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接著講鄢陵之戰。
養由基聽到了楚共王的怒叫,他立即驅車過來,手里還握著一柄長戟。
楚共王用剩下的一只眼看到了養由基的長戟,突然想起來原來他的箭被沒收了。
于是,楚共王抽出自己箭筒里的兩支箭:“就給將軍兩支箭,把那家伙給不谷射死嘍!”
養由基很焦急,射中楚共王的那支箭不知從何飛來。也幸虧距離超遠,這支箭僅僅是射中了楚共王的眼睛,卻未能穿透,從而未射死楚共王。
這時,魏锜遠遠看到楚共王手捂右眼在那里大叫,顯然他射中了楚王。
大喜之下,他大聲叫道:“楚王被我射中了,楚王被我射中了。”
一邊叫,一邊用手指著楚共王這邊。
是的,這樣的消息,魏锜必須要告知將士們,這是他的功勞。
有了這份功勞,他魏锜將名揚全軍,從而升職為卿。當上晉國的卿大夫,是魏锜畢生的追求。
但這樣的大聲叫喊,他暴露了自己,而且是將自己暴露給了天下第一神箭手。
養由基聽得分明,他見大王受傷,心里頭本就是很火大,領得王令,正愁找不到敵人呢,誰知敵人正在那里叫囂,不由心里頭暗暗冷笑:“小子,叫你狂,嗝屁去吧。”
然后,抬手便是一箭朝魏锜射去。
魏锜還在那里手舞足蹈興奮著,猛然脖頸處一緊,一痛,一涼,一熱,他低頭一看,一支長箭已穿透了他的脖頸。
他低下看箭的頭,再也沒有抬起來。
魏锜就這樣死了。他生前最后說的話是重復了多遍的“楚王被我射中了”。
只是不知道,他生命中最后一刻在想的,是否自己即將當上晉國的卿,還是無比的遺憾?
養由基將剩余的一支箭呈給楚共王,向楚共王復命。
此時楚共王也很后悔,他不該沒收了養由基和潘黨的箭。當時的沒收只是一時的警示,但大戰開始他忘了應該給這兩員虎將配備趁手的武器,弓和箭。
楚共王命人將潘黨和養由基的箭全部還給他們,還命專人給他倆負責提供足夠的箭。
由于楚共王的意外受傷,而且是重傷,本來膠著的混戰場面一下子便發生了變化。
楚軍這邊少了楚共王的親自擂鼓和沖鋒陷陣,士氣明顯低落了下來。
晉軍那邊已知楚王受傷,頓時士氣大漲,再加上兵力上的絕對優勢,排山倒海般地向楚軍陣地壓來。
楚鄭聯軍終于擋不住了,首先擋不住的是鄭軍。
鄭成公雖然親自擂鼓作戰,鄭軍雖然是勇猛頑強。但敵我態勢已然發生變化,而且晉軍就專挑鄭軍打,鄭軍終于敗了。
鄭軍一敗,楚軍也敗了。不過,不是潰敗。
楚軍中軍統帥公子側見楚共王受傷,他立即命令衛兵保護楚共王撤出戰場,回楚營療傷。
公子側布置了數道阻擊線,指揮中軍有序撤退。尤其是將潘黨和養由基這兩大神箭手的作用完全發揮了出來,兩人一左一右,箭無虛發,晉軍死傷慘重,不敢輕易壓上來。
楚軍終于撤回了軍營,這一戰,楚軍算是敗了,但是小敗。
史料記載,晉軍傷亡千余人,折損大將一員;楚軍傷亡兩千余人,折損了楚王的一只眼睛。
晉軍雖勝,但晉軍都被楚軍的兩名神射手給鎮住了,養由基和潘黨。
養由基保護著楚共王撤退,在這一戰中,養由基大展其箭術,尤其是其一箭射殺了魏锜,被楚人尊稱為“養一箭”。
戰爭尚未結束,歷史上晉楚第三次正面交鋒按理說也不應該就這樣結束,畢竟這關系到誰勝誰將奪得諸侯聯盟盟主之位的大事。
楚共王是一個不服輸的人,他雖身受重傷,但他回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布:楚國的將士們,繼續整軍備戰,明天跟不谷與晉軍決一死戰!
是的,楚共王不能在自己任內將父親楚莊王所創的霸業給毀了。
此戰,關系到楚國的霸業,關系到楚國的前途!
晉軍的細作將楚軍積極備戰的情況報告給了晉厲公。晉厲公倒吸了一口涼氣:楚王瘋了么?他受那么重的傷,怎么還要死磕?
整個晉營一片躁動:楚軍強悍,哀兵必勝,同仇敵愾,這樣的敵手,怎么對付?
確實,楚軍現在都被大王所感動了,因為大王受傷且不言退,將士們群情激昴:誓死捍衛楚國名譽,誓死效忠大王,打敗晉國佬,活捉晉侯!
所有人中,只有中軍統帥、大司馬公子側非常郁悶。在所有的兄弟中,楚王對自己是最親近和信任的,包括讓自己擔任中軍統帥。
公子嬰齊雖然為令尹,但只擔任了左軍統帥。
但自己卻辜負了這份信任。首戰告負,是因為中軍敗了,而且令大王受傷。這一切的責任,都應是自己這個中軍統帥來承擔。
現在大王命令已下,自己還是早作準備吧。
公子側立即部署調遣,將軍務忙好,然后早早回自己的營帳。他準備吃個飽飯,好好休息一番,明天必須將功贖罪。
他的近侍是一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他見主人怏怏不樂,很想為他分憂。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對,給主人弄點美酒來。
近侍將美酒裝到了羊皮水壺里,對公子側說:“司馬大人,您今天很辛苦了,喝點水吧。”
公子側打開壺蓋,大大喝了一口,很快便感覺不對:這不是水,是酒。楚軍規定,軍中不許喝酒。
公子側怒道:“你怎么能給我喝酒?”
近侍忙道:“大司馬,這真的不是酒,是水,只是喝起來有點酒的味道而已。
大司馬征戰一生,小人想給大司馬準備點特殊的水,喝了可以讓大司馬休息好,這樣明天可以更好地為大王作戰啊。”
公子側一想,也是,雖然有軍規不得飲酒,但反正明天又要開戰了,喝了這壺酒,美美睡一覺,明天多殺敵,誰會在意這個呢?
于是,公子側就大口將酒全部喝完。然后,酒意很快上來。
他吩咐誰來都不要見,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