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是金器破空的聲音。

云層遮蔽了月光，昏黃的燈光透過幾扇小窗，淺淺地映出刀光，雖然不夠顯眼，卻足夠捕捉飛刀的痕跡。

兩道迅疾的身影驟然停在屋檐，相隔不過十步。

云層緩緩移動著，讓出了幾縷柔和的光，洋洋灑灑地落在二人身上。

黑衣人警惕地捏著飛刀，看著年輕人轉(zhuǎn)過身來，丟垃圾一樣隨手丟掉了手中接到的飛刀。

飛刀上有淺淺的指痕，破壞了刀光的流暢。

“你接住了。”

“是啊！還有一個，對吧！”

年輕人輕笑一聲，抖了抖袖子，一枚黑色的飛鏢“叮當(dāng)”一聲掉在了腳旁。

“你……”

“我不掌兵器，是因?yàn)槲覐膩聿辉敢庵鲃託⑷耍伤麄兌际窃趺此赖哪兀俊?

年輕人抬起手，對著月光看了眼發(fā)黑的袖子，小心地撕了下來。

“你用這樣的暗鏢殺了不少人，它輕，設(shè)計巧妙，來去無聲也無蹤，通體漆黑帶毒，哪怕沒中，直接用手去接也會致死，所以你對它很有信心。”

“……”

“我雖然沒聽見它的聲音，也不知道它有毒，但我向來相信我的直覺，它已經(jīng)救了我很多次。”

年輕人負(fù)手而立，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你可以選擇死，或者離開，畢竟，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死的是你！”

黑衣人目光銳利，驟然暴起，兩個人的距離瞬間拉進(jìn)。

年輕人的眼睛里映出一道烏光。

是飛刀！

他沒有動。

黑衣人卻身形僵硬，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年輕人，“你……”

“你果然不夠了解我。”

年輕人輕嘖一聲，腳尖微動，下一秒便沒了蹤影。

黑衣人拼命運(yùn)功，卻依舊只能站在屋頂。

輕巧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只聽見一聲低笑，一雙手撫上了他的腰際，帶著他迅速離開了此地。

黑夜很快翻頁，盛世迎來白晝。

夜晚流淌的鮮血，凝固在宮墻之上。

一截殘鍛在風(fēng)中輕輕顫動。

能在皇宮來去自如不驚動禁衛(wèi)軍和大內(nèi)高手，如果下次的目標(biāo)是龍椅之上的統(tǒng)治者，那又該如何保護(hù)好一國之君？

天子震怒，昨夜當(dāng)值的禁衛(wèi)軍全部領(lǐng)罰，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被革職。

江湖朝堂向來互不相干，比起皇城之內(nèi)的腥風(fēng)血雨，江湖的動蕩是另一種模樣。

微涼的晨風(fēng)伴著細(xì)碎的金光，薄薄的淺霧籠于枝頭，凝成飽滿清澈的露珠緩緩滴落，清新的葉香混入風(fēng)中，在心頭盤旋搖曳。

“來了就進(jìn)來吧！”

霍逍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我以為你只是手比較厲害。”

“論起手上功夫，誰有你顧七厲害？”

“那倒未必。”

窗邊跳下個年輕人，水綠長衫、霜白腰帶，披了件月白繡金薄紗大氅，一身朝氣。

“我總是在想，你為什么分明二十好幾、年近而立，卻依舊小孩子做派、喜歡玩鬧。”霍逍再次嘆了口氣。

“你知道為什么嗎？”

顧七說著，往前走了兩步，推門而入。

門在身后合攏，霍逍推出一盞茶，道，“為什么？”

“嘆氣使人變老，而我很少嘆氣！”

顧七毫不客氣地拎過凳子坐在了霍逍對面。

“你知道我不愛喝茶。”

霍逍情不自禁地又嘆了口氣。

“你一來，我的嘆氣次數(shù)少說要增加一倍，說吧！又為什么找我？”

“幫我做個兵器吧！”顧七笑瞇瞇地說，“錢不是問題。”

“怎么突然想要兵器了？”

“因?yàn)槲野l(fā)現(xiàn)，有很多時候兵器是很重要的。”

“我記得我早就給你做了，你卻不要，幸好我留下來了。”霍逍從書案里拿出了一個盒子。

“我記得，你還說我是你唯一的朋友。”

“這世間只有你進(jìn)我這逍遙閣如入無人之境般簡單。”霍逍說著，打開了盒子，推給了顧七，“如此，可夠朋友？”

盒子里是一把折扇，以墨玉為骨，鏤空雕鳳，扇面看不出材質(zhì)。

“這么薄的玉，怕不是一碰就要碎了？”顧七小心地拿起折扇。

“不是普通的玉，你只管放心，況且灌注內(nèi)力，不是什么都可以做武器？”霍逍收回盒子，“我覺得扇子很適合你。”

“我么？”顧七折扇一展，輕輕扇了扇，“我像風(fēng)流雅士嗎？”

霍逍嘆了口氣，“你可以裝一下，畢竟你現(xiàn)在是狀元郎，皇帝眼中的棟梁之才，又是滿京少女的夢中情人，至少在滿朝文武面前不至于太丟臉。”

“我又不怕丟臉，反正是你推我去科舉，掛了你的名號，丟的是你的臉~”顧七把扇子收了起來。

霍逍疲倦地擺了擺手，仿佛要斷了氣般，“你快走吧！別氣我了！”

天漸漸暗了。

霍逍盯著搖曳的燭火出神。

顧七離開很久了，霍逍始終保持著這個動作，案上的紙卷鋪開，幾滴墨水在一片雪白中暈染開。

腳步聲漸近，停在門口。

“篤篤篤……”

霍逍眨了眨眼睛，低頭看著紙，伸手將紙團(tuán)了，丟在了廢紙簍里。

“進(jìn)來。”

“先生，飯菜好了。”

管家看起來有些年紀(jì)了，一雙眼睛似是深潭一般的幽綠，看不出什么情緒。

他上前來，將幾扇窗子全都關(guān)上了。

霍逍已經(jīng)站起來了，

他看著管家走來走去，抬手捂著嘴咳了兩聲。

“早說您不能受風(fēng)，初春時節(jié)，天涼得很，開了窗您又不肯多填衣物……”

管家雖然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話中微薄的責(zé)怪卻是滿滿的關(guān)心。

霍逍聽著，既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只是那冷透的眸子中終于燃起了微弱的溫度。

“先生，您真的......不打算改變計劃嗎？”

管家駐足他身旁，輕手輕腳地遞上一方手帕。

霍逍難得見老人家滿面愁容。

“是啊。”

“可您明知道......”

霍逍制止了管家繼續(xù)說下去將染血的帕子還給管家，笑道，“其實(shí)，對大家來說都是解脫，不是嗎？他若不痛，哪里來的力氣反抗到底？”

管家思考了幾秒，掩去了神情，恭敬接了，帶了上菜的仆人一同出去，輕手輕腳地關(guān)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