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印度佛教史
- (印度)S.R.戈耶爾
- 3284字
- 2021-09-30 12:27:25
第一篇 背景和起源
第一章 前吠陀和吠陀背景
一 史前和印度河流域宗教遺產
印度宗教觀念的史前先兆
語言古生物學和考古學只能告訴我們一點兒史前印度社會的宗教觀念。然而,我們很容易想象在那時人類的生活依靠狩獵,如果人類有任何超自然的想法,其構想必定會與他們的狩獵活動相聯系。正因為如此,我們相信崇拜獸主為父親神遠早于崇拜體現繁殖力的母親女神。后者的流行可能在男人從事農耕和飼養家畜之后,因為這兩種活動依據繁殖現象。
這樣,在史前時期,產生父親神(與狩獵相聯系)和母親女神(與繁殖力相聯系)的觀念。甚至今日,在整個印度都能發現各種與農耕和飼養家畜相聯系的民間儀式和節日。也有許多地方性的神和女神,其中一些沒有融入古典印度神和女神的大序列中。“毫無疑問,這種現代民間宗教,大部分是極其古老的,含有最早的新石器-銅器時代定居和拓展的特征。”[1]但是,幾乎不可能將其中的古代成分和后期的增加作出區分。
印度河流域文明
在公元前三千紀下半葉,印度文化緩慢的發展中突然涌現壯觀的印度河流域文明,也稱為哈拉巴(Harappa)文化。印度河流域文明的先兆是俾路支山脈村莊遺址即納爾(Nal)文化、馬克蘭海岸至印度河三角洲西部遺址即古利(Kulli)文化以及拉賈斯坦和旁遮普地區河流沿岸的一些鄉村共同體遺址。俾路支和信德的村莊遺址出土大量赤陶女性小塑像,一般認為是女神[2]。在這些鄉村文化之后,印度河流域文明包括其所影響的地域,不僅有印度河灌溉的旁遮普和信德平原,也有北部拉賈斯坦和格提亞瓦爾地區。它們在時間和空間上都表明具有高度的文化一致性。它們的城市依靠農村的剩余物產維系,不僅表明一致性,而且體現高水平的城鎮規劃。印度河流域文明的創造者還不能確定他們的種族,也不知道他們的語言。奧欽斯(Allchins)指出,無論怎么不可能,其創造者有兩種選擇:或者是印歐族人或印度-伊朗族人,或者是達羅毗荼族人[3]。然而,恰托巴底亞耶(K.C.Chattopadhyaya)[4]和般代(G.C.Pande)[5]堅持認為,就我們目前的知識而言,將其創造者歸諸吠陀雅利安人或認為它晚于吠陀時代,肯定是不切實際的[6]。吠陀文化達到頂點在佛陀時代,這是毋庸置疑的[7]。碳-14年代測定法幾乎已經作出結論,運用MASCA校正,印度河流域早期和成熟期大約分別屬于公元前3200年至公元前2200年和公元前2700年至公元前2100年,而晚期哈拉巴屬于公元前2100年之后[8]。
印度河流域文明的宗教
印度河流域文明的發現徹底改變了我們對印度宗教史的觀察,因為現在可以確定印度教的一些基本觀念和一些原始信仰以及與非正統意識形態相關的看法,都可以追溯到這種雅利安人之前的前吠陀文化。毋庸置疑,印度河流域的人民屬于多神信仰,已經達到擬人化,他們采用擬人化和非偶像兩種形式崇拜他們的神祇。
然而,他們的萬神殿是以男性神為主,還是以女性神為主,頗有爭議。按照馬歇爾(Marshall),是以女性神為主[9],而按照夏斯特里(Shastri),則以男性神為主[10]。印度河流域文明中的母親女神崇拜,依據在它的各個遺址(除了羅達爾遺址)出土的赤陶女性小塑像而得到證實。在印度河流域文明中出土的刻有各種與母親女神崇拜相關情景的印章也進一步證實這一點[11]。例如,在哈拉巴出土的一枚橢圓形印章上,在右邊表現一個裸體的女性,身體倒立,兩腿分開,從她的子宮長出一株植物。另一枚印章可能是刻畫一個樹女神。從這棵樹的樹葉可以認出是無花果樹 。在莫亨焦達羅和哈拉巴也發現有大量環形石頭,直徑從一英寸至近四英尺。馬歇爾正確地猜測這些可能表明女陰
,即女性生殖器官,象征母性和繁殖力。同時,在同一遺址發現它們與陽物(phalli,按照班納吉的說法,它們如此逼真,以致不可能作出別樣解釋[12])并列,表明難以否定馬歇爾的猜測。
馬歇爾假設在印度河流域宗教中存在一位偉大的男性神,并正確地認為是后期濕婆的原型。奧欽斯也認為一些受崇拜的石頭偶像,也可能是廟宇,用于祭拜同一位神祇[13]。在一系列印章上發現這位神祇的最有意義的表現。在莫亨焦達羅發現其中的一枚(麥蓋伊排序第420)表現為瑜伽姿勢——蓮花座 或龜座
[14],具有濕婆手印
中的眼睛形態[15]。他坐在一張低矮的座位上,兩側有鹿(鹿座)。他的雙臂伸展,佩戴有許多手鐲[16],雙手放在膝上。他佩戴一連串項鏈,頭上有一對犄角,與一個高聳的扇形頭飾會合。他的陽物勃起,有三張臉(或四張臉),周圍有叢林動物(右邊有象和虎,左邊有犀牛和水牛)。在象鼻下面有一個人形。莫亨焦達羅印章上刻畫的這位男性神究竟是哪一位,頗有爭議。塞勒道爾(Saledore)猜測他是火神[17]。遮耶薄伽梵(Jayabhagavan)[18]和許多耆那教歷史學者[19]相信他是一位耆那教阿羅漢。佛教學者喬希(L.M.Joshi)猜測他是一位密教成就師(siddha)的原型(還有著名的青銅“舞女”塑像是怛特羅瑜伽女的原型[20])。夏斯特里(K.N.Shastri)認為他是一位身體的各種器官由各種動物構成的神,雖然他的構想與樓陀羅(Rudra)神相似[21]。然而,按照蘇立凡(H.P.Sullivan)[22],這位神不是男性,而是女性。但是,如今絕大多數學者,如 G.C.般代和莫雷斯(Moraes)和丹德卡爾(P.N.Dandekar)等都同意馬歇爾的觀點,認為這位神是后期濕婆的原型[23]。夏斯特里(K.A.N.Sastri)對此表示懷疑,雖然他承認瑜伽的古老[24]。我們也認為馬歇爾看來是正確的,即相信與這位神相聯系的大部分特征見于后期的濕婆,通常被描寫為三張臉(或四張臉,trimukha 或caturmukha)、獸主
和瑜伽王
,坐在鹿座上。他的特殊武器
是三叉戟
,這或許與頭上三個尖端的犄角頭飾有某種關聯。
在第420等印章上刻畫的這位有三個尖端頭飾的神暗示后期濕婆的原型,這一點根據其他許多因素而強化。首先,在往世書印度教中,濕婆以人的和陽物的形式受崇拜。現在,正如我們在上面看到的,在印度河流域各個文化遺址發現許多石刻陽物。印章上的這位神陽物勃起表明它們與印章上刻畫的這位神有聯系。其次,濕婆與蛇類聯系緊密。在一枚印章上,表現蛇類與這位以瑜伽姿勢坐在座位上的神在一起。印度河流域人民崇拜一位濕婆的原型,也崇拜一位母親女神。這位女神在往世書宗教中表現為性力 和濕婆的妻子。這個事實也指明同一方向。
總之,正如費爾舍維斯(Fairservis)所說,難以忽視印度河流域具有的一種宗教性質。從個人的出生至死亡,人們能察覺其蹤跡。林伽(,陽物)崇拜的證據,刻畫孕育,刻畫從女神子宮長出植物,在哈拉巴發現罐中的林伽,表現動物祭乃至人祭,所有這些明顯暗示與生育和繁殖力相關。雕刻品暗示的正規列隊、沐浴儀式和祭司,使用犄角頭飾,偶像的成分,“吉爾伽美什”(Gilgamesh)母題,所有這些證明與各種迄今不充分明了的力量相聯系的神話和儀式的復雜性。
印度河流域文明與此后印度宗教傳統的聯系
印度河流域宗教從未完全滅絕。這種宗教的許多特征在后來的吠陀時代以及此后時代的印度宗教傳統中得到再現。首先,印度河流域宗教對印度宗教中的偶像崇拜作出貢獻。它對于吠陀雅利安人是某種新事物。同樣,采取諸如陽物和女陰這種崇拜形式對神祇崇拜在印度教中如此普遍,也是印度河流域宗教的貢獻。其次,女神幾乎不是吠陀宗教的產物[25],因此,她們作為重要的神祇出現在往世書印度教中,也應該認為是印度河流域宗教影響的結果。最后,印度河流域宗教對大神概念的貢獻,可以確信這種概念與后來的濕婆共享許多特征:三張臉、陽物勃起、瑜伽王和獸主。他被構想成人的,也可能是陽物的形式,與蛇 、公牛
和犄角,也可能與三叉戟相聯系。他或許被認為是弓箭手和舞王。他幾乎也可能被認為是母親女神的丈夫和兄弟[26]。因此,在后期吠陀和吠陀之后的時代中,樓陀羅-濕婆和母親女神概念的衍化主要是印度河流域宗教影響的結果。在印度河流域人民中的瑜伽知識也極其有意義,是對印度教的主要貢獻之一。在某種程度上,至少是間接地,奧義書、佛教和耆那教思辨的源頭可以追溯到印度河流域時期。數論
的兩種永恒的本原——陽性的原人
和陰性的原初物質
也不是絕對不可能受到印度河流域宗教父親神和母親女神崇拜共存的影響。“這可能顯得自相矛盾,印度河流域文明傳遞給后繼者一種持久的形而上學,而完全沒有傳遞它達到頂峰的物質文明。”[27]按照G.C.般代,印度河流域文明提供印度文化兩方面的證據——入世法
和出世法
。在母親女神崇拜中,人們能覺察到創造原則崇拜,即對具有繁殖力的大地母親和自然的崇拜,這在整個古代世界屬于入世的宗教。同時,對坐在獸類中間的獸主的崇拜,顯然提示一種出世的瑜伽傳統[28]。總而言之,毫無疑問,在哈拉巴文化的宗教中,有大量的成分延續并塑造此后的印度教觀念和體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