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2018年至2020年間寫下的六個東西,在此之前,我已經八九年沒寫過小說。沒寫是因為當編輯以后看見太多天才型選手,面對自己天賦的缺失露怯了,不僅想掩蓋,還想嘲諷。這幾年重新開始寫,并非技巧有所長進,而是終于學會不害怕露怯。不愛自己的人很難用帶著愛的眼神審視自己的作品,我找到了問題根源,正學著與其和解。
事實上寫就是寫,人類避不開將混沌思緒具象化的天性,用語言,用戰爭,用藝術,我僅想選用一種不傷害他人,沒有觀眾也不要緊的方式,書寫而已,誰也不應該剝奪我手與腦的權利不是么,哪怕是我自己。
有段時間,我和故事里的人物一樣,盛產各種無以名狀的情緒。那時發現閱讀拯救不了我,冥想和運動不能,工作和社交更是白搭,唯獨寫出來卻有那么一點作用。哪怕不給任何人看,只存放于電腦中,它們也和心緒一起仿佛有了去處。這些包含了我的個人經驗,卻又越過它們自然生長的故事,有另一個世界吧?在那個世界,即使是如抽屜般狹小的落腳處,寧靜也愿意降臨。
“館子”是我開的餐廳的名字,用作書名是因為不想抽出某篇取其同名,不想側重于六篇中的任何一篇——它們在某個時期對我來說同等重要,同樣在完成后被我很快忘卻。隨即想到這個似乎沒有意義但可以賦予很多意義的詞,一個似乎永恒中性的詞,有種萬象靜納其中的空間的力量。我喜歡中性,也喜歡永恒,雖然對后者的向往帶給我極大痛苦,雖然傷痕累累,我仍無法否認其迷人之處。
說沒有被永恒迷惑過的人,都是騙子。那之后有人選擇走近心理學,靠近宗教與玄學,有人找到信仰,有人倚仗藝術與創作。
這么說來,書寫可能是企圖創造永恒的自大行為之一吧。
這么說來,書寫也的確是一種信仰。信仰意味著它之于當事人的意義永遠比旁觀者多得多。
是的,我所寫的這些,于我個人的意義一定比任何人多得多。
對我來說,寫小說是搭建可以哭泣的房間,而悲傷自由簡直是人類的至高自由——綜上所述,你應該明白我為什么寫了。
至此,如果你仍然愿意往下看的話,謝謝你,歡迎光臨。
賀伊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