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真快,轉眼就過了二月節,俗話說:“過了二月二,上了長馬線兒。”也就是說年已經過完了,應該收心好好地過正常生活了,該往地里送糞的送糞,該準備各種種子,該修理牛具、馬車了,總之是備耕開始了。
二月初三吃過早飯,萬福山就把其弟弟萬福來和兒子萬太叫到自己的上屋說:“年也過了,節也過了,現在該研究過日子的事了。萬太也老大不小了,過完年已經十七了,也該結婚了,上次送聘禮的地讓你換馬了。明天和你二叔一起去送聘禮。再一個又多了人口,也該蓋一座房子了。蓋房子得先準備木料,明天送完聘禮你們爺倆就趕車到東山里拉點木頭回來。要蓋,我打算就蓋五間房,什么柁啊、檁子、椽子、柱腳、大叉、門窗料得不老少,再找倆個人套兩掛大車早去早回,另外多帶點草料,拉木頭挺累的,得讓馬吃好。你們幾個也多穿點,別凍著,出門在外別與外人口角,什么事都忍著點,吃虧就是占便宜,記住了么?還有萬太出門在外一切要聽你二叔的安排,不能自作主張,照顧好你二叔,記著讓你二叔喝點熱水,別喝涼水,他胃不好。老二你自己多加點小心,注意安全,寧可多走一天兩天路,也別貪黑起早的,由其是‘長坡子’那兒,坡子陡,路還滑,一定多加小心,馬都要掛上新掌,記住了么?”萬福山千叮嚀、萬囑咐地對這爺倆說,生怕有什么沒有安排到的地方。爺倆也不住的點頭答應。
“放心吧!都記住了。”爺倆說。
第二天萬福來領著萬太送了聘禮。
二月初五一大早萬福來和萬太領著兩個長工,套上兩輛大車。本來萬家有六匹馬,萬福來準備一車套三匹馬。萬太說:“不用。‘火焰’和‘大黑’兩匹馬拉一掛車就行了,你也知道‘火焰’一匹馬就能拉到三個大碾盤。‘大黑’和‘火焰’也差不多,兩匹馬就足夠了。另外一輛車還是套四匹馬吧,我看,四匹馬不一定有這兩匹馬有勁呢!”
萬福來一想也是,然后帶足草料,揣好銀票,由兩長工趕車,萬福山和萬太分別坐上兩輛大車朝東山里奔去。
太陽下山的時候來到了“東山林場”。林場建在一個山坳里的一片平地里。只見四周群山起伏、原馳蠟象、臥龍伏虎、劍插沙丘、鳳舞鷹飛、延綿不斷。真是山連山,山山蒼翠;嶺挨嶺,嶺嶺俊美;松挨松,松柏齊天;柳牽柳,柳態多姿;楊傍楊,楊頭鉆天;榆擁榆,榆蓋大地;樺笑樺,樺眼慈悲;椴惜椴,椴根相連;柞贊柞,柞體剛強;騰繞騰,騰空向上。山上各種樹木數不勝數,琳瑯滿目,婀娜多姿,令人心曠神怡,思緒萬千,榮辱皆忘。
再看林場內各種木材比比皆是,有成垛的,有成堆的,由成楞的,有成車的。有粗的,有細的,有圓的,有方的,有板的,有片的,有沫的,有墩的,有杈的。總之這里可以找到你需要的木料,真是應有盡有,取之不盡,樣品齊全,保您滿意。
院正中兩扇木質大門敞開著,大門兩側放著兩只三米多高的大石頭獅,門內兩側各有一個土坯房的門衛,一側是進門發放通行證,檢查是否攜帶火種。另一側是出門查看票據和所裝的貨物與票據是否相符。場地上有工人在工作。院內的狗圈里養著十多條猛犬,據說是白天圈起來,晚上放出來的。
大院外有開票的,收錢的,還有工人宿舍及大車店。萬家叔侄來到大車店,首先住上店,然后開完票交完錢,等明天上班就開始裝車。
吃過晚飯已是掌燈時分,爺倆給馬飲完水,添好草料,也沒打捆,直接躺倒土炕上開始睡覺。一是換了地方,二是炕燒的比較熱,三是想著屋外的馬。爺倆翻來覆去怎么也是睡不著。雞叫頭遍的時候,爺倆迷迷糊糊地剛睡著,就聽“火焰”一聲長嘶,然后就是馬蹄的刨地聲,爺倆和兩個長工一轱轆趕緊起來朝馬棚跑去。
來到“火焰”跟前,只見它用嘴緊咬著一個人的胳膊,不停地晃著腦袋,并用前蹄一邊刨著地,一邊踏向那個人。此人五短身材,看似有一把力氣,但被“火焰”晃得一個趔趄跟一個趔趄的,想逃還逃不了。嘴里不停地嘀咕“畜生,牲口,牲口,”并且滿臉是血。
叔侄二人一邊喊人一邊救下那黑漢子。這時,來了不少人,有大車店的掌柜和幾個伙計,還有來拉木頭住店的人和林場的工人也來了不少。
“黑三,你不好好在家睡覺,來馬棚干啥?是不是又想偷馬?”掌柜的厲聲喝問。
原來此人叫黑三,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因長得黑,且好偷成性,不管誰家的貓、狗、牛、羊等,不論什么東西只要看的不緊,他就沒有不偷的東西,所以大家都叫他“黑三”。
今天吃過晚飯,他跑到煙館,扎了一泡大煙,就來到賭桌前,因為錢不多不能“占門”,只好在一旁“扎針”,沒幾把就輸光了所有錢,只好當局混子,看誰贏了錢就打幾句“喜歌”,混兩個“墩錢”。混到半夜心里癢癢,手也癢癢,就溜出來,來到大車店,進得馬棚一看,一眼就看中了“火焰”,心想牽到拉林一定能賣個好價錢。想著想著悄悄來到“火焰”跟前,伸手就要解韁繩。只見“火焰”一嘴就咬掉了黑三的帽子,同時帶下一塊頭皮,鮮血頓時流了一臉。“火焰”長嘶一聲又死死咬住了“黑三”的胳膊,舞動前蹄連刨帶踏,
黑三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捂住腦袋,另一只胳膊不停地晃動著,一邊哭一邊說:“疼死我了,這馬也太厲害了,我只是在這走,就給咬出血了,你們得給我治病,得賠給我錢。”
“黑燈瞎火地你不在家睡覺,上馬棚瞎溜啥,你這非偷即盜,咱們這左鄰右舍你什么沒偷過,前天老王頭家大黃狗是不是你偷的,你還想要耍賴,走,咱現在就把你送局子里去。”掌柜的邊說邊去揪“黑三”。
“黑三”見勢不妙,撿起帽子就溜出了大車店。
第二天叔侄倆起早把木頭裝上大車,吃完飯喂完馬就往回走。
轉眼間就到了“長坡子”,“長坡子”有一里多路,坡長、坡陡、路窄、路滑,十分不好走,下坡時,一是要用木棍把車轱轆別上,使之不能轉動以增加摩擦力,再一個就是靠轅馬向后坐的力量使大車減小向下滑行的速度。
爺倆把車停下,檢查木頭是不是捆結實了,馬掌有沒有掉的,再看一看前邊的坡路上有沒有障礙物,又用木棍把車轱轆別好,一切準備就緒,萬福來說:“我這輛車先走。”于是叫長工趕著四匹馬拉的車先走,萬福來在車后跟著,看著木頭。然后萬太接過另一名長工手中的鞭子說:“還是我來趕吧,這兩匹馬對我比較熟悉,你在后面看著點車。”“也好,我還真有點膽突地。”長工說。
萬太拍了拍“火焰”的脖子說:“老伙計,看你的了。駕。”大車起動,來到坡上,只見“火焰”繃直前腿,彎曲后腿,屁股坐在“后鞧”上開始下坡,萬太緊握韁繩向后帶著,左手握住車轅子,身體靠著紅馬,嘴里不斷地喊著“捎,捎”,慢慢向前滑去。滑去……
滑著、滑著,已經過了一半路,這時只聽前邊“哎呦”一聲,萬福來被凍在坡面上的馬糞絆了一跤,重重地摔在了坡上。后面的車快速地向前滑著,萬太緊握韁繩,大聲地喊:“捎、捎,‘火焰’快停下,快停下。”“火焰”拼命地向后坐著,怎奈木頭太重,慣性太大,坡子太滑,怎么能停下來呢!萬福來趴在坡上一動不動,大車一點一點地靠近,一車木頭要是軋過去后果可想而知。七步、六步、五步……怎么辦?怎么辦?只見這時萬太松開把著車轅子的右手,在“火焰”的背上輕輕地拍了兩下,同時放松左手的韁繩。嘴里不停叨咕著:“‘火焰’救我二叔,救我二叔……。”三步、兩步、一步。紅馬來到萬福來身邊,千鈞一發之際,只見“火焰”低下頭,張開嘴,一口將萬福來叼起來,將他叼離地面,用力坐在“后鞧”上,努力控制著車的下滑速度。
萬太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一點,他淚眼蒙蒙,緊握著大車向下滑去,他相信“火焰”,他感激“火焰”......
大車終于滑到坡底,“火焰”放下萬福來,萬太上前扶起叔叔,捶了捶前胸和后背,萬福來咳了兩聲說:“太危險了,是“火焰”救了我一條命啊!這馬真是神馬呀!”
叔侄倆站起來抱住“火焰”的頭大哭起來。
從此以后萬福來每天都要親自給“火焰”一升紅高粱,看他吃完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