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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東漢魏晉的九品戶

完整地考察戶等制度,應當以具體制度為中心、政策為外延包括細節的調整進行全面考察;包括制定戶等的具體方法(手續、時限、憑依)和作用(范圍、方式)等方面,由于戶等制度初創時期史書記載少而不系統,難以全面考述其具體內容和實行情況,只能就所見資料散述其幾個方面。

漢代劃分戶等的手續,由《后漢書·安帝紀》注稱“方今八月案比之時,謂案驗戶口,次比之也”,知劃戶等與整飭戶籍是同時進行的。同書《鄭弘傳》和《職官五》記載鄉三老、縣嗇夫“皆主知民善惡,為役先后;知民貧富,為賦多少,平(評)其差品也”,是鄉三老與縣嗇夫一同評定。傅舉有先生認為,漢代都是鄉有秩或嗇夫主管民資登記(即劃戶等),具體辦理的是鄉佐。[3]再據該書《江革傳》所說“每至歲時,縣當案比,革以母老,不欲搖動,自在轅中挽車,不用牛馬”,可知還要由縣司統一審定,如同后來隋朝的“貌閱”。結合《周禮》所述三年一大比,上述“八月案比之時”以及《后漢書·皇后紀序》所記載的“漢法常以八月算人”,知每隔三年的秋八月為整編戶籍和戶等的時間。

劃分戶等的主要依據是資產。辦法是將各類物產折價總計,在各戶之間比較高下。資產的范圍為主要生產生活資料,《后漢書·和帝紀》永元五年正月丁未詔說郡國核資時不僅計田畝,而且“衣履釜鬵為貲”而計之。《居延漢簡》中的“貲合文書”反映核資時先分列田畝、房舍、牛馬、車輛和奴婢之價,最后標明總折價。這雖然不是劃分戶等,但反映的核資方法應當與劃分戶等的方法相同。《三國志·魏志》記載曹操為司空時“每歲發調,使本縣平貲”,曹操為司空的時間是建安元年至十三年,所反映的是東漢末之制,一個平(評)字透露出漢末劃分戶等的信息。

與后來不同的是,漢代劃分戶等時對人丁這一因素考慮較少,甚至完全以資產為主,漢簡中所記的奴婢是作為“會說話的工具”來與其他物產一同折價計算,不是當作人丁。關于各等戶資產標準,可由一些零散資料推論如下:

上戶——亦稱大家、豪民。以徙豪富實邊遠郡縣為例,《漢書·武帝紀》所劃定標準為三百萬以上,《宣帝紀》為百萬以上,《伍被傳》為五十萬以上。《郭解傳》索隱曰“貲不滿三百萬為上中”,即不在遷徙的豪富之列。由此可知上戶的資產一般在百萬以上,至少在五十萬以上。

中戶——亦稱中家、中人、中民。《史記·孝文本紀》記載當時“百金,中人十家之產”,萬錢為一金,《漢書·成帝紀》記載綏和二年令水災郡縣“民貲不滿十萬,皆無出今年租賦”;《平帝紀》記載元始二年全國“被災郡不滿十萬勿租稅”。中戶以十萬錢為多。

下戶——亦稱小家。《漢書·武帝紀》記載“天下貲不滿五千,徙置苑中養鹿”以維持生計,《元帝紀》規定“貲不滿千錢者賦貸種食”,《成帝紀》曾令“天下民貲不滿三萬勿出租賦”。下戶資產在三萬錢以下,多不滿萬錢。

以上只是大致分野,是約定俗成的,至于細劃為九品時的標準則尚難知曉。可以肯定的是,漢代的大家、中家、小家諸稱謂雖然主要仍是社會生活中的習慣用語,但已有了明顯的制度因素,已開始向制度演變了。《后漢書·桓譚傳》注曰“中家,猶言中等也”;清人周壽昌《漢書注校補》釋曰“中家,猶文帝所云中人產也,今俗亦稱上戶、中戶、下戶”。只是在很多場合下這些仍然是社會生活中的習慣用語。考慮到中戶概念逐漸運用到財政制度上的趨勢,盡管漢簡中尚未看到明確的戶等記載,也不能因此認為漢代不存在戶等制度。

漢代稅役分田租、人頭稅(口賦、算賦)和力役。田租直接按畝計征(十五或三十稅一),力役直接按人丁數目征派。只有人頭稅中的一些內容與戶等高下有關,其中主要是“貲算”之法按戶等高下征課。《后漢書·劉平傳》記載劉平為全椒長時“有恩惠,百姓懷感,人或增貲就賦”,即指貲算之法。黃今言先生《秦漢賦役制度研究》一書計算出當時上戶歲課12000錢,中戶1200錢,小家600錢,并認為貲算征課與“九品混通”有關,這是很有見地的。

貲算并非一開始就是資產稅,其含義有一個演化過程,由《漢書》所說“以貲為郎”看,最初的“貲算”之法主要是以財取仕任官,還不是稅目。在此,我們自然想到東漢以后“九品中正”的選官制度,戶等在當時也稱作“九品”戶制,且二者都與資產有關,似不能簡單地將二者的名稱相同看作偶然的巧合,而應該考慮二者是同一制度或同出一源的可能性。據記載萬錢為“貲”,出百二十七錢為“算”,似與選官之法并行。據此可以作這樣的推測:因為十萬貲以上即中戶以上才可任官為吏,所以評定貲算之制對于上戶是為了選官取仕,對于下戶是為了征課,對中戶則有雙重作用,即貲算法在當時是一個有著雙重意義的制度,后來又由此演化出九品戶制和九品中正制兩個制度。[4]資料缺乏,尚難進一步論證。如果這個推論有一定道理,則可進一步印證,評貲在漢代不僅僅是資產項目和價值的核計,而是在以“貲”或“算”為單位統計時已經順便劃分民戶等級了。

三國分立時期,戶分若干種類如兵戶、雜戶,史書上不見戶等的具體記載。唯前引徐堅所記西晉“九品混通”征戶調之法是“舊制”,當包括魏制。九品混通,即以資產數目將民戶劃為九個級別,按高下有差別地進行征收。曹魏規定“田租畝四升,戶出絹二匹,綿二斤”,田租以畝計證,或按地等區別數量,但與戶等無涉;戶調以戶計,戶有高下,系按戶等高下征收。調統一規定數額,唐長孺先生解釋說:“這一個定額只是交給地方官統計戶口征收的標準,其間貧富多少由地方官斟酌,但使每戶平均數合于這個定額而已。”[5]這個解釋符合當時戰爭環境中的戶等與戶調搭配的特點:中央政權沒有條件普遍管轄各地征調的詳情,只掌握平均數和總額,具體由地方官以一州一縣為單位,根據統一標準自行征收。高敏先生通過考察孫吳時期的簡帛文書,認為在孫權統轄下的長沙郡與臨湘侯國境內已經確立了三等九級的戶等制度,這是從西漢三等戶到南北朝九品戶之間的過渡環節[6],使漢晉時期戶等制度的發展變化過程明朗化了。

晉代沿用了漢代評貲收貲算錢之法。據《晉書·劉超傳》記載,劉超做句容縣令時見此前縣司“常四出結評百姓家貲”,往往擾民,劉超改其法,“但作大函,村別付之,使各自書家產”。證明晉代一直存在評貲之制。可能與漢代一樣,晉代在評貲的同時也就劃分了民戶等級。資產所包含的內容雖未明載,與漢代不會有多大差別,即以田畝為主,兼及牲畜、宅園、日用雜物,將家中所有的生產生活資料一并折價,總計起來劃等。

晉朝征收租調制,不僅戶調按戶等高下征收,連同田租也因占田課田制下事實上的貧富不均而按戶等征收。徐堅《初學記》卷27引《晉故事》記租調令文曰:

凡民丁課田,夫五十畝,收租四斛,絹三匹,綿三斤。凡屬諸侯,皆減租谷一斗,計所減以益諸侯;絹一匹,以其絹為諸侯秩;又分民租二斛(按:似脫漏絹二戶一匹),以為侯俸。其余租及舊調絹二戶三匹,綿三斤,書為公賦,九品相通,皆輸入于官,自如舊制。

這段令文分三個部分,先講租調總額,再講歸諸侯的部分,最后講歸官府的部分。前兩者不涉及戶等,最后歸官府的部分才按“九品相通”的辦法征收。九品即九等民戶,所謂“舊制”,當系漢魏之制。曹魏時田租計畝而征(畝納四升),戶調才按戶等高下征收,與魏制不同的是,西晉田租戶調都要“九品相通”了,不過,就具體方法而言則與魏制沒有區別。據《隋書·食貨志》記載,東晉稅制為調布絹二丈,祿絹八尺;租米五石,祿米二石。值得注意的是該令文的末尾說“蓋大率如此”,揣其意是指按此前的“九品相通”之法,即此數為中央征收的各民戶的平均數額,各縣要據此按民戶等級高下有差別地攤派,總平均數必須合乎此規定數。

關于晉代租調中哪一部分按戶等征收,史學界有不同看法。有學者認為租與調都按戶等高下征收,也有學者認為只有戶調與戶等有關,不涉及田租。據一些記載來看,晉代戶調沿用魏制,按戶等征稅當屬無疑。同時,占田課田作為一種制度,雖然著眼于均,卻不可能真正做到平均,土地兼并和貧富分化依然存在;各民戶雖然有了名義上的等額土地,實際占有數量卻并不相同,甚至相差甚懸。岑仲勉先生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在“不足五十畝應減除多少,由地方征收官斟酌核定。……如果不問實情,一律課以谷四斛絹三匹,是難以行得通的”[7]。這樣,在扣除了相同的侯俸侯秩之后,余下“書為公賦”的田租也不可避免地與調絹一樣“九品相通”,按戶等高下有差別地征收。較之漢魏時期,戶等制度的作用范圍已經擴大到整個租調中去了。

晉代的徭役兵役征發直接以丁數為據,與資產的關系不大。晉武帝伐吳時征發士家兵卒,二三丁者取一人,四丁者取二人,六丁以上取三人,與《周禮》征發徭役兵役之法相同,與資產關系不大,亦與戶等高下關系不大。

盡管以上的考述很粗略,也可以看出這個時期戶等制度的基本特征,戶等制度無疑在這個時期已經產生和存在。傳統觀點認為戶等制度始于北齊文宣帝時期,甚至認為唐以前沒有正式戶等制度,是不符合實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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