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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同齡人

  • 小小村子
  • 洋宇光
  • 6405字
  • 2021-09-19 21:48:38

105、同齡人

同齡人當中,段興德結婚最早,回村辦手續的時候抱著一個孩子,媳婦的肚里還懷著,轉年又懷上一個,村干部已經盯上他。

段興德的媳婦是自己搞來的,家是我奶奶鄰村的。媳婦有手藝——搟炮仗,叫雙響也叫二踢腳。冬天,二尕的大車被他包下來,到處收麻稈、芝麻稈燜碳,自制黑火藥。

春節前,來他家批發炮仗的人咯嚷咯嚷的。

開春,他就走,冬天回來又多一個孩子。村里收回了他的承包土地,薄書記警告他:“再不交罰款,別想上戶口。”“我壓根就沒想上戶口。”薄支書說:“那就收你的房子。”“我沒房子,我住的是我弟弟的房子。”薄支書說:“那就取消你的戶口。”“老薄,別太那個啊,倆山碰不到一塊,倆人總有碰頭的時候。”“我老薄不是非跟你過不去,你當初結婚的戶口都是我幫你改的,我當和尚撞鐘。要不你把戶口遷走,你生一村子的孩子,我睜左眼閉右眼。”“老薄,我現在是一個孩子沒有,你開手續我遷戶口,順手改成蒙G族。”

再回村,只抱小的不帶大的,有人問他,他滿不在乎,“四個了,都是他媽的丫頭。”他媳婦要兒子的態度也是一根軸,說:“我還就不信邪,一年下一個,碰也碰上一個帶把的。”

鄉政府大門南側,錦朝公路邊,是一大片西瓜地,西瓜開賣的時候,我回鄉登記結婚。去鄉政府領證前,進西瓜地買西瓜,西瓜的主人恰巧是我初三的同學,在一個大板鋪上滾過的,白送給我一個大西瓜。我說:“發家了吧?”“哎,一言難盡。去年還行,把挨著的幾家土地都租下來,今年想大干一把。哪想到鄉里整個特產稅,什么蘋果、梨、西瓜只要不是高粱苞米都算。”我問:“很多嗎?”“不上我的稅,路口設卡子,空車不管,拉貨出鄉界就不放行,收稅多少用眼睛估,嘴里隨便喊數。”我問:“對你有影響嗎?”“到我這來的都是錦州的客戶,鄉里就更不客氣了,結果人家不來了。”我問:“你往外拉也上稅?”“他敢,上我的稅,我把他卵子籽擠出來喂狗。”我問:“錦州也有特產稅?”“人家哪兒沒有。”我說:“那就好辦了。”“老同學,你有辦法?對了你爸是老校長,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幫我解決這事,我供你家吃西瓜,隨來隨搬,我要是擋一擋,我是這個。”說著用手在空中爬成惟妙惟肖的一只王八。我說:“往東兩公里過了二臺村就出縣界,你家沒驢車呀。”他一拍額頭,“嘿,我他媽的笨個靈透,這才是活人讓尿憋死了。”

我搬著不要錢的西瓜見到趙秘書,“趙大爺,吃西瓜。”“你總算結婚了,了了你爸一件心事,媳婦哪單位的。”“學校的。”我回頭對媳婦說:“我的老師、校長、同學的爸爸、我爸的同學、鄉里的趙秘書,叫趙大爺。”“不必客氣,你不是煩當老師嗎?”“我煩自己當,不煩老婆當。”“小光,一個西瓜領個證,你可真出血。”“趙大爺,您不是說我結婚晚嗎,遲鈍,等一下我再給您搬幾個大西瓜來。”

晚飯前來了幾個人,我對他們說:“干什么?來落忙?”楊立和說:“你真落后,現在辦酒席東家出足錢,鍋碗瓢盆園桌板凳廚師端盤子洗碗一條龍服務,我們幾個是來蹭飯的。”“行啊,是不是還得我媳婦敬酒?”楊立和說:“可別,太麻煩,那是好酒難咽。”我說:“搬凳子放圓桌面,酒菜都是現成的。”楊立春把我爸拉過來,對我爸說:“大叟,咱們小學一班的男生在家的都來了。”我說:“我回來在前樹林子看見楊英軍了。”楊立春擺著手說:“別叫他。”我問:“為什么?”幾個人沒開口,我爸說:“英軍參軍是個汽車兵,往高原運送物資,他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車翻進溝里,撿了一條命廢了一條腿,三年的兵役都沒服滿就回了家。爸媽都沒了,哥哥姐姐顧不上他,當初剛回來,他自己還能自愛,人們同情他,有殘疾軍人證,民政兜底衣食倒是有著落,相親把自尊都相光了,民政也管不了這事呀。認真處了個對象,是個比他年齡大的手有殘疾的姑娘,還被段興邦挖了墻角。就為這事,他開始破罐子破摔。三天兩頭跑鄉里民政去鬧,一壟地不種,看中誰家的苞米,掰幾個棒子拿家里就烀著吃。為這個,他沒少挨揍,現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楊立和說:“四大惹不起,狄支書退休后楊婆子出局,楊英軍替班。記臉子刀疤,楊瘸子單大發。”李天驕說:“他就是個無賴,院子里撒一把苞米,勾引別人的小雞,他撒漁網罩小雞子,不管誰家的雞逮住就吃。不說他,我們幾個人給你賀喜,你是最后一個結婚的。”

“盡瞎掰,王守軍還沒媳婦,光棍一根的我往你家炕頭擱呀。”楊英軍說著話拐著腿進來。李天驕說:“你還算人,打瞎子罵啞巴糊弄小孩子手里的餑餑。”

來的都是客,我忙挪凳找碗筷,二尕挪動自己屁股下的凳子堵住空擋,“一邊去,別挨著我,半年不洗一次衣服,一年不洗一次臉。”我只好把凳子挨近自己,楊英軍騎上凳子,“我來了,這弟妹也不照個面給滿杯酒?”李天驕一扯他的衣領,“蹬鼻子上臉,滾犢子!你還好意思來啊?”“我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高永泉沒臉進門。”我覺得話里有話,問道:“高永泉怎么了?”幾個人都夾菜堵嘴不說話,我問李天驕:“有啥不好開口的。”李天驕吭哧癟肚地哼哼:“是這么——回事,張慶春吧,當體育老師前,聽說高永泉有不干的意思,就私下給了他五百元錢,高永泉立刻辭職,張慶春頂了位置,高永泉把這事當成光棍事到處講。”李天驕看了我爸一眼,“大叟聽說了,把他暴訓了一通,以后他見了大叟就躲。”

這時,我爸站了起來,“你們吃吧。”說完推杯撂筷走了。

楊英軍說李天驕,“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放屁,還不是你開的頭。”我制止兩人,“吃菜喝酒,嘮嘮班里的同學。”

楊英軍問:“嘮誰?”我說:“村子是爺們的,先說女同學。”楊英軍說:“花啊,沒一朵花是我的。”李天驕一指楊英軍,“你自己就是個叫花子。”“去你媽的!不就禍害你兩只破小雞子嗎?”我趕緊說:“天驕,天驕。你要是閑得難受,你就說一說。”

寶慶新說:“我說。王曉蘭和楊立春成了兩口子,王曉蘭一直在村里小學代課。楊艷琴賣喪葬用品,楊艷霞嫁人后進了錦州上班。楊梓蘭開了一個飯店。葛增強軍校畢業當上軍官,八丫在鄉中心小學當音樂教師,結婚了兩地分居。寶春瑞在家種地。姜春燕那年上墳,把山燎著了,鄉里抓她,她跑了。一年后,鄉里讓楊大鵬捎話給她爸,說交兩千元罰款了事。她一分錢都不交,她在外面站穩了腳,賣服裝,今年把妹妹也叫去了,她的孩子都會走了。”說到這,寶慶新把手中筷子掉個頭敲了楊英軍腦殼一下,“一只燒雞倆嗎大腿,你造一對,我們說什么你聽見沒有?”“聽,聽。”寶慶新罵道:“聽你媽拉個B,你在我小姨子屁股后面跟著,嘴里哼哼什么?”“我唱歌。”幾個人一齊笑,寶慶新說:“你真是死孩子屁G——沒整。”

楊立春問我:“楊梓珍在朝陽,你知道嗎?”我說:“不知道,干什么呢?”“做豆腐。”“我還真不知。”楊立春說:“她大哥和嫂子去朝陽做豆腐,給縣政府招待所和政府食堂送豆腐,這差事是楊梓林幫忙謀到的。沒想到他嫂子蹬三輪車過馬路讓車撞了,倒是沒傷到筋骨,嚇得再不敢出門,說城里的馬路太可怕,哭著喊著回家來。豆腐坊是個不小的底墊啊,楊梓珍和對象接手,干的時間不短了。”

寶慶新說:“楊艷玲趕集搞個賣布的對象,就是三班的劉青山,你還記得不?”我回答:“沒印象。”“我們都熟,他一個下午輸掉兩萬;不甘心要翻本,誰都攔不住,把家里錢都劃拉走,半宿又輸一萬多;眼睛都輸紅了,結果把小四輪加一車貨全輸光,兩天后精神失常,現在還瘋著。”

楊立和說:“還有倆在朝陽,你應該清楚。”我說:“這我知道,田春芳進了市里一小。真佩服高秀芝,復習四年到底考上錦州醫學院。聽說鄉里組織人外出務工,這人也沒出去多少啊?”楊立和說:“去了,工錢要鄉里領隊的先過手,先把村里提留款、修路集資、教育基金啥的扣下,剩下的發給個人。扣錢也行反正早晚得交,背著抱著一邊沉。可是去過兩次就再沒信了,這不都閑著。”楊立春說:“高永泉啥事沒干。趙寶金老爸一死,他和弟弟讓大連的二叟領走了。寶慶強在信用社上班。姜宏德一門心思民轉公。姜宏偉接了姜木匠的班。趙博抱著他爸的桿兒晃承包鄉里的加油站。我、李天驕、楊立和、磕巴、土里刨食,沒大出息了,這輩子不香不臭的混吧,將來呼風喚雨的人就剩寶老板和段老板。你表弟田春立,他媳婦跟你老叟、老嬸犯口角,你老叟把兒子攆到田春明家的房子另起爐灶。田春立進了南票礦個人的小煤窯背煤,你老叟又心疼兒子,要讓他搬回來住離開煤窯,春利一句話把老爸干到南墻上:‘預知今日何必當初。’”楊立春手中筷頭子指指身邊的楊英軍,“這兒還有個鄉政府的活爹。”“操!我是他們祖宗!過去寶三、楊公安、楊大鵬回來就有工作,到了我身上就不行。”“那是啥時候,此一時彼一時,老黃歷翻不得。”“我這不是才明白嗎,不鬧他們鬧誰?”

田老叟和段大姑父進屋了,老叟說:“英軍,十里八村的酒席不請自個去吃蒙,你老這樣子不是個長法,也想想干點啥。”楊英軍開口道:“嗨!干啥?你們好胳膊好腿的不也都在家里窩著,我能干啥。想當幾年兵,回來進鄉里鬧個工作,村里也行啊,哪想到當兵還兩樣,到了部隊才知道,當兵還有一張安置卡。”大姑父接過我遞來玻璃杯,一把搶過酒瓶,自己把酒倒滿,手微微發抖,杯口的酒太滿,桌子一動,酒要外流,他低下頭撮口探在杯沿一啯,一杯酒下去二扁指,自語道:“好酒!”我說:“大姑父,你慢點。”“小光,不用你照應。”我問:“老叟,有什么打算?”“雞頭歸我了,我想好了。”田老叟把雞頭夾進碗中,撥開我手中的酒瓶,手掌罩住玻璃杯口。“冬天暖棚罩芹菜,春天冷罩罩韭菜。我算看明白了,沒有成規模的市場,離城市又遠,不能批發我趕著驢車零賣,整倆辛苦錢。你城里有房子嗎?”我回答:“沒有。我老婆的單位集資建房,五十四平米要兩萬五千元,我倆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不足五百,還得穿衣吃飯,就在心里想想吧。先租房住,一門心思等著我單位分房。”

我問:“段老二干啥哪?”寶慶新一蹲杯,酒都濺出來,說:“給我押車,半道兒錦州的母老板沖他一飛眼,他筋骨肉都酥了,一個笑臉,他狗似的搖頭擺尾,人家喊一聲‘段二哥’,那王B犢子立馬跟人家跑了,招呼都不跟我打,半道撂挑子。”他對大姑父說:“三哥,沒過繼你那侄子當兒子,你燒高香去吧。”大姑父汲一大口酒,說:“想要你給我當兒子,我不是那爸。”楊立和說:“我看見過他,還在押車,那小娘們可不是個善茬,把他賣了,他得幫人家數錢。”我問:“他還賭嗎?”寶慶新說:“賭,錢沒少掙,吃喝嫖賭抽樣樣中,樣樣稀松賴薄糟,年年到頭干巴爪子。”

寶慶新向來豪賭,他說:“我玩,就是玩個盡興。要說賭,我佩服楊立春,要不咋能混個‘鬼子六’。段老二下場,就是輸。”

村里的幾個人賭名很響,寶慶新是個賭局發起人。

寶慶新說:“鬼子六,新撲克牌摸過三把,王二尖全弄上記號。點背的時候,知道收手,來了運氣霸氣十足。”楊英軍說:“我也想贏,不想輸啊。”寶慶新說:“去你媽的,到我商店偷煙我還沒找你呢。”寶慶新這話一出口,一桌子人都哈哈大笑。

我問:“你們笑什么?”楊立春笑著說:“這瘸子去買煙,他對寶老板媳婦小華說:‘二嬸,你衣服上有一個死蒼蠅。’小華低頭看了看沒看見,問:‘在哪兒?’這瘸子說:“別動,我給你弄掉。’小華穿著一件碎花短袖,MM頭上有一個黑圓點,這瘸子上手就捏。氣得小華抬手就是一個大嘴巴,這瘸子跑了,順走一條煙。”

我大姑父就是喝,楊英軍就是吃,旁若無人。

賭的過程體驗過,大賭注大場面沒下過,我有時心里也癢癢。我問:“你們啥時候開局,我瞧瞧。”寶慶新說:“逢年必賭,你要是沒有個體面的工作準是把硬手,賭就是賭膽量,要說懂多少都是騙人,就是他媽的敢下手。”

正月初二,自家人湊了兩桌麻將,我放單兒去單大發家湊熱鬧,去“扒眼”。屋子里煙氣繚繞如在霧中且越來越濃,炕上滿是人,參賭的人坐在炕上圍成一個圈,頭頂頭肩挨肩,扒眼的人在炕上或蹲或站。

這房子是村里最爛的房子,像大火過后的山坡黑黢潦光的不設賭場沒人肯光顧。整個窗戶用開了花的棉被遮嚴,外面看不見一絲的亮光。

單大發就一個人,設賭局“抽頭”,抽到幾元錢就下場賭,輸掉再抽。

一只藍邊特大號的白瓷碗,碗底臥著三枚骰子。寶慶新承包莊家,一圈人下注,贏了好說,輸了全陪,得有足量的錢墊底兒。寶慶新右手心向下攥住三枚骰子,拳頭懸在碗口上,左手自左側畫圈確認圍著碗一圈的賭注,把一個個小賭注撥離,“十塊八塊的也想摸摸骰子,你當是你老婆的屁G哇,跟屁吧。”說著把楊立春的錢撥開。楊立春說:“咋啦,你怕了?”“怕你是孫子,看你鬼子六不順眼,就讓你等一把,有牙口跟我單挑。”這是莊家的權利,鬼子六楊立春收起錢,氣哼哼地點完錢數,把錢摔在段興德的注上。這叫“跟屁”,無權摸骰子,輸贏跟著底家,莊家無權干涉,除非不要底注。

“有能耐你跟我莊屁,就是氣你個輸。我開了,都他媽的小點聲喊。”說罷雙手團緊,嘴上吹口氣,五指搓捻,色子在手心錯動,咯咯直響,然后將手掌攏成一個空心,手在空中搖晃,最后攥緊緩緩垂手懸在碗口,人人在呼哧呼哧地喘。莊家的手伸進碗中,腕子用寸勁一擰五指乍開,快速撤手,色子在碗邊狂轉,越轉速度越慢越接近碗底,莊家頭往前探,可著喉嚨喊:“六——六六六!”周圍的人齊聲高喊:“幺——幺幺幺!”

擲骰子,就是吆三喝六,在骰子靜止前狂喊出期望點。

每個人似鵝子般伸長脖兒,青筋凸蹦,一圈的腦袋相抵,低頭瞪眼吼著碗里的骰子。

寶慶新說:“那感覺是人死前的一剎那。”記臉子問:“你死過?”“沒有。”“那你放什么狗屁。”

賭和罵向來不分家。

“賭哇。大家都喝過豆漿,豆漿沒熬透或者涼的整一大碗,肚子嘰里咕嚕的,漲得你茶飯不想手腳沒著落,梆梆兩響屁,那個痛快呀。屁后舒服,這就是賭。輸了不心疼,贏來的錢,手頭上闊綽,心頭上不真惜。小光,你哪嘛哪嘛這滋味。”我說:“寶二叟,精辟。”

突然“咣當”一聲,破房門被踹飛,沖進來一群民警,手里擎著手槍和手電筒,高呼:“不許動!都原地別動!”

楊立春的手快速伸向燈繩,見槍口指著頭,他忙把手縮了回去。短暫的騷亂后,炕面上的賭資消失得干干凈凈。

“都轉過身,雙手抱頭蹲下。”我屁股上挨了一腳,立刻照命令蹲下。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頭,我沒敢回頭,接著肩頭被人抻了一下,我側目一看,是二姐夫楊所長,他在向我擺手,我起身立在他身后。

東八鄉聯合抓賭。進屋的是四個民警,兩個民警舉著手槍堵在門口,大門口、后院都有人。

蹲著的人被挨個清兜,搜出來的錢投進炕邊大敞口綠色帆布袋中,然后挨個人登記,有楊大鵬在場名字都不用問。然后把人排成一隊押進村部,扒眼的站在村部的屋地上,參賭的人鎖進空屋子,空屋子就是原來的武器庫。

天一亮,楊大鵬挨家挨戶通知,說:“現在不交錢,下午去鄉里交,錢數翻倍,再不交錢就蹲小黑屋子。”

參賭的、扒眼兒的都被罰款。

段興德說:“奇怪,各路口都有放哨的,村子還有狗,他媽的突然進屋,一點察覺都沒有。”楊立春要查被抓的根由,說:“他媽的,看來狗子是先進的村,早探聽清楚了,這內鬼是誰呢?”

我趕緊找寶慶新,幾個人在屋里悶頭和喝茶。我說:“哥幾個都在。”寶慶新抬頭沖我點一點頭。“我來是想說——,我可沒通風報信。”段興德坐直身體說:“幾個放哨的是自身后被人摁住的,沒人懷疑你。這局兒你就不該摻乎,沒你二姐夫,扒眼的也罰五百。”我說:“我沒看見單大發。”寶慶新說:“我第一個問的是他,他那時候去了他哥的東屋,一屋傻子,狗子沒進去搜。他提供的賭場,聚賭少說要罰他五千。本來他打算出了正月就外出打工,今天就跑了。去年燈一滅,大家伙都跑了,就摁住他。交不上罰款,蹲了一個月黑屋子捅了幾電棍挨了幾個大嘴巴子。”段興德說:“罰了我五千,寶二爺虧大發了,緊著說小話兒打個八折,嘎嘎新的大票兒點過去八十張。今晚還干不?”寶慶新提高嗓音說:“干!不干的是孫子,扒眼兒的一個不帶。”

段興德的弟弟段興堂,整年在外頭,春節前回家,就是賭。兜里錢輸光了,借錢賭。正月十五過完就走,春節前回來,還完賭債接著賭。村里人管這樣的人叫“澇頭梆子”。

段興堂從來不和哥哥同賭,他自己坐莊組場子,他那場子的常客是刀疤、狄忠澤、田春立、寶春瑞、王源海、楊英軍,同一天晚上,他們也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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