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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袞之死與順治親政

當南方捷報頻傳時,多爾袞并不在北京。此時多爾袞的病情每況愈下,但他堅持在嚴冬之前到邊地行獵,結果力不能支,1650年12月31日他于熱河附近溘然長逝,終年38歲。多爾袞之死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在努爾哈赤的16個兒子中,健在的只有阿濟格和在征服戰爭中不顯山不露水的巴布泰。而在皇太極時期的旗主中,健在的只有舒爾哈齊的兒子濟爾哈朗。在北京負責行政管理事務的“理政三王”是由多爾袞任命的,他們都是努爾哈赤的孫子,分別是46歲的尼堪、36歲的博洛和27歲的滿達海。但這些人既不能像其前輩那樣成為旗主,也不可能對那些在多爾袞統治時期的派系斗爭中幸存下來的大臣和八旗將領產生影響?,F在開始由阿濟格和濟爾哈朗來召集議政王大臣會議,決定如何行事。

第一個回合的較量是在多爾袞的人所控制的兩白旗中展開。1651年1月26日,就在多爾袞死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阿濟格因陰謀作亂而被下獄。在指控阿濟格的人中,首當其沖的有蘇拜的兄弟吳拜,他是多爾袞的另一個親信,原為兩白旗的將領,后被提拔為領侍衛大臣。在議政王大臣會議上,吳拜代表兩白旗發言,他揭發阿濟格企圖在多爾袞死后陰謀發動叛亂[28]。在議政王大臣會議就阿濟格一案進行聽訊時,吳拜和正黃旗固山額真譚泰把商議結果稟告了年僅12歲的順治帝,然后帶著圣諭返回。事實上,正是多爾袞為自己不在時進行決策而建立的那個小集團阻止了阿濟格接替多爾袞的位置,讓吳拜、譚泰、何洛會、剛林來維護皇權。

顯而易見,在1651年阿濟格死后,多爾袞的小集團沒能有效地組織起來,提出替代阿濟格的合適人選。多爾袞的養子多爾博年紀還太小,不足以擔任攝政王,而多鐸的另一個兒子多尼的地位又不足以對其他親王發號施令。再者,無論是濟爾哈朗還是理政三王似乎都不愿意聲言攝政。前10年的政治斗爭沒有給諸王留下什么死黨,并使多爾袞集團與皇太極內廷班子處于勢均力敵的狀態。議政王大臣會議決定不再干涉順治帝,讓他親政。此后,以濟爾哈朗為會議召集者、譚泰為會議與皇帝間的信息傳遞者,諸王大臣之間的權力之爭在議政王大臣會議上繼續上演著。一種極不穩定的集體議政制占了上風。

但同年3月,在皇帝的13歲生日之前,形勢突然變得對吳拜以及兩白旗官員不利。新的議政大臣、正白旗的蘇克薩哈開始反對多爾袞一派。吳拜、蘇拜兩兄弟被削爵奪官,多爾袞的攝政也逐漸成為不光彩之事。時任鑲白旗固山額真的何洛會,因攝政時期共謀抬升多爾袞的地位而被處死。譚泰憑借其為正黃旗固山額真,支持反對何洛會等人。反對派當中有索尼,索尼的叔父、前大學士希福,鰲拜,遏必隆及兩黃旗的其他成員,他們被從流放地召回,參加調查多爾袞擅權的議政會議。受多爾袞器重的大學士剛林被解職并處死。希福被重新起用,索尼負責內務府,隨著攝政的終結,內三院與內務府的行政體系就成為相對于六部和八旗的皇權代表。舊勢力大獲全勝,隨之建立起來的各項體制標志著帝國統治的第二個階段[29]的到來。

諸王大臣重新結盟的態勢明朗,對多爾袞和阿濟格的清算開始擴大了,牽連到其他一些可能干預新政權平衡的人。隨著濟爾哈朗掌管議政王大臣會議,理政三王便被解除了處理政府日常政務的責任。博洛和尼堪因替阿濟格申辯被暫時降職,多爾博被取消了繼承多爾袞爵位的資格。1651年9月,譚泰突然發現自己失去了賴以保身的幼帝的寵信。

譚泰與少年天子之間的麻煩預示著內院政治的根本變化。作為親政開始的一部分,大臣們建議按漢人慣例實行大赦,但順治帝此時卻決心整飭吏治腐敗。當時,一位漢人御史彈劾被多爾袞提拔不久的南方籍大學士陳名夏腐敗,譚泰向順治帝指出,這位御史是可以在宣布大赦之前彈劾陳名夏的,為什么他沒有及時上奏,為什么他偏要在此時,即皇帝已對先前的指控既往不咎時進行彈劾?譚泰的解釋是,議政大臣會議發現這位御史行為不端,建議皇上駁回彈劾?;实劢邮芰俗T泰的建議,駁回彈劾,判定陳名夏無罪。但據說皇帝對這個決定很后悔,因為他特別渴望徹底鏟除吏治腐敗與朋黨之爭,大概這是受其新師的影響。這件案子使皇帝對這位久經沙場、自始至終為多爾袞效命的老將之意圖日益生疑。一直在養精蓄銳的御前侍衛鰲拜,覺察到了這正是彈劾譚泰濫用職權的好時機。譚泰支持多爾袞一事被說成與陰謀篡位有關。1651年10月1日,譚泰因參與謀反被誅,年輕的皇帝徹底掌權了。

征服的一代顯然走完了他們的歷程,這些人戎馬半生,英年早逝。1651年年底前,阿濟格在獄中被逼自盡;這時,由努爾哈赤的孫子組成的理政三王也解散了,不到一年,三人和前大將軍勒克德渾也相繼去世。鰲拜、索尼、蘇克薩哈以及支持豪格的遏必隆處于新的權力核心,這四人后來成為1661年康熙朝的輔政大臣。但在此時,年輕的順治帝已經是大權在握,由幾個他所信任的滿漢官員輔佐他,而平定南方的任務則交給老一輩的明朝降臣孔有德、尚可喜、洪承疇和吳三桂。

在順治親政的前三年中,最顯著的變化是政治進程中的改革。這種變化反映了多爾袞死后新的權力平衡。多爾袞的罪名是違背了合法皇室繼承所需要的禮儀秩序,他自稱叔父攝政王,開始在太廟中重新安排靈位,將其母的靈位放在皇太極之母的旁邊,與其并稱太后。1649年其福晉死后,他違背宮廷禮節,納豪格妻為妃[30]。他篡改《太宗實錄》,以表現太祖對其母的寵愛,希望傳位給多爾袞。剛林等大學士的主要罪行就在于他們共謀篡改實錄,而何洛會與譚泰則是因為慫恿多爾袞侵公以肥己。

很快,順治帝的新智囊們按照古代儒家儀典,以嚴格的禮儀秩序對這種反復無常的行為提出了異議。在1651年斗爭的歷史記載中夾雜著一些詳細的規定,涉及合乎禮法的班序、上下馬形式、特權類別和不同級別官員的服飾規定等。1652年,禮部建議把朝會的人數固定下來,它應該是與議政王大臣會議不同的正式集會,每月舉行三次。此外還設立了宗人府,管理宗室的禮儀事務和宗譜。這一新機構代替了努爾哈赤時代的八旗王公的位置,進一步證實了旗主政治的衰落與皇權統治的鞏固。

曾由多爾袞控制的兩白旗和正藍旗的將領、大臣的相繼故去,使順治帝及其臣僚最終實現了軍事上的中央集權。滿洲八旗被重新改組:正黃旗、鑲黃旗和正白旗由皇室直接控制。盡管在1661年鰲拜輔政之前,內務府還沒有正式建立起來,但從順治朝初年就有一些內大臣負責管理皇室事務。同時,最早由努爾哈赤及其子弟組成、但后來擴充到包括同盟部落成員的精英部隊——侍衛親軍,被改編成一支特殊的軍隊,其首領是領侍衛內大臣,他們是上三旗或宗室的成員。多爾袞死后,出于管理的需要,上三旗合并。盡管上三旗之間的關系以及依然模糊的皇室管理機制尚未明晰,但對八旗的控制權已經掌握在內大臣手中了,而日常的管理事務則由皇室包衣負責。[31]

皇帝親政也改變了統治者與文官體制間的關系。多爾袞死后不久,圣諭有了新的主題。清朝不再把自己的威望建立在明朝復仇者形象的基礎上。年輕的皇帝似乎認為,征服已經結束了,只是明朝官僚體制臃腫的弊端還沒有被革除。多爾袞早已因為防范漢人官僚體制中的腐敗和黨爭而疲于奔命,1649年,在大同戰役期間,多爾袞就曾下令手下官員不許接受請托,政務應由推舉的、由若干人組成的小組來負責。隨著多爾袞的威望掃地,都察院和六部開始對人事任免和政務的決策產生影響。

在臨終前一年,多爾袞完全改變了其先前的形象,這個形象是因他免除了明末加派樹立起來的,而現在他又在九省恢復加派249萬兩白銀,為自己修建在熱河的夏宮。他早期試圖停止八旗在華北圈地而投充的努力也因其個人圈占而似乎無效。通過允許將其養子的土地和奴仆附著在自己的土地上,多爾袞實際上使他自己的合法土地限額擴大了一倍。戶部的奏報稱,旗地奴仆日益大量地占有了本應歸屬國家的賦稅。旗地的占有使清朝有重新出現財政危機和民眾不滿的危險,而這也是近幾十年給明朝帶來的災難。順治帝及其臣僚們將此歸罪于多爾袞及其黨羽,決定由六部來阻遏這一侵蝕中央財政控制的趨勢[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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