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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言:她還不夠好

今天,女孩們擁有史無前例的成功機遇。我們的女兒所成長于其中的這個世界,不受她們的母親當年所面臨的種種限制的束縛,而她們的外婆甚至沒有意識到這些限制。女孩們是不斷打破玻璃天花板,熱衷于自拍的世界改變者。在過去的20年里,我的工作就是教她們,研究她們,和她們住在一起,并且聆聽她們的傾訴。

在所有這些成功的表象之下,有一些令人不安的事情在醞釀。有些女孩因為學業(yè)而焦慮不安,以至于夜里無法入眠。比如,有個年輕的女中學生過分癡迷于刷新學校的在線評分系統(tǒng)——放學后刷,體育鍛煉后刷,晚飯后刷,睡覺前刷,早上醒來的時候再刷一次,她幾乎每分鐘都在計算自己的GPA(平均績點)。

有些女孩愛在考試結(jié)束后聚在一起,每個人都爭先恐后地告訴大家自己考得有多差,因為預測失敗會讓她們感覺更好些,而當她們的成績低于A-時,她們就會崩潰、悲慟欲絕。有一個女孩發(fā)布了一張自拍照,然后就不斷地刷新動態(tài),最終因為擔心照片得不到足夠的關(guān)注而刪除了它。還有一個女孩,上課時聽不到老師說話,因為她的腦海里一直有個聲音在問:“你午餐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你的大腿擱在椅子上是不是顯得太胖了?”

今天,對太多的女孩而言,獲得成就的動力來自殘酷的自我批評和擔心自己會失敗的焦慮。我們正在培養(yǎng)一代在試卷上或許表現(xiàn)得很出色,但在生活中常常感到焦慮和不知所措的女孩。她們覺得不管她們怎么努力,她們永遠都不夠聰明,不夠成功,不夠漂亮,不夠纖瘦,不夠討喜,不夠性感,或是在網(wǎng)上談吐不夠詼諧。不管她們?nèi)〉昧硕啻蟮某删?,她們都覺得自己還不夠好。這本書要探討的就是如何幫助你的女兒重新定義成功,并明智、合理地追求成功,而非犧牲她的自我價值感,以便讓她在一個往往并不完美的世界中,成長為一個健康、完整的人。

我們的文化正在向女孩們傳遞關(guān)于成功的有害信息,而我們正在見證壓力如傳染病一般蔓延,在內(nèi)心深處吞噬著她們。這已經(jīng)悄然成為她們、她們的學校和她們的家庭所面臨的一種心理健康危機。如果我們不敲響警鐘,這種危機只會進一步惡化。

數(shù)據(jù)令人震驚。根據(jù)瓊·特溫格(Jean Twenge)在其著作《i世代報告》(iGen)中引用的“未來監(jiān)測”調(diào)查數(shù)據(jù),在2012~2015年間,女孩的抑郁癥狀增加了50%,增幅是男孩的兩倍多。2015年,在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一年一度的“合作機構(gòu)研究計劃新生調(diào)查”中,來自200多所高校的15萬名全日制學生的問卷反饋表明,大學一年級女生的不快樂水平達到了有歷史記錄以來的最高點。調(diào)查報告顯示,聲稱經(jīng)常或偶爾感到抑郁的女生人數(shù)是男生的兩倍;表示自己“被必須做的事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女生的人數(shù)也是男生的兩倍。在短短的15年里,這兩類女生的數(shù)量猛增了25%。與此同時,認為自己在同齡人中最為爭強好勝的女生數(shù)量增加了近15%,而男生的數(shù)量則幾乎沒有增長。2017年,一項針對1.2萬名五年級到十二年級女孩的全國性調(diào)查——“女孩指數(shù)”發(fā)現(xiàn),在整個中學期間,把自己描述為“自信”的女孩的數(shù)量下降了25%以上。信心指數(shù)于九年級時觸底,在接下來的中學期間,一直沒有增長。對于這些女孩來說,成功并非救命稻草。那些GPA高于4.0的女孩最不可能說出自己的想法或是反對他人,因為她們想被人喜歡。由非營利組織“掌控自我體驗”的麗莎·辛克爾曼博士(Lisa Hinkelman)領(lǐng)導的這項調(diào)查顯示,在女孩們的自信心急劇下降的同時,她們改變自己外表的渴望則在急劇上升。

的確,女孩們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成功過,但她們也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痛苦過。女孩們的能力不等于她們的自信,也不等于她們的幸福、適應力或自我價值感。

每年,我在美國各地給成千上萬名年輕女性上課。我的大學學前培訓課程幫助新生過渡到大學生活,并擺脫中學時代遺留的影響。作為史密斯學院的領(lǐng)導力發(fā)展專家,我為女本科生開設了研討班,培養(yǎng)她們的適應力、自我關(guān)懷和自信心。在這一學年中,我花大部分時間前往全國各地的中學與大學,與學生、家長及老師們進行合作。此外,我在紐約休伊特學校擔任駐校學者,我的工作是將對女孩的研究納入課程開發(fā)、學生研討班和家長教育。

我厭倦了那些吹噓女孩們成功的頭條新聞,似乎好分數(shù)和上大學就是美滿人生的標志?,F(xiàn)在也該擯棄所謂的“神奇女孩”的神話了。我們讓那些膚淺的標準影響了我們對女孩們表現(xiàn)的判斷。當我聆聽女孩們談論她們?nèi)绾稳〉贸晒?,為什么取得成功,以及她們的身體、心靈和思想為之付出了什么代價時,第一個浮現(xiàn)在我腦海中的詞并不是“成功”。我們早就知道低收入家庭的女孩在健康方面面臨多重風險,但新的研究發(fā)現(xiàn),富裕家庭的青春期女孩也脆弱得驚人。根據(jù)來自富裕郊區(qū)女高中生的報告,她們吸煙和吸食大麻的比率幾乎是正常比率的兩倍。從抑郁和焦慮到身體羞恥感(body shame),她們比其他任何美國青年群體都表現(xiàn)出更多的適應問題,而且這些問題跨越了更多的領(lǐng)域,盡管如此,她們?nèi)栽诒破茸约喝〉贸删汀?/p>

為什么女孩們會陷入痛苦的掙扎?心理學家認為原因是“角色超載”(role overload),即一個人要扮演太多的角色,以及“角色沖突”(role conflict),即你所扮演的各種角色的義務發(fā)生了沖突。眾所周知,這兩種情況都會導致高水平的壓力。在所謂的女權(quán)時代,我們未能打破那些倒退得最厲害的女性成功標準,代之以更進步的標準。相反,我們把越來越多的期望添加在我們希望女孩們擁有的、已經(jīng)不勝枚舉的一大堆品質(zhì)之上。

杜克大學的蘇珊·羅斯(Susan Roth)寫道:“今天的女性必須按照傳統(tǒng)男性的成功標準在教育和職場方面取得成功,她們也必須按照傳統(tǒng)女性的美麗標準(更不用說母親標準)取得成功?!迸儽仨毘蔀槌耍盒坌牟斆魃线M,身體健康,漂亮性感,社交活躍,擅長運動,友好體貼,人見人愛。正如考特尼·馬丁(Courtney Martin)在《完美的女孩,饑餓的女兒》(Perfect Girls,Starving Daughters)一書中所寫的:“女孩們在成長的過程中被告知她們可以成為任何人,但也被告知她們必須做到所有事?!?/p>

因此,美國女孩那種“凡事皆有可能”的心態(tài)最終演變?yōu)橐粓鲂睦斫】滴C。一門心思致力于讓女孩們能夠獲得所有機會似乎恰恰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在抑郁、焦慮和自信指標方面高達兩位數(shù)的性別差異。2016年,有史以來第一次,有超過半數(shù)的大學新生將他們的心理健康狀態(tài)描述為低于“平均水平”。自2011年以來,同意“我做不好任何事”這一說法的青少年人數(shù)激增。我們每周七天,每天24小時不間斷追求成功的文化促使女孩們不惜以犧牲其他的一切為代價去獲取成就,其中包括能賦予她們自尊和適應力以滋養(yǎng)她們心靈的重要人際關(guān)系。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信奉成就而非情感依戀不僅威脅著女孩們的心理健康,也威脅著她們?nèi)〉贸晒Φ哪芰?。不懈地追求成功使女孩們不愿去冒合理的風險,不能成為富有創(chuàng)造力和獨創(chuàng)性的學習者。這剝奪了女孩們的勇氣,遏制了她們弄清楚自己是誰以及什么對她們而言最重要的能力的發(fā)展——恰好就在這一發(fā)展任務必須完成的人生階段。

此外還有性別差異的問題,其中許多差異會在青春期加劇。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琳達·薩克斯(Linda Sax)將性別差異定義為不同的“價值觀、自信心、抱負和行為模式”,它們使女孩和男孩的人生迥然不同。這些差異并不是與生俱來的,它們大多是社會化的產(chǎn)物,來自女孩們每天從同齡人、媒體和家庭那里獲得的非正式的課外教育。這些規(guī)范事無巨細地指導一個女孩應該如何行動,如何裝扮自己以及如何說話。

大量研究告訴我們,女孩和男孩不同的培養(yǎng)方式導致女孩的行為、感受,甚至是思考方式都不同于男孩,而且這些不同可能使女孩的青春期具有獨特的挑戰(zhàn)性。

到六歲時,女孩的焦慮情緒將是男孩的兩倍。當一個女孩進入青春期時,她患上抑郁癥的概率是她的兄弟們的兩倍。她將比自己的男性同齡人更容易感受到壓力。她的睡眠時間會縮短。她的自尊心會在一系列領(lǐng)域中下降,比如運動、外表和自我滿意度。

她的一些抑郁情緒將源自她對自己的一舉一動想得太多(我應該在課堂上說那些嗎?她生我的氣了嗎?),這會分散她的精力,限制她解決問題的能力。另一些抑郁情緒將由自我批評引起,女孩更傾向于進行自我批評。還有一些抑郁情緒將由羞恥感導致,這是一種不可動搖的、覺得自己不值得被尊重的感覺,這種感覺在青春期出現(xiàn)并會伴隨她進入成年期。到了青春期晚期,她的自我同情將下降至所有青年群體中的最低水平。

在此期間,她的身體會發(fā)生變化,這可能會令她感到不適并自我挑剔。男孩的青春期會賦予他多肌肉、少脂肪的理想身材,而這正是社會文化對他的要求。與之形成對照的是,女孩在青春期平均會增加40磅[1]體脂。她將被無情地剝奪纖瘦的理想身材,而她周圍幾乎所有人都要求她合乎這一理想。她將會進行自我物化,或是過度的身體監(jiān)控(我看起來還好嗎?瞧我肚子上的肉),而這一切又與飲食失調(diào)、抑郁、身體羞恥感、學業(yè)問題、人際關(guān)系受損息息相關(guān),甚至會令她減少參與大學校園政治活動。

如果她出身富裕家庭,那么她對身體的不滿意程度將超過同齡人三個標準差,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差距。她將更可能陷入抑郁、焦慮、具有攻擊性和青少年犯罪等問題當中。此外,她對任何一個青年群體表達出來的羨慕程度也是最高的,據(jù)研究人員推測,這是由“總是做不到盡善盡美的挫敗感”引起的。專門研究這些女孩的研究人員稱他們的發(fā)現(xiàn)“特別令人不安”。

當她點擊手機時,她將更有可能訪問Instagram或Snapchat這樣的視覺平臺。在那里,她將感受到一種壓力,即必須通過精心策劃的視頻和圖片流構(gòu)建一個身體上完美、社交上超級活躍的數(shù)字生活圖景。

如果她被認為是一名高成就者,她就更容易將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失敗解讀成她不聰明的標志。這種心態(tài)會促使她逃避合理的風險,把挫折視為重大災難,甚至訴諸作弊的手段。隨著她的GPA上升,簡歷逐漸變得更豐富,她可能會患上“冒名頂替綜合征”,認為自己是一個騙子,只是還沒被發(fā)現(xiàn)而已。

當她進入大學以后,她將更有可能認為自己在幾乎所有智力指標上都低于男性(盡管男性和女性在實際能力上并無明顯差異)。在整個大學期間,她將得到較少的鍛煉機會,但是會比男性同齡人更多地進行心理咨詢。在大學里,她有1/4的女性同齡人會受到性侵犯。

當她走上畢業(yè)典禮的舞臺去領(lǐng)取畢業(yè)證書時,她不僅可能比排在她身后的男生更沒有自信,而且也可能比剛上大學時的她更沒有自信。2012年,波士頓學院公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該校女生畢業(yè)時的自信程度低于進校時,男生則變得更加自信。焦點小組[2]告訴管理者,外貌壓力、勾搭文化(hookup culture)以及住宿抽簽(傾向于以“刻薄女孩”[3]的方式將女性驅(qū)逐出宿舍套間)是罪魁禍首。毫不奇怪,管理者對這些發(fā)現(xiàn)表示震驚,因為“這不像”他們在課堂上和校園里接觸到的看似自信的女性。

我們早就知道,隨著女孩們進入青春期,她們的自尊會下降。心理學家稱之為全球性“失聲”,這是一個通常出現(xiàn)在青春期到來的前一刻的殘酷事實。在她們還是小女孩時,她們可能異常頑強、充滿活力、性格固執(zhí)、有說服力,但在關(guān)于年輕女性的不成文規(guī)則的潛移默化的影響下,這些一度勇猛激烈的聲音弱了下來,甚至陷入沉默。她們懂得了做一個“好女孩”意味著什么:取悅他人,保持“友善”,以及遵守規(guī)則。在課堂上,“我認為是這樣的”被一種“我不確定這是否正確”的躊躇取代,“哦,是的!”被不溫不火的“我猜”取代,“我想要”被“我不知道”取代。曾經(jīng)喜歡跳躍和跨坐的她們變得內(nèi)向收斂。

為了得到他人的喜愛,她們學會把憤怒、失望等強烈、真實的情感給鎖起來。要友善,要多多微笑,要多交朋友;用你真實的想法和感受交換人際關(guān)系。結(jié)果,正如《復活奧菲莉亞》(Reviving Ophelia)和《在十字路口相遇》(Meeting at the Crossroads)等書在20世紀90年代向我們展示的那樣,她們失去了自信心,并更加努力地追求完美。

在我職業(yè)生涯的大部分時間里,我都確信這是阻礙女孩們充分發(fā)揮潛力的原因。如果女孩們能打破內(nèi)心的“好女孩”枷鎖,如果她們能直抒胸臆、自我推銷,占據(jù)自己應有的位置,那么一切都會好起來。2009年,我在《好女孩的詛咒》(The Curse of the Good Girl)一書中寫道:“僅僅為女孩們打開門是不夠的。我們還必須給她們信心,讓她們邁過門檻?!?/p>

但我現(xiàn)在改變主意了。告訴女孩們她們需要培養(yǎng)更多的自信心,這只是強加給她們又一條準則:她們必須解決它,必須為之努力,必須做得比別人更好。同樣地,說女孩們感到痛苦是因為她們“太完美主義”了(我在為撰寫本書進行研究時經(jīng)常聽到這樣的論斷,不僅來自成年人,還來自女孩們自己)這只是一個簡單化的借口,可以讓所有人都擺脫困境,除了女孩們自己。這兩種思維都會讓女孩們覺得自己有問題,而事實上我已經(jīng)認識到我們的文化中存在著很嚴重的問題。在過去的十年里,社交媒體的興起、大學招生熱潮的到來,以及越來越殘酷的瘦身壓力,以近乎懲罰的方式使女孩們的成功規(guī)則變得更為嚴苛。作為一名教育者和研究者,我目睹了這些文化力量向女孩們傳遞的一系列有害信息,它們與女孩們獨特心理中最脆弱的部分發(fā)生沖突,破壞了女孩們的自信、真實自我的發(fā)展。

今天,一種新的、同樣有害的交易正在被提供給女孩們,尤其是那些能獲得學校教育、父母養(yǎng)育以及其他資源以爭取進入四年制大學的女孩。如果說她們曾經(jīng)以真實的想法和感受為代價換取人際關(guān)系,那么現(xiàn)在她們會以與同齡人的親密關(guān)系為代價換取比同齡人表現(xiàn)得更優(yōu)秀的快樂。她們放棄了好奇心和真正的興趣,以換取狹隘的、外在的成功標志。她們知道,她們所取得的成就必須看似手到擒來、水到渠成,需要幫助就意味著無能,同齡人都是她們的競爭對手,成功意味著在所有領(lǐng)域成為明星,并站到最高處。如果說女孩在接近青春期時曾被告知“要做一個‘好女孩’必須如此”,那么她們現(xiàn)在又被告知“要成為一名‘超級女孩’就得這樣”。“超級女孩”是新的底線:如果當不了超級女孩,你就什么都不是。

2014年,哈佛大學的“普及關(guān)愛”(Making Caring Common)項目要求一萬名美國初高中學生選出自己心目中最重要的事情。超過80%的學生選擇了高成就或個人幸福,只有20%的學生選擇了關(guān)愛他人。學生們認為自己的利益高于公平。這項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個人主義倫理觀在美國家庭中日益增長的影響力,這種倫理觀最注重的是向上層的流動性、獨立性以及成功的各種外在標志,并將物質(zhì)財富與幸福聯(lián)系在一起。

人際關(guān)系對于健康發(fā)展而言并非可有可無,而是健康發(fā)展的基礎。與同齡人和成年人建立親密而真實的關(guān)系能夠讓女孩們有勇氣去嘗試新事物,表達自我,并勇敢面對失敗。50年來,我們已經(jīng)知道女孩們的自我認同發(fā)展與她們的人際關(guān)系密切相關(guān),她們會通過與他人的聯(lián)系來發(fā)展自己的價值觀、人生目標和自我價值感。這主要與女孩們的社交方式有關(guān):幾乎從她們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們就學會了照顧別人,并且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他人的反饋。

但是,關(guān)于成功的新規(guī)則正驅(qū)使女孩們?yōu)樽非竽撤N難以實現(xiàn)的成就而脫離最富有滋養(yǎng)性的人際關(guān)系。一個女孩因為恐懼競爭而拒絕告訴密友自己申請了哪所學校,另一個女孩為了在圖書館學習更長時間而總是不去吃飯,還有一個女孩為了取悅父母,去了一所遠在數(shù)千公里之外的“名牌”大學。她們每個人都將個人抱負置于人際關(guān)系之上,而且每個人都放棄了一條通向心理健康的重要途徑。

2016年,在兩所學生們因壓力和緊張的同齡人關(guān)系而茫然無措的女子高中里,研究人員發(fā)現(xiàn)女孩們?nèi)狈】蛋矘犯械母纯梢宰匪莸揭粋€“普遍的信念”,即高職場地位和高經(jīng)濟收入會帶來幸福。女孩們一直從父母和媒體那里獲得這些信息。心理學家寫道,正是“巨大的績效壓力”威脅著女孩們,使她們無力去發(fā)展可提供重要社交支持的人際關(guān)系。

傳統(tǒng)心理學告訴我們,青春期的目標就是與父母分離并證明我們可以獨立生活。我和其他人對這一假設提出了質(zhì)疑。青少年,尤其是女孩,在與他人保持情感聯(lián)系時是最富有適應力的。女孩們自己也對此表示同意——2012年的一個研究綜述發(fā)現(xiàn),“(對女孩而言)與同齡人保持人際關(guān)系的需求,比通過戰(zhàn)勝他人來獲得成功更為重要”。

認為青少年只希望成年人不要管他們,這種觀點是不準確的。2014年,在我?guī)椭菭I利組織“女孩領(lǐng)導力”(Girls Leadership)設計的一項研究中,有77%的高中女生說,她們會首先向母親尋求實現(xiàn)目標的建議;86%的女生說,父母比朋友更能幫助她們勇敢起來。其他研究發(fā)現(xiàn),即使大學生們想擁有更多的自主權(quán),他們也會繼續(xù)尋求他們心目中最重要的成年人的贊許和認可。

這些是關(guān)系文化理論(Relational-Cultural Theory,RCT)的核心理念。關(guān)系文化理論最初是由心理學家瓊·貝克·米勒(Jean Baker Miller)和艾琳·斯蒂弗(Irene Stiver)定義的,該理論認為,所有人都是在對其最重要的人際關(guān)系中獲得成長的,而不是通過切斷這些關(guān)系。促進成長的人際關(guān)系讓我們能夠真實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從而使我們感到有能力處理沖突或應對變化。這種人際關(guān)系還有助于激發(fā)我們的自我價值感。所有這些都能使我們走向成熟和成年。關(guān)系文化理論認為與他人分離不是進步性的,孤立狀態(tài)是導致人類痛苦的一個主要原因。

然而,在過去的十年里,媒體對女孩的報道卻與上述理念恰恰相反:最有見識的年輕女性為了追求成功而避開需要做出承諾的人際關(guān)系。賓夕法尼亞大學的一位女性告訴《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年紀輕輕就結(jié)婚“要么是缺乏抱負的證明,要么是阻礙她事業(yè)發(fā)展的一個悲劇性錯誤”。在《男性末日》(The End of Men)一書中,漢娜·羅辛(Hanna Rosin)認為,大學勾搭文化中的性交易行為是女孩們對于人生安排過滿的一種精明的應對,這既自由,又不會迫使她們對任何人做出承諾。在這些人的敘述中,人際關(guān)系會干擾女孩們實現(xiàn)目標。

事實上,情況恰恰相反。追求抱負的壓力正在把女孩們從個體蓬勃發(fā)展所不可或缺的人際關(guān)系中分離出來。在2014年的一項全國性研究中,美國心理學會(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發(fā)現(xiàn)有17%的青少年因為壓力而取消了社交計劃,這是有記錄以來青少年的壓力水平首次超過成年人。2000~2015年,幾乎每天都與朋友待在一起的青少年人數(shù)銳減了40%以上,女孩的社交自信度下降度是男孩的兩倍。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2015年的新生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在過去的十年中,聲稱每周花16個小時或更多時間與朋友交往的大學一年級新生比例在十年中下降了近一半,僅為18%。有更高比例的女性聲稱她們和朋友相處的時間在減少。

在這個問題上,社交媒體是罪魁禍首。研究代際趨勢的心理學家瓊·特溫格發(fā)現(xiàn),那些每天訪問社交網(wǎng)站但與朋友見面頻率較低的青少年最有可能認同以下說法:“很多時候我感到孤獨”“我經(jīng)常覺得被大家遺忘了”,以及“我經(jīng)常希望我有更多的好朋友”。特溫格報告稱,自2013年以來,青少年的孤獨感在穩(wěn)步上升,現(xiàn)在正處于歷史最高水平。

學會做一個女孩是一個歷經(jīng)多年發(fā)展的過程。“如果你問滿屋子的小學一年級女生‘誰是班上跑得最快的人’,大家會齊刷刷地把手舉起來。”一位小學校長曾對我說?!八齻儠f‘我是跑得最快的人!”她繼續(xù)說,“可如果你問一群五年級女生同樣的問題,她們會指向跑得最快的那個人?!?/p>

問一群九年級女生同樣的問題,收獲的則可能是沉默。如果她們指出跑得最快的人,那個人可能會怯懦地微笑,對此加以否認,低下頭,或者說“不,我跑得沒那么快”。

克萊爾·梅蘇德在她的小說《樓上的女人》(The Woman Upstairs)中寫道,作為一個青春期的女孩,必須“永遠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很自豪,或是你認為自己的歷史、生物或法語學得比其他人更好……你必須盡可能放低姿態(tài),這樣別人就不會感覺受到你的威脅,就會喜歡你……你絕不能讓某些人看清楚你,跟她們說話你得學會另外一整套禮貌的談吐”。在小女孩身上慢慢發(fā)生的那些變化既微妙又深刻。梅蘇德寫道:“當你在精心設計自己的面具時,你甚至都不會想到,它會長到你的皮膚上,然后在那里生根,變得似乎再也揭不下來?!?/p>

我們中的很多人在談論女孩和男孩之間的差異時都會感到不自在,這是有原因的。幾千年來,人們相信婦女和女孩有別于男性,也因此認為她們的墮落和受到的不平等待遇是正當?shù)?。部分出于這一原因,近年來為實現(xiàn)兩性平等而努力的法律界人士認為,女性應該與男性被同等對待,因為她們與男性“確實”是一樣的。

呼吁人們關(guān)注性別差異會使情況看似比實際更嚴重??偟膩碚f,女性和男性之間的相似性要高于差異性。強調(diào)性別差異會強化阻礙女性發(fā)展的破壞性刻板印象,扭曲公眾對女性潛力的看法。

如果你是一個青春期女孩的父母或老師,你就會知道她可能和她的兄弟不一樣。本書認為,如果我們無視這一差異,我們就無法看到女孩們在這一動蕩不安的人生發(fā)展階段的獨特奮斗方式,并忽略了支持她們的最有效的策略。

我并不認為性別差異會使女孩的能力不如男孩,但我認為,女孩們和她們的父母都需要特殊的知識、支持和意識來引導她們度過21世紀的青春期挑戰(zhàn),進入成年期。為了在這一階段培養(yǎng)和教育好一個女孩,我們需要用一種不同的成績單來評估她的健康和潛力。

本書會給予你兩樣東西。首先,本書會給你提供一種語言。女孩們面對的很多事情都是無法言表的,但能被深深地感受到。由于無法用語言來描述自己經(jīng)歷了什么,所以她們認為自己孤立無助,更糟的是,她們認為這是自己的錯??梢坏┠阒滥硺邮挛锸鞘裁匆约八馕吨裁?,你的心態(tài)就會有所轉(zhuǎn)變。以“過度思考”為例。當我告訴女孩們這是什么,它為什么會發(fā)生,以及該如何應對它時,她們明顯松了一口氣。她們認識到,有這些強迫性想法并不意味著她們瘋了,這種狀況有一個名稱,她們可以采取措施去對付它。突然間,她們看到了改變的希望。

其次,本書會提供一些你可以立刻嘗試的策略。我是一名教育者。我熱衷于把研究成果轉(zhuǎn)化為技能培養(yǎng)課程,這樣人們就可以通過上課改變他們的思維和行為方式。我希望你把書中的每一章都看成是一節(jié)你和我一起上的研討課。本書包含了我近十年來關(guān)于“女孩和自信”這一課題的研究和教學成果,它也是我成為一個女孩的母親后所撰寫的第一本書。

正如記者詹妮弗·西尼爾(Jennifer Senior)所說,育兒是一種“歡樂而無趣”的修煉:意義重大的時刻與無休無止的日常操勞相比顯得黯淡無光,而母親所承受的負擔更是沉重至極。蘇妮亞·盧瑟(Suniya Luthar)和露西亞·西西奧拉(Lucia Ciciola)在2016年的一項研究中發(fā)現(xiàn),從孩子的嬰兒期到成年期,在為人父母的所有階段,在孩子的中學階段和青少年時期,母親的幸福感和滿意度處于最低點。

女孩并不是唯一在為捍衛(wèi)自我價值感而奮斗的人。盡管我們花了很多時間盡父母之責(在過去的20年里,父親和母親為育兒所投入的時間呈指數(shù)增長),但是我們作為父母的信心已經(jīng)觸底。我認為是三種極其有害的文化信息導致我們質(zhì)疑自己的育兒本能:

1.你可以完全控制孩子的發(fā)展。如果你做不到,那你一定是做錯了什么。忘了遺傳這回事吧。你所要做的就是閱讀正確的書,參加一些講座,以及研讀育兒博客。如果你足夠聰明,足夠堅定,你就應該能夠把你的孩子打造成一個迷你版超人。如今,一個由育兒專家組成的作坊式小產(chǎn)業(yè)(是的,罪名成立)正在向人們暗示他們掌握了父母們所不知道的答案,并且在這一過程中讓父母們喪失了與生俱來的自信和權(quán)威。正如杰西卡·拉希(Jessica Lahey)在《失敗的禮物》(The Gift of Failure)一書中所寫的那樣,育兒已經(jīng)從每個人都擁有的本能轉(zhuǎn)變?yōu)椤耙婚T需要鉆研和學習的技能”。

2.作為父母,你永遠都不夠好,你做的永遠都不夠多。盡管被告知我們無所不能(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但我們總是因為擔心自己是不合格的父母而惴惴不安。這種不安驅(qū)使我們與他人競爭,并且將其他父母的缺點看作我們自身優(yōu)勢的無聲標志,反之亦然。拉希寫道,這也促使我們?nèi)ァ坝肋h陪著孩子,永遠幫助孩子,永遠提醒孩子,永遠拯救孩子”。

3.孩子的成功或失敗定義了你。父母對孩子的起起落落不可能不感同身受,如果有人告訴你不必如此,那這個人很可能沒做過父母。我們大多數(shù)人都把大部分精力、資源和心血傾注到孩子身上,只要他們還活著,就不會停止??墒且坏┰竭^了某個點,這么做就會對父母的心靈造成極大的摧殘,就像一種觀念說的:“隨著我的孩子離去,我作為父母和人的價值感也消失了?!边@一荒誕的觀念使我們的自我固守在孩子的日常生活中。拉希說,它也促使我們把孩子安全、成功或快樂的時刻理解為“育兒成功的證據(jù)”。

要想成為更好的父母,你必須接受一個既定條件,即總是存在一些你無法控制的因素。盡管在最糟糕的時刻你可能會自責,但你并不是唯一要為你女兒的痛苦負責的人。這就是為什么本書的第一部分致力于探討文化是如何改變并加劇女孩所面臨的挑戰(zhàn)的。

針對這一課題,我提出了兩個問題:什么會破壞女孩的自我意識?在面臨挑戰(zhàn)時,又是什么在支撐著她?我把這個工作想象成我正在研制的菜譜(烹飪正好是我的最新愛好)。我想采集到信心這種“配料”。這本書就是那份菜譜,每一章都是一種配料。我發(fā)現(xiàn),要想成功地“烹制出一個女孩”,你需要清楚對她不利的因素,也需要了解怎樣才能讓她變得堅強。每一章都會在一開始列出你女兒在某個特定領(lǐng)域可能面臨的挑戰(zhàn),然后是一步步的指導,教你如何引導她渡過難關(guān)。

為了撰寫本書,我采訪了96個女孩,年齡幾乎都在15~24歲。24歲是青春期結(jié)束的年齡,因此,我始終把她們稱為女孩。這些女孩大多屬于中產(chǎn)階級,來自高質(zhì)量的學校。我的一位受訪者出生時被認為是女性,后來被確定為“非二元性別”[4](nonbinary)。大多數(shù)采訪都采取了一對一的形式。大多數(shù)女孩就讀于美國東北部的三所大學:一所是住宿制小型精英大學,一所是以走讀為主的大學,還有一所是大型州立大學。其中的兩所學校都是女子大學。

通過同事介紹和我自己的旅行經(jīng)歷,我認識了一些高中生,她們大部分來自東北部,就讀于男女同校的公立和私立學校。接受采訪的研究生我也是這樣認識的。我還采訪了40多名成年人,包括家長、研究人員、大學和高中的行政人員以及學校輔導員。1/3的受訪女孩是有色人種。為了便于閱讀,只有當女孩們在采訪中提到其種族與其經(jīng)歷直接相關(guān)時,我才會標注她們的種族身份。本書的附錄包含書中提到的每個女孩的更多信息,為了保護她們的隱私,本書使用的是化名。

在我所有的書中,都是女孩們的聲音在指引著我(此外,為了便于閱讀,當她們說話時“嗯”的次數(shù)太多時,我刪去了她們的一些陳述中“嗯”這個詞)。在我撰寫本書的兩年時間里,她們在Snapchat和Instagram上,在我的辦公室里,在她們的宿舍里和美食街上,通過電子郵件、視頻聊天和短信與我交流。她們告訴我什么時候我想錯了,什么時候我說出了她們的心里話。這些聲音幫助我認識到,教會女孩們公開表態(tài)和掌握生活的技能,只是我們幫助她們茁壯成長的一部分。幸福人生的本質(zhì)不僅僅在于做更多的事情,取得更大的成就,也不僅僅在于只依靠自己活著。我們需要投入同樣的精力教會女孩們自我同情和正念的技能,這樣她們才能克服反芻思維和小題大做的傾向,以健康的心態(tài)去應對失敗。我們需要幫助她們?nèi)シ瘩g有害的文化,并告訴她們成功不僅僅是一堆大學簡歷和濾鏡后面的Instagram照片。我們不僅得幫助女孩向前邁步,還得幫助她們獲取內(nèi)心的力量。

不管女孩們會從父母那里聽到什么,會在學校里了解到什么,總之收入和學業(yè)成績并不能決定她們的幸福感或生活滿意度。物質(zhì)主義也不能。不管你屬于哪個收入群體,完全專注于這些東西都會降低你的生活滿意度。情感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女孩們把自我關(guān)愛放在首位,去培養(yǎng)對她們來說最重要的人際關(guān)系,在努力取得成功的同時努力尋求支持。

成功本身并不是女孩們的問題所在。女孩們的問題在于人們期望她們以何種方式去追求成功:她們認為自己必須遵守的規(guī)則,她們在成功和失敗的過程中對自己的信念,以及她們因此而養(yǎng)成的習慣和價值觀。這些習慣,包括思想和行為兩方面,隨著女孩們進入年輕的成年期而被習得。這時候,她們開始做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第一次踏上領(lǐng)導崗位,努力弄清楚自己是什么樣的人以及想成為什么樣的人,并且學習如何做一個成年人。她們在這一成長期學到的東西可能會伴隨她們一生,因此,青春期晚期正是我們可以幫助她們養(yǎng)成終身健康習慣的時機。

女孩們應該能夠在不犧牲自己的情況下取得成功。我們必須給予她們培養(yǎng)強烈自我意識的工具,這樣她們就可以滿懷信心地說:“我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夠好了?!比绻覀兡茏龅竭@一點,她們的人生就會變得更美好。

[1] 1磅=0.45千克。

[2] 由經(jīng)特別挑選的一小群人組成,以進行專項討論,其觀點可代表大眾,用于調(diào)查研究?!g者注

[3] “刻薄女孩”一詞可能源于2004年上映的美國青春電影《賤女孩》(Mean Girls),該電影反映了校園女孩文化遵循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的一面?!g者注

[4] 又稱性別酷兒(gender queer),指超越傳統(tǒng)意義上對男性或女性的二元劃分,不單純屬于男性或女性的自我性別認同?!g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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