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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理性經濟人”假設批判與修正

一 “理性經濟人”假設的發展演變

西方經濟學理論體系是建立在“理性經濟人”假設的基礎上的,“理性經濟人”假設的構建也貫穿于經濟理論的發展過程,是經濟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通常將“理性經濟人”假設的起源追溯至亞當·斯密,之后通過不同流派進行修正式的演變。

(一)亞當.斯密及古典經濟學的“經濟人”思想

亞當·斯密并沒有構建系統的理論假設,但是在他分散于其著作中的思想中,充滿了對消費者的人文關懷,從心理和人性的角度對消費者行為進行了關注。亞當·斯密的核心思想主要包括自利性、約束性和一致性三個層面。他認為:由于人性本身對個人利益的追求,經濟人會力圖運用自己所擁有的資本來最大化其生產物的價值,這是經濟社會的動力來源,但是這種個人利益最大化的追求是在某種力量的約束下進行的,如法律、法規和人自身的道德準則,這可以確保個體追求的經濟目標和社會目標保持一致;最終,存在一只“看不見的手”使自利的經濟人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完成了利他行為,這也為道德的市場提供的支持。在圖2-5中,李大凱(2012)繪制了亞當·斯密的“經濟人”思想的基本框架。

圖2-5 亞當·斯密的“經濟人”思想基本框架

資料來源:李大凱《網絡游戲消費選擇的品牌經濟分析》,博士學位論文,山東大學, 2012年。

(二)新古典經濟學的“理性經濟人”假設

在新古典經濟學誕生之前,古典經濟學家將亞當·斯密的“經濟人”思想進行了拓展,如邊沁、穆勒等,他們拋棄了亞當·斯密賦予“經濟人”的道德、情感因素,使“經濟人”更加純粹且抽象,這奠定了“理性經濟人”假設的基礎。隨著新古典經濟學將邊際分析的工具用于經濟學分析,為了適應數理模型的處理方式,新古典經濟學將“經濟人”假設進一步理想化為貨幣收入約束下的物質利益最大化者:第一,理性經濟人對經濟利益的最大化是純粹意義上的,不涉及法律、道德等內外部約束。第二,理性經濟人是全知全能的,信息完全對稱,完全有能力實現經濟利益的最大化。第三,通過系統的數學模型對亞當·斯密的“看不見的手”進行了論證,并完全競爭的情況下實現“帕累托最優”。在圖2-6中,李大凱(2012)繪制了“理性經濟人”假設的基本框架。可見,新古典經濟學的“理性經濟人”假設下的研究對象,完全拋棄了真實的人的道德、情感等因素,這必然使經濟理論進入一個自圓其說、自娛自樂的尷尬境地,尤其是在復雜的經濟現實中,不斷出現的價格機制失調、市場失靈等現象,更凸顯了新古典經濟理論的狹隘與局限性,這引發了來自不同流派的批判。

圖2-6 “理性經濟人”假設的基本框架

資料來源:李大凱《網絡游戲消費選擇的品牌經濟分析》,博士學位論文,山東大學, 2012年。

二 對“理性經濟人”假設的批判與修正

(一)經濟學對“理性經濟人”假設的批判

20世紀中期以來,不同流派對“理性經濟人”假設核心思想的不同角度進行了討論,批判的聲音此起彼伏。

美國著名心理學家馬斯洛(1943)從心理學角度挑戰了“理性經濟學”假設,他將人的需求劃分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歸屬于愛的需求、自尊需求以及自我實現需求五個層次,并發現消費者根據對這些需求的迫切程度來對這些層面進行排序。赫伯特·西蒙(1978)從經濟人無法完全認識其所處的環境出發,強調消費者獲取的信息是不完全的,因此消費者的預期能力有限,無法達到“理性經濟人”的理想狀態,也就是說個體在經濟活動中是“有限理性”的。

美國經濟學家道格拉斯·諾斯(1993)強調了人類行為中所包含的利他動機和自我內部約束對消費選擇行為的重要作用,所以他認為人類行為并不是物質利益最大化的行為,而是受到諸多“非理性”因素的影響,如本能、習慣和意識形態等,因此他提出了用于取代“理性經濟人”的“社會人”假設——即將經濟行為人看作擁有多重目標的個體,這些個體在決策行動過程中受到其他人行為以及文化結構和意識形態的影響。

行為實驗科學、微觀信息經濟學和行為經濟學等從各自學科的角度出發,提出了“非理性”觀點。其中,行為實驗科學通過心理科學實驗的結果和實際觀測的結果表明,人們在實際中的經濟決策行為往往違背“理性人”的假設,而且這種偏差程度非常大乃至于無法忽略,因此行為科學家認為現實中人的選擇過程往往是非理性的。微觀信息經濟學針對信息成本、不完全信息以及信息不對稱的現象,研究了由于信息而導致的市場失靈現象,他們認為由于信息不完全和信息不對稱,經濟人在自利動機下難以做出最優決策,因此在這種情況下經濟行為是“有限理性”的,甚至“非理性”。行為經濟學系統全面地對“理性經濟人”假設進行了批判,并將“理性經濟人”假設替代為“非理性人”,并以此作為其理論基礎。行為經濟學的代表人物是理查德·泰勒和森德希爾·姆拉伊特丹,他們認為:由于外部環境及內部生理心理因素等限制,人們的理性能力是無法實現而且也沒有無限地追求效用最大化的意志,而且利他動機和社會意識等行為動機也可以影響人們的行為決策,而不是完全追求自利。

此外,哈維·萊賓斯坦(1966)還從生產領域入手批判了“理性經濟人”假設,他對生產過程中的非資源投入性低效率(即X低效率)的研究,推翻了“理性經濟人”假設。經濟行為中確實存在著非物質影響要素,所以物質利益激勵下的生產者不會一味地努力工作,而是在權衡物質和非物質影響要素后進行相機抉擇。

(二)倫理學對“理性經濟人”假設的批判

在經濟學對“理性經濟人”進行批判的同時,倫理學為了將經濟學研究方法運用于倫理學的研究,也開始對“理性經濟人”假設進行了重新審視,最有代表性的是阿瑪蒂亞·森(2000)的觀點。他認為:“經濟學用如此狹隘的方式來描述人類行為是非同尋常的。”不尋常之處在于:第一,經濟學所關注的應該是真實的人。他引用蘇格拉底的問題:“一個人應該怎樣活著?”他反問經濟學:難道這樣的問題所引起的自我反省真的就對生活中的人沒有任何影響嗎?第二,現代經濟學是作為倫理學的一個分支而發展起來的,但是現代經濟學卻具有不自然的“無倫理”(non-ethical)特征,這存在著矛盾。他從經濟學與經濟人假設的產生根源出發,探析了經濟人假設的缺陷。

首先,倫理學是經濟學根源之一,但理性經濟人假設卻失去了倫理維度。阿瑪蒂亞·森認為這種傳統聯系至少可以追溯到亞里士多德,他引用亞里士多德的觀點:“掙錢是不得已而為之,財富顯然不是我們真正要追求的東西,只是因為它有用或者因為別的什么理由。”雖然從表面上看,經濟學的現有研究關注人們對財富的追求,但實際上經濟學的研究也關注其他目標(潘婭斐,2005)。盡管在經濟學說史上古典經濟學家們如斯密(Adam Smith)、邊沁(Jeremy Bentham)、穆勒(John S. Mill)等本身就曾是倫理學家,但是現代經濟學發展史中一個不爭的事實是,自馬歇爾(Alfred Marshall)、凱恩斯(John M. Keynes)、羅賓斯(Lionel Robins)以降,當代經濟學家們逐漸失去了對經濟理論中的倫理方維的興趣(韋森,2002)。

其次,理性經濟人假設實際上是對亞當·斯密思想的曲解。阿瑪蒂亞·森強調:“標準經濟學中定義理性行為的方法之一是把理性等同于自利最大化,而與自利行為問題相關的兩個不同性質的問題是:人們的實際行為是否唯一地按照自利的方式行事;如果人們唯一地按照自利的方式行事,他們能否取得某種特定意義上的成功,比如效率。”在對亞當·斯密的著作進行“系統的、無偏見的閱讀與理解”后,阿瑪蒂亞·森發現:“盡管人們常常引用亞當·斯密關于自利行為的普遍性和有效性的觀點,但事實上并沒有證據表明他相信這兩個命題中的任何一個。”

亞當·斯密在《道德情操論》中,亞當·斯密對“道德情操”理解存在著斯多葛主義根源,這說明了同情心和自律在亞當·斯密的善行概念中起重要作用的原因。亞當·斯密指出:“根據斯多葛學派的理論,人們不應該把自己看作某一離群索居的、孤立的個人,而應該把自己看成是世界中的一個公民,是自然界巨大國民總體中的一個成員。”而且,“為了這個大團體的利益,人們應當隨時心甘情愿地犧牲自己的微小利益”。亞當·斯密認為“精明”也只是“最有利于個人的美德之一”,而“人道、公正、慷慨大方和熱心公益是最有益于他人的品質”(亞當·斯密,1790)。

此外,亞當·斯密曾有這樣的論述:“我們每天所需要的食物和飲料,不是出自屠戶、釀酒家和面包師的恩惠,而是出于他們自利的打算。我們不說喚起他們利他心的話,而說喚起他們利己心的話,我們不說我們自己需要,而說對他們有好處。”(亞當·斯密,1776)亞當·斯密的擁護者一再引用這段話以強調他認為自利是人的行為的唯一動機,但是阿瑪蒂亞·森認為:“亞當·斯密在這里所要強調的是互惠貿易的普遍性,這并不表明他就由此認為,對于一個美好的社會來說,僅有自愛或廣義解釋的精明就足夠了。”亞當·斯密恰恰明確地站到了另外一邊,他并不是僅僅將經濟研究建立在單一動機的基礎上,他曾經斥責某些“哲學家們”(如:伊壁鳩魯)將一切事物都簡化為單一的美德(阿瑪蒂亞·森,2000)。

最后,阿瑪蒂亞·森還分析了人們之所以曲解甚至完全違背了亞當·斯密的原意,是因為“人們對自利行為的擁護有著特定的時代背景,尤其是當不同時代的政府所制定的貿易政策影響了貿易和生產發展的時候……人們忽略了亞當·斯密對悲慘現實的關注、他所強調的同情心、倫理考慮在人類行為中的作用,尤其是行為規范的使用,這是因為這些思想在現代經濟學中已經變得不時髦了”。“實際上,道德哲學家和先驅經濟學家們并沒有提倡一種精神分裂式的生活,是現代經濟學把亞當·斯密關于人類行為的看法狹隘化了,從而鑄就了當代經濟理論上的一個主要缺陷,經濟學的貧困化主要是由于經濟學與倫理學的分離而造成的。”

因此,阿瑪蒂亞·森主張經濟學和倫理學應該有更多的聯系,盡管這并非易事,但是這確實十分值得的。此外,韋森(2002)在阿瑪蒂亞·森的思想的基礎上,追溯了康德等的思想真諦,認為:鑒于社會倫理維度在社會制度基體中的重要作用,借用哲學家康德的兩個術語來說,從社會倫理和個人道德的維度探究制度化以及制度變遷的路徑,就不僅成了作為一門理論社會科學的社會制度的經濟分析的假言命令,也應當是它的定言命令,即應該無條件這樣做。

(三)對“理性經濟人”假設的修正

李大凱(2012)對經濟學批判“理性經濟人”的觀點進行了評述,他認為這些批判理論都在不同程度上存在誤區和缺陷,存在對“理性”的客觀抽象與曲解的情況,而且混淆了個人收益和物質收益,因此這些批判僅僅是從某個角度上進行的局部批判和修正,不但沒有推翻“理性經濟人”假設的核心邏輯,也沒有做出本質的創新,因此無法動搖“理性經濟人”假設的基礎地位。但是,倫理學界的阿瑪蒂亞·森(2000)通過對“理性經濟人”假設的追本溯源,從根本上撼動了這一假設,他認為經濟學用如此狹隘的方式來描述人類行為是非同尋常的,并強調經濟學應關注的是“真實的人”。“理性經濟人”假設的存在,與研究方法的有限性是分不開的,然而隨著人類認識的不斷前進,研究復雜問題的方法的不斷增加,這一以“簡化”為目標而做出的“理性經濟人”假設,也應得到相應的修正,以保證經濟學研究不斷接近“真實的人”。

因此,本書對傳統的“理性經濟人”假設進行了修正,修正后的“理性經濟人”假設為:經濟人在其所掌握的一切信息以及預算約束之下,在其個人效用構成以及偏好系統中,通過成本—收益權衡追求效用的最大化——即一定效用水平下的成本最小化,或一定成本下的效用最大化。這一假設在由價格和收入因素所決定的物質需求之外,將人們對心理安全感、道德、倫理等精神需求納入規范的經濟學研究框架中,嘗試對傳統的新古典消費理論框架之外的復雜多元化的消費行為展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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