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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鬼市

  • 最后的火
  • 南宮一木
  • 7314字
  • 2021-10-12 08:28:21

胡同口安靜的很,晨光熹微,雖照不清所有,但也看的清楚。現在是寅正時分,天空中一條紅色的云,飄在東方,像是扯開的一條繡帶。

魯琰望向門外,一陣不安的感覺涌上心頭。他旁邊站著一位老者,夜梟一般的雙眼里充滿了平靜。

二人就這么站著,一起朝大門處望去,等待著什么的到來。

“他還沒回來?”魯琰問道。

這已經是他第四次這么問了。

老者依舊耐心的回答道:“再等等吧。”

“你不覺得他已經回不來了嗎?”

老者沒有立即回答,那張臉出奇的平靜,像是風浪過后的東海平靜的海面。隱藏著不為人知的一切。

“他已經回不來了,我在等他死亡的消息。”

“你真的以為他會自殺?”魯琰說道,語氣里充滿著質疑。

“他一定會這么做,這點不需要任何指示。”

“可我的人并沒有發現他的尸體。”

“所以,再等等嘛。”老者依舊平靜的說道。

胡同內有只犬在亂吠,不知是哪一家的。很快就平息,漸漸恢復了安靜,這讓魯琰很是不安。

這時,一位隨從模樣的人快步走到魯琰身邊,貼耳說了幾句。

魯琰頓時變了臉:“你說什么。”

那人剛想靠近魯琰耳邊,立即被制止:“大點聲,讓他也聽聽。”

“北城兵馬司正搜查胡同,我們的位置暴露了。”

老者臉色此時已不再平靜,他沒有說話,褶皺的臉上微微抽動。那自信的氣場在一瞬間被摧毀。

海面依舊平靜,可暗流早已成災。

“木丸先生,這又作何解釋?”魯琰譏諷道。

木丸宏一很想反駁這位無理之人,但他更清楚東城兵馬司搜查胡同意味著什么,他的人沒有死,而且已經叛變了。這讓他很難接受。

“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幫你解決。”魯琰繼續說道。

“你想做什么?”

“他必須死,你答應過我的。”魯琰突然提高了音量。

“這是個局,錦衣衛當中的暗樁已經將消息送出,行事之人已經被殺,貿然行事會被抓住更大的馬腳。”

魯琰早已不耐煩,他抬手示意木丸宏一不必再說。

“我終于知道他為什么沒死了,他做不到,你也沒有魄力。”魯琰無奈的說道。

“此人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他沒必要茍活下去。”

魯琰此時已不想再多說什么,他抬手將那名隨從招來:“趕緊再去查,他被關在何處。”

“要向木丸先生證明一下嘛。”魯琰對著木丸宏一繼續說道。

“愚蠢至極!”木丸宏一將這句評價的話壓在心里,化作一口無奈的氣,緩緩吐出。

門外一陣糟亂的腳步聲打亂了平靜,很急。眾人紛紛超門外望去,不安的感覺頓時涌上心頭。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眾人皆是一愣。

陸子軒等人于昨夜出的城,暫住在白紙坊一家客棧內。夜間沒發覺什么,清晨才發現這里住著形形色色的人。有趕車的車夫,運貨的商人,還有些做苦力的勞工。

據野原青川所說,鬼市位于白紙坊糖坊胡同最南段。

這里人煙稀少,房宅的跨度也很大。所以道路異常寬闊。

道路上馬車的車轍印留在沒有修繕的泥路之上,形成了中間高兩邊低的奇怪路況。道路的尾端有一座殘破的牌樓,上書“北菜市”三個大字。

一排木質的沿街商鋪很是低矮,整齊的擠成一排,門口處大都支起了布篷,擺出各種應季果蔬或雜貨。

一切看起來和普通的菜市沒什么不同,走到街尾就是肉食區域,這里可以聞到魚腥和各種肉類混雜的氣味。蒼蠅滿地,嗡嗡作響。

“發現什么沒有?”野原青川悠閑地逛著,不經意的問出這么一句話。

其余三人并不理睬,他們根本沒有發現什么不同。

這條街很長,四人走了很久。

這里的人都在用著不經意的眼神看著他們。或明顯,或裝作無意。

“他們在觀察我們,只有通過考驗才能獲取進入的資格。”野原青川繼續說著。

這句話的隱藏含義在于鬼市另在它處。也

解除了三人的疑慮。也提醒著他們目前正接受著考驗。

不久之后,幾人穿過長長的菜市,野原青川帶領著眾人在一家茶館門前停了下來。

一名老頭正躺在一張竹椅上,打著瞌睡,一只老灰貓躺在他的腹部,也在瞌睡。

“老爹。”野原青川輕聲喚道。

老者睜開了眼,掃視了眾人之后又把眼睛閉上了。

“小點聲,別把老伙計給吵醒了。”老者說著,用發黑的枯手輕輕撫著腹前熟睡的貓。

還好,那只貓沒有被吵醒,緊閉的雙眼擠著兩坨黑色的眼垢,依舊在熟睡。

“你帶來的?”老者繼續說道。

野原青川點了點頭,不敢多說一句話。

“進去吧。”老者又看了一眼眾人,繼續說道。

野原青川拱了拱手,示意眾人趕緊進去。

幾人會意,無言之中悄悄跟了上去。

“等等。”老者突然說道。

眾人皆是一愣。

老者將目光停在陸子軒身上:“我讓他們進去可沒說你。”

野原青川面色一變:“老爹......”

他的話被老者打斷,老者望著陸子軒,繼續說道:“您是官家吧。”

“老夫得找一雅間,親自好好款待一下大人。”老者繼續瞇著眼睛。

陸子軒瞬間領會其中之意,若這是鬼市,那官家就是最忌諱的。他笑著看向那名老者,拱手說道:“家父為官多年,在下只不過是一介白衣,老爹不必客氣。”

可能是自己的氣勢太足,也可能是面前這位老者的閱歷豐富,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己的身份已經面臨暴露的危險,這點陸子軒早就意識到了。

他的回答看似完美,但又有著極大的弊端,只解釋自己是一介白衣和那身官氣的緣由,卻將自己是官家子弟的身份透露給了對方。不過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說辭,只得如此。面對這種老江湖,解釋的太完美反而不好。

老者看著陸子軒,不再說話,也沒有放他進去的意思。

這時野原青川突然發話:“老爹,這三位貝爺是我帶過來的,咱要借您的地兒請他們喝茶,記在我賬上。”

‘貝爺’是鬼市的暗語,指的是有錢的主。野原青川的話說的很明顯,人是我帶的,出了事我來承擔。

老者呵呵笑了起來:“那......雅間伺候!”

聲音洪亮,直穿后堂。一位伙計從后堂快步走出,引著眾人往店內走去。

幾人穿過略顯擁擠的過道,進入一間明亮的大屋子內。剛入坐不久,伙計就給四人各端上一杯茶水。

“真是喝茶?”楊平疑惑的問道。

“別急嘛,先喝杯茶再說。”野原青川回答道。

眾人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茶水,味道不好也不算差。這時野原青川走到窗前,撥弄了一下窗欞,只聽“咔嚓”一聲,接著他推開了那扇偽裝成窗戶的門,眾人見狀,立即跟了上去。

又是一條狹窄的過道,四人走出后堂,來到大廳之內,發覺又是一位老者躺在竹椅之上,不過腹前沒有任何東西,只是右手端著一盞紫砂小壺。

三人這才意識到這是兩個一摸一樣的店連在一起的。不同的是這里顯得非常昏暗,相比較進來的時候,簡直就是一個白天,一個夜晚。

幾人走出店內,那位端著紫砂壺的老者并不作理睬,任由他們走出茶館。

出門的一剎那,嘈雜聲連成一片,熱鬧非凡。眾人皆是驚訝不已,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市。

陸子軒打量了很久,發現這里根本就看不到天空,頭頂不遠處就是類似于屋頂的建筑結構。到處張燈結彩,燈籠掛滿了長長的街,一眼望不到頭。

這里沒有白天,這也是陸子軒對于鬼市的第一印象。

外城比不了內城的繁華。夜禁在這里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更何況這是在白天,偽裝出來的夜景罷了,這點他們最清楚不過,只是這夜市的景色他們真是第一次見。

鬼市所屬的這片區域建筑風格極為巧妙。為了隱藏的更深,索性就不讓人看到。

如果鳥瞰整個區域,會發現這里的建筑并沒有什么不同,民宅和建筑都是中規中矩。唯一不同的是那些看似是房頂的東西,下面全是聯通的空體結構,其余的部分用木板鏈接,形成一個封閉的整體。

所有的門店商鋪都是朝外的,圍成的結構不進去是看不到的。而那些朝外的商鋪就是最有力的偽裝,將圍成的區域變成最隱蔽的不法之地。

手筆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幾個人跟著野原青川,穿過猶如夜市般繁華的街,努力適應著這恍若隔世的奇異景象。目前這個倭人是最熟悉這個地方的人。

野原青川帶領著眾人來到一個鐵匠鋪前,至于轉過了幾個街角,他們已經記不得了。

這個鐵匠鋪擺設的是玲瑯滿目的刀具和兵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已經算不上是鐵匠鋪了,打鐵的匠人可不敢錘鍛出這種東西。

店里的伙計和野原青川已經很熟絡了,他們用著奇怪的方式打著招呼。

“我這可沒有貨了。”野原青川強調著在眾人看來沒有必要的事實。

伙計和他笑著寒暄了幾句,接著便將眾人引入店內。

店的規模很大,陳列著許多陸子軒沒見過的兵器。他們新奇的看著,甚至有買上幾把的沖動。

“我要見穆老大。”野原青川說道。

伙計笑著答道:“老大已經許久不來了。”

“老大在何處,讓他趕緊過來,這可是筆大買賣。”

伙計搖了搖頭:“這我可不知道。”

野原青川“嘖”了一聲,他轉頭看了一眼陸子軒等人,遺憾的說道:“這三位可都是剛入市的,而且都是大手筆。”野原青川說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后,繼續說道:“看到中間那位沒有,那可是絕對的大主家,眼光高著呢,一般的貨根本瞧不上,人我可是給你帶過來了,而且是直接來的這里,待會我把人送走它處,穆老大要是怪罪下來,可不關我的事了。”

伙計心里一驚,不知該說什么好。

“得。”野原青川甩出這句話轉身要走,卻被伙計一把攔住。

“您要是走了,老大估計得殺了我。”伙計用一種哀求的語氣說道。

“你又不知道老大在哪,我總不能讓這三位爺在這耗著吧。”

“我大概知道老大在哪。”伙計說道。

野原青川疑惑的看了伙計一眼,這話聽著有些莫名其妙。

“昨兒清早,店里有個伙計通知了五爺和七爺,說今兒個晚上碰面,這肯定是老大安排的,您去聚仙樓,老大八成就在那。”

“給你們介紹生意,還得我親自去找。”野原青川抱怨道。

“我這店里有生意,走不開,您先去喝著,酒錢算我的。”伙計說著將一顆碎銀塞到野原青川手里。

野原青川掂了掂手中的銀子,走到陸子軒跟前說了些什么,而后幾人就一起走開了。

伙計插不上話,只得默默的跟在幾人身后,將他們送走。

鬼市是沒有白天的,也沒有計算時辰的東西。這里用不著這種東西。唯一能大致判斷時間的,就是那些隱秘的通風口。位于建筑上方,抬頭就能看到天空。

陸子軒聽到穆老大有可能出現在聚仙樓的消息時并沒有表現出驚喜。因為他清楚,那只是一種可能,但他還是做出了部署。

他將姚禾安排在酒樓外接應,和野原青川一起。這次他不打算用這個倭人前去引薦了,而是決定和楊平一起深入虎穴。

野原青川有些不太理解,認為陸子軒有些操之過急。他不會明白陸子軒是在保護他。也不會明白此次將姚禾安排在酒樓外的目的是看住自己。

若他跟去,泄密之人就一目了然了。

四人分開行動,是在晚間。當然這個時辰也是他們推測出來的。

姚禾帶著野原青川朝酒樓外的方向走去,坐在燈光昏暗的地方,隱藏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陸子軒和楊平在酒樓外等了好久之后,才決定進去。

一進門,楊平就快速的掃視了全場,這是他的習慣,要熟悉周圍環境。

“還有幾間雅間?”陸子軒問向伙計。

伙計熟練的介紹著,中途強調了一句:“靠南的那間千萬不要靠近。”

陸子軒會意,隨便選了個房間,就讓伙計前去帶路。

坐定之后,二人稍作準備,楊平活動了一下筋骨,陸子軒也喝了一杯茶水,二人趁伙計下樓之余,來到那間靠南的房間。

楊平輕叩兩下房門,隨即推門便進。

房間內坐著整整七人,喝的興起,所有人都以為進來的是店里伙計,都沒做理睬。等意識到不對之后,所有人便停止了交談。

靠近門口處坐著一個坡腳漢子,拍案起身,大聲喊著:“你們是什么人!”

“天保山莊,楊平。”

“順天府,陸子軒。”

在場的眾人全部愣住了。一個是極具威望的江湖勢力總鏢頭,一個是來自本地最高行政機構的官府。二人同時現身于鬼市,而此時正面帶微笑的和他們打著招呼。

眾人不再說話,他們連試探二人為何前來的勇氣都沒有了。

“見過穆老大。”二人齊聲說道。

“幸會。”為首的一人拱手說道,露出那只沒有手指的左手和深陷的空洞右眼。

“不知二位前來,所為何事?”穆老大故作鎮定的說道。

“為暗殺朝中大員一案而來。”陸子軒說道。

“血口噴人!”坡腳的漢子朝二人吼道。

“我沒說是你們干的吧。”陸子軒依舊平靜。

眾人聞言都不再說話,一個個表情凝重,似是在思考著什么對策。

“今日前來此處的目的,是在下聽說此案與您穆老大有著很大的關系。”

“大人定是搞錯了,身殘之人沒那么大魄力。”

“穆老大謙虛了,您在鬼市也不是養老的。再者,若沒有足夠證據,我也不會來這種地方。”

穆大勇苦笑一聲:“看來大人是非要給我定罪了。”說著便要走向陸子軒。

陸子軒有些納悶:“穆老大這是要做什么?”

“大人不是要將我帶到貴府天牢里逼問嗎?我直接跟你過去便是,你們當官的不都喜歡這樣嗎?”

“穆老大誤會了。”陸子軒解釋道。

“誤會?楊總鏢頭一同跟來,不可能是喝茶的吧。”

楊平終于發話了:“實不相瞞,楊某前來,也是為了此案。”

“你們欺人太甚!”坡腳的漢子抽出佩刀,大聲喊道。

楊平眉頭一皺:“閣下確定要動手?”

這句話讓怒火中燒的坡腳漢子更加惱怒,他很清楚目前的處境,也明白楊平是何許人也,但這種挑釁的語氣,并不是所有都能忍的了的,他就是如此。

“楊平!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剁了你!”坡腳漢子用刀指著楊平說道。

沒等楊平回答,在座的幾人同時制止道:“老七,不可造次!”還有一人忙去收刀,硬生生將坡腳七按了下去。

這些舉動將坡腳七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包括坡腳七自己,和楊平動手,無異于找死。

“楊鏢頭息怒。”眾人紛紛說道。

陸子軒意識到這種興師問罪的架子有可能會使事態變的更糟糕,他嘆了口氣,決定換種方式溝通,于是他詢問道:“能否坐下來喝兩杯。”

突如其來的轉折讓所有人都很驚訝,為首的穆大勇慌忙讓出兩張主座:“大人請上座。”

“不用麻煩了,坐這就行。”陸子軒選了兩個靠近門的位置,和楊平一起坐下。

眾人等二人落座之后,陸續坐了下去。

穆大勇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吩咐道:“快去給大人換兩幅杯盞。”

“用這個就行。”陸子軒說著舉起酒杯,敬向眾人。

楊平沒有喝酒,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酒局上的所有人。

喝完一杯酒之后,氣氛變得很詭異,楊平不得不承認這是他生平遇到的最尷尬的飯局。

“穆老大的手怎么回事?”陸子軒突然問道。

穆大勇揚起那只殘缺的左手,一根指頭都沒有的手掌看起來很別扭。

“你說這個啊。”穆大勇有些感慨,他轉起左手翻看起來。

“這是在戰場上被斬下來的。”

“你是一名軍士?”陸子軒問道。

“不止是我,他們都是。”穆大勇說著指著眾人一一介紹道:“他的耳朵,他的手臂,還有他腹部的哪一道傷口,還有他的坡腳......”

“那是一場硬仗,我們孤立無援。那天的風很大,北元人的馬很快,刀很鋒利,箭矢也很準。我們沒有堅守城池,也沒有丟,一隊人馬沖出城去,被斬盡了才被援軍拉回。那天我們都沒有害怕,因為有兄弟在,因為背后就是我們要守護的百姓。直至被拉回來的時候我都是這么想的。”

穆大勇說到這里有些感慨,他喝了一杯酒,繼續說道:“我右眼上的箭是老四給我拔下來的,還有老秦,他一直抱著他的那只腿,到死都沒有松手......我一直以為這是值得的,因為我們要守護的是百姓,是哪些底層最無助的人。可是現在呢,他們對這些為他們擋住戰爭而受傷的人視若無睹,竟聯合那些狗官一起欺壓我們。我們的田地,房宅,甚至撫恤金都被他們壓榨的一滴都不剩。還妄想將我們趕出村落。你以為我們想呆在這暗無天日的鬼地方啊?”

“所以你想到了報復。”陸子軒說道。

穆大勇笑了起來:“大人還以為那些大員是我殺的?”

“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穆大勇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我沒什么可解釋的了。”穆大勇略顯無奈。他右手食指輕輕敲打著杯口,一下,兩下,三下。忽然,他猛然起身將桌面掀翻。手下六人配合十分默契,在桌面掀起的一瞬間全部起身,往后退卻。

桌面朝著楊平這邊翻倒過來,他有些意外,但是沒有任何慌張,他抬腳將桌面抵住,然后用力一蹬,將其踹向穆大勇眾人。“砰”的一聲,桌子砸向眾人,碎成兩半。

與此同時,坡腳七趁機抓住慌亂的陸子軒,揪著脖領,將其拽到一邊,用刀抵住他的脖頸,大喝一聲:“莫動!”

楊平躲過兩只向他橫飛過來的椅子之后,便不敢再輕舉妄動。他快速掃視了一眼狼藉一片的屋內,目光停在了陸子軒身上。

“嗖,嗖。”兩把刀朝著房間內亮著的兩盞豎燈飛去,將燈籠的火瞬間砍滅。

楊平暗叫不好,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便聽到窗子破碎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些連串的落地聲,街上瞬間炸開了鍋,嘈雜聲連成一片。

楊平沒有追出去,而是徑直奔向陸子軒的身邊。借著破碎窗欞透射進來的街光,楊平看到躺在地上的陸子軒,生死不明。慌忙湊上前去,緩緩將陸子軒的頭扶起,查看傷勢。他明白,賊人若是著急逃走,只是一刀,便可殺了陸子軒。一陣不安的感覺涌上心頭,他慌忙伸手去探陸子軒的鼻息。

樓下一直埋伏的姚禾和野原青川一直盯著酒館的二樓,方才窗子破碎,驚動了二人,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從二樓跳下六七個人影,正落在道路的對面,離自己不到二十步的距離,隨后便四散逃開。

姚禾大叫不好,慌忙起身上跑了過去,野原青川扯袖擋住面部,將臉偏向一旁,不敢去看。姚禾沒做理會,擠開擁擠的人群,慌忙去追那個坡腳的漢子。

坡腳之人跑的很慢,姚禾眼看就要追上,卻見那個破腳的漢子拐入一個胡同,他剛要追去,到胡同口便停下了腳步。

“糟糕。”他心里暗叫道。方才他追人之時,沒見其他人從窗內跳出,陸子軒先不說,楊平在干嘛,莫非他倆都出事了?姚禾這樣想著,沒有向前再邁出一步。他明白,僅憑自己,即使追上那人,也不能拿對方怎么樣,搞不好自己會命喪此處。

姚禾向后退了幾步,黑暗的胡同口讓他愈發慌張,猶豫片刻,便原路折回了。

野原青川還在樓下焦急的等待著,見姚禾回來,慌忙迎了上去:“怎么樣?”

“跑掉了。”

野原青川嘆了口氣:“我是不敢去追吶,他們要是認出我來,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見楊鏢頭沒有?”

野原青川指了指西方:“楊鏢頭從二樓跳下,便向西追那二人去了。”

“陸大人呢?”

“到現在都沒瞧見,估計還在樓上。”

“不好,陸大人出事了。”姚禾慌忙跑向客棧,直奔二樓。

門還是關著的,姚禾不安的推開門,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尋找著陸子軒的身影。借著街道上透射進來的燭光,姚禾看到躺倒在地的陸子軒。他慌忙上前探尋鼻息,隨后便松了口氣。

“氣息尚存。”姚禾對身后的野原青川說道,聲音都有些顫抖。

“那太好了。”

姚禾隨即將陸子軒的頭輕輕扶起,快速摸尋陸子軒的全身,找尋著傷口,但并未發現什么。接著姚禾便輕聲呼喊著陸子軒的名字,一聲又一聲。

陸子軒緩緩睜開雙眼,盯著姚禾看了好大一會兒,才逐漸清醒過來。剛才坡腳七沒有殺他,只是敲了他的后腦,使其昏迷。

后腦的疼痛使得陸子軒吸了一口涼氣,他緩緩問道:“人呢?”

“都逃走了。”

陸子軒掙扎著要起身,發現有些力不從心。姚禾慌忙將其攙起,安慰道:“楊鏢頭已經去追了。”

陸子軒踉蹌的來到窗邊,看著樓下早已恢復平靜的街道,碎裂的木屑散落一地,幾個伙計模樣的人還在打掃。

“這鬼市道路復雜,楊鏢頭恐怕力不從心吶。”陸子軒看著窗外,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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