒有?給人家道歉!”

“可我沒錯。”簡寧寧固執。

“不管事情本身是怎樣的,至少,你們在車行吵架,這就是不對!必須道歉!”劉利生更加固執。

簡寧寧看看一臉嚴肅的劉利生,她突然什么也不想說,明知道,這場爭紛的背后是自己的勢單力薄,明知道,自己是斗不過王家姐妹的。

這時王雅潔說話了:“劉總,算了,簡寧寧剛踏入社會,還不能習慣管束,我們不計較。”

此話說得輕聲細語,可字字句句重錘一般敲打在劉利生心上。明著說無所謂,其實暗地里就是告訴你,瞧這丫頭,多不懂事!

“簡寧寧,最后說一次,道歉。不然……何去何從,你自己考慮。”劉利生堅持地說。

心知肚明的一個結果,被對方輕輕吐了出來,簡寧寧絲毫沒有慌張,反而有一絲解脫的輕快。她抬眼看看王家姐妹眼里的得意,再看看劉利生怒氣橫生的臉,立時明白了。

“不就是要讓我走人嗎?走就走!”簡寧寧的話很冷,卻透著堅定。甚至她不想給對方任何還嘴的機會,轉身便下了二樓。

一樓拐角處,好事的幾個人正等著看結果,發現下來的是灰頭土臉的簡寧寧,大伙一哄而散。這便顯出方瑜雯的好,她第一個沖上來,一臉關心地詢問:“寧寧,怎樣了?你沒事吧?”

剛才的一幕依然像電影似的在簡寧寧的腦海里打旋,她不想探究方瑜雯的關切里有幾分真幾分假,她只想早些離開這里,窒息極了。

出了車行,簡寧寧抬頭看看灰著的天,心里突然生出一個想法,她想找人聊聊。可是找誰呢?這城市三五同學,好友不多,再說了,就連同進同出的方瑜雯在利益跟友誼面前,選擇的也是前者,那么,誰還能相信呢?

電話薄里的聯系人連著查了好幾遍,簡寧寧突然看到了陳升的名字。

(7)

陳升好象并不忙,只一刻便驅車找到了尚在街上遛跶的簡寧寧。他什么也不問,喊她上車,然后慢悠悠地往前開著,簡寧寧其實也不想多說什么,她只是覺得,自己過于孤單,希望有個人能陪陪自己,沉默著就好。

陳升將車開到了一家茶館,名字叫得很響,中華茶社。進到茶館,簡寧寧就被其豪華的裝修震驚了。進門先是一條人工溪流,獨特的木頭小橋,走近后會發現小橋扶手上竟然雕刻著無數只巨龍,這些龍紐結在一起,給人一種神圣感。溪流清澈見底,無數條金魚在水里自由地來去,翠綠的水草誘惑著人的視線,有種想投身下去的欲望。

陳升仿佛跟這里的員工很熟,點點頭,便帶著簡寧寧跨過小橋,走進里面的一個單間。說是單間,其實就是兩條藤椅,一張桌子,全是歐式設計,卻給人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恍若做夢。簡寧寧突然忘記了剛才那些不痛快,立即尖叫著贊美:“呀!還有這么美的茶館,簡直就是天堂嘛!”

陳升笑笑不語,不再年輕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心疼與憐愛。或者,眼前的簡寧寧再次令他記起初戀吧,他只是沒辦法拒絕這個小丫頭的“指令”,比如剛剛,其實他正在跟人談生意,聽出簡寧寧的哽咽,二話不說便趕了來。

簡寧寧贊美完了之后,臉色瞬間又沉下去。她想到,這里的消費可能是自己半月薪水,或者說自己根本消費不起。而眼前的陳升卻要為自己的任性而消費這么一大筆錢,她有些于心不忍。

“對不起,陳老板,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情不好,突然就打了您的電話。”

陳升笑:“困難里能想到我,這說明我這人還行,還能跟你做朋友,不是嗎?”

簡寧寧不好意思地笑,有些苦。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工作上的事。我不想探究你的工作隱私,但還是希望說出來,說吧,說出來會輕松些。”陳升循循善誘。

城府不深的簡寧寧,覺得自己終于找到可以傾吐的人,于是,竹筒倒夾子一般,將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說完之后,想了想,又說:“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我總感覺壓抑,我不喜歡王家姐妹,她們太霸道!”

陳升笑:“有些明白。我不想勸你,只想跟你再講一件事。”

簡寧寧以為對方又要講他的故事呢,立即瞪起眼睛。可對方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

“呵呵,小丫頭,我可不是說自己的故事給你聽,我是要說說劉利生的妻子。他的妻子我也是認識的,是我小學同學,當時買車就是她建議我去你們那兒的。你以為她不知道劉利生在外面的所作所為嗎?不,她一點也不含糊,甚至連王雅潔住哪里她都清楚。可她從不干預。為什么?一來她有正室的名份,二來王雅潔是在為她賺錢。你想想,兩個女人,一個每天努力賺錢,還要花心思討好男人,而另一個只管花錢,且時時被愧疚的男人寵愛著,哪個女人更合算?”

簡寧寧很不服氣:“話雖如此,可是身為女人,哪個希望男人不忠心呢?”

“哈哈哈……小丫頭,記著一句話,這世上的男人,沒幾個是忠誠的,好男人與壞男人的差別就在于拋不拋棄發妻。有的男人有錢了,便想著更新妻室,像刷新電腦屏幕一樣,看膩了就想更換一下。而有的男人,心存對糟糠的一份感情,偶爾做做戲,等老了,心便會收回來。”

“所有男人都這樣嗎?”

“有錢男人都這樣。”

陳升說得有些堅定,可說完了,他立即笑了:“當然,偶爾還會有好男人的,你也別灰心,我只是就事論事。”

簡寧寧睜著眼睛聽,她想不明白,這些與她何干?

陳升再笑笑:“把話扯遠了,但并不是一點關系沒有。寧寧,你想想,你心里的委屈比我的小學同學如何?一個女人忍受著丈夫的背叛,還要裝作若無其事。你再想想,你的委屈比王雅潔如何?一個女人付出青春跟勞動,最后卻只落個小三的稱呼。”

“跟她們比,我一點也不委屈。”簡寧寧想都不想便回答。

“所以,你跟王家姐妹計較什么呢?她們心里的怨氣早就攢了大把,不過讓你遇上了,你成了她們的出氣筒。如此而已,你想想,還有什么可生氣的?”

簡寧寧聽完立即大大地嘆氣:“唉,我怎么這么倒霉哦。”

陳升笑,潔白的牙齒露在外面許久。

“寧寧,送你一句話,羨魚不如羨漁,不管在哪里工作,你不用管別人得到多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老板不是瞎子,他看得到,老板也不是傻子,他會權衡。”

“可是……”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你想說今天的委屈,對不對?可是寧寧,你知道上次劉利生為什么挽留你?而這次為什么不挽留嗎?因為你的業績。如果你此時是車行里的銷售老大,那你看看劉利生會怎么辦?!”

簡寧寧徹底悟透。原來,自己一心計較的對錯,對公司來說,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你有沒有業績。換句話說,能為老板賺錢的員工,才永遠不會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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