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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伊夫獄堡

警官走到前廳,向兩名憲兵示意,他們立即上前,左右夾住唐代斯。代理檢察官的住宅與法院相通的門打開了,他們沿著幽暗的長廊走去:即使問心無愧的人經過這種走廊,也要不寒而栗。

同樣,法院和監獄也相通,監獄靠著法院。對面聳立著阿古爾教堂的鐘樓,它似乎睜大眼睛,好奇地注視這座灰暗的建筑物。

唐代斯順著走廊不知拐了多少彎,才看見一扇開了小窗口的鐵門。警官用鐵錘敲了三下門,這一聲聲回響,就好像擊在唐代斯的心上。鐵門打開了,唐代斯略一遲疑,就被兩名憲兵輕輕推進去。他跨過這道可怕的門檻,只聽哐啷一聲,牢門重又關上。他呼吸到另一種空氣,污濁而惡臭:他入獄了。

他被帶進一間牢房:里面相當整潔,雖然窗安鐵欄,門上鐵鎖,但總的看來還不算太嚇人;何況,代理檢察官說的那些話,如同一種甜美的希望,時時在唐代斯的耳畔回蕩,而當時那些話的聲調,在他聽來包含極大的關切。

前面講過,時值早春三月頭一天。唐代斯被押進牢房時,已是下午四點鐘,不久夜幕就降臨了。

視覺失靈,而聽覺卻越來越敏銳,稍微聽見一點兒動靜,唐代斯就以為來放人,立即起身朝門跨一步,但聲音在另一個方向消逝,他只好重又坐到凳子上。

將近晚上十點鐘。他已漸失希望,忽又聽見走廊里響起腳步聲,是朝他的囚室走來,到門口停下,一把鑰匙插進鎖眼,門閂咯吱作響,厚重的橡木門終于打開,兩根火把突然把黑牢房照得通亮。

唐代斯借著火光,看見四名憲兵閃閃發亮的軍刀和火槍。

他迎上前兩步,但發覺增加了押解的兵力,不禁站住不動了。

“諸位是來接我的嗎?”唐代斯問道。

“對。”一名憲兵回答。

“是代理檢察官派來的嗎?”

“我想是的。”

“那好,我跟你們走。”唐代斯又說。

可憐的青年一確信是德·維爾福先生派來的人,就打消了一切顧慮,心神篤定,從容不迫,自動走到押解人員中間。

一輛馬車停在臨街的大門口,車夫旁邊坐著一名差官。

“這輛車是給我預備的嗎?”唐代斯問道。

“是給你預備的,”一名憲兵回答,“上去吧。”

唐代斯本有異議,但車門已打開,他感到被人往上推;他既不可能,也無意抗拒,進入車廂,就坐到兩名憲兵的中間,另外兩名則坐到對面的長凳上。沉重的馬車啟動了,隆隆的聲響陰森可怖。

犯人抬眼一看,只見車窗安有鐵欄:無非換了個牢房,只是這間牢房能行駛,要把他送往未知的地方。車窗鐵欄密得只容探出手。唐代斯從鐵窗望出去,認出馬車正行駛在包裝場街,繼而經過圣洛朗街和塔拉密街,朝碼頭駛去。

不久,唐代斯透過鐵窗和附近建筑物的鐵欄,望見港口貨場的明亮燈光。

馬車停住,差官跳下車,朝警衛隊走去。不大工夫,從里面出來十幾名士兵,他們排成兩列。唐代斯借著碼頭路燈的燈光,看到他們端著閃閃發亮的火槍。

“部署這么多兵力,難道是對付我嗎?”唐代斯心中納罕。

差官打開上鎖的車門,雖然一言未發,卻也回答了唐代斯心中的疑問:兩排士兵從馬車列到碼頭,中間留一條夾道,顯然是為他預備的。

坐在前座的兩名憲兵先下車,再讓唐代斯下去,左右看守他的兩名憲兵緊隨其后。兩排士兵都呆頭呆腦,好奇地看著他通過。他們朝一條小艇走去,那是海關用船,用鐵鏈系在岸邊。工夫不大,唐代斯就被安排在艇尾,始終由四名憲兵看守,那名差官則坐到艇頭。小艇猛一搖晃,便離開岸邊,四名艇夫用力劃向皮隆。艇上喊了一聲,封鎖港口的鐵索就下沉了。轉瞬間,小艇劃出港口。

到達空闊的海面,犯人的頭一個反應就是歡欣鼓舞。清新的空氣,就跟自由差不多。唐代斯暢快地呼吸歡快的海風,嗅著風翼載來的黑夜和大海無名的芬芳。然而不久,他就嘆息一聲:小艇正從雷澤夫酒店面前劃過,那里跳舞的歡樂喧聲,從敞開的兩扇窗戶一直傳到他的耳畔,而就在今天上午被捕之前,他在那里度過多么幸福的時光。

唐代斯雙手合十,眼望蒼穹祈禱。

小艇繼續劃行,已過了死頭角,到了法羅灣的對面,就要繞過炮臺了。這趟航行,唐代斯感到莫名其妙。

“你們到底要把我帶到哪兒去?”他問一名憲兵。

“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可總該……”

“我們奉命不能向你做任何解釋。”

唐代斯在一定程度上也算個士兵,他明白詢問一般奉命不回答的下屬人員,實在是一件荒唐的舉動,于是他緘默了。

然而,他的頭腦里卻產生奇思異想:由于小艇不能遠航,而這一帶海域又沒有停泊大船,他就認為他們要在海岸找個僻靜地點放他走;他們并沒有給他上綁,也不想給他戴手銬,看來這是個好兆頭。況且,代理檢察官對他沒說的,他不是告訴他只要不講出“努瓦蒂埃”這個惹禍的姓名,就無需擔心嗎?維爾福不是當著他的面銷毀了那封危險的信,銷毀了唯一對他不利的證據嗎?他默默沉思,等待著,并以海員的目光極力穿透夜幕:這目光慣于在黑暗中搜尋,慣于遠眺。

小艇從左側經過拉托諾島,只見島上一個燈塔放光;現在緊貼岸邊行駛,到達卡塔朗人灣。于是,犯人加倍注視,因為梅色苔絲就住在那里:在黑黝黝的岸上,似乎總有一個女子朦朧的身影。梅色苔絲怎么能預感不到她的心上人經過這里呢?

卡塔朗村只有一處燈光,從位置來看正是梅色苔絲的房間。唐代斯高喊一聲,她準能聽見。

然而,礙于錯誤的羞恥,唐代斯克制住了。這些看守他的人,如果聽見他發瘋一般喊起來,會怎么看待他呢?于是,他仍舊默默無言,眼睛凝望那點燈火。

小艇繼續行駛,而這個犯人一心思念梅色苔絲,已把小艇置于腦后了。

一個土丘遮住了燈光。唐代斯回頭一望,發現船已到寬海。

就在他剛才沉思凝望的工夫,船已扯起風帆,現在借風力前進了。

唐代斯怕討沒趣,不想再問,但他還是靠過去,拉住那名憲兵的手,說道:

“我說伙計,求求你了,你要憑良心,憑當兵的身份可憐可憐我,告訴我究竟要把我送哪兒去。我是唐代斯船長,不知犯了什么叛逆罪被人告了,盡管如此,我還是個善良誠實的法蘭西人:告訴我吧,我以海員的信譽保證,一定規規矩矩,聽天由命。”

那名憲兵搔了搔耳朵,瞧了瞧身邊的伙伴。后者點了點頭,大致表明這種意思:已經到了這兒了,我看告訴他沒什么不妥。于是那名憲兵轉身對唐代斯說:

“你是馬賽人,又是海員,我們到哪兒去,你還要問我嗎?”

“對,憑良心說,我真不知道。”

“你猜不出來嗎?”

“絕對猜不出來。”

“不可能。”

“以我在世間最神圣的事物,我向你發誓。求求你,告訴我吧。”

“可是命令呢?”

“命令也不會禁止你告訴我,反正再過十分鐘、半小時或一小時,我就知道了。起碼這段時間,別讓我捉摸不定,像熬幾個世紀。我就拿你當朋友一樣求你,瞧嘛:我既不想反抗,也不想逃走,想逃也不可能。我們到底去哪兒?”

“除非你蒙上了眼睛,或者從來沒有出過馬賽港,要不然,你準能看出去哪兒。”

“看不出來。”

“那你就看看四周。”

唐代斯站起來,他的目光自然移向小艇似乎前往的地點,只見前方二百米處,黑乎乎的巖石嶙峋突兀,上面聳立著黝黯的伊夫獄堡,如同外加的巨型大石。

這座奇形怪狀的獄堡,籠罩著一片陰森恐怖的氣氛,它的慘絕人寰的傳說,三百年來一直影響馬賽城的生活。唐代斯絕沒有想到,因此猛一望見它,就像死囚看見斷頭臺一樣。

“噢!上帝呀!”他嚷道,“伊夫獄堡!我們去那兒干什么?”

憲兵微微一笑。

“不是要把我送到那里關押吧?”唐代斯繼續說,“那是國家監獄,專門關押政治要犯。而我根本沒有犯罪。伊夫獄堡里有預審法官嗎?有司法人員嗎?”

“我看啊,”憲兵答道,“那里只有一位典獄長、一幫獄卒、一個衛隊和厚實的高墻。得啦,得啦,朋友,別裝出這種吃驚的樣子,要不然,我真以為你看我好說話就來嘲笑我。”

唐代斯抓住那憲兵的手,簡直要把人家的手攥碎,他追問道:

“你是說,要把我送到伊夫獄堡關押啦?”

“有可能,”憲兵答道,“唉,伙計,再怎么說,狠命地攥我的手有什么用?”

“也不給通知書,也不辦任何手續嗎?”年輕人又問道。

“手續辦齊了,也發了通知。”

“根本不管德·維爾福先生的許諾?”

“我不知道德·維爾福先生向你許諾什么了,”憲兵又說,“但是我知道,我們是去伊夫獄堡。嘿!你要干什么?不好!伙計們,抓住他!”

唐代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想躍身投海,然而他的雙腳剛要離開船板時,就被四只強健的手臂牢牢抓住,原來那憲兵眼睛盯著他,早有準備了。

唐代斯摔到船艙里,發瘋似的嗷嗷直叫。“好哇!”那憲兵用膝蓋頂住他的胸口,嚷道,“好哇!海員的話就這么算數啊!甜言蜜語的人真值得相信!喂,現在,你再敢動一動,我就讓你吃一顆槍子兒。我已經違反了頭一個命令,絕不會再違反第二個。”

他果然用槍逼住,使唐代斯感到槍口正對準他的太陽穴。

一時間,唐代斯真想抗拒一下,死于非命,也好了結這場飛來的橫禍。然而他又一轉念,這既是飛來橫禍,就不可能持續久長;接著,他又想起德·維爾福先生的許諾;再者,讓一名憲兵打死在船上,他覺得這種死法實在太丟人,實在太窩囊了。

且說他摔倒在船板上,發瘋似的嗷嗷直叫,拼命咬自己的手。

幾乎同時,小船猛一撞擊,搖晃起來,船頭觸到巖石上。一名船工跳下去,繩索從輪盤抽出。唐代斯明白船已到達,正拴纜繩呢。

果然,抓住他胳膊和衣領的憲兵,這時把他揪起來,推他下船,又拖他上臺階,朝獄堡大門走去,差官則端著上刺刀的火槍殿后。

其實,唐代斯絕不做無謂的反抗,他行動緩慢不是要抗拒,而是因為進入呆滯的狀態。他像個醉漢,昏頭昏腦,腳步踉踉蹌蹌。他又看見士兵排列在陡坡上,感到石階絆腳才不得不提腿,依稀通過一道門,而門又在他身后關閉了,總之這一切都在機械地進行,就像穿過迷霧,什么也沒有看真切。甚至連大海,那囚徒們的茫茫痛苦,他也看不見了;囚徒們在這里只能望洋興嘆,沉痛地感到他們再難跨越這空間。

押解小隊止步停留片刻,唐代斯乘機收攏心思,環視周圍,只見這是一座方形院子,圍著四堵高墻;他還聽到哨兵緩慢而均勻的腳步;堡里有兩三盞燈光映在院墻上,當哨兵經過那里時,他們的槍管閃閃發亮。

大約等了十分鐘。憲兵確信唐代斯再難逃走,就放開他了。他們像在等待命令,終于等來了。

“犯人在哪兒?”一個聲音問道。

“在這兒。”憲兵回答。

“叫他跟我來,我帶他去臥室。”

“去吧!”憲兵說著,推了推唐代斯。

那人把犯人帶進一間類似地下室的屋子,只見光禿禿的墻壁濕淋淋的,仿佛掛滿了淚珠;凳子上放著一盞小油燈,燈芯浸在發臭的油里,燈光照見這間簡陋的囚室磨光的墻壁,照出這個衣衫襤褸的下等獄卒的蠢相。

“今晚你就睡在這里,”獄卒說,“時間晚了,典獄長已經睡覺。明天他起床,了解關于處置你的命令后,也許會吩咐給你換個住處。喏,面包在這兒,罐子里有水,墻角那兒鋪了草。一個囚犯只能渴望得到這些。晚安。”

唐代斯還未意識到開口答話,還未注意獄卒把面包放在何處,還未看清楚水罐放的位置,還未扭頭看看為他準備的草鋪的屋角,獄卒就把燈端走,把牢門關上了。剛才,那幽暗的燈光像一道閃電,為囚犯顯示了他的牢房濕漉漉的墻壁。

于是,他獨立在黑暗和死寂中,跟拱頂一樣緘默而凄惘,只覺得屋頂降下的寒氣侵襲他發燒的額頭。

晨曦給這個洞穴帶來一點兒光亮。獄卒又來傳令囚犯不必調換牢房,他發覺唐代斯沒有動地方,仿佛被一只鐵掌按在昨晚佇立的原地,只是眼圈被淚花水汽熏腫,眼睛深藏不露了。囚犯一動不動,凝視地面。

他就這樣站了一夜,通宵未合眼。

獄卒走上前,圍著他轉了一圈,唐代斯卻視而不見。

獄卒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驚抖一下,晃晃腦袋。

“你沒有睡覺嗎?”獄卒問道。

“不知道。”唐代斯回答。

獄卒詫異地注視他,又問道:

“你不餓嗎?”

“不知道。”唐代斯又回答。

“你想要點兒什么嗎?”

“我要見典獄長。”

獄卒聳聳肩膀便走了。

唐代斯眼看他出去,手臂伸向半開的牢門,可是牢門重又關上。

這時一聲長號,他的胸膛仿佛撕裂,滿腔的熱淚涌出,形成兩條激流,他額頭頂地,久久地祈禱,回想他度過的全部生活,捫心自問在如此年輕的生命中,他究竟犯了什么罪過,會受到如此殘忍的懲罰。

白天就這樣過去,他只吃下幾口面包,喝了幾口水。他時而坐下冥思苦想,時而起來在牢中打轉,猶如一只關在鐵籠中的野獸。

他特別懊惱的是,在這次渡海的行程中,他不知道前往何地,就那么安安穩穩、老老實實地待著,其實有多少機會可以投海,他是游泳健兒,潛水的功夫在馬賽名列前茅,一到水中,他就能潛下去,逃脫看守他的憲兵,游到岸邊逃走,躲到哪個荒無人煙的小海灣,等有熱那亞或卡塔朗的船只經過,就捎腳去意大利或西班牙,從那里再寫信讓梅色苔絲去找他。到什么地方他都不愁生計,哪里都缺好海員,再說,他講意大利語像托斯卡納人,講西班牙語像卡斯蒂利亞老區的孩子;他同梅色苔絲,同父親在一起,肯定能過上自由幸福的日子。然而,現在他卻成了囚犯,關在伊夫獄堡,幽禁在這座無法逃出的監獄里,不知道他父親如何,梅色苔絲又怎么樣了,而這一切,全怪他聽信了維爾福的話。唐代斯越想越氣,簡直要發瘋,在獄卒新為他墊的草鋪上拼命打滾。

第二天同一時間,獄卒又來了。

“怎么樣,”獄卒問道,“今天比昨天想明白點兒了吧?”

唐代斯沒有應聲。

“瞧你,”獄卒又說,“鼓起點兒勇氣!你想要什么東西嗎?只要我辦得到,唉,說吧。”

“我想要跟典獄長談談。”

“哎!”獄卒不耐煩地說,“我跟你說過了,這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

“獄中規定,不準囚犯提出這種要求。”

“那么,這里準許什么?”唐代斯問道。

“花錢可以改善伙食,可以放風,有時也可以看書。”

“我不需要書,也根本不想出去放風,而且,我覺得飯食很好;因此,我只想一件事:去見典獄長。”

“你要是總拿這件事來纏我,搞得我煩了,再也不給你送飯來。”

“那好,你就別再給我送飯,我餓死就完事了。”

唐代斯講這話的聲調向獄卒表明,他顯然樂得一死。可是,對獄卒來說,看管一名囚犯,算下來每天就是半法郎的收入,萬一唐代斯死了,他就少了這筆進項;于是,他口氣緩和下來:

“聽我說,你這種要求不可能實現;這里沒有先例,典獄長不會答應到牢房來看一名囚犯;你倒不如老實一些,以后好能出去放風,說不上哪天,你會碰見典獄長;到那時,你再問他,他愿意不愿意回答,那可就是他的事了。”

“可是,要等多久,才能有這種偶然機會呢?”唐代斯問道。

“哦!一個月,三個月,半年,也許一年。”

“那太久了,我要馬上見他。”

“哎!”獄卒說,“你要是總抱著這種不可能的愿望不放,過半個月你準會發瘋。”

“哦!你這樣看?”唐代斯說。

“對,發瘋,瘋病開頭總是這樣,這里就有個例子:以前這間囚室關了一位神甫,他的腦子出了毛病,總說如果放了他,他就給典獄長一百萬。”

“他離開這兒多久啦?”

“兩年了。”

“把他放啦?”

“沒有,關進地牢。”

“聽著,”唐代斯說,“我不是神甫,也不是瘋子,也許將來會瘋,但是不幸得很,眼下我還頭腦健全:我另外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什么事?”

“我不會給你一百萬,因為給不出來,但是我可以給上一百銀幣,只要你一有機會去馬賽,就順便到卡塔朗村,把一封信交給一個叫梅色苔絲的姑娘,其實連信都算不上,只有兩行字。”

“如果我捎這兩行字的信,萬一被發現,那我飯碗就砸了;每年我有一千利弗爾的收入,還不算補貼和伙食;你瞧,我要是為了三百利弗爾去冒險,不就成了大傻瓜了?”

“好哇,小子,”唐代斯說,“你記住:要你給梅色苔絲捎去兩行字,至少給她捎個口信,就說我關在這兒;如果你不肯,那說不上哪天,我躲到門后,等你一進來,就用這凳子砸爛你的頭。”

“嚇唬我!”獄卒嚷道,他退后一步,有了防備,“你腦袋肯定出毛病了,那位神甫開頭就像你這樣,再過三天,你就會像他一樣完全瘋了。幸好伊夫獄堡里還有地牢。”

唐代斯操起凳子,在獄卒頭上晃了幾晃。

“好!好!”獄卒說,“好吧,既然你非要見不可,那我就去同典獄長說說。”

“好極啦!”唐代斯說著,放下凳子,坐到上面,腦袋耷拉下去,眼睛直愣愣的,真像精神失常了。

獄卒出去了。不大工夫,他又返回,還帶來四名士兵和一名下士。

“奉典獄長之命,”獄卒說,“把囚犯押到下面一層去。”

“要押到地牢?”下士問。

“押到地牢,必須把瘋子關在一起。”

四名士兵抓住唐代斯,而他已神志癡呆,毫不反抗就跟他們走了。

他們帶他走下十五級臺階,給他打開一個地牢的門,他走進去時咕噥道:

“他說得對,應當把瘋子關在一起。”

牢門重又關上。唐代斯伸出雙手摸索朝前走,觸到墻壁停下來,挨著墻角坐下,一動不動;他的眼睛漸漸適應黑暗,分辨出周圍之物了。

獄卒說得對,唐代斯離發瘋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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