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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058【閑聊】

戲還有一會才開場,兩人用完膳后,有下人來收拾了碗碟,曹淓毓的貼身長隨又酌水點(diǎn)湯,以供啜漱之用,鄔闌自是由艾有為來忙,漱口之后又遞上熱巾擦手。

一番收拾之后,長隨才端上香茗,然后又在屋中燃起熏香,以驅(qū)走飯菜留下的濁氣。鄔闌聞此香氣尤為清淡,不似宮里那種有著濃烈香氣的熏香。

“這是什么香?怪清淡的。”

“就是很常見的香,俗稱‘窮四和’,聽過么?也有雅致的名字,叫‘四棄香’,宋朝有個溫成皇后所用的閣中香就是這種。”

“哦,宮里用的再普通也是不凡,一般都是精貴人口厭芻豢,則嗜筍蔽,鼻厭龍麝,故奇此香。皇后娘娘就喜歡這類清幽的,偏錢昭妃喜歡龍涎香。”

曹淓毓不由笑了,有些無奈道:“真只是普通的四棄香,宮里貴人所好確與凡人不同,闌司珍也無需與我比較。”

“也對,”而后許久,兩人沒有話說,各自玩著自己的手指頭,似乎都在等對方開口。

鄔闌心想這不行啊,總得找個話題說,于是又問:“你……”

曹淓毓反應(yīng)很快,立馬接上:“我什么?闌司珍想問我什么?”

“呃……就隨便說說把,比如你這一年做了些什么?怎么又突然出現(xiàn)在京城?”

其實(shí)她一直好奇想問來著,只是剛才沒有機(jī)會。

曹淓毓絞著手,沉吟了片刻道:“你也知道我曹家,買賣做的不小,這一年我去了歐羅巴主要還是為了家族生意。然后嘛,就是想尋找一種壓制銀幣的機(jī)器。”

鄔闌前一句沒注意聽,后面一句聽清了,眼睛瞬間一亮,話沖口而出:“沖壓鑄幣機(jī)嗎?你尋到了?”

曹淓毓有些驚訝,不禁問道:“你知道?”

“呃……我聽過,”鄔闌愣了一下,連忙解釋:“六合不是有一個花渡頭嗎,那里有一家意大利商人開的雜貨鋪,以前常去逛呢。”

“原來如此,那家雜貨鋪我知道,似乎是耶穌會所開。”

“對對對,就是耶穌會開的,”鄔闌附和著他,接著又問:“那你找到合適的鑄幣機(jī)器了嗎?”

曹淓毓拿起腰間綴的荷包,打開來摸出一枚金幣遞給鄔闌。她接過來拿在手里把玩,見這枚金幣圖案壓制精美,正面是女人頭像,背面是十字和皇家徽章圖案。

鄔闌把玩半天,有些愛不釋手,曹淓毓見此笑著道:“看你喜愛,就送你玩吧。”

“好啊,謝謝啊,”她確實(shí)喜歡這枚金幣,也認(rèn)得這枚金幣,在后世錢幣收藏市場這枚維哥金幣是稀有珍品。

鄔闌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曹家是在同不列顛王國合作?”

曹淓毓又驚訝了,問道:“你認(rèn)識這枚金幣?你知道它是不列顛王國的?”

鄔闌心想我當(dāng)然知道,而且還知道金幣上面的這位女王四、五年后就去世了,而且還沒子嗣。

“金幣上印的有:安妮,這是不列顛的安妮女王,而且壓制這枚金幣的黃金應(yīng)該來自一場海戰(zhàn),西班牙的維哥港海戰(zhàn)。”

曹淓毓震驚的有些說不出話了:“你……”他愣愣的看著她,心里不由得生出疑團(tuán),以前對她‘身世’的懷疑,再次浮上心頭。

“你既然去了歐羅巴,不如給我說說現(xiàn)在那里的局勢?”

曹淓毓很快收回了心思,他整理頭緒后,繼續(xù)道:“你說的沒錯,這枚確實(shí)是女王金幣,而且鑄造的金子就來自西班牙王國的美洲貢賦。現(xiàn)如今的西班牙國王來自法蘭西,并非之前老國王的子嗣,老國王是出自哈布斯堡家族,也是因這個原因才爆發(fā)了一場王位爭奪,而且參與爭奪的幾乎囊括了歐羅巴的主要王朝。”

看來現(xiàn)在的歐洲與后世所知的歷史相差也不大,鄔闌暗暗尋思。

“事實(shí)上,這位女王也是沒有子嗣,而且身體欠佳,恐怕也很難再有,她離世之后會否再次爆發(fā)王位爭奪,也是不好說。”

“那現(xiàn)在西班牙王國統(tǒng)治的美洲是不是已被不列顛和荷蘭兩個王國搶了?”

“也差不多了,而且依我看,如今南洋雖還在西班牙手里掌控,恐怕也是早遲會歸于不列顛。”

鄔闌深以為然,點(diǎn)頭贊同:“馬拉加海峽也是。”

曹淓毓忍不住笑了,不無感慨道:“闌司珍似乎對外面的世界了解得一清二楚啊,倒是和一般女子所好不同。”

“嘿嘿,也就是平日里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都愛打聽,南京的馬場里西洋人很多的,稍一打聽就知道,也不是啥秘密。”

曹淓毓不欲再向她提起這些,轉(zhuǎn)而又說起鑄幣機(jī)。

“說起鑄幣機(jī)器,此次倒是定下了兩臺,已經(jīng)委托不列顛王國在印度設(shè)立的公司代為轉(zhuǎn)運(yùn),想來明年開春前不知能到達(dá)否?”

“哦?你多說說呢,”鄔闌的眼神又亮了起來。

“呃……怎么說呢?我也只是看過成品,而非實(shí)際操作過。其中一臺是在西班牙的塞戈維亞造幣廠專門定制的,看到過成品的銀幣,壓制得異常精美,而且很難被造假,就是有些美中不足。”

“咦?還有美中不足?”

“是,就是銀幣壓制出來有些彎曲,除此,其它的倒是非常滿意。另一臺呢,大致就是有一根長長的桿子,下面連著帶螺旋的桿……應(yīng)該就是你說的那沖壓鑄幣機(jī)。用這跟螺旋桿來壓制銀幣,這得是兩人共同操作,而且比較慢,比頭一種的機(jī)器慢了不少。”

鄔闌腦海里想象著他所描述的兩種機(jī)器,又問道:“頭一種機(jī)器應(yīng)該是有兩個滾筒吧,同時(shí)一轉(zhuǎn),銀幣的兩面都會壓制出來?要不然銀幣也不會是彎曲的。”

“呵~對的,闌司珍聰慧,一猜就猜著道理了,我那手下半天也搞不明白為啥壓制出來是彎曲的。”

只要有了蒸汽機(jī),這種應(yīng)該在以后都會被淘汰,蒸汽機(jī)鑄幣更快。

“那你定這兩臺機(jī)器是不是為你家的票號定的?”鄔闌又問道。

“也算也不算吧,曹家的匯票兌換一般都是大額銀兩,這種銀幣畢竟小額,兌換也麻煩。主要還是想多了解一下西洋的技術(shù)。”

鄔闌心想也對,畢竟個人需求不同,不過要是這種機(jī)制銀幣在市面上代替銀兩流通的話……就太方便不過了。

“但你不覺得這種銀幣用起來很方便的?沿海一帶恐怕早一百年前就已在流通這種銀幣了吧?”

“嗯,方便倒也很方便……”

“要是朝廷也能引進(jìn)這種鑄幣機(jī)就好了,那就可以廢兩改元了。”

“廢兩改元?”曹淓毓聞言又詫異起來。

“嗯,總是覺得銀兩使用起來太麻煩了,官制的銀錠還好,就怕那種碎銀子,大小不一,成色也不同,每次收的時(shí)候還要秤,秤了還要換算,拿去傾煎成錠也麻煩,還要給手續(xù)費(fèi)。不僅如此,那個小秤還要隨時(shí)矯正法馬,否則秤不準(zhǔn)自己又要損失……”

這些都是平時(shí)嬤嬤和幾位姑姑向她抱怨時(shí)說過的,她們平日里管錢管賬,最麻煩和最怕的就是稱量和兌換。

“看來闌司珍的抱怨還真是不小呢,”曹淓毓笑著道。

“可不是!”鄔闌覺得自己的滿腹牢騷的總算可以向人傾吐了。

“還有吶,那個銅錢兒更是亂,各種各樣的,各個時(shí)期發(fā)行的,還有各種材質(zhì)的……哎,總之一句話,太亂!我們海底撈都準(zhǔn)備拒收銅錢兒了。”

“那么平時(shí)你是怎么解決的?必竟每日都會收到這樣的銀兩和錢啊。”

“我們現(xiàn)在大力推廣儲值卡業(yè)務(wù),先存一筆錢,反正每次消費(fèi)了卡上直接劃金額就完了,這樣就方便多了。”

曹淓毓點(diǎn)頭贊道:“這法子不錯,還可以先匯攏一筆資金,做生意最緊要的流轉(zhuǎn)資金要充裕。”

“嘿嘿,還是曹當(dāng)家懂啊……”

曹淓毓面帶笑容,神情愉悅,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蠻投機(jī),不知不覺中時(shí)間就過去了。而此時(shí)臺上的開場鑼鼓敲響,預(yù)示著戲即將開演……

梨園中原本嘈雜的聲音漸漸沉了下去,與此同時(shí),整個環(huán)境里的燈火也隨之變化,只有舞臺上依然明亮。

這個設(shè)計(jì)讓觀者覺得新奇,鄔闌也沒想到王爺?shù)南敕ㄟ€挺時(shí)髦,整個舞臺效果配上搭的人工景致,還蠻有一種身處江南園林中的感覺。

正當(dāng)人們感嘆這意境園林的神奇,一管淺淺的女聲緩緩升起:“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guān)情似去年……”

鄔闌一下就被這聲音抓住,她停下一切動作,只靜靜聆聽著。

“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鄔闌噗嗤一笑,她聽懂了后半句,原來這個杜麗娘還真是調(diào)皮,被鏡子里美麗過分的自己嚇了一跳,還嗔怪起鏡子來了。

曹淓毓望著她,本來淺淡的容貌漸漸浮起一抹笑意,原來她也不是聽不懂啊,恁是裝傻充楞。

他哪里知道,鄔闌都是被家里婆婆媽媽成天教導(dǎo),給熏陶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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