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蔚和隋星端著餐盤在餐廳里轉(zhuǎn)悠半天終于找到一張桌子坐下來，正值飯點兒，寫字樓地下二層的餐廳里亂哄哄的。云蔚以往多是等到將近一點鐘才下來，那時候雖然可吃的東西乏善可陳但好在人也不多了。這次是因為下午約了人要趕去會面，才甘愿被隋星早早拽下來，結(jié)果恰逢用餐高峰。隋星倒不怕人多，相反，她喜歡“閱人”，午餐時段是每天一次的“閱人”良機(jī)，各家公司的先生女士一波波趕來進(jìn)食，正好被她大批量高效率地“閱”一番。

云蔚已經(jīng)開始悶頭喝湯，隋星卻抻著脖子饒有興致地東張西望，忽然她低聲叫道：“哎呀糟了！”

云蔚被她冷不丁這一聲嚇一跳，小勺掉到湯碗里，一滴湯水正濺到面頰上。她揩一下臉，有些生氣地揶揄道：“怎么了？看見你前夫了？”

隋星笑著捶下她的肩頭：“去你的，你怎么也變得這么損了？你才有前夫呢。”她隨即壓抑嗓音說，“這位置選得不好，你看旁邊那桌。”云蔚坐直身子向四周巡視，隋星抬腳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下，“笨蛋別那么看呀！用眼角的‘旁光’，呃不對，是余光，看被你氣的，‘話’都不會‘說’了。”

云蔚還沒顧上樂就看到左前方的桌子上坐著奚經(jīng)理、人力資源部的鈕經(jīng)理以及他們的上司段總，急忙低下頭，埋怨道：“看你挑的好位置，這頓飯算是吃不踏實了。”

隋星已經(jīng)恢復(fù)常態(tài)，從容地把腦后的馬尾一甩：“怕什么，咱吃咱的，就當(dāng)他們都不存在。”剛說完自己卻又忍不住微微把臉扭過去瞥了一下，輕聲問：“哎，咱們法務(wù)部是不是真有什么事兒啊？怎么三個大佬都把會開到餐廳來了？”

“神經(jīng)病！”云蔚斥道，“人家就不能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啦。”

“你好好看看，那像聊天的樣嗎？”

經(jīng)隋星這么一說，云蔚也不由抬頭又向那桌瞟了一眼，這次用的是余光，見三個人都已把餐盤推到一邊，奚、鈕二位經(jīng)理正在聆聽段總的高屋建瓴，神情嚴(yán)肅而專注。云蔚心里有些亂，說：“行啦別管了，快吃你的吧，我馬上還得出去呢。”

隋星嘴里咬著筷子，相面似的端詳了云蔚一會兒，笑嘻嘻地問：“知道你吃飯的樣子有點兒像誰嗎？”

“誰呀？”云蔚心不在焉。

“咱們冠馳的皇上——侯董！”隋星一本正經(jīng)地說。

云蔚又是一驚，差點被粗硬的米飯嗆著，她抗議道：“有完沒完？你還讓不讓人吃飯？！”

隋星不慌不忙地又問：“你見過咱們侯董吃飯的樣子嗎？”

“在這兒？沒見過。前一段我經(jīng)常回總部園區(qū)，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偶爾看到過侯董。”

“侯董當(dāng)然不會到這兒吃飯啦，冠馳在這樓里只占兩層，他老人家每次來視察完了就走，總部園區(qū)才是他的地盤，那是他的家。”隋星再次問道，“你注意侯董吃飯什么樣了嗎？”見云蔚搖頭，她接著說，“一個字，快！和你一樣都是三扒兩下、狼吞虎咽的，就跟有誰要搶似的。人家是身家多少多少億的大老板，時間就是大錢，你跟人家學(xué)什么？人生在世就兩大樂趣，一個是‘食’，你說你這樣‘食’還有什么樂趣可言？另一個是什么不說了，你懂的。”

云蔚本想反駁，無奈嘴里塞得滿滿的說不出話，恰在這時一個人走過來把盤子放在桌上，坐到云蔚旁邊，隋星立刻掉轉(zhuǎn)矛頭喝道：“溫連榮，跑哪兒去了一上午沒見人？”

溫連榮只是“嘿嘿”干笑兩聲，云蔚問他：“怎么樣？立案順利嗎？”

溫連榮低頭用筷子撥弄著米飯，語焉不詳?shù)卮鸬溃骸班耍性旱男誓氵€不知道么。”

隋星看云蔚餐盤里的東西已經(jīng)所剩無幾，她顯然不愿意獨自留下和溫連榮共進(jìn)午餐，就用筷子敲一下云蔚的湯碗：“求你慢點兒吃行不行？”

“不行親愛的。”云蔚已經(jīng)開始用餐巾紙擦嘴，“早就告訴你我約好人了，費了一上午的口舌終于答應(yīng)見了，我可絕對不能遲到，不然麻煩就更大了。”

“什么人這么麻煩？”溫連榮問。

“一個車主，流產(chǎn)了，她說是咱們DQ車的電磁輻射害的。”云蔚把情況簡單講了講。

“DQ？電池驅(qū)動的那款？那可號稱是冠馳的戰(zhàn)略車型，侯董開口必提的，不是還沒賣出多少么怎么已經(jīng)惹上這種麻煩了？”

“是啊，所以電動汽車分部對這事很重視，估計很快就得傳到侯董耳朵里。”

“就你一個人去？”溫連榮有種想自告奮勇的沖動。

“我也向奚經(jīng)理提了，如果真要進(jìn)入訴訟程序的話是不是應(yīng)該叫上律所的人，他們不能白當(dāng)冠馳的法律顧問嘛，可奚經(jīng)理讓我先去和車主接觸一下再說。”言語間云蔚已經(jīng)站起身來，卻聽到手機(jī)響了兩聲，她打開看了眼就又坐下，一副茫然若失的樣子。

“怎么了？”隋星問。

“真奇怪，又是莫名其妙的短信……”云蔚嘀咕，“上午已經(jīng)收到一條了，不像是群發(fā)的垃圾短信，也肯定不該是發(fā)給我的，可又好像和咱們冠馳有些關(guān)系……”

“發(fā)錯的吧？我凈接到撥錯電話的，錯發(fā)的短信就更多了，還有讓我給他匯款的。”溫連榮不以為意。

“那是騙子，短信詐錢的。”隋星又翕動嘴唇無聲地說出“笨蛋”倆字，轉(zhuǎn)而問云蔚：“這個和上午的是同一個人發(fā)的？”

“那個被我隨手給刪了。”云蔚有些懊惱，“不過感覺像是同一個人，號碼我沒印象，但我覺得這口氣……特別像。”

隋星手一伸：“給我看看。”云蔚把手機(jī)遞過去，溫連榮也湊上來，隋星念道：“冠馳的人下午去見1號當(dāng)事人，我將再探再報。”她好像猛然悟出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瞪著云蔚：“冠馳的人……，不會就是說你吧？！”

“鬼扯！冠馳的人有十好幾萬呢，而且哪兒會這么巧，說的是她偏偏就錯發(fā)到她的手機(jī)上？”溫連榮很不屑隋星的一驚一乍，他轉(zhuǎn)問云蔚：“上午那條說的什么？”

“記不清了，但肯定明確提到了冠馳，好像還有什么‘保三爭四’。”

隋星覺得脖子后面有點發(fā)涼，仿佛有人正在暗中窺視她們，她下意識地向四周望去，突然脖子一縮急促地說：“要死了！那三個大佬干嘛死死盯著咱們呀？”

云蔚向那張桌子看了一眼，只見段總他們?nèi)齻€人正齊刷刷望著自己，嚇得也馬上把頭埋下，只有溫連榮自顧自地吃著飯，一副遲鈍的樣子根本沒在意旁邊兩個女孩瞬間學(xué)起了鴕鳥，卻全然不知此刻段總們集體注視著的正是他溫連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