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騎士團九百年
- (英)德斯蒙德·蘇厄德
- 23282字
- 2021-09-13 16:51:44
第3章 耶路撒冷的柱石
埃德薩伯爵領位于幼發拉底河兩岸,更像是美索不達米亞的邊境區,而非一個敘利亞國家,在眾多法蘭克人領地中最容易受到攻擊。這里有大片肥沃的糧田,堡壘卻不多。在這些堡壘中駐扎的法蘭克騎士數量雖少,卻是保衛埃德薩伯爵領不可或缺的力量。領地內一切事務都依賴于伯爵的決斷。若斯蘭一世(Joscelin Ⅰ)是一個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只要他在領地內,就能威懾住來犯之敵。然而,他那擁有一半亞美尼亞血統的兒子是個優柔寡斷的懦夫。若斯蘭二世于1129年繼任埃德薩伯爵,他更喜歡住在幼發拉底河西岸安逸舒適的圖貝塞爾(Turbessel)城堡,而不愿意到危機四伏的首都去。他把首都的防衛交給一支從亞美尼亞和敘利亞商人中招募來的城鎮衛隊。1144年11月,阿勒頗的“藍眼惡魔”,贊吉(Zangi)阿塔貝伊突然圍攻埃德薩,在平安夜之前席卷了這座城。
明谷的貝爾納用最后的氣力,為發動第二次十字軍運動奔走布道。在1147年秋天,兩支軍隊抵達安納托利亞半島,一支由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康拉德三世率領,另一支則由法國國王路易七世號令。10月,康拉德三世的德意志軍隊在多利萊烏姆(Dorylaeum)遭突厥軍隊伏擊,大敗之后逃到尼西亞,與法國軍隊會合。康拉德生病,返回君士坦丁堡。而路易繼續前進,穿過安納托利亞,一路上不斷受到突厥弓箭手的騷擾。到了第二年1月,由于冬季風暴肆虐,加之食物短缺,路易軍隊的士氣崩潰了。在一場戰斗中,埃莉諾王后險些被俘,路易國王差點被殺。此役之后,路易終于喪失了指揮的信心,把軍隊指揮權交給圣殿騎士團團長。
團長巴爾的埃韋拉爾(Everard des Barres)率一支300人的西班牙圣殿騎士分隊在法國加入了路易的隊伍,他們當中有很多人可能只在十字軍運動期間加入騎士團服役,還可以通過交納一定的代役費免于參軍。這是圣殿騎士團第一次在長袍上縫上紅色十字標記。埃韋拉爾非常擅長與拜占庭人打交道,他手下的騎士始終保持著良好的軍紀,這些都給路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獲得指揮權后,埃韋拉爾恢復了軍隊的秩序,率這支殘兵敗旅來到海岸邊。路易帶著騎士們乘船離去,留下步兵自生自滅。
盡管損失了數千人,康拉德依舊重整軍隊,同法蘭西人、德意志人和敘利亞人組成聯軍,于1148年6月在阿卡城下集結。醫院騎士團團長皮伊的雷蒙應邀出席了戰爭籌備會議,這是對騎士團軍事重要性的肯定。然而,會議做出了一個災難性的決策:進攻唯一渴望同法蘭克人結盟的薩拉森諸侯,大馬士革埃米爾烏努爾(Unur)。由于法蘭克軍隊內部相互揭短,戰斗失敗了。十字軍認為這些“海外領地”的貴族,小馬駒,將變成半個突厥人;而本地的敘利亞拉丁人則認為這些從歐洲來的十字軍都是危險的狂熱分子。1149年,第二次十字軍運動走向失敗,也對法蘭克人的威望造成了難以修復的損害。
耶路撒冷依然屹立不倒,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鮑德溫三世(1143—1162年在位)和弟弟阿馬爾里克一世(1162—1174年在位)的能力。阿馬爾里克性情暴躁易怒,出生于敘利亞,擁有亞美尼亞血統,又娶了拜占庭公主為妻。他們兄弟二人都是充滿干勁的戰士,渴望開疆拓土。這時候,法蘭克人已經開始在巴格達到開羅的商道上的亞喀巴灣一帶修建堡壘。
鮑德溫三世于1153年攻占阿斯卡隆。在這場戰役中,圣殿騎士團團長特雷默萊的貝爾納(Bernard de Tremelay)做出了令人尤為不齒的舉動。這位“為基督服務的復仇者、基督徒的解放者”率分遣隊突破了城墻,讓一些人留下來守衛缺口以防其他法蘭克人進入,并率領親自挑選出的40名騎士攻入城內。他們被城內敵軍全殲,一個也沒能活下來。時人認為,貝爾納的舉動并不是出于勇武,而是受貪婪驅使。1另外,鮑德溫國王堅持圍城,也是受了醫院騎士團團長皮伊的雷蒙的鼓勵。醫院騎士團也開始作戰了。
在當時,兩個騎士團加起來,總共可以派出近600名騎士上戰場,相當于耶路撒冷王國一半的軍事力量。騎士團的財產也在不斷累積。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二世(1137—1152年在位)是醫院騎士團的同儕騎士。1144年,他把領地內一處戰略要地托付給騎士教友駐守,這就是龐大的霍森堡(Qalat al-Hosen)要塞,后來經騎士團重建為騎士堡(Krak-des-Chevaliers)。雷蒙三世(1152—1187年在位)也是醫院騎士團的同儕騎士,在他被突厥人俘虜期間,騎士團得到了阿爾卡(Arka)、阿卡爾(Akkar)和其他許多堡壘。就這樣,醫院騎士團成為的黎波里伯爵領中最大的土地所有者。圣殿騎士團也不差,他們在伯爵領北部有很多地產。安條克公國也以類似方式分土地給兩大騎士團,耶路撒冷王國境內許多堡壘也交由他們駐守。兩大騎士團團長加入了耶路撒冷國王的高等會議,在安條克、埃德薩的騎士團指揮官也紛紛進入王公和伯爵的宮廷。收藏著耶路撒冷王冠的王室寶庫有三把鑰匙,分別交給耶路撒冷宗主教、圣殿騎士團團長和醫院騎士團團長保管,這是他們權威的恰如其分的象征。
各路諸侯繼續將土地分封給騎士團。許多領主喜歡退隱住在海岸邊的別墅里,而騎士團既有人力也有財力管理敘利亞的一眾堡壘,還能順便解決一些麻煩事,例如幫助領主們的女繼承人尋覓夫婿,為未成年領主配備護衛等。捐贈和新兵源源不斷地從歐洲流入騎士團。
對騎士團的指責主要來自當地教士階層。軍事修會幾乎是教會中的教會,其神父不僅免于主教的巡視,還不必向當地教會繳納任何財稅。騎士團同主教爭奪捐稅、什一稅、管轄權,還被指控接納遭教會絕罰者入團。1154年,耶路撒冷宗主教命令騎士團停止活動,但醫院騎士打斷了他的布道,大聲喊叫淹沒他的聲音,還用箭射向他的教堂會眾。圣殿騎士團稍微克制一些,只是用箭射了他的教堂門。1155年,耶路撒冷宗主教來到羅馬,請求教宗將騎士團置于其權威之下。但雷蒙隨后而至,拿到一紙保證書,確認了醫院騎士團享有的全部特權。“海外領地”的教士極不情愿地接受了騎士團的獨立,但教會的編年史家總是對騎士團給予惡評。
騎士團的適應力極強。一些騎士弟兄學會了阿拉伯語(高級官員有薩拉森人秘書),其間諜活動舉世無雙。騎士團還填補了一些領域的空白,例如銀行業,因為只有他們才擁有開展業務所必需的金庫、組織網絡和誠信道德。圣殿騎士團成了專業的銀行家,所有為圣地募集的資金都通過他們來轉遞,由圣殿騎士團在歐洲的地方分團送往耶路撒冷。普通朝圣者甚至穆斯林商人也把現金存在當地的圣殿騎士團據點。圣殿騎士團需要錢來購買武器和裝備、建造堡壘、支付雇傭兵薪金、收買敵人,肯定不能讓存在金庫里的錢閑置。他們便想方設法繞過教會的高利貸禁令,把利息加在償付總額里,并雇用阿拉伯專業人士處理在巴格達和開羅貨幣市場上的交易,還提供相當優質的貨幣兌換服務。
為了節省費用,醫院騎士團和圣殿騎士團都用自己的船只運送軍隊,朝圣者也可以搭乘。有一段時期,圣殿騎士團每年運送的朝圣者數量高達6000名。2他們的船配備了一支小型護衛艦隊,不會像一些意大利商人那樣把朝圣者當作奴隸賣到穆斯林的港口,很值得信賴,因而十分受朝圣者歡迎。船艙里的空位自然會被用來裝載貨物,于是圣殿騎士團充分利用其免繳關稅的特權,從阿拉伯世界進口香料、絲織品、瓷器和玻璃,很快就同在他們那里存錢的黎凡特商人形成競爭關系。這些活動很難與“窮騎士”這一稱號相協調。后來,阿卡主教維特里的雅克(Jacques de Vitry,1216—1226年在任)評論稱,圣殿騎士團沒有個人財產,卻似乎渴望共同擁有一切。
1154年,法蒂瑪王朝年輕的哈里發被他的同性戀寵臣納斯爾(Nasr)殺害。納斯爾逃到敘利亞,被圣殿騎士團俘虜。為圖自保,他請求皈依基督教。實際上,他確實希望成為基督教徒,并非欺騙圣殿騎士團。但圣殿騎士團收了開羅給的6萬第納爾,讓埃及人用鐵籠子把納斯爾押回去。納斯爾遭哈里發的四個寡婦的摧殘,還活著,然后被活活釘死在扎維拉門(Ziwila Gate)邊的十字架上,尸體懸掛了兩年。圣殿騎士團的商業嗅覺如此敏銳,這讓當時的編年史家感到很不安。
可以肯定,有一名亞美尼亞人成了圣殿騎士,可能還有許多亞美尼亞人進入了騎士團的軍士階層(這一層級中還有信仰基督教的阿拉伯人)。圣殿騎士團在接納姆萊(Mleh)入團一事上吃了大虧。姆萊是奇里乞亞統治家族的成員,是“大奸大惡之人”(hom pleins de grant malice et trop desleaus)。他宣誓加入“窮騎士”后,試圖謀殺他的兄長索羅斯(Thoros)王公,隨后逃到大馬士革皈依伊斯蘭教。1170年,姆萊率突厥軍隊襲擊圣殿騎士團在巴格拉斯(Baghras)的要塞,占領奇里乞亞。“這個不忠的埃曼人”(ce desloial Hermin)仇恨曾與他信仰同一宗教的教友,對待圣殿騎士團俘虜的手段尤為殘酷。最終,臣民對他的叛教行徑忍無可忍,把他處死了。3
1158年,醫院騎士團團長雷蒙去世,阿薩伊的吉爾貝(Gilbert d’Assailly)繼任團長。直到1168年前,耶路撒冷國王阿馬爾里克始終采取實用政策,與埃及什葉派哈里發的維齊爾(Vizier)們結盟,共同對抗遜尼派的努爾丁(Nur ed-Din),阿勒頗和大馬士革的統治者。然而,法蒂瑪王朝已明顯走向衰亡,阿馬爾里克也與拜占庭皇帝曼努埃爾結成了盟友。拜占庭人可以從海上進攻,同時耶路撒冷王國全軍從陸上出擊。這一戰略成功與否,取決于拜占庭人是否配合,而這時拜占庭正與塞爾維亞人交戰。阿馬爾里克國王決定先等等,但吉爾貝提出用500名騎士和500名土科波爾戰士,同國王交換比勒拜斯城(Bilbeis)。4(大部分騎士都是雇傭兵,并非騎士團成員。)
得知這一誘人的條件,耶路撒冷王國的貴族們都不愿意再等了,要盡早享受開羅的繁華。圣殿騎士團團長布朗什福的貝特朗(Bertrand de Blanchefort)卻拒絕參與這次遠征。他認為,王國并沒有足夠的兵力,能在發動遠征的同時抵御東北方向必然來襲之敵。
法蘭克人占領了比勒拜斯,但軍隊失去控制,造成了一場包括當地基督徒在內的大屠殺。埃及人嚇壞了,哈里發親自寫信給努爾丁請求支援。努爾丁派來了庫爾德將領謝爾庫赫(Shirkuh)和8000名騎兵,繞過阿馬爾里克的軍隊,進入開羅。謝爾庫赫當上了埃及的維齊爾,但很快暴飲暴食而死。他的侄子薩拉丁·尤素福·伊本—阿尤布,也就是著名的薩拉丁,繼承了他的職位。兩年后,法蒂瑪王朝最后一位哈里發去世,什葉派統治下的埃及重歸遜尼派。埃及原來是法蘭克人的保護國,現在卻成了開羅—阿勒頗軸心聯盟的一部分,“海外領地”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威脅。
醫院騎士團為這次遠征調動了所有可用資源,幾乎傾家蕩產。1170年夏天,團長吉貝爾的精神似乎崩潰了。他退居哈蘭(Harran)的一個山洞里,做起了隱修士。雖然他最終迫于勸誘走出山洞,但無論騎士團全體大會如何請求,他都堅持要退位。后來,他在橫跨英吉利海峽時落水淹死。醫院騎士團用了許多年,才慢慢恢復了損失的人力和財富。
1173年,“新瑪加伯人”——教宗阿德里安四世如是稱呼圣殿騎士團——與耶路撒冷國王就阿薩辛派(Assassins)問題發生了激烈爭執。阿薩辛派又被稱為“印度大麻吸食者”(Hasishiyun),是伊斯蘭教什葉派中的一個極端派別,其創立者特別強調“護教戰爭”(jihad)思想——在與不信教者的戰爭中犧牲的人將升入天堂。阿薩辛派用涂毒的匕首作武器,用薄餅作標記,對穆斯林和基督徒都發起恐怖暗殺活動。這個派別的組織結構從表面上看很像軍事修會,他們在黎巴嫩的諾賽里(Nosairi)山脈中有幾個“鷹巢”,首領稱為“謝赫·賈貝爾”(Sheikh al-Gebel),意為“山中長老”。
法蒂瑪王朝的覆滅,讓1173年時任阿薩辛派首領的拉希德·丁·希南(Rashid ed-Din Sinan)十分憂心。他突然派使者來覲見耶路撒冷國王阿馬爾里克,宣布自己即將皈依基督教,希望國王減免其向圣殿騎士團納貢的義務。國王深知拉希德的皈依虛多實少,但若能恢復諾賽里山區的和平,并獲得阿薩辛派的情報網,仍值得冒險一試。于是,國王免除了阿薩辛派的貢賦,宣布其將派使者前去面見希南。阿薩辛派使者回歸途中,遭遇以獨眼的梅尼勒的戈蒂埃(Gautier de Mesnil)為首的部分圣殿騎士伏擊,使者全部被斬首。阿馬爾里克國王極為震怒,他的廷臣覺得他幾乎失去了理智。5國王以前就和圣殿騎士團有過節,曾因圣殿騎士團不經其同意就向敵人獻出堡壘,而絞死了10名騎士。他命令圣殿騎士團團長圣阿芒的厄德(Eudes de Saint-Amand)交出罪犯,厄德拒絕了,但同意把罪犯移送羅馬——只有教宗才有權審理此案。然而,阿馬爾里克沖進團長的居所,抓住戈蒂埃,把他關進了監獄。
第二年,努爾丁去世了。薩拉丁控制了開羅和大馬士革,并于1176年在巴格達哈里發的正式冊封下,成為埃及和敘利亞之王。薩拉丁原本是一位庫爾德冒險家,卻一路拼殺登上王位,成為穆斯林中的“圣路易”。他過著神秘、禁欲的生活,時時齋戒,睡在粗糙的墊子上,不斷施舍窮人。用愛德華·吉本的話來講:“他盡力效仿那阿拉伯先知的節制,卻在守貞方面遠遠超過了他。”6他的志向就是讓遜尼派穆斯林重歸一統。法蘭克人十分欣賞薩拉丁的勇敢和寬宏大量,有一個傳說甚至稱,薩拉丁年輕時曾被耶路撒冷治安官冊封為騎士。
阿馬爾里克也在這一年去世,麻風病國王鮑德溫四世繼位。他登基時年僅13歲,就在他確診麻風病一年后。他在統治期間健康狀況不斷惡化,受盡苦楚,卻展示出了現實主義的政治手腕和卓越的領導力。
“海外領地”的戰略環境正在迅速惡化。1176年,以哥念(Iconium,今土耳其科尼亞)的塞爾柱蘇丹在密列奧塞法隆戰役中殲滅了拜占庭皇帝曼努埃爾的軍隊。拜占庭作為一個軍事強國的歷史結束了,再也沒有能力干涉敘利亞事務。小亞美尼亞不斷蠶食安條克公國,厚顏無恥,準備與穆斯林鄰國結盟。更糟糕的是,耶路撒冷王國陷入了包圍圈中。薩拉丁將于1183年占領阿勒頗,不斷鞏固他的帝國。
1177年11月,薩拉丁親率全軍共2.6萬名突厥人、庫爾德人、阿拉伯人、蘇丹人和馬穆魯克人,出擊拉姆拉(Ramleh)和阿斯卡隆之間的平原地區。他將鮑德溫四世和一小支守備軍封鎖在阿斯卡隆,向耶路撒冷城進發。鮑德溫突圍而出,集合了300名騎士,又得到圣阿芒的厄德帶來的80名圣殿騎士襄助,疾馳包抄薩拉丁大軍。這支小部隊在蒙吉薩(Montgisard)的峽谷打了薩拉丁一個措手不及,年輕的麻風病國王和阿卡主教親自高舉“真十字架”,法蘭克重裝騎兵向埃及大軍猛撲過去。薩拉丁及其軍隊逃進西奈沙漠,因缺水而幾乎被全殲。
下一次戰役中,鮑德溫就沒那么幸運了。1179年6月10日清晨,鮑德溫率軍在泉水谷(Marj Ayun)伏擊了薩拉丁侄子率領的一支劫掠隊。戰斗告一段落,鮑德溫正在休息,不料幾個小時后薩拉丁突然率一整支大軍出現。鮑德溫損失慘重,隊伍被打散。圣殿騎士團過早出擊,團長厄德被敵軍俘虜。按照騎士團的規矩,厄德拒絕贖身。提爾主教威廉曾抨擊這位性情火爆的團長,認為他是“傲慢自大之徒”(homo nequam superbus et arrogans)。7但厄德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他一年后在監獄中去世,有可能是餓死的。
1185年,邪惡的黎德福的熱拉爾(Gerard de Ridefort)成為圣殿騎士團團長。他本來是一個身無分文的佛蘭德貴族,以迎娶波特隆(Botron)領主的女繼承人為條件,在的黎波里的雷蒙三世麾下效力。雷蒙沒有信守諾言,熱拉爾一氣之下加入了圣殿騎士團。他野心勃勃,很快就爬上了高位,騎士團的種種缺陷也集中體現在他身上。作為騎士團團長,他一定要和各路諸侯在一起生活,還住在一棟引人注目的大房子里,以滿足自己病態的虛榮心。他擁有私人保鏢和阿拉伯秘書,兩名騎士團高級官員始終隨侍左右。8
1185年,鮑德溫四世去世。他留下兩位女繼承人,其中一位是他的姐姐西比拉(Sibylla),嫁給了呂西尼昂的居伊(Guy de Lusignan)。居伊長得很帥氣,卻是一個頭腦簡單的冒險家。當西比拉的兒子,幼王鮑德溫五世于1185年夭折時,“海外領地”許多人都希望由西比拉的妹妹伊莎貝拉繼承王位,因為她的丈夫是的黎波里攝政雷蒙三世,有能力拯救這個國家。然而,耶路撒冷宗主教和心懷怨憤的圣殿騎士團團長熱拉爾支持居伊。熱拉爾要求醫院騎士團團長穆蘭的羅歇(Roger des Moulins)交出王室寶庫的第三把鑰匙,羅歇將鑰匙扔出窗外,但這并不能阻止加冕儀式舉行。居伊在圣殿騎士團方陣護衛下加冕為耶路撒冷國王,熱拉爾評論道:“這頂王冠的價值可與波特隆家的婚姻相媲美。”
1187年初,外約旦領主沙蒂永的雷納爾(Reynald de Chatillon)從他位于沙漠中的摩押堡(Krak-en-Moab)要塞出發,屠戮了一支大馬士革來的商旅隊。其時正值停戰期間,蘇丹的妹妹也在這支商隊中。雷納爾是一個典型的強盜貴族,他最瘋狂的舉動發生在1182年,當時他把船隊拆成碎片,穿過沙漠運到紅海邊上重新組裝起來,劫掠前往麥加的朝圣者,招致整個伊斯蘭世界對法蘭克人的普遍仇恨。他膽大包天,肆無忌憚,與熱拉爾頗有幾分相似。
5月,150名騎士在拿撒勒附近的克雷森之泉(Spring of Cresson)阻截了7000名外出劫掠的穆斯林騎兵,其中包括圣殿騎士團團長熱拉爾、90名圣殿騎士、40名在俗騎士,以及醫院騎士團團長穆蘭的羅歇、元帥馬伊的雅克(Jacques de Mailly)和他們的護衛隊。當時,熱拉爾挑釁羅歇說:“你太過愛惜你那金發的頭顱了。”9一名穆斯林親歷者記載道,法蘭克騎兵朝他們猛沖過來的氣勢十分駭人,就連一頭黑發都會嚇白。但雙方兵力差距實在太過懸殊。羅歇和雅克戰死了,渾身插滿羽箭,只有熱拉爾帶著兩名騎士逃脫,但也身受重傷。
1187年7月1日,薩拉丁率6萬大軍跨過約旦河。為抵御薩拉丁,整個“海外領地”的武裝力量都被動員起來,大約有1500名騎士以及2萬名軍士、土科波爾和步兵。騎士中,有300名來自圣殿騎士團,250名來自醫院騎士團。此外,有一小支來自蒙茹瓦騎士團,可能還有一小支來自圣拉撒路騎士團。安條克王公博希蒙德三世派他的兒子帶來50名騎士。耶路撒冷王國派出的騎士至多不超過600名,這就是其“現役騎士”的總數。
這支大軍并不是從外國來的遠征軍,而是一支由當地人組成的、保家衛國的軍隊。許多騎士團成員、大部分在俗騎士和軍士都出生于本地,其中有混血兒、敘利亞人和亞美尼亞人,甚至還有一些是純粹的阿拉伯血統。共同的基督教信仰和外來威脅讓殖民者和本地人團結在一起。
居伊國王并未相信經驗豐富的雷蒙伯爵的判斷,反而依靠沙蒂永的雷納爾和圣殿騎士團團長熱拉爾。薩拉丁攻占了提比利亞(Tiberias,太巴列),把雷蒙伯爵的妻子圍困在城堡里,但伯爵依然建議居伊在有水源的薩法利亞(Saffaria)據守。熱拉爾為了勸國王改變主意,日暮時來到國王帳中,10說雷蒙伯爵是個叛徒,如果國王不能奪回提比利亞,將在上帝和他的臣民面前蒙羞。7月3日星期五,是那個異常炎熱的夏天中最熱的一天。法蘭克軍隊經歷一場沙漠運動戰,在兩座名叫“哈丁角”(Horns of Hattin)的小山上扎營。士兵們打下水井,但一滴水也沒見著。薩拉丁已率軍包圍了兩座小山,法蘭克軍隊度過了一個干渴的夜晚,等待死亡降臨。
第二天清晨,穆斯林軍隊點燃了灌木叢,烈焰和濃煙向山坡上迅速蔓延。法蘭克步兵很快潰不成軍,成百上千名士兵被屠,但騎兵仍在頑強戰斗。居伊國王率騎兵發起一次又一次沖鋒,每次都被一陣箭雨擋回來,最終剩下沒了坐騎的150人,只得向穆斯林投降。穆斯林軍隊還繳獲了裝在黃金圣物箱中的“真十字架”。11薩拉丁展現出仁慈姿態,對居伊國王禮遇有加,還釋放了大部分俘虜。但有兩件事例外。薩拉丁親自處死了沙蒂永的雷納爾,那位獵殺朝圣者的惡徒。他還明確下令,將每一位圣殿騎士和醫院騎士斬首。阿拉伯編年史家伊本·阿西爾(Ibn al-Athir)認為,薩拉丁之所以處死騎士團成員,“是因為他們是法蘭克人中最驍勇善戰者”。
薩拉丁一面把敘利亞的法蘭克男性驅趕到大馬士革的奴隸市場上,一面不斷攻占他們的城池。耶路撒冷婦女兒童與成年男性的比例已高達50比1,但與1099年十字軍占領耶路撒冷時不同,大部分市民都可以為自己贖回自由。由于沒有人來主持大局,圣殿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的財務官員都吝嗇至極,丑惡可恥,不愿拿出錢來。不過,薩拉丁也釋放了那些身無分文的人。阿卡城也在同樣條件下投降了。不到一個月,除了幾個城堡外,只剩下安條克、的黎波里和提爾城還在頑強抵抗。當時,一位編年史家把哈丁角之敗歸咎于耶路撒冷的骯臟、奢靡和奸淫。不過,無論失敗的原因是什么,基督教世界畢竟失去了這座“萬王之王城”,所羅門圣殿和圣約翰醫院也隨之而去。
拉丁王國只剩下的黎波里、托爾托薩(Tortosa)、安條克和阿卡,似乎即將迎來末日。雷蒙伯爵也在悲痛中去世。幸運的是,薩拉丁并未繼續進逼,而是集中精力對付內陸地區幾個阻礙其補給線路的要塞。
騎士團發現,繼續抵抗有利于減輕幾個沿海城鎮的壓力。1188年1月,貝爾沃(Belvoir)的醫院騎士團在加利利成功擊潰了包圍軍。一年來,穆斯林不斷將兵力傾注于貝爾沃的醫院騎士團和薩菲德(Safed)的圣殿騎士團,用投石機轟擊這兩座城堡,日夜不停在城墻下挖地道,發起一輪又一輪沖鋒。冬季的大雨和濕泥差點擊潰了圍城軍,但薩菲德最終于1188年12月投降,緊接著貝爾沃也在1189年1月投降。1188年6月,薩拉丁圍攻騎士堡,但醫院騎士團沒那么容易被嚇倒,守住了城堡。隨后,薩拉丁將鋒芒轉向托爾托薩,卻被那里的圣殿騎士團守軍擊敗。他沒有進攻醫院騎士團在海邊的要塞邁爾蓋卜(Marqab),因為從西西里來了200名騎士吸引他的兵力,在7月末解救了騎士堡。9月,在達貝薩克(Darbessaq),圣殿騎士們安靜地站在城堡缺口處一動不動,讓穆斯林軍隊深感震撼。這座城堡頑強抵抗了兩周,在博希蒙德王公的許可下投降了。圣殿騎士團的另一座要塞巴格拉斯也是如此,其守軍退回了安條克。這些戰斗牽制了薩拉丁的兵力,使基督徒抵抗活動的中心提爾城沒有受到太大損失。
1188年7月,薩拉丁釋放了居伊國王,令他承諾在有生之年不再以武力對抗伊斯蘭世界。不久之后,熱拉爾獲許為自己贖身——這是對圣殿騎士團規章的公然違背。熱拉爾在提爾召集了許多圣殿騎士,還有剛剛從歐洲趕來的醫院騎士。隨后,在1189年4月,一支比薩艦隊送來了更多增援。當年8月,居伊國王突然包圍阿卡城,但阿卡的守軍人數是其三倍。居伊國王打破對薩拉丁的承諾,可能是聽了熱拉爾出的壞主意:在受脅迫的境遇下對不信教者許下的諾言,不具有效力。阿卡圍攻戰曠日持久,堪比特洛伊圍城,但這是法蘭克人實力恢復的開端。
薩拉丁揮軍指向居伊的軍營,這支圍城軍發現自己被敵人反包圍了。但是,法蘭克人的增援軍源源不斷從海上來,這是一股股小規模的法國、德國和丹麥十字軍。10月4日,自哈丁角之戰后,居伊首次向薩拉丁發起進攻。雙方打了個平手,但指揮軍隊前鋒的熱拉爾拒絕撤退,被敵軍俘虜了。薩拉丁立即就處死了他。十字軍還在陸續抵達,包括一支倫敦來的分隊。同時,自1189年5月起,神圣羅馬帝國皇帝腓特烈·巴巴羅薩就率領一支10萬人的大軍向圣地進發。1190年,腓特烈在渡過塞琉西亞(Seleucia)的一條河時不慎溺水,德意志大軍隨即解體——只有不到1000人抵達阿卡。阿卡之圍還在繼續,法蘭克人拿不下阿卡城,穆斯林也沒法擊敗法蘭克人。軍中爆發了饑荒和瘟疫,到了1191年春天,十字軍開始絕望了。
1191年4月20日,法國國王腓力·奧古斯都的艦隊來到阿卡城外,帶來了糧食、援軍和攻城器械。第三次十字軍運動終于實現了。腓力國王一面令軍隊轟擊阿卡城的主要防御工事詛咒之塔(Tour Maudite),一面推遲發動總攻的日期,直到6月7日英國國王理查一世抵達。圣殿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也有自己的投石機。
理查國王為了準備這次遠征,先在國內向臣民大肆征收重稅,隨后一路上悠閑從容地行軍,樹敵頗多,還在半道上征服了拜占庭帝國控制下的塞浦路斯。到圣地后,他又變成了受人敬仰的“獅心王理查”。詛咒之塔倒塌后,十字軍向阿卡城發起多輪猛攻。在7月11日英國人一波異常猛烈的攻勢后,阿卡城守軍的士氣崩潰了。第二天,醫院騎士團與守軍談判,阿卡城終于向十字軍投降。
法國國王腓力進駐阿卡城的圣殿,招致圣殿騎士團強烈抗議。騎士團新團長是薩布萊的羅貝爾(Robert de Sable),來自曼恩,他當選靠的是英國國王理查的支持。腓力很快就從圣殿搬了出去。能讓法國國王做出如此恥辱的讓步,表明圣殿騎士團的力量不可小覷。到了7月末,腓力啟航返回法國,理查成為十字軍當仁不讓的領袖。
薩拉丁曾要求圣殿騎士團保證俘虜的生命安全,但騎士團知道理查國王生性殘暴、喜怒無常,拒絕了薩拉丁的要求。8月20日,理查命令英國軍隊處死了近3000人,包括男人、女人和兒童。兩天后,他率軍沿著海岸線向阿斯卡隆進發,用海域保護其軍隊的側翼,讓醫院騎士團充當前鋒,圣殿騎士團負責斷后。后來,兩個騎士團又交換了位置。因沼澤密布,莎草叢生,大軍被迫折向內陸,來到阿爾蘇夫(Arsuf)附近的平原上。
1191年9月7日是一個酷熱難耐的星期六。不斷有馬匹倒在穆斯林的箭雨下,但理查仍按兵不動,想等戰線全面展開后再發起沖鋒。醫院騎士團位于十字軍左翼,團長納布盧斯的加尼耶(Garnier de Nablus)曾是英格蘭修道長,他告訴理查,軍隊受苦最多,急于出擊,已經按捺不住了。最終,醫院騎士團元帥失去了耐心,向敵人發起沖鋒,所有法蘭克騎士都跟著他一齊向前。這次沖鋒一舉擊潰了薩拉丁的軍隊,理查獲得了決定性勝利。
薩拉丁開始撤出沿海各城鎮的守軍。不幸的是,理查沒有繼續向耶路撒冷進軍,而是耽擱了一些時日加固雅法城。11月,他啟程去耶路撒冷,到次年1月時離城墻只剩下12英里。但由于冬季大雨滂沱,薩拉丁又緊隨其后,理查聽從了騎士團和當地貴族的建議,撤回阿斯卡隆。在圣殿騎士團提議下,理查開始加固阿斯卡隆的防御工事。
1192年的頭幾個月,十字軍爆發了對耶路撒冷王位繼承問題的紛爭。1190年,西比拉王后去世,沒有留下子嗣,敘利亞的貴族們渴望借此機會擺脫她那位可悲的丈夫。西比拉的妹妹伊莎貝拉本來嫁給了軟弱的托倫領主漢弗萊(Humphrey de Toron),但這場婚姻在貴族強迫下失效,伊莎貝拉抗議無果,只得于11月嫁給了蒙費拉的康拉德(Conrad of Montferrat)。由于居伊曾是普瓦圖領主,英國國王理查是其封君,1191年7月,居伊在理查的支持下贏得了耶路撒冷王位。之后,理查對居伊的品行了解更深,他在1192年4月召集所有敘利亞貴族開會,會上大家一致推舉康拉德為耶路撒冷國王。然而,就在一個星期之后,康拉德被阿薩辛派刺殺。又過了一個星期,伊莎貝拉嫁給了理查的外甥香檳伯爵亨利。亨利年輕有為,人氣頗高,代替康拉德登上了耶路撒冷王位。
但如何安置前國王居伊的問題并沒有就此解決。理查來巴勒斯坦的途中,把新征服的塞浦路斯賣給了圣殿騎士團。圣殿騎士團對島上居民的管理十分傲慢粗暴,激起了民憤。1192年,島上爆發起義,圣殿騎士團指揮官阿爾芒·布沙爾(Armand Bouchart)、14名騎士和100名士兵不得不躲進尼科西亞(Nicosia)的堡壘中暫避。幾天后,阿爾芒發動了一場血腥的反攻,取得了勝利,但圣殿騎士團最終把塞浦路斯交還給理查。理查把塞浦路斯賣給居伊,隨后永遠離開了圣地。居伊向的黎波里的商人們借錢,交清了購島的首付。
9月,理查與薩拉丁訂立了停戰協定,規定停戰期為5年,法蘭克人擁有提爾至雅法之間海濱城鎮的控制權。第三次十字軍運動沒能奪回耶路撒冷,此后,十字軍國家變成一條囊括多個沿海城鎮,大約90英里長、10英里寬的狹長地帶,這就是新的“海外領地”。1192年10月,理查離開巴勒斯坦。
第二年,薩拉丁在大馬士革去世。他死的時候像個圣徒,與自己的佩劍葬在一起,因為先知曾說過:“天堂就在寶劍的陰影之下。”穆斯林與十字軍的敵對行動也逐漸減弱。薩拉丁的繼承者阿尤布王朝忙著瓜分他的遺產,“海外領地”在亨利國王的有力領導下慢慢站穩腳跟。所羅門圣殿和圣約翰醫院都隨耶路撒冷而陷落,圣殿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就把總部搬到了阿卡。
1197年9月,亨利國王從一處窗口墜落,不治而亡。伊莎貝拉王后第四次結婚,嫁給了呂西尼昂的阿馬爾里克,也就是前國王居伊的弟弟。1194年居伊去世后,阿馬爾里克繼承了塞浦路斯,近來又經神圣羅馬帝國皇帝亨利六世加冕為塞浦路斯國王。阿馬爾里克在阿卡城定居,與騎士團保持著良好的關系:當他與亨利國王發生爭執時,騎士團就會介入,并站在他這一邊。阿馬爾里克建立的塞浦路斯王國延續了三個世紀。
呂西尼昂家族統治下的塞浦路斯與“海外領地”很相似,都有說法語的國王和貴族,還有意大利商人階級。塞浦路斯的城堡和教堂都仿照法國樣式修建,文化上帶有拉丁和封建特色,任用羅馬天主教教士,迫害東正教徒。醫院騎士團和圣殿騎士團都在這里建立了指揮官轄區,其中最有名的當屬科洛西(Kolossi),現在那里還出產甜美的圣約翰葡萄酒。但是,騎士團在塞浦路斯從未獲得像在敘利亞一樣大的權力,因為塞浦路斯王權較強,而13位貴族相對處于弱勢。這是一個美麗的國度,遠離邊境戰爭之擾,最終將毀掉“海外領地”。定居者偏愛塞浦路斯的肥沃土壤、檸檬樹、柑橘園和宜人氣候,不喜歡巴勒斯坦的石灘、炎熱的天氣和危險的環境。敘利亞貴族們在塞浦路斯修建了莊園,對耶路撒冷的存亡也就不那么上心了。
阿馬爾里克統治時期的一個重要事件就是1197年的德意志十字軍運動。這次運動最終沒能成形,其唯一成果是在1198年創建了第三個大軍事修會——條頓騎士團。條頓騎士團會址位于阿卡城的圣尼古拉門。由于條頓騎士團之后主要在波羅的海地區而非耶路撒冷王國活動,我們將在另一章講述它的故事(見第5章)。
大約在同一時期,阿卡城內成立了另一個軍事修會,名叫英格蘭坎特伯雷的圣托馬斯醫院騎士團,通常被稱為阿卡圣托馬斯騎士團(Knights of St Thomas Acon)。在圍困阿卡期間,圣保羅大教堂總鐸(dean)派駐十字軍的禮拜神父威廉,不忍于英國十字軍戰士的悲慘遭遇,開始照料傷員。十字軍占領阿卡后,在理查國王的支持下,威廉修建了一座小禮拜堂,買下一塊墓地,成立了一座醫院連同一個看護病患的兄弟會,由英籍守律教士團(canons regular)組成。12這個組織并不參與戰斗,直到1128年溫切斯特主教下令其變更為一支“軍隊”(militia)。他們穿白色斗篷,上面有紅色十字標記和一個扇貝形圖案。騎士團在塞浦路斯、西西里、南意大利和后來的希臘擁有土地,其英國總部是倫敦的阿卡圣托馬斯醫院,位于現在的綢緞商會堂(Mercer Hall)——這里是圣托馬斯·貝克特出生的地方,由他的妹妹和妹夫贈予騎士團。圣托馬斯騎士團的成員一直不太多,大部分英國人更愿意加入圣殿騎士團或醫院騎士團。
作為“海外領地”最有權勢的組織,兩大騎士團不可避免地卷入政治斗爭的旋渦,越陷越深。圣殿騎士團決心阻止亞美尼亞王國和安條克公國結盟,展露了他們最糟糕的一面。奇里乞亞的亞美尼亞王國受法蘭克人影響很深,其教會以羅馬教廷為尊,“納卡拉爾”(Nakharar,軍事領主)變成封建貴族;雙方的統治家族還相互通婚。但圣殿騎士團對姆萊國王的慘痛教訓始終心有余悸。更難以原諒的是,當薩拉丁大軍將圣殿騎士團趕走后,萊翁(Lavon / Leo)國王占據了巴格拉斯堡,控制了安條克與奇里乞亞之間的交通要道,還拒絕將堡壘還給圣殿騎士團。
萊翁國王的女兒①嫁給了安條克公國的繼承人雷蒙,但雷蒙的父親博希蒙德三世在世時雷蒙就去世了。1201年博希蒙德去世后,圣殿騎士團新團長普萊西耶的菲利普(Philippe de Plaissiez)反對博希蒙德的孫子、帶有一半亞美尼亞血統的雷蒙—魯本(Raymond-Ruben)繼承爵位,支持博希蒙德的小兒子的黎波里的博希蒙德②。這場爵位爭斗曠日持久,延續了近20年,托羅斯山脈陡峭的溝谷里爆發了無數次突襲、追擊和伏擊戰。
醫院騎士團和條頓騎士團也卷入了爭斗。有一陣子,教宗英諾森三世還批評圣殿騎士團團長,說騎士團的任務是對抗穆斯林,而不是醫院騎士團。同時,萊翁國王將東奇里乞亞的一個關鍵要塞錫利夫凱(Selefke)授予醫院騎士團。他們以此為據點,在條頓騎士團協助下,頻繁掠襲穆斯林領土。無疑,條頓騎士團大團長赫爾曼·巴爾特(Hermann Bart,另作海因里希)就是在1210年的某一次掠襲中被殺。條頓騎士團與醫院騎士團建立了友誼,進一步惡化了其與圣殿騎士團的仇怨。圣殿騎士團一直質疑條頓騎士團穿著白色長袍的權利,還一度將其趕出阿卡城。
1210年,圣殿騎士團與阿勒頗的馬利克·扎希爾(Malik as-Zahir)和科尼亞的凱卡瓦斯(Kaikawas of Konya)結盟。騎士團弟兄與不信教的突厥人并肩戰斗,進入奇里乞亞,占據了位于山區的帕通克(Partounk)要塞,威脅亞美尼亞首都希斯(Sis)。萊翁國王為了求和,讓出了巴格拉斯堡。
1213年,的黎波里的博希蒙德之子雷蒙在托爾托薩被阿薩辛派刺殺,第二年,耶路撒冷宗主教也遭遇了同樣的厄運。由于宗主教生前經常指責醫院騎士團,而阿薩辛派向醫院騎士團納貢,當時便有人懷疑他們默許了這場謀殺。
最終,雷蒙—魯本于1216年占領安條克,并從圣殿騎士團手中奪回城中堡壘,成立了一支由醫院騎士團組成的守備隊,錫利夫凱的城堡主巴拉斯的費朗(Ferrand de Barras)擔任隊長。他還把杰卜萊(Jabala)要塞授予邁爾蓋卜的城堡主茹貝爾(Joubert)。但在1219年,安條克市民起義,迎回博希蒙德四世,他下令沒收了醫院騎士團的所有財產。醫院騎士團向羅馬教廷申訴未果,但教宗設法讓醫院騎士團和圣殿騎士團在1221年達成和解。自從萊翁國王去世、雷蒙—魯本被殺后,圣殿騎士團就沒有再介入亞美尼亞政治。直到1231年,博希蒙德才與醫院騎士團達成和解。
醫院騎士團冷酷無情,絲毫不亞于圣殿騎士團。1222年,博希蒙德四世的小兒子菲利普迎娶了已故萊翁國王的女兒薩貝爾(Zabel / Isabella),成為亞美尼亞國王。亞美尼亞教會已同羅馬教廷決裂,但菲利普還是加入了亞美尼亞教會,醫院騎士團依然支持他。菲利普行事十分傲慢,1226年即被謀殺,年僅16歲的薩貝爾王后被迫改嫁亞美尼亞攝政康斯坦丁的兒子赫圖姆(Hethoum,或海屯)。她趁夜逃婚,來到錫利夫凱要塞向醫院騎士團求助,而城堡主貝特朗卻把她和要塞一并賣給了康斯坦丁攝政。后來,醫院騎士團每年向亞美尼亞提供400名騎士,康斯坦丁和赫圖姆都成了騎士團的同儕騎士。赫圖姆國王讓亞美尼亞教會與羅馬教廷和解,結束了醫院騎士團的干涉。
各大騎士團中,幾乎沒有騎士能讀懂拉丁文,但這并不意味著所有騎士都目不識丁。圣殿騎士團中有幾位行吟詩人,使用法國南部或北部方言創作詩歌,其中包括團長薩布萊的羅貝爾。大約在1180年,一位不知名的“布魯爾圣殿騎士”(Bruer,林肯郡斯利福德附近的圣殿騎士團轄區)將《泰依絲》(Thais)和一些有關敵基督和圣保羅進入地獄的拉丁語詩歌翻譯成諾曼法語,其中一首獻給他的上司“阿爾西的亨利(Henri d’Arci),所羅門圣殿騎士”。他還用散文體翻譯了《沙漠教父言行錄》(Vitae patrum)。13
醫院騎士團中最優秀的學者可能要數圣斯特凡諾的古列爾莫(Guglielmo di Sant Stefano)了。他寫了一部醫院騎士團簡史,還撰寫了一些法律論文,體現他出對羅馬法和亞里士多德《尼各馬可倫理學》的豐富認識。1286年,他委托阿卡一名教士將西塞羅的作品翻譯成法語。令人驚訝的是,古列爾莫并非禮拜神父,而是一名騎士。14
1204年,教宗英諾森三世發動了第四次十字軍運動。同往常一樣,十字軍主要由法國人組成,但這次他們雇用了威尼斯船隊。威尼斯總督恩里克·丹多洛(Enrico Dandolo)隨十字軍同行,他雖雙目失明,但頭腦十分精明。在路上,他成功勸說十字軍幫助阿萊克修斯·安格洛斯奪取拜占庭帝國皇位。十字軍成功了,但這位新皇帝沒法兌現對十字軍夸下的海口。于是,十字軍于4月12日洗劫了君士坦丁堡。三天之內,他們對同樣信仰基督教的市民瘋狂搶掠、大開殺戒。就連教士也加入了,這場暴行在褻瀆東正教的“圣彼得大教堂”——圣索菲亞大教堂的行動中達到了頂峰:十字軍讓一名喝醉了的妓女坐上牧首的寶座。隨后,十字軍選出了一位拉丁皇帝和一位宗主教——一名法國人和一名威尼斯人,并把拜占庭希臘的疆域劃分為數個公爵領和男爵領,分封給自己人。
教宗聽到這個消息后,感嘆道:希臘人痛恨拉丁人,稱之為背信棄義的狗,這并不是沒有原因的!然而,他沒有讓原來的東正教牧首復位,反而確認了拉丁皇帝和宗主教的合法性。不過,若是能恢復和平,拜占庭帝國就會像歷史上多次重演的那樣,逐漸復蘇,成為對抗伊斯蘭教的堅強堡壘。
第四次“十字軍”運動的另一大惡果,是加強了天主教徒將東正教徒視為“裂教分子”(schismatic)的傾向。維特里的雅克記載道,軍事修會成員的職責不僅是與薩拉森人和異教徒作戰,如果得到上級授意,他們還會攻擊東正教徒——無論是在希臘還是別的什么地方。不久之后,這就意味著條頓騎士團和羅斯人之間爆發的慘烈戰爭。
現在,法蘭克殖民者可以從希臘或愛琴海上的島嶼獲得土地,愿意踏足巴勒斯坦的人就更少了。對貴族們來說,“羅馬國”(Romania,東羅馬帝國)就是一處天堂,亞該亞(Achaia)王公的宮廷可與亞瑟王的卡美洛宮(Camelot)相媲美。圣殿騎士團、醫院騎士團和條頓騎士團都在希臘設置了轄區。
與此同時,“海外領地”進入了一個相對安寧的時期。1205年阿馬爾里克國王去世后,其子于格國王繼承了塞浦路斯,耶路撒冷則由其年幼的繼女瑪麗亞女王繼承,她于1210年嫁給了布列訥的約翰(John de Brienne)。約翰年屆六十,但依然精力旺盛,是個兵痞冒險家。他雖長年征戰,但頭腦冷靜,只要有辦法避免沖突,絕不輕啟戰端。蘇丹賽義夫·丁·阿迪勒(Saif ad-Din al-Adil,法蘭克人稱他為薩法丁)同樣傾向和平,他自1201年起開始統治薩拉丁留下的帝國。薩法丁曾積極主張與十字軍為敵,還是一個穆斯林兄弟組織的成員(這一組織以特制的褲子同他人相區別),但他年事漸長,被家族爭斗耗盡了心力。薩法丁對基督徒采取了寬容相待、互不干擾的政策。
“海外領地”享受了六年的和平時光,另一個原因是阿爾比十字軍運動開始了。這表面上是針對反叛的清潔派教徒——他們是憎惡肉體的摩尼教二元論者——的神圣戰爭,在很大程度上卻是為了滿足法國北部貴族的貪欲,他們垂涎于朗格多克貴族的領地。圣殿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在法國的轄區在這次運動中參與不多,但一時間西方基督教世界的注意力無疑為此吸引,暫時從巴勒斯坦地區轉開。
1217年發起的第五次十字軍為敘利亞的法蘭克人帶來了隱憂。當年9月,匈牙利國王安德烈二世和奧地利公爵利奧波德在阿卡登陸。11月,塞浦路斯國王于格與他們會合。耶路撒冷國王約翰召集了他的貴族,還有騎士團團長們——圣殿騎士團的沙特爾的紀堯姆(Guillaume de Chartres)、醫院騎士團的蒙太古的加蘭(Garin de Montaigu)、條頓騎士團的薩爾察的赫爾曼(Hermann von Salza)。然而,十字軍接下來幾個月的征戰都白費力氣,沒取得什么成果。最終,約翰國王認為,與其直接進攻耶路撒冷,向埃及發起猛攻更有可能奪回圣地。
1218年5月,十字軍艦隊從阿卡啟程,抵達尼羅河口,進軍達米埃塔(Damietta,杜姆亞特)。埃及人布設了橫跨尼羅河的大鐵鏈,想把十字軍阻斷在海上,但十字軍在8月占領了“鐵鏈塔”,打通了通往城墻的路線。薩法丁羞憤而死。歐洲的增援部隊抵達埃及,同來的還有一名傲慢的教宗使節——樞機主教貝拉基(Pelagius)。每個騎士團都有攻城器械,不斷轟擊達米埃塔。1218年10月9日,埃及人向十字軍營地發動突然襲擊,卻被約翰國王和醫院騎士團元帥雷隆的艾馬(Aymar de Layron)率領30名騎士擊退,后來援軍抵達,把馬穆魯克兵趕到了尼羅河里。1219年8月29日,十字軍試圖進攻達米埃塔,卻因損失慘重沒能成功,圣殿騎士團損失了50名騎士,醫院騎士團損失32名,包括元帥在內。
最后,薩法丁的兒子和繼承人卡米勒(al-Kamil)提出,若十字軍放棄攻城,愿歸還包括耶路撒冷在內的整個巴勒斯坦地區。約翰國王和條頓騎士團打算接受這個條件,但貝拉基和其他騎士團表示拒絕。11月5日,達米埃塔陷落,十字軍占領這座城市兩年。卡米勒聽說成吉思汗的鐵騎正大舉入侵伊斯蘭世界,再次向十字軍提出和談:用巴勒斯坦來換達米埃塔。這一次,三大騎士團都站在國王一邊,而樞機貝拉基仍不同意,他想要開羅。約翰國王憤而退回阿卡,但1221年貝拉基又把他召回。卡米勒第三次提出了慷慨的和談條件,但7月十字軍開始向開羅進軍。
十字軍不可思議地被困在開羅城下的水道網中,四面八方都是突厥軍隊。他們糧草枯竭,孤立無援,約翰國王只得用達米埃塔換回了自己和部下的性命。埃及蘇丹卡米勒很有風度,他邀請十字軍將領赴宴,還給十字軍送補給。達米埃塔必須歸還的消息傳回,意大利商人利用此城作為商港的希望落空,他們在城內發動暴亂。暴亂導致一名圣殿騎士死亡,一名條頓騎士受傷。十字軍四年的艱苦努力因一名樞機主教的愚蠢而付諸東流。
阿西西的圣方濟各在這段時期來到“海外領地”,甚至面見了卡米勒蘇丹,這位基督教托缽僧激起了蘇丹的好奇心。各大騎士團也有類似的圣徒。醫院騎士熱那亞的圣于格是一位神秘主義者,因苦修而聞名于世。他常常同醫院里的病人睡在一起,做著最卑微的工作,例如擦洗病人的身體、搬運尸體等等。他能夠擔任圣殿騎士團的熱那亞指揮官,一定也身經百戰。波洛涅的圣熱爾朗(St Gerland de Pologne)是卡爾塔吉羅內(Caltagirona)的指揮官,也是一名嫻熟的外交官,代表醫院騎士團團長駐在神圣羅馬帝國皇帝腓特烈的宮廷。他是西西里窮人的傳奇教父,因擅長修復破裂的友誼而著稱。醫院騎士中還有一位圣徒:名叫杰拉爾德·梅卡蒂(Gerard Mercati)的雜役弟兄。他后來做了方濟各會修士,1241年在隱修中去世,死時還穿著繡有白色十字標記的灰長袍。醫院騎士團的女護工中也產生了一位圣徒——受人愛戴的烏巴爾德斯卡(Ubaldesca)。
千萬不可低估騎士團使命中蘊含的精神力量。醫院騎士的入團儀式中即有誓言:“要為窮人和病人服務,捍衛天主教信仰。”醫院騎士團和圣殿騎士團都是“善良的撒瑪利亞人”的效仿者。15吟游詩人埃森巴赫的沃夫拉姆(Wolfram von Eschenbach)在這一時期訪問了“海外領地”,對騎士團精神深感欽佩,在詩作《帕西法爾》(Parsifal)中把圣殿騎士比作圣杯騎士(Holy Grail)。16
在歐洲,女護工原本隸屬于醫院騎士團轄區,但后來逐漸聚集到一起,住進了分隔的居所,過上了默想的生活,為那些同異教徒戰斗的弟兄們祈禱,不再承擔看護病人的職責。她們身穿紅色長袍,披一件繡有白色十字標記的黑色斗篷。第一座修女院坐落于阿拉貢的錫赫納(Sijena),1188年啟用。位于英格蘭薩默塞特郡巴克蘭(Buckland)的那所著名修女院曾經是奧古斯丁會守律修女(canoness)的居所,集中了全英格蘭所有的醫院騎士團女護工,還配有禮拜神父。這些修女院都要把收入上交給團長,就像騎士團轄區。
神圣羅馬皇帝腓特烈二世從來自歐特維爾家族的母親那里繼承了西西里,他雖然是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成員,但更像一個諾曼人,一個“受過洗禮的蘇丹”,擁有阿拉伯衛隊和后宮。羅馬教宗稱他為“敵基督”,但他受到條頓騎士團大團長薩爾察的赫爾曼的忠誠擁護。多年來,赫爾曼都是腓特烈最信賴的代理人,他在皇帝推行的各項政策中發揮關鍵作用,但也不忘從腓特烈那里為自己的弟兄們爭取特權。盡管遭到圣殿騎士團的激烈反對,腓特烈仍想辦法從教宗那里為條頓騎士團爭取到了穿白色長袍的權利。在里米尼的金璽詔書中,皇帝還把當時尚未開化的普魯士賜給了條頓騎士團。很有可能是赫爾曼勸說腓特烈迎娶了布列訥的約翰的女兒,耶路撒冷王國的女繼承人約蘭德(Yolande),腓特烈借此取得耶路撒冷王位。婚禮結束后,約蘭德很快就降級為后宮女眷。約翰出乎意料地和他的女婿腓特烈在意大利打了一仗,卻未能獲勝,他自己當上了君士坦丁堡的拉丁皇帝。
腓特烈發動的第六次十字軍運動從一開始就不順利。他剛剛被羅馬教廷施以絕罰,在塞浦路斯短暫停留期間,又與敘利亞貴族們結下了梁子。他于1128年抵達巴勒斯坦,除了條頓騎士團,當地教士都反對他。即便如此,腓特烈仍施展了一次外交絕技。他統治下的西西里王國有薩拉森居民;他會說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語,十分了解穆斯林,并對他們有好感。他的對手卡米勒蘇丹也是一位文明、寬容的統治者,不喜歡打打殺殺。卡米勒蘇丹聽說這位怪異的皇帝穿得像個埃米爾,還把《古蘭經》經文繡在自己的絲袍上,遂被吸引。
最終,腓特烈與卡米勒簽訂協議,得到了拿撒勒、蒙福爾/施塔肯貝格(Montfort / Starkenberg)和托倫的城堡、耶路撒冷以及雅法到耶路撒冷的走廊地帶,而穆斯林則保留了圓頂清真寺和“所羅門圣殿”。毫無疑問,赫爾曼曾建議腓特烈給蘇丹留點面子,讓出一點土地。赫爾曼還給羅馬的一位樞機主教寫信說:“別忘了,在圣地失落前,薩拉森人在幾乎所有基督教城市中都能自由地實踐自己的信仰,正如今天在大馬士革和其他伊斯蘭土地上,基督徒也享有宗教信仰自由。”17
圣殿騎士團團長蒙太古的皮埃爾(Pierre de Montaigu)和醫院騎士團團長泰西的貝特朗(Bertrand de Thessy),因這份協議簽訂時未經其蓋印,感到十分憤怒。兩大騎士團都隨腓特烈一同去接管耶路撒冷,但并不聽其號令,而是服從“以基督之名”下達的命令。腓特烈入駐耶路撒冷的醫院,把老王宮賜予條頓騎士團。當這位“敵基督”在圣墓教堂加冕時,除了不可或缺的赫爾曼和條頓騎士外,其他人都沒有到場。18
隨后,圣殿騎士團團長蒙太古的皮埃爾給蘇丹寫信,提出在腓特烈回阿卡的路上刺殺他。卡米勒蘇丹立即將這封有意思的信轉給了腓特烈,腓特烈隨即下令包圍阿卡城的圣殿,但皮埃爾團長很精明,拒絕現身。19此后不久,腓特烈回到意大利,沒收了圣殿騎士團在意大利的所有分團區財產。在敘利亞的圣殿騎士團予以反擊,將條頓騎士全部趕出阿卡城。腓特烈始終認為,教宗格里高利是皮埃爾刺殺陰謀的幕后指使,但由于赫爾曼從中斡旋,他最終與教宗握手言和。教宗1231年承認腓特烈和他的兒子康拉德為耶路撒冷國王。
接下來的十年里,腓特烈的支持者與十字軍貴族在敘利亞爭斗不斷。此地的形勢可謂合法的無政府狀態。不過,這也是一段開疆拓土的時期。法蘭克人收復了1187年以來失去的要塞。蒙古人入侵波斯給穆斯林帶來巨大災禍,讓卡米勒蘇丹驚恐不已。他根本無暇顧及耶路撒冷的基督徒。
騎士團的總部設在阿卡,但要塞都在外圍。條頓騎士團占有附近的施塔肯貝格,醫院騎士團在的黎波里海岸地帶有一座邁爾蓋卜堡,圣殿騎士團擁有佩勒蘭堡(Chastel Pelerin)。佩勒蘭堡位于阿特利特(Atlit),與其說是座城堡,不如說是筑防的半島,三面環海,朝向陸地的一面有一堵高大的石墻,城堡內部有淡水井、樹林、果園、畜群,甚至還有鹽井。三大騎士團還占有許多堡壘,它們的名字依然能喚起人們對“海外領地”的浪漫想象:紅堡(Chastel Rouge)、魯瓦塞爾巖堡(Roche de Roissel)、貝爾沃堡,阿拉伯作家還把貝爾沃堡稱為“坐落在繁星中的獵鷹之巢”。在施塔肯貝格,一座巨大高聳的瞭望塔與城郭分開,從山頂上俯視著這片土地,修道院房舍坐落在堡壘的堅固主體內,四周有一圈幕墻(curtain-wall)。
最著名的堡壘可能要數醫院騎士團的騎士堡,這是“中世紀軍事建筑的頂峰”,由一圈圈高大的圍墻和棱堡環繞。堡內有一座修道院、一棟修士大會會堂,還有一間漂亮的會議廳——可能是城堡主的住所——其精巧的肋架拱頂和石雕玫瑰讓人聯想起法國的修道院。③
在十字軍統治敘利亞的時期,大部分土地都是城堡主通過坐落于戰略要地的堡壘來控制的。20這些堡壘還是行政和商業中心,人們在這里交稅,商旅在這里歇腳。21騎士團花費大量時間守衛它們,邁爾蓋卜堡的城墻下有4名騎士和28名軍士往返巡邏。這些堡壘往往裝飾華麗,有馬賽克地板和壁畫,其中禮拜堂、餐廳和城堡主居所更漂亮,他們在這里款待來訪的貴族。對騎士團來說,堡壘中的生活除了軍事訓練,就是虔誠修道。
不過,騎士在堡壘守軍中只占很小的一部分,他們住在一處單獨的院子里,它又充當修道院。一些城堡的守備隊理論上說至少有1000人,其中大部分是土科波爾雇傭兵,從當地阿拉伯人中招募而來。可以說,其中大部分甚至絕大多數人都是穆斯林,對騎士團不甚忠誠。這樣的軍隊并不可靠,在危險降臨時往往一哄而散。招募、武裝和供養這支軍隊以及建造和維護堡壘的費用十分可觀,漸漸耗盡了騎士團的資源。
當危機來臨,堡壘的守備隊就會大大縮減,許多騎士都加入了騎士團的主力軍。如果他們沒有回歸,即便這座堡壘距離海岸只有區區幾英里,其中的人也無法得知戰況究竟如何。堡壘的城墻應當是堅不可摧的,補給和水也足夠維持1000人的守備軍,但往往由于守城的軍隊不甚可靠,無法發揮其應有的防御力。
除非守軍主動投降,否則圍城軍決不會放他們一條生路;而“海外領地”的軍隊人數太少,幾乎不可能來增援。這些巨大、安靜的堡壘中氣氛日漸緊張。敵軍不斷發起突襲,伴隨著馬穆魯克部隊的刺耳叫喊和攻城器械射石的轟擊聲。攻城器械投出的炮彈包括裝有“希臘火”的燃燒桶,這是一種硫黃和石腦油的混合物,有點像中世紀版的凝固汽油彈。敵軍還在城墻基下挖地道,先用坑柱支起來,然后一齊燒掉,讓城墻轟然倒塌。有時候,守備軍會挖掘反地道,用鐵叉、匕首襲擊挖地道的工兵,或用惡臭彈把他們熏出,甚至放水把他們沖走。土科波爾雇傭兵很容易恐慌,圍城戰很快就變成一場精神力的較量,因而堡壘很少因敵軍進攻而坍塌,守軍總是有條件地投降。1187年,法蘭克人最堅不可摧的薩云(Sahyun)城堡僅僅過了三日就向薩拉丁投降了。
除了三大騎士團,其他小騎士團都沒有堡壘。或許唯一的例外是圣拉德雷塔,緊挨著阿特利特和凱撒利亞之間的麻風病院。即便如此,英國小小的圣托馬斯騎士團也在持續穩健地發展。1231年,溫徹斯特主教羅什的彼得(Peter de Roches)將阿卡的一座新教堂賜予騎士團,從他們那里索要了一大筆錢。22
1239年,納瓦拉國王提奧巴爾德(Tibald / Theobald)率許多法國領主和1000多名騎士,在“海外領地”登陸。但在那年11月,一些部隊在阿斯卡隆附近被圍殲。幸運的是,提奧巴爾德和三大騎士團沒有和他們在一起。穆斯林軍隊還洗劫了耶路撒冷,隨后撤出。不過,提奧巴爾德收復了博福爾(Beaufort)、薩菲德和阿斯卡隆。康沃爾伯爵理查緊隨其后(他后來做了德意志國王),憑借高超的談判技巧收復了西南部許多土地。
這段時期,穆斯林勢弱,十字軍本來有可能取得一些真正的勝果,但圣殿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爭吵不斷,與神圣羅馬帝國的代理人相互勾結,在阿卡城的街巷深處相互爭斗。當提爾這座帝國最后的堡壘被圣殿騎士團和敘利亞貴族們奪占時,腓特烈皇帝仍得到醫院騎士團和條頓騎士團的支持。
早在1170年,圣殿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的關系就已不和。1197年,兩大騎士團為爭奪的黎波里境內的一塊小領地大打出手,沖突進一步升級。此后多年,盡管教宗三令五申禁止騎士團之間斗毆,但小輩的騎士在街上一看到對方的成員,仍會拔劍相向。1218年蒙太古的皮埃爾當選為圣殿騎士團團長后,曾與其兄弟,1208年至1228年任醫院騎士團團長的蒙太古的加蘭合作,兩大騎士團短暫地和睦相處。但兩人一死,雙方的關系就又惡化了。
圣殿騎士團1214年占領納布盧斯,屠殺城民,包括信仰基督教的阿拉伯人。1243年,他們占領了耶路撒冷的圣殿,隨即開始重新加固圣城的防御設施。然而,阿尤布蘇丹和因蒙古人入侵逃亡到此的花剌子模突厥人(Khwarizmian Turks)結成盟友。當年7月,1萬名野蠻的部落民席卷了耶路撒冷,從此法蘭克人永遠失去了這座圣城。與此同時,“海外領地”和北敘利亞的穆斯林諸侯也開始整軍備戰。十字軍貴族召集了600名騎士,而圣殿騎士團團長佩里戈爾的阿爾芒(Armand de Perigord)召集了300名,醫院騎士團團長沙托訥的紀堯姆(Guillaume de Chateauneuf)也有300名。條頓騎士團派來了一支小分隊,連圣拉撒路騎士團也派出了一些騎士,此外還有來自安條克、的黎波里的騎士,以及數千名土科波爾雇傭軍和步兵。敘利亞諸侯召集了一支大軍,由馬穆魯克和貝都因騎兵組成。
1244年10月17日,在加沙附近的拉佛比(La Forbie),聯軍與埃及軍隊展開激戰。聯軍立刻就遭到了扛著紅飄帶長矛的花剌子模部隊的猛烈進攻。法蘭克人守住了右翼,但中部和左翼抵擋不住,敘利亞人只得掉頭逃跑。花剌子模和埃及的突厥人包圍了法蘭克人,將他們截作數段。至少有5000名基督徒陣亡,其中包括圣殿騎士團團長阿爾芒、元帥蒙太古的于格和312名圣殿騎士;325名醫院騎士陣亡,團長被俘;圣拉撒路騎士全部陣亡。23只有26名醫院騎士、33名圣殿騎士和3名條頓騎士逃脫。24
即便埃及蘇丹沒工夫征服整個“海外領地”,小小的耶路撒冷王國也禁不起這么大的人員傷亡。醫院騎士團團長在開羅的監獄里待了6年,幸運的是,騎士團早有應對此類狀況的辦法,推舉了他的副手,耶路撒冷地方的大分團官羅內的讓(Jean de Ronay)為副團長。
耶路撒冷王國本身并沒有一個中央政權,盡管攝政塞浦路斯國王亨利任命了伊貝林(Ibelin)家族的許多成員來做地方執行長官(baillis)。不過,耶路撒冷王國迎來了一位上帝派來的領袖——法國國王路易九世,他于1249年登陸達米埃塔。路易是整個基督教西方世界的英雄國王,他曾經說過,與異教徒爭論的唯一辦法就是把劍刺入他的肚腹。他雖說過這樣可怕的話,但他既仁慈又風趣,對他同時代的人,包括穆斯林,都有一種磁鐵般的吸引力。他從未打破自己的承諾,即便對薩拉森人也言出必行。
路易率2000名騎士攻占了達米埃塔,其中包括法蘭克人的“羅馬國”的400名騎士,以及圣殿騎士團、醫院騎士團和條頓騎士團的全力援助。路易等待尼羅河水退去后,才向開羅進發。但由于尼羅河河網密布,路易的軍隊行進艱難,于是當年12月他們在尼羅河最大的支流賽吉爾河(Bahr as-Saghir)前駐扎下來,就在曼蘇拉城(Mansourah)附近。
1250年2月8日“懺悔星期二”這一天,路易的弟弟阿圖瓦伯爵羅貝爾(Robert d’Artois)不顧禁止進攻的嚴令,在黎明時分率軍涉過淺灘。伯爵羅貝爾既魯莽又傲慢,一過河就下令發起沖鋒。埃及軍隊猝不及防,馬穆魯克人迅速逃走,其指揮官,年老的維齊爾法克丁(Fakr ad-Din)正在染胡子,被砍倒在地。羅貝爾下令追擊,圣殿騎士團的團長索納克的紀堯姆(Guillaume de Sonnac),“正直而英勇的騎士”,費盡力氣想制止他,卻被他奚落為“馬駒”和“膽小鬼”。這位老人回應道,他和他手下騎士都不懼怕,愿與羅貝爾并肩同行,但他們誰都不可能活著回來了。一位欽察將領,“弩手”拜巴爾斯·魯克丁(Baibars Rukd ad-Din ‘Bundukdari’),率領突厥人在曼蘇拉街上伏擊十字軍。羅貝爾被拉下馬殺死了,紀堯姆失去了一只眼睛,他帶去的200名騎士中只有5名生還。
拜巴爾斯隨后向路易發起攻擊,沖鋒一輪接著一輪,一直持續到日落時分。最終,十字軍將馬穆魯克人擊退了,他們自己也筋疲力盡,幾乎抵擋不住三日后同樣猛烈的一輪進攻。突厥騎兵每次沖鋒時,空中是黑壓壓的箭雨,馬穆魯克的弩炮不斷射出裝滿“希臘火”的木桶。老紀堯姆竭力保衛一座被石腦油點燃的街壘,在火海中英勇戰斗,直到失去剩下的一只眼睛,受了致命傷倒在地上。不過,在路易國王英雄氣概的激勵下,十字軍最終守住了陣地,擊退了拜巴爾斯的軍隊。
在接下來的8個星期,十字軍飽受痢疾和傷寒之苦,他們的船也被埃及艦隊奪走了。路易決定于4月撤退,但他的軍隊太過衰弱,輕易就被敵人團團圍住。經過一通無望的抵抗,路易患上了危險的斑疹傷寒,只得投降。沒錢的十字軍要么被殺戮,要么被趕到奴隸市場上賣掉。不過,在經受了種種屈辱之后,到了5月,路易和手下騎士獲準用達米埃塔和100萬貝占特(Bezant)巨款為自己贖身。路易想向圣殿騎士團借6萬貝占特,但騎士團指揮官奧特里庫爾的艾蒂安(Etienne d’Otricourt)和元帥維希耶的雷諾(Renaud de Vichiers)拒絕了。路易勃然大怒,派忠心耿耿的茹安維爾(Joinville)去圣殿騎士團的一條大船上收集錢財。由于圣殿騎士團司庫拒絕交出鑰匙,茹安維爾只好用斧頭劈開了財寶箱。
之后路易在阿卡停留了4年,以治理這個國家,他還不留情面地懲罰了圣殿騎士團的高級官員。圣殿騎士團元帥茹伊的于格(Hugues de Jouy)未得到路易允許就同大馬士革簽署了協定,團長維希耶的雷諾只得收回協定,光著腳來到路易跟前,當著整支大軍的面跪下請求赦免。結果于格被流放,終生不得再踏入圣地。
路易還設法讓埃及人釋放了許多重要俘虜,包括醫院騎士團團長沙托訥的紀堯姆、他手下的30名騎士,以及15名圣殿騎士、10名條頓騎士。當圣殿騎士團企圖與大馬士革結盟時,路易與埃及的談判還差點崩盤。
由于大馬士革軍隊進攻雅法,法蘭克人向其發動了一場報復性遠征。在這次遠征中,一支圣拉撒路騎士團小分隊遭難。25茹安維爾記述道:
正當路易國王君臨雅法時,圣拉撒路騎士團團長[弗洛里的雷納爾(Reynald de Flory)]探知三里格(league)外一座小鎮拉姆雷附近有許多牛羊和財物,想要去那里搜刮一些值錢的戰利品。他在軍中本就無足輕重,平素又愛隨心所欲,于是未向國王報告就離隊朝那個方向去了。他收獲了許多戰利品后,突然遭到薩拉森人的襲擊,被徹底擊潰了。他帶去的人中只有四個僥幸逃回。26
路易本想讓法蘭克人與埃及人結盟,卻沒有成功,他簽署的最為持久的協定,是在圣殿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團長斡旋下,與阿薩辛派訂立的。路易的母親,法國攝政布朗歇太后于1254年去世,路易回到了故土。他留下一位王室總管薩爾金的若弗魯瓦(Geoffroi des Sargines)和一支法國衛隊,但拉丁敘利亞從此再沒有過穩定的政府。即便是圣徒降臨,也拯救不了“海外領地”。
注釋
1關于特雷默萊的貝爾納之死,見Estoire d’Eracles, in R.C.H. oc., vol. I, p. 805。
2“馬賽是從法蘭西到圣地的轉運中心,1253年和1255年還頒布了交通運輸規章。每艘船最多只能容納1500名朝圣者。頭等艙旅客住甲板上的艙房,票價60蘇;二等艙旅客住甲板之間,票價40蘇;三等艙旅客住最下層甲板,票價35蘇;四等艙旅客住底艙,票價25蘇。每名朝圣者持一張編號的船票……”Joan Evans, Life in Mediaeval France (London 1969), p. 98。
3見William of Tyre,前引書,bk. 20, ch. 26, p. 990 – ‘Milo Armenus, frater domini Toros’ – ‘De la grant desloiauté Meslier le frere Toros’。
4見Delaville le Roulx, Les Hospitaliers en Terre Sainte et à Chypre, pp. 65–76,以及他的Cartulaire général des Hospitaliers de Saint Jean de Jérusalem, vol. I, cart. No. 402(這場大豪賭的法律憑證)。
5關于梅尼勒的戈蒂埃、圣阿芒的厄德和阿馬爾里克國王,見Melville,前引書,pp. 103–4, and William of Tyre,前引書,bk. 20, ch. 30, pp. 997–9。
6見E. Gibbon,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ch. 59。
7提爾的威廉說,團長當真氣得“鼻孔噴火”(‘spiritum furoris habens in naribus’),前引書,bk. 21, ch. 29, p. 1057。
8方濟各會修士Johann von Würzburg在12世紀70年代訪問過耶路撒冷的圣殿,為這座建筑的華美壯觀深深沉迷,寫下了一段著名的描述。見Johannis Wirburgensis Presbyterii Descriptio Terrae Sanctae, in MPL, vol. CLV。
9見Estoire de Eracles, R.H.C. oc., vol. II, p. 40。
10同上書,p. 52。
11同上書,p. 65,‘En cele bataille fu la Sainte Crois perdue’。Marion Melville詳細闡述了一名圣殿騎士帶著真十字架逃脫并將其埋入沙中的故事;后來,這名騎士回去尋找,卻沒有找到。但阿拉伯文獻非常肯定地說,真十字架已被繳獲。
12這些細節的主要來源是Ralph de Diceto, Ymagines Historiarum。見W. Stubbs (ed.), The Historical Works of Master Ralph de Diceto, Dean of London, ed., p. 80。
13見M. D. Legge, Anglo-Norman Literature and its Background (Oxford 1983), p. 191。
14見Riley-Smith,前引書,pp. 272–3。
15關于欣賞圣殿騎士團的同時代作家,見Melville,前引書,ch. 16, ‘Un archevêque et deux trouvères’ (Jacques de Vitry, Guiot de Provins, Christien de Troyes)。
16關于埃森巴赫的沃夫拉姆對圣殿騎士團的贊賞,同上書,p. 182。
17見G. Masson, The Emperor Frederick II of Hohenstaufen (London 1957), p. 147。
18直到最近,人們都認為腓特烈自封為王,但有證據證明事實并非如此——他只是戴了一下王冠而已。見H. E. Mayer, ‘Das Pontifikale von Tyrus and die Kr?nung der Lateinischer Koenige von Jerusalem’, in Dumbarton Oaks Papers, no. 21 (1967)。
19只有馬修·帕里斯提到了這次密謀。見Riley-Smith,前引書,p. 168。
20“戰爭中,成功占據或保衛重要地點是最重要的,贏得戰斗勝利則是次要的。”Smail,前引書,p. 139。
21同上書,pp. 60, 61:城堡“是住所、行政中心,也是軍營、治安崗哨”。Smail還認為城堡是殖民和經濟發展的中心。
22‘Quingentas marcas’(50馬克)在當時來看可是一筆大數目。見Matthew Paris, Chronica Majora, ed. Luard, vol. III, p. 490。
23一位名叫Roger l’Aleman的圣殿騎士曾被俘虜,他同意叛教,隨后又逃脫了。他被圣殿騎士團開除。Melville,前引書,p. 206。
24見Matthew Paris,前引書,vol. IV, p. 342。
25馬修·帕里斯在1250年寫下過去50年來發生的主要歷史事件,他注意到:“圣殿騎士團、醫院騎士團和德意志圣母騎士團成員兩次被俘虜、殺害、擊潰。”他指的是拉佛比之戰和圣路易帶來的災難。同上書,vol. V, p. 192。
26見Joinville, Life of St Louis, in M. R. B. Shaw (trans.), Chronicles of the Crusades, p. 300。
①疑為作者筆誤,是萊翁的侄女愛麗絲嫁給了安條克的雷蒙四世。——譯者注
②雷蒙本繼承了其教父的的黎波里,后博希蒙德希望雷蒙繼承安條克,就派小博希蒙德去接手的黎波里。——譯者注
③騎士堡的大柱廊里有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奇特銘文:“你或許擁有財富、智慧和美貌,但只要驕傲找上門來,一切都將歸于渣滓。”見P. Deschamps, Les Chateaux des croisés en Terre Sainte. Le Crac des Chevaliers, P.218。(全書腳注未標者均為作者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