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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陽山上的幸福生活(下)

  • 匠糊萌主
  • 夏梓浠
  • 17875字
  • 2021-07-19 15:43:17

01、

晨光微醺,一道白影破開薄霧緩緩前行,衣袂飄飄,斯人緩緩。逆著光,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能依稀辨出他的嘴角是上揚的,露出溫柔得幾乎滴出水的笑容,夢囈般柔聲道:“挽挽,我回來了。”

彥青剛走到自家門前,便覺得耳邊生風,腳下的平地也開始震顫,他輕輕皺眉,靈巧地閃身躲過了那道橫沖直撞的人影。

“咚”下一秒,從屋子里沖出來、準備要熊抱他的女金剛倒地應聲,狼狽地趴在地上直哼哼。

“嗚嗚嗚,彥青……”田芬芳摔了個狗啃泥,委屈地撇撇嘴,干脆坐在地上不肯起來,火焰般耀眼的喜服惹了塵埃,霎時黯淡了幾分,“彥青,我最后問你一句——”

“沒愛過。芬芳,我一直當你是個孩子。”彥青無奈地揉了揉額頭,好脾氣的向她伸手,柔聲道,“乖,回去把衣服換了,一個女孩子家要懂得矜持。”

“嗚嗚嗚,正確答案不是‘愛過’嗎?彥青怎么可以欺負人家。”田芬芳沒有得到理想答案,一把抱住彥青的大腿鬼哭狼嚎起來,“矜持是什么鬼,又不能吃!而且倪挽也不矜持啊,她趁著你外出跟別的男人鬼混,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多日,你再遲些回來,恐怕她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彥青先是訝異,薄唇翕動著卻發不出聲,他知道田芬芳一向說話不經大腦,內容也必然加油添醋,但往日他外出歸來,也不曾約定過歸期,然而倪挽卻因此練就了聞聲識人的本事,光憑他的腳步聲便能猜到是他,然后笑著出來迎接,抱著多日不見的他撒嬌……

于是他望向那間熟悉不過的屋子,忽然感覺無比的陌生:他一直回避和抗拒的問題,終究還是遇上了嗎?

“彥青,彥青,你終于回來了!”遠遠的,倪挽嗅到彥青身上熟悉的草藥味,拖著懶洋洋的蘇昱大步流星地往回趕。蘇昱一大早就嚷嚷著肚子餓,她沒辦法,只好帶著他到張大娘家蹭飯,沒想到彥青竟在這時回來了,都怪這拖油瓶,害她不能第一時間迎接她心心念念的師傅。

“彥青,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絕不會繼續糾纏,我田芬芳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要另尋新歡!”田芬芳擦干淚水,一骨碌爬起來,目光堅定地望向朝這邊奔來的兩個人——準確的說,是在看她的“新歡”蘇昱。

對田芬芳單方面宣告戀情破產這件事,彥青沒有絲毫的反應,他遠遠地打量著倪挽身邊的那個人,只覺得今早的陽光太過刺眼。

“彥青!”倪挽一頭扎進彥青的懷里,聲音如糯米般綿軟,“我好想你啊。”

“挽挽,”彥青身子一頓,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頂,對目光一秒不友善的蘇昱選擇無視,“最近還好嗎?”

只要,她還是他的挽挽,就好。

“倪挽,”田芬芳看著倪挽和彥青你儂我儂的樣子,嫉妒得憋出一肚子酸水,“你跟彥青感情那么好,蘇昱那邊我就不客氣了啊,你要是敢腳踏兩只船,我田芬芳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田大小姐,我都跟你解釋了好幾百遍了,彥青待我如兄如父,而蘇昱只是上山求醫的病人家屬,你要是喜歡人家就大膽追啊,跟我打招呼一點用都沒有!”

倪挽急得跳腳,著急跟蘇昱撇清關系的神情,彥青看在眼里,眉眼便又舒展了些。

“話可不能這么說啊,彥青和蘇昱好歹都跟你沾親帶故的,我剛剛才決定要放棄彥青,這下又要追蘇昱,多不好意思啊——”田芬芳扭捏了半天,見倪挽一臉嫌棄地看著自己,立馬正色道,“那就這樣一言為定啊,你可不能阻擋我勇敢求愛的道路!”說完,擺了一個沖鋒上陣的姿勢。

“喂,”一直在旁邊打醬油的蘇昱終于聽不下去了,“你們都當我是空氣嗎?要不要被追求也應該是經過我本人的同意吧,我上山可是來求醫的,又不是來求姻緣的。”

“那……蘇昱,我可以追求你嗎?”田芬芳好不容易盼來蘇昱開金口,一臉花癡地看著他。

“呵呵,不、可、以。”

“讓人家一天之內失戀兩次,你們這樣真的大丈夫嗎?”田芬芬嚎啕大哭。

倪挽見狀,趕緊把蘇昱拉到一旁叮囑:“你先別管田芬芬了,這青陽山上有幾個男人,她就失戀過幾次,多一次也不打緊。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討好我家彥大神醫,求他下山救你娘。”

蘇昱點點頭,突然撲到彥青跟前大哭起來:“彥神醫,求求你救救我娘吧,要是你不肯下山,我娘性命就不保了,要是我娘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呀……”

蘇昱浮夸的演技讓倪挽虎軀一震,彥青顯然也不太適應這么兇殘的請求,往后退了半步:“你先起來,有話慢慢說。”

“神醫,只要你肯救我娘,就是讓我以身相許我也愿意啊……”

剛才還在鬼哭狼嚎的田芬芬一聽這話,立馬停了下來,一拍大腿:“哎呀我的媽呀,原來當大夫還有這等好事,早知道我當年就去學醫了!”

“以身相許就不必了,”彥青嘴角抽搐了幾下,拂開黏人的蘇昱,“我明日就隨你下山給你娘醫治。”

“真的嗎?嚶嚶嚶,神醫真是好人。”蘇昱雙手捧臉,萌系指數爆表。

“彥青,那你明天豈不是又要走了?”倪挽雖然替蘇昱求醫成功高興,但一想到彥青又要舟車勞頓,不免為他心疼。

彥青回頭,眼眸帶笑:“挽挽也隨我去,可好?”

下山的次數屈指可數。因此倪挽剛踏進晏城的城門,看到那車水馬龍時,回憶便涌上心頭。三年前含冤入獄的少年,聽說已經成為了威風凌凌的大將軍,倘若再見……恐怕他早已把她給忘了,但假若能再次遇見,只要她還記得,哪怕他忘了,又何妨?

“少女思春了?”蘇昱見倪挽深情怔忡,便逗她。

“哪有。”倪挽唰的紅了臉,忽然想到蘇昱是晏城之人,又問他,“你在這晏城生活了這么久,可曾見過顧淮安,顧將軍?”

旁邊的彥青聽見“顧淮安”三個字,心下一動。

蘇昱挑了挑眉:“喲,沒看出來啊,小姑娘有眼光,一問就問到咱們晏城第一美男。”

“是嗎?可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只是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倪挽不屑地撇撇嘴,她說謊了:三年前初見時,顧淮安的容貌已然驚為天人,只不過初遇是不斗不相識,他給她留下的并非翩翩公子的形象,而是牙尖嘴利的討厭鬼。

偏偏這個討厭鬼,讓她記掛了三年。

伴著洶涌的記憶,不知不覺的,馬車停在了一條偏僻的巷子里。蘇昱第一個撥開簾子跳下車,彥青也提著藥箱下來,剛準備伸手去牽倪挽,另一只手便搶了先機。只見蘇昱做了個極為夸張的恭迎動作:“倪小姐請,寒舍簡陋,莫嫌棄。”

倪挽忍俊不禁,和蘇昱并排進了屋子,二人的背影卻攪動了彥青多年來波瀾不驚的心。

“娘,我給您把神醫請來了。”蘇昱進了屋便往母親的臥房里沖,滿屋子彌漫著中藥的苦味,倪挽跟隨彥青生活多年,早已習慣了這味道,反而覺得格外親切。

“沒什么大礙,只是舊疾發作,待會兒我開了方子,你去藥房抓藥,讓老夫人按時服用便是。”彥青將老夫人的手放回被子。

“娘。”蘇昱坐在床邊,握住母親粗糙的手,“您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此情此景,讓從小無父無母的倪挽有些動容,雖然蘇昱平日里沒心沒肺的,但對母親的孝順卻真真切切,而她,卻連找個孝順的對象都是奢侈。她雖然叫彥青彥青但彥青對她,更像兄長,孝順卻是無從談起。

天色漸晚。

蘇昱留倪挽二人吃罷午飯,又留他們吃晚飯,直到夜幕降臨才肯放他們走,臨走了還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他們上馬車:“神醫大恩大德,蘇昱沒齒難忘,等我娘病好些了,再上青陽山報恩。”

彥青聽罷,權當是客套,畢竟醫者父母心,父母養育兒女從不祈求匯報。再說,他心里也是不愿意他和倪挽平靜的生活被打攪,尤其是被這樣一個與挽挽年齡相仿,又面容姣好的少年郎。這樣想著,他卻心頭一滯,他明知道倪挽視自己如兄如父,卻如此自私……

馬車駛過晏城的大街小巷,倪挽的目光卻始終流連,這晏城的里的一磚一瓦,在月光下不顯得冷清,反而流露出尋常人家的溫熱,她沒法不去思念父母,盡管在她的記憶里關于父母的那一塊是缺失的。

“挽挽,回家了。”彥青看出了倪挽的留戀,溫柔地拍拍她的肩。倪挽這才晃過神來,放下了馬車的簾子。兩人一路無言。

數日后。

倪挽正在自家院子里享受日光浴,突然,烏云遮住了天。她睜開眼,發現這朵“烏云”不是別人,正是陰魂不散的蘇昱。

“嘿嘿,想我了吧?”蘇昱縮回腦袋,自戀地甩甩頭。

“你……你來干什么?”久別重逢本應該高興,可除了與青陽山上的鄉親父老打交道外,沒交過什么朋友的倪挽,竟一時不知如何表態。

“我?我當然是專程前來報恩的呀,順道來看看你。”蘇昱說罷,從身后變戲法似的拎出一只活蹦亂跳的兔子,“剛在路上逮到的,晚上燉了吃——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這么可愛的兔子,你竟然想把它給燉了?”倪挽瞪大了眼睛,“好歹也要烤了吃呀!燉爛了多可惜。”一想到烤兔肉,倪挽的口水就飛流直下三千尺。

“……”

醫書讀的困了,彥青把燈吹熄,正好想出門修正,剛踏出書房的門,就感覺自己走錯了地方。因為蘇昱正翹著二郎腿坐在客廳吃點心,一看到彥青走出來,便沖過去不由分說地抱住:“彥神醫,多虧了你,我娘現在不但能下床走動,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氣走八百里不帶喘氣。”

“你……是來以身相許的?”彥青嘴角抽搐。

“如果你有需要的話……”蘇昱嬌羞的表情簡直要讓倪挽熱血沸騰,哎呀,也說不上來為什么,但只要一看到蘇昱羞答答而彥青強忍發作的表情就心花怒放,倪挽知道,這是病,但她并不想治好。

“并沒有。”彥青的臉可謂一秒晴轉陰,“你要是真孝順,就下山好好照顧你娘。”

“不不不,我娘說過了,做人呢,最要緊的就是知恩圖報了,神醫既然妙手回春救了我娘性命,這個大恩我蘇昱說什么也不能不報。從今天開始,我就長住下來,給你們當牛做馬,什么時候你們厭煩了,我再走!”蘇昱一個人唱著獨角戲,全然不顧彥青愈發難看的臉色,反而是倪挽在一旁捂著嘴偷笑個不停。

“我還是回房研究醫書了。”彥青砰的關了房門,眼不見為凈。

“喂,”倪挽躥過來,對著蘇昱一番揶揄,“我承認我家彥青醫術高明又氣度不凡,但你一個大男人也不至于對他起那種心思吧。”

“我的確,對彥神醫很感興趣。”蘇昱意味深長地一笑。

接下來的日子,只能用雞飛狗跳來形容。

聽說美少年蘇昱再次上山,還打算在彥青家長住,方圓百里的妙齡少女都沸騰了,尤其是對蘇昱早已虎視眈眈的田芬芳。

“蘇昱!蘇昱!蘇昱!”蘇昱全晏城后援會的名譽會長田芬芳,正率領一眾花癡少女奔赴倪挽家,她們手里有的提著雞鴨,有的提著瓜果蔬菜,素常冷落的門庭霎時間趕集一般熱鬧。

倪挽倒是心寬,不慌不忙地搬了張小板凳,往自家大門口一坐,儼然一副周扒皮收租的架勢。

“倪挽你干嘛呀?攔著不讓我們進去還是怎么的……”

“急什么?”倪挽悠哉地看著這幫黃花閨女,邊挖鼻孔邊發號施令:“張小花,你負責把觀光團帶來的禮物收起,放進我家內院里;李小草,你負責清點人頭,看誰沒送禮的直接收五十個銅板……”

“那我呢?”田芬芳不樂意了,她和倪挽明明是最熟的,怎么小隊長的活全給別人了,那她豈不是撈不著福利了……

“田芬芳小姐,你對我們家最熟悉,不如你來當領隊,注意提醒她們別亂碰我家東西。”

“遵命!”

“對了,還有誰愿意到我們家當長工的嗎?”

“挽挽。”大清早的被攪了清凈,無奈之下,彥青只得親自出來看看,果不其然,倪挽把局面弄得越發不好收拾了。

“好你個倪挽,居然收錢放人來圍觀本大爺……”蘇昱也跳出來抗議,但顯然,他的畫風和彥青截然不同,“五十銅板也太少了,至少得收五兩銀子好嗎!?”

“嗖嗖嗖。”剛剛還門庭若市的院子頓時冷清下來,只剩下反應遲鈍的田芬芳,只見她站在原地弱弱地說:“我我我……我這就回家找我爹拿銀子去……”

“蘇昱你簡直是坐地起價的天才!”幸福來得太突然,倪挽忍不住沖上去給蘇昱一個巨大的擁抱。

家有財迷,彥青無語凝噎。

02、

自從蘇昱住進來,彥青便時常感到不自在。

素來不貪睡的倪挽被蘇昱帶壞了,平日里風雨不斷的早點也沒了人準備,彥青只得自己下廚做些清粥小菜,卻是放涼了都無人問津。他在書房研讀醫書,倪挽以往都不敢打攪他,現在卻經常同蘇昱在院子里玩耍斗嘴,傳到書房里的聲音雖不大,卻猶如在耳邊嗡嗡作響的蚊子,讓人心生焦躁。三人上桌吃飯時,再也不像往常一般,倪挽七嘴八舌地說著家長里短,他靜靜聽,而是變成了蘇昱和倪挽的辯論大會,彥青雖如往常一般安靜,心態卻變了,以往他是愿意安靜,現在卻如同外人一般,插不進話……

倪挽雖然還在他的視線范圍,卻仿佛遙遠了許多。

這個轉變來得太突然,突然到讓一向沉著的他慌了神,就連自己素來反感的相親都滿口答應了下來,讓一直嚷嚷著給他介紹對象,卻又屢屢受挫的張大嬸欣喜若狂。

“什么?彥青你明日要和張小花相親?”倪挽的嘴巴長得老大,蘇昱趁其不備塞了一個饅頭進去,費了好大勁才給咽下去,“你不要挽挽了嗎?”她可憐兮兮地趴在桌上。

“我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了,再沒有姑娘過門,別人會笑話的。”彥青說的云淡風輕,心里卻是高興的,至少倪挽還是在意他的舉動,不是嗎?

“可是、可是……”倪挽低頭對戳手指,“要是娶個惡媳婦回來虐待我咋辦?”

“呵,你不虐待別人已經是萬幸了。”彥青失笑,摸摸倪挽的腦袋,“放心,只要挽挽不滿意,我就不讓她過門。”

“一言為定!”

相親的事情宣布完后,后悔莫及的人并不是倪挽,而是彥青本人。

先不說張大嬸的亂點鴛鴦大法,今天一個張小花,明天一個劉三妹,她嫌效率太低,干脆后天把金家的孿生姐妹一起接了過來,加上情敵組團圍觀戰局,把家里堵的是水泄不通,別說研讀醫書了,就是連出趟門都不容易。

倪挽呢?倒也沒閑著,忙著和張大嬸商量相親人選,姑娘的畫像一個個把關,甚至把人家閨女的生辰八字記得比人家親爹娘還熟。蘇昱卻是個鬼機靈,借機出門散心,一出門就是一整天,到晚方歸,也不知究竟在外面做些什么。

最讓彥青痛苦的是,白天送走了客人,晚上還要聽倪挽這個趕不走的內應絮叨,談論完當天的相親情形,又急著商量第二日的相親安排,簡直沒有一刻安生的。

“彥青,請問,請問你叫什么名字呀?”王二妞剛進門便開始扭捏作態,仿佛剛剛拋棄二老狂奔而來的人不是她。

倪挽樂呵呵地端茶送水:“喲二妞,今天還涂上胭脂了呀!”要知道王二妞平時就是一個金剛芭比,今兒個非但涂脂抹粉,還戴上了一朵小紅花,真是蛻變成另一朵奇葩的節奏。

“咳咳。”王二妞的明知故問已經讓彥青有些憂慮,倪挽這么一提醒,他才意識到今天王二妞的不對之處……實在是太令人發指了!

“彥青哥哥平時有什么愛好嗎?除了行醫救人,研讀醫書,喝茶飲酒之外,還有別的什么嗎?”王二妞是彥青全晏城后援會的資深成員,像這種倒背如流的信息,她倒是毫不掩飾,但一個明擺著回答完畢的問題還非要拋出來,這不是明擺著要探人隱私么?難不成彥青要告訴她,他其實喜歡摳腳不成……

“也沒有別的什么,你呢?”彥青保持著一貫的儒雅,輕抿了一口茶,調整好心態。畢竟是自己選的路,含淚也要相完!

“我我我……”王二妞沒料到彥青會反問自己,激動得鼻血外涌,“我平時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在家里練練字,秀秀花什么的……”

“納尼?”倪挽驚得噴了一口熱茶,“我怎么記得你最喜歡種地啊?而且還說要把整個青陽山上的耕地全部承包,要不是我據理力爭、虎口奪食,只怕我家后院那畝菜園子都被你的地主爹爹收去了……”

“人家哪有!人家那么嬌弱的美少女,怎么會喜歡種田呢,倪挽真是會說笑,嘻嘻嘻嘻。”王二妞腳一跺,雙手捧臉,害羞地扭過身子。她不矜持倒不打緊,一矜持起來……只見她嬌弱的身子伴著笑聲一顫——

“砰!”她身后的紅木書柜轟然倒塌。

“嘿!”說時遲那時快,王二妞利落地伸手,穩穩地扶住了快要與大地接吻的柜子,把它又給擺好了,回過神來,掩嘴一笑,“哎呀,人家都沒想到自己力氣那么大,哦呵呵呵。”

彥青和倪挽對視一眼,雙雙攤手,無奈地聳聳肩。

不到數日,彥青家的門檻已經翻修了N次,踏破的門檻連起來可以繞青陽山一圈,烏煙瘴氣的家宅讓主張此事的倪挽懊悔不已,只得趁著彥青和孟梅子相親的空檔出門透口氣。遠遠的,便聽見張大嬸充滿魔性的笑聲。

“張大娘!”倪挽推開張大娘家的院門,只見張大娘坐在躺椅上,蘇昱正給她捏肩捶腿,一副小奴才……孝順兒孫的樣子。

“蘇昱?你之前說給我們家當牛做馬,連鄰居也包括在內了?”

“不可以嗎?”蘇昱委屈地收手,可憐兮兮地望著張大娘。

“小挽,”張大娘樂呵呵地摸摸蘇昱的小腦瓜,“蘇昱這孩子可乖了,平時沒事就來陪我聊天。這幾天我身子不舒服,他知道以后就整天往我這跑,幫著我料理家事,剛閑下來還給我捶腿,你可不能對他發火啊。”

“我……張大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彥青哥哥相親,我在家里都忙壞了,也沒人搭把手。”倪挽話里雖帶著醋意,心里卻是不介意的,畢竟整天在張大娘家蹭吃蹭喝的,借個“奴才”使使也算不得什么,可他蘇昱不是下人!況且長著一張大將軍的臉來做這種小雜役的活,即便是山寨的也屈才了,真是讓她心里替正版顧淮安叫屈。

“那我今天就回去幫你好了,”蘇昱扯了扯倪挽的袖子,眼里滿是討好的意味,“我們家倪倪最好了。”

但真正的顧淮安,又怎么會這般天真無邪,整天纏著她撒嬌呢?倪挽望著蘇昱清澈的眼眸,神思卻游離在別處,心情頓時悵然。

走出張大娘家沒幾步,蘇昱便發覺倪挽的不對勁:“倪倪,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我這幾天都沒貪玩,一直干活呢,要是你不開心,大不了我以后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里做家務補回來,好不好?”

“你能不能別像個小姑娘一樣啊?”倪挽沒由來的惱意讓蘇昱措手不及,她盯著蘇昱的眼睛,似乎想看個究竟:顧淮安是晏城第一風流的貴公子,是驍勇善戰的大將軍,蘇昱又是誰?一介布衣,不學無術,整天賣萌耍寶的小無賴,他和顧淮安,終究不同。

“倪倪,我哪里做錯了嗎?”見倪挽生氣,蘇昱先是一愣,繼而又咬起下唇,一副受驚的模樣。

話說回來,她只不過是氣蘇昱不像顧淮安而已,可他畢竟不是顧淮安,又有什么錯呢?倪挽將皺著的臉轉向一邊,心沉如磐石。

“你沒錯,是我錯了。”錯把蘇昱當成他,期許成他的樣子。

說到底,倪挽始終放不下三年前那個讓人心疼的顧淮安,可蘇昱卻不是他,即使有幾分神似,兩人的性格卻一個天一個地。

倪挽,你到底在想什么?在要求什么?三年前所遇見的顧淮安早已經成了黃粱一夢,不能想,不可求。

“倪倪,你在想什么?”蘇昱見倪挽陷入了沉思,止步不前,試探性的伸手在她面前晃動,卻來不及閃躲,被倪挽狠狠抽了巴掌,雖然不是落在臉上,但也足以讓他的小手分筋錯骨。

“晃什么晃啊,特么當我瞎啊!”倪挽在短暫的片刻恢復了以往的粗暴,甩開這個小姑娘似的蘇昱,大步流星的往家的方向走,“我還要幫彥青物色未來老婆,你愛去哪就去哪,我管不著你!”

“倪倪,你還在為我沒回去幫忙生氣嗎?我這就回去,別生氣嘛!生氣會長皺紋的,要是長皺紋就變成丑丑的老太婆了喲!”蘇昱跟屁蟲一樣跟在了倪挽身后,一副撒嬌的嘴臉,哄著倪挽,甚至不惜丟棄偶像包袱,呲牙咧嘴地做起了鬼臉,弄得倪挽哭笑不得。

雖然蘇昱沒有顧淮安那般的英俊灑脫,也不是什么大將軍,但卻是能讓她的生活充滿樂趣的傻小子,有這樣暖心的傻子在身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倪倪,你說彥神醫會喜歡怎樣的姑娘?我可以順便幫他介紹一下,我們城里,也有很多優質姑娘。”蘇昱突然的一席話讓倪挽頓住了,這個蘇昱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啊!倪挽這才想起來,她似乎從來沒有問過彥青喜歡什么類型的姑娘,就這樣傻乎乎的忙了大半天,把青陽山的姑娘大媽大嬸都看了個遍,也沒找到合適的,她怎么不知道去問問彥青本人的意見呢?說不定,有了目標,中意的姑娘要多少有多少!彥青再也不用擔心找不到媳婦!

“你自己玩去吧,我要去找我家彥青了!”倪挽腳底生風般,丟下原地站著的蘇昱,直奔向彥青的書房。

正在書房練字修心的彥青突然感受到地表微顫,一陣狂風從突然被推開的門外卷入,桌案上的紙被吹得嗦嗦作響,險些以為是田芬芳的彥青咽了一口唾沫,在看清了來人是倪挽的時,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幾天彥青被相親的事情折磨的茶飯不思,時時刻刻警惕著會有媒婆上門說親事,以及那重量級的田芬芳,會不會突然破門而入,又或者從天而降,一想到這些,他就后悔當初為什么要一時沖動答應了相親這件事。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藥賣,他必定傾家蕩產去買!

“彥青你就告訴我嘛,你到底喜歡什么類型的姑娘?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賢妻良母型的,還是盈盈一握的小家碧玉型的?又或者,是端莊賢良的大家閨秀?你快給我說說,這樣我好給你有方向的物色物色,海選費時費力的,你看我們家的門檻都快被青陽山的未婚少女踏爛了,你要是再遇不到心儀的姑娘,恐怕等我孩子打醬油了你還打著光棍呢!”倪挽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聽得彥青腦袋嗡嗡作響。

彥青看倪挽氣勢洶洶的表情,料到這場雞飛狗跳的相親只是開了個頭,還遠遠望不到結局,他無奈地嘆一口氣,正要說些什么,一股強烈的震感打斷了他的發言,地動山搖的感覺隱隱讓人覺得不妙。

預感果然不錯,田芬芳穿著大紅喜服、頭戴鳳冠,一臉銷魂的表情狂奔而來,嘴里還不斷呼喚著“蘇昱歐巴,我們成親吧”。

“這貨怎么又來了?”倪挽被田芬芳的來勢洶洶鎮住,差點沒扶住下巴,彥青給她使了個眼色,她才回過神來沖向大門,門閂一拉,齊活。

田芬芳就這樣被無情的隔絕在書房的門外,噼里啪啦的敲著脆弱不堪的木門。

“倪挽,給你三秒鐘,把我的夫君蘇昱交出來,不然我就放火燒了你家大門!”田芬芳左一個“夫君”右一個“夫君”,敦實肥厚的手掌“砰砰砰”地拍打著隨時一命嗚呼的門,彥青和倪挽捂著耳朵面面相覷。

幸好蘇昱被她甩在后面還沒回來!倪挽就這樣為自己犯下的罪行尋找安慰,不料下一秒就聽到了屋外傳來蘇昱愉快的聲音。

“倪倪,我在半路逮了一只兔子,我們今晚有烤兔子吃了……哎呀我的媽啊!”蘇昱正為捕到自己的獵物高興,還沒樂夠被迎面撲來的龐然大物嚇到,他急忙側身閃躲,一聲巨響顫動了房子,蘇昱看著地上被田芬芳龐大身軀撲出的大坑,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要是被這貨壓一下,豈不是要成肉餅了?

蘇昱后怕的咽了咽口水,急忙提著兔子跑路。一撲不成的田芬芳鍥而不舍地在身后追趕,嚇得蘇昱渾身哆嗦。

“蘇昱夫君,我聽倪挽說了,你是專程回來和我成親的,彥青也祝福了我們的婚事,你就從了我吧,姐雖然不是巴黎歐萊雅,但絕對值得擁有!”田芬芳一腔熱忱的表白似乎起到了副作用。

“你你你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跟你成親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蘇昱拎著兔耳朵,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屋頂,小心翼翼地踩在瓦片上,氣喘吁吁地說道。

田芬芳穿著曳地的大紅喜服,行動不便,只能干站在屋檐下沒法緊隨其后。蘇昱一句“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僅讓田芬芳止住了前進的步伐,也讓躲在書房里的倪挽跟著愣住了:蘇昱這毛頭小子居然有喜歡的人了?什么時候的事?怎么都沒跟她打聲招呼?

“我不信,你一定是騙我的!”田芬芳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跺腳歇斯底里。她田芬芳的情路怎么可以如此坎坷,大紅喜服就穿了兩次了,卻都遇到負心漢,她的節操都碎了一地。

“我沒騙你,騙你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蘇昱的發誓讓田芬芳心灰意冷。

躲在屋里豎起耳朵偷聽的倪挽,聽了這話也心里泛酸:原來蘇昱早就有喜歡的人了,可是蘇昱有喜歡的人又干她何事?她喜歡的不應該是驍勇善戰的大將軍顧淮安嗎,為什么聽到蘇昱有喜歡的人的時候心里會有一絲不痛快,難道……

不不不,她喜歡的人是顧淮安,顧淮安!

03、

“那你說,你喜歡的人是誰,只要你告訴我,我馬上就死了這條心!”田芬芳咬牙切齒,要是被她知道是誰勾走了她的夫君,她一定要把那個狐貍精碎尸萬段!

“就不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我今天就上房揭瓦了!”田芬芳“唰”的把喜服撕了下來,只穿著里衣在風中凌亂,表情兇狠,將手指關節捏得“咔咔”直響,隨時準備沖上房頂活捉蘇昱的架勢。

“我喜歡的人是倪挽!我只喜歡倪挽!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蘇昱知道田芬芳不是開玩笑的,于是幾乎以咆哮的狀態嘶吼著,生怕她這個兇殘的恨嫁女繼續糾纏不清。

這一句振聾發聵的世紀表白讓屋內的彥青和倪挽同時虎軀一震。聲音那么大,估計整個青陽山的村民都聽得一清二楚,她倪挽要是裝聾作啞的,似乎不太禮貌?

“挽……”彥青剛想開口說點什么,手已經微微抬起,倪挽卻已起身從屋內走出去,他的手指碰到她被風鼓起的衣角,卻抓不到她。

“蘇昱你在鬼吼鬼叫什么,丟死人了,你趕緊給我下來!”倪挽氣勢洶洶地指著站在屋頂上的蘇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身體微微顫抖,也說不清是激動還是尷尬。

蘇昱一看是表白對象來了,眼珠都快掉了下來,他光顧著田芬芳的嚴刑逼供,忘了自己這是站在倪挽家的屋頂上,這下好了,暗戀脫軌成了明戀,新鮮出爐也就算了,表白還這么赤裸裸,真是覆水難收!

田芬芳被蘇昱的殘忍拒絕弄得身心俱疲,可蘇昱喜歡的人是她在朝夕相處的倪挽,她剛剛準備手撕情敵的氣勢只好偃旗息鼓:“倪挽,看在咱們是好朋友的份上,我就不對你怎么樣了,但你給我聽好了,不能辜負蘇昱,不能辜負蘇昱,不能辜負蘇昱,重要的話說三遍!”

“芬芳,我對蘇昱其實……”倪挽想解釋,但嘴唇不知是凍著還是激動,哆哆嗦嗦的就是說不清楚。

“倪挽,當初彥青拒絕我的時候你也是這樣撇得干干凈凈的,怎么我看上的男人都跟你曖昧不清啊,嗚嗚嗚,倪挽壞人,我討厭死你了!”田芬芳沒讓倪挽繼續辯解下去,抹著眼淚、提著大紅花裙轉身跑開了。

好不容易送走荷爾蒙過剩的田芬芳,蘇昱仍然不敢馬上下來——倪挽正雙手叉腰站在下面瞪著他,那架勢簡直是要把他給吃了,為了保全小命,蘇昱心一橫,干脆就在瓦頂把該說的話說干凈算了。

“倪挽你給我聽清楚了——我沒有胡說,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就是為了呆在你身邊才再到青陽山上來的,我不求你跟我下山去,只希望能夠陪著你就好。”蘇昱閉上眼一鼓作氣把心里的話全說了出來,他手里還提著兔子的耳朵,似乎把那只可憐的兔子當成了聘禮。可他說完半天了,底下也沒個回應,他試探性地睜開眼睛,看到倪挽五味雜陳的表情,他的臉也跟著垮了下來,“你,這算是婉拒嗎?”

“蘇昱,你先下來好不好?”倪挽覺得有點心累,哪有女孩子一被表白馬上就答應的啊?再說,她是真的沒有想好,自己到底要不要放棄吊死在三年前路過的那棵樹上,轉投入其他人的懷抱。

“我不,你不回答我,我寧愿一直在屋頂上呆著。”蘇昱也是個較真的人,抱著在瑟瑟發抖的兔子一起在風中凌亂。

“你是想逼我就范嗎?”倪挽滿臉無奈。

坦白說,她還是蠻喜歡蘇昱這家伙的,雖然有時候他很煩人,好吃懶做,特別能制造麻煩,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是唯一一個讓整個青陽山的姑娘大媽都青睞有加的人,跟這種婦女之友在一起,應該會是一件蠻幸福的事情吧?說不定哪天就當上晏城的婦聯主席了?

倪挽陷入對未來的幻想中,嘴角揚起一抹笑。

一直在窗內視察敵情的彥青終究是坐不住了,他走到倪挽身邊,用低柔的聲線將她從YY中喚醒:“挽挽,你真的舍得離開我,離開青陽山嗎?”

“彥青……”倪挽猛地醒過來,揪住彥青的衣袖,可憐兮兮道,“我當然舍不得離開彥青,可……”可她也早在遇到顧淮安的時候就明白,為什么彥青在她成年后就刻意與她保持距離,為什么彥青以前總是愛摸著她的頭嘆氣,她終究是要長大、離開彥青的,她也知道彥青會失望,會難過,但這一天,終究是要來的。

“可我家挽挽終究是長大了。”彥青慘淡的笑容刺痛了倪挽的心,讓她內疚難受,他微微側身,用冷漠而厚重的聲音命令道,“你給我下來。”

蘇昱對彥青強大的氣場咽了咽唾沫,提著兔子耳朵,小心翼翼的從瓦頂爬下來,最后還是一個踏空,四腳朝天的落在大院上,樣子有些滑稽,藏在彥青身后的倪挽忍不住笑了笑,而彥青的臉色卻始終鐵青,一副要將蘇昱這個毛頭小子生吞活剝的表情。

“彥神醫,我是真心喜歡倪挽的,求你成全。”蘇昱虔誠地把兔子舉過頭頂。

“挽挽的終身大事,我不干涉,她若是肯跟你走,那明日我便為你們送行。”彥青的臉色有些蒼白。

“我不走,”倪挽握住彥青的手腕,“彥青,我要留下來,至于蘇昱的表白,我暫時是不會接受的,更別說跟他下山了。”

蘇昱咧嘴一笑:“沒關系,我也沒打算讓你馬上答應跟我成親,反正咱們來日方長。”反正解決了田芬芳這個大麻煩就好。

“要出門嗎?”

“嗯……”

“千萬別掉茅坑里了。”

“茅房和大門好像不在一個方向……”

“那什么,我先去睡了。”

自從蘇昱向自己表白之后,倪挽每次見到他的時候感覺空氣都快要凝固了,總之就是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要么就繞道而走,要么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什么話也說不出來。蘇昱卻鬼鬼祟祟的,整天溜出去瀟灑快活,有時候還夜不歸宿,被倪挽抓住又是一頓暴打。

刑訊逼問后,蘇昱也只是說怕見面多了兩個人尷尬,所以就山上看星星去了,倪挽這才停手。彥青眼睜睜地看著兩個人在自家屋檐下打情罵俏,感情漸濃,卻對死皮賴臉的蘇昱無計可施,將他轟出去容易,可要把討人喜歡的蘇昱名正言順地趕下山去,恐怕全青陽山的婦女都不答應。而彥青卻也因此漸漸發現蘇昱行為異常,似乎在刻意與長舌婦之流打點關系,每天出門也都是陪三姑六婆聊天,似乎就是在打聽倪挽的下落,當然,倪挽的身份蘇昱暫時還不清楚,可彥青擔心的也正是這個——蘇昱好像一開始就動機不純。

倪挽知道彥青不喜歡蘇昱,但發現彥青在調查蘇昱,心里又是高興又是發愁,她理解彥青是擔心自己的追求對象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怕彥青的行為讓蘇昱覺得心里不舒服。畢竟在倪挽眼里,蘇昱是這么單純傻氣的一個人。

也是因為這個插曲,倪挽差點把彥青的終身大事給拋在腦后,這天她猛然間想起來,前幾日就跟李嬸約好了要去她家里看看她那標致的外甥女。

倪挽前腳剛踏進李嬸家的大門,就聽見蘇昱和李嬸在院子里邊曬太陽,便促膝長談。這個蘇昱真不愧是婦女之友,沒事就來別人家嘮嗑,感覺整個青陽山上的八卦都要給他打聽清楚了……倪挽剛準備進去把蘇昱拎出來,卻聽見他們在談論跟自己有關的事情。

“李嬸啊,想必你也知道我和倪挽快成親了,到時候我想請最有名的木匠給我們定制一套家具,我在晏城的時候就聽說有位神匠傳人就住在青陽山里,做的木雕都能飛啊,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哎喲,這個什么傳人不傳人的你李嬸就不是很清楚了,但木匠嘛倒是有一個,就是你媳婦倪挽啊,她那個木雕手藝哦可是青陽山一絕,你現在坐著的小板凳就是她做的,不過說起來也奇怪,她給我們囡囡新婚用的大床雕的百鳥朝鳳圖一只都沒點眼睛,也是蠻玄乎的喲。”李嬸說起八卦來就口若懸河,沒注意到倪挽就站在她對面使眼色。

“李嬸——”倪挽見李嬸這張嘴是收不住,為了防止她透露更多自己的私人信息,她只好沖出來把話題打斷,抱著李嬸的脖子不松手,“這么久沒見小挽都想死你了,說好要給我們彥青介紹的親外甥女呢?讓我來看看有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貌呀?”

和李嬸閑話許久,倪挽才拉著蘇昱踏上了回家的康莊大道。

“蘇昱你是找死嗎?我都沒答應跟你成親就到處宣揚,還想找什么神匠傳人,我告訴你,我們青陽山滿大街都是神匠,打個家具還找什么傳人,你是很有錢嗎,神匠傳人是你想雇傭就能雇傭的到的嗎!”彥青千叮萬囑過,她是神匠傳人的事情絕對不可以讓第三個人知道,就算是以后的夫君也不可以,這可是關乎到身家性命的大事,況且蘇昱是不是她未來夫君,還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倪倪,你說這個神匠傳人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會不會是一個力大無窮的粗獷漢子?”蘇昱的猜測讓倪挽一口老血都要吐出來,要是被他知道神匠傳人其實就是她這個女漢子,是不是會讓他大跌眼鏡呢?

“有可能,不過也說不定是個糟老頭。”倪挽故意調侃著,“我問你啊,你說你喜歡我,還說得那么信誓旦旦,你到底喜歡我什么,倒是說說看啊。”

“溫柔?”

“呵呵噠,我的暴力你是沒嘗夠?”

“賢惠?”

“前天燒焦的廚房忘記了?”

“美麗?”

“晏城美女榜我恐怕只能排倒數吧。”

“大方?”

“看來你欠我的紅燒肉是不想還了。”

“我覺得我還是不喜歡你比較好。”

“哼,我就知道你是想拿我當個擋箭牌,好讓田芬芳死心而已!”倪挽冷哼一聲,一臉“就知道你小子沒安好心”的傲嬌表情。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歡你,你想想看,要是喜歡一個人能夠說出具體的理由,萬一那個理由不成立了,豈不是就變心了?”蘇昱的小心思被倪挽說破,急忙油腔滑調地為自己辯解,順便將這個蹩腳的話題拐了個彎,“說起來好久都沒看到田芬芳了,她該不會就這么放棄了吧?”

“你別想太多了,暴風雨的前夕都是格外平靜的!”倪挽沖著遠方詭異一笑,悠哉地拿起桌上的花生來吃,蘇昱順著她的目光方向望過去——

頭上別著一朵小雛菊的田芬芳頂著紅的跟猴屁股似的臉,朝著蘇昱的方向狂奔而來,大地微顫,蘇昱額前的汗珠順著鬢角低落,急忙丟下倪挽遁地而走……

倪挽為了彥青相親的時候忙活了半個多月,彥青倒好,居然為了避風頭,留下一張出診的字條,歸期不定。

相親的事情不得不又告一段落。

蘇昱倒是也沒閑著,趁著彥青不在了,天天膩在倪挽身邊,各種撒嬌,真讓人受不了。

而張大娘則非常看好這兩個小冤家,時不時呼喚他們到家里一起吃飯,看著蘇昱往倪挽碗里夾肉的畫面,真是讓人羨慕妒忌恨,這恩愛秀得。

“不要給我夾肥肉!”倪挽直接將蘇昱夾到她碗里的大肥肉夾到他的碗里,一副嫌棄的模樣,看得張大娘哭笑不得。

彥青不在的日子里,倪挽偶爾會覺得很無聊,不知道這個時候彥青會在哪里出診,和什么人在一起,說實話,她似乎從來都沒有關注過彥青都在和什么人交往,都在做什么,除了一個神醫的名號外,倪挽似乎一點也不了解和自己朝夕相處了七年的彥青。

倪挽坐在高高的屋頂,雙手托腮,望著半輪明月若有所思。

她依稀記得自己九歲的時候就跟著彥青生活,學習醫術,可是九歲之前在她身上究竟都發生了什么,她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她只知道,自己從小跟著倪遠師傅學習,雕得一手好木頭,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師傅走了,小小的她跟著一面之緣的彥青漂洋過海,隱居在這小小的青陽山,倪挽時常在想,作為神匠的傳人,為何要隱居在這個不諳世事的地方,如果所學的東西都無法所用,那么,“神匠傳人”這個名號,和她多年習得的通天本事,又有什么意義呢?

“倪倪,你在想什么呀,是不是在想什么時候跟我成親?”蘇昱銷魂的聲音傳來耳畔,把坐在屋頂發呆的倪挽嚇了一跳,險些從屋頂摔下去,好在蘇昱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拉進懷里。

四目相對,蘇昱淺笑吟吟,倪挽怔忡片刻,結結實實地給了他心口一拳。

“你想嚇死我啊,走路都不發出聲音,還嫌我最近煩心事不夠多啊?”倪挽的暴脾氣來的莫名其妙,擺出想要一腳把他踹下去的動作,見他可憐兮兮地對戳手指只好作罷,鼻子不悅地直哼哼,最后兀自抱著膝蓋發牢騷。

“大人冤枉啊,小的剛剛在下面喊了好久了,你都沒理我,我擔心你嘛,這才爬上來看看你在做什么咯。”蘇昱豎起兩根手指對天發誓,見倪挽并沒有真的生他氣,又得寸進尺的往她身邊挪了挪,油嘴滑舌地說,“再說了,我家小媳婦心情不好,作為夫君我當然要上來哄一下咯。”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啊!”倪挽白了蘇昱一眼,真想一腳把他從這里踹下去,驀地才反應過來他剛剛對自己的稱呼不對勁,揪著蘇昱的耳朵,“什么夫君啊,誰是你小媳婦啊,你這臉皮也是逆天了,快趕上晏城的城墻厚了吧?”

“我兩只眼睛都看到你心情不好啊。”蘇昱用手指指著自己的眼睛,笑容明媚,他湊過身,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倪挽,“倪倪,到底是不是在想我們兩個人的事嘛?”

蘇昱臭不要臉的將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吹彈可破的小臉蛋往她肩上蹭來蹭去,活像一只小寵物,還是特別黏人的那種。

“我們?我們有什么事情好想的?”倪挽假裝沒聽出蘇昱話里有話。

“我們的婚事啊。”蘇昱面若桃花,璀璨的眸子一眨一眨的,下一秒,卻被倪挽一記佛山無影腳直接踹飛——面朝大地,鼻血花開。

“想吃我豆腐,門都沒有!”倪挽反手用大拇指擦擦鼻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躺在地上嗚呼哀哉的蘇昱。

“明天我們上山砍樹去。”倪挽在月光下擺出必勝的手勢,“我要給彥青和他未來的媳婦打造一批獨一無二的家具。”

“求放過。”

04、

翌日。

“我是一個小木匠,雕刻本領強,我要把那新房子,布置得很漂亮,做了木桌又做床,斧頭揮舞忙,哎喲我的小手指,變呀變了樣~”倪挽歡樂地哼著小木匠之歌,扛著斧頭,大搖大擺地走在蘇昱前頭,而蘇昱,則推著裝木材的貨車,艱難地跟在倪挽身后。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深林里,倪挽又開始意猶未盡的吃著林子里的野桑葚,任由大汗淋漓的蘇昱搖搖晃晃地拉著木板車跟在屁股后面。

走了一段路之后,倪挽停在了一顆大樹下,這是一棵需要十幾個人才能環抱住的百年大樹,倪挽用斧柄敲了敲樹身,滿意地點點頭,揮霍了幾下斧頭,斧頭在倪挽的手里旋轉了幾下,穩穩的落在了樹身上,倪挽的眼珠子滴溜直轉,回頭瞥了身后氣喘吁吁的蘇昱一眼,將手里的斧子拍給了蘇昱,斧柄落在蘇昱的胸膛,險些砸出內傷。

“你把這棵樹給我砍了!”倪挽大手一揮,直指一棵三人合圍都難的參天大樹,蘇昱嚇得咽了咽口水,仰頭望著這棵與天齊高的神樹,心里叫苦不迭。

“你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砍完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要是砍不完,哼哼,你就留在這里和野獸同眠吧!”迫于倪挽的淫威,笨手笨腳的蘇昱急忙扛著斧頭走到大樹前,扔下斧頭,朝兩個手掌心各吐了一口唾沫,搓手,氣沉丹田——他努力擺出一副精壯有力的模樣,唉,其實他就是個紙糊的老虎嘛!

坐在一邊乘涼的倪挽玩弄著自己剛梳好的小辮子,哼著獨創的《小木匠之歌》:當奴隸主的感覺簡直不要太好!

大半天過去了,蘇昱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地上,額前的汗珠不斷下滑,可他卻連抬手去擦汗的力氣都沒了。更殘酷的是,那棵參天大樹仍然傲然四方,紋絲不動,甚至,只是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等到無聊的倪挽站起身拍拍屁股,看著蘇昱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樣,真為以后他能不能養家糊口而擔憂!

倪挽上前將蘇昱這攤爛泥推開,內心念叨著:“真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

“你這是在砍樹嗎,我看你比較像是被樹砍了,讓開,看好了——這才叫砍樹!”倪挽奪過蘇昱手中的斧頭,活動活動筋骨,一副盤古開天辟地的模樣,斧頭一下劈在蘇昱方才費了半天勁才破開的那道小口子上,伴隨著倪挽的一聲低吼,參天大樹應聲倒下,驚起無數飛鳥。

然而,就在倪挽準備炫耀自己力大無窮,無所不能的時候。

大樹上的馬蜂窩也隨之墜落,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倪挽跟前!

“啊——”倪挽和蘇昱不約而同的尖叫起來,丟下斧頭一起逃命。

成群的馬蜂從蜂窩內鉆出來,追逐著這兩個始作俑者,倪挽長那么大第一次被馬蜂追著滿山跑。蘇昱跑累了,追不上狂奔的倪挽,停在了一邊休息,而奇怪的是馬蜂似乎只追倪挽,壓根沒在意蘇昱。

“難道是因為倪挽沾染了馬蜂窩味道,所以馬蜂一直對倪挽窮追不舍?”蘇昱停在一邊喘氣,倪挽跑得比兔子還快,蘇昱很快就找不見她的蹤影了。

“蘇昱,前面是一條小河,待會兒我們一起跳下去,馬蜂怕水,不敢進去,你只要摒住呼吸,等馬蜂走了,我再把你撈上來。”倪挽跑得太急,并沒有發現蘇昱早已被自己遠遠地甩在后面,還一邊跑一邊呼喊著,一回頭卻發現蘇昱沒有跟上來,氣得直跺腳,“混蛋啊,居然丟下我一個人就跑了!”

倪挽看到前面的河水,一個助跑,咚的一聲跳進了水里,倪挽潛在水底下,看著徘徊在水面上的馬蜂,就在倪挽快要憋氣憋到窒息的時候,馬蜂終于散開了。

潛在水底的倪挽嘩的一聲從水面探出半個身子,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朝著岸邊游去,坐在石子上,擰干衣服上的水。

“真想不通,明明和顧淮安長得一模一樣,人品卻是天壤之別,真是的,還說喜歡我,緊急關頭就丟下我自己跑了,太卑鄙了,待會兒見著他,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倪挽坐在大石頭上埋怨著,沒發現真正的危險正在逼近。

蘇昱在林子里找了許久終于找到了倪挽的蹤跡,而他的注意力卻直接落在了倪挽身后的那條毒蛇身上。

“蘇昱?你這個混蛋,還敢出現!”倪挽抬頭看見蘇昱,正準備過去揍他一頓,可以站起身,突然感覺到有什么咬了一口她的小腿,她甚至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蘇昱已經快速地跑了過來,抓住想要溜走的毒蛇的七寸,使勁的往石頭上砸它的腦袋,直到這兇手頭破血流完全歇菜,他才憤憤地將它扔得老遠。

倪挽只感覺眼前一片黑,整個人有些站不住腳的搖晃著,跌入了蘇昱的懷里。

“倪倪!倪倪!”蘇昱搖晃著中毒的倪挽,急忙將她平躺在地上,解開自己的腰帶死死的勒住倪挽的小腿,不讓毒素順著血液上流。

蘇昱急忙卷起倪挽的褲腳,只見她白皙的腿上赫然印著兩個毒蛇的齒印,牙印周圍的皮膚已經變成可怖的黑紫色。

蘇昱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把小匕首,在倪挽的小腿上割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俯下身子去為她將毒血吸出來。

“倪倪,沒事的,我以前也被蛇咬過,現在也活得好好的不是?乖,別怕,只要把毒吸出來就好了。”蘇昱一邊為倪挽吸毒血,一邊安撫著意識模糊的倪挽,在毒血差不多都清理干凈之后,蘇昱從衣服上撕下一塊,轉身摘了一些藥草,嚼碎之后為倪挽敷上,用布塊包扎好。

“我想回家,爹,你不要我了嗎?”意識模糊的倪挽突然看到了養父的模樣,潛意識里想著要回家,她似乎看到了九年前,那駭人驚悚的一幕幕,她想家,她想回家,可已經沒有家可以讓她回去了,她沒有家了。

“我帶你回家,倪倪,已經沒事了,你休息一會兒,一會兒我們就到家了。”蘇昱看到倪倪這般脆弱的模樣,突然心生憐憫,就算是再彪悍的姑娘,也會有脆弱的一面,更何況的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

蘇昱將倪挽背起來,沿著青陽山的方向走著,天色已晚,原本就不熟悉這片林子的蘇昱悲催的迷路了!

“倪倪,你快醒醒啊,我們好像迷路了。”蘇昱抖動幾下肩膀,想要將背上睡得流口水的倪挽抖醒,然而正是徒勞無功,倪挽似乎在夢里和周公下棋去了,任由蘇昱怎么呼喊都沒有要蘇醒的意思。

蘇昱望著逐漸陰沉的天空,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背著倪挽找路出林子。

“倪……”蘇昱嘗試著再次呼喊倪倪,然而這次卻沒有喊完倪倪的名字,蘇昱不慎踩到了光滑的石子,腳底打滑,從坡上滾落下去,他緊緊地將倪挽摟在懷里,生怕山上的枯枝和碎石弄傷倪挽。

“噗咚”一聲,蘇昱摟著昏迷中的倪挽,伴著大片的枯枝落葉,一起墜入了一個大坑里,這應該是獵人們挖好的陷進,大約三四米米高,陰暗潮濕,不見天日。

蘇昱一腦袋磕在了石頭上,摟著倪挽,昏厥了過去。

倪挽醒過來的時候,一縷陽光落在她的側臉,她嚶嚀一聲,嘗試著挪動身子,卻看見蘇昱放大的臉,驚俗的容貌沾染著泥土,發上除了灰塵便是枯枝落葉,他看起來臟兮兮的,表情卻恬靜無比,倪挽忍不住伸手過去將他臉上的落葉拂開。

真是傻瓜,明明閉著眼昏睡著,卻死死地護住她,她難道是珍寶嗎?一絲甜蜜涌上心頭。

倪挽順著蘇昱的手臂望去,他的衣服被摩擦破了,身上多處擦傷,而擦傷時所留下的血跡已經凝固了。

“蘇昱,蘇昱,醒醒。”倪挽口干舌燥的呼喊著蘇昱,而他似乎因為磕到后腦勺失去了意識,并沒有要蘇醒的跡象。倪挽只好朝著洞口外面大喊,“有沒有人啊,救命啊!”

倪挽呼喊了許久,卻不見有人過來,有些脫水的倪挽只好放棄繼續呼喊,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日月更換,當第二天的黎明到來時,蘇昱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低聲的呢喃著倪倪的名字,倪挽急忙將他扶在懷里,讓他坐起來。

“蘇昱,你終于醒了。”倪挽喜出外望,可她剛一笑,嘴唇便因為過于干燥而裂開了細小的口子,她痛得皺起眉頭,蘇昱的手已經先她一步抵達了她的唇,輕柔地籠罩住她干裂的嘴唇,像一股滾燙的熱流。

等等,滾燙的熱流?

“蘇昱,你發燒了?”倪挽突然察覺到蘇昱的身體開始發燙,呼吸也變得炙熱,臉色越來越難看,倪挽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他的體溫滾燙的像開水。

“倪倪,我沒事,不用擔心我。”蘇昱一副要死不活的狀態還宣稱自己沒事。

“完了,這里荒山野嶺的,彥青也出去出診了,要是再沒人過來救我們,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倪挽心急如焚,她雖然跟著彥青耳濡目染習得了一些鳥蟲小技,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里沒有食物和水,更別提治病的藥材了。如果再沒有人過來救他們上去,蘇昱這弱不禁風的身子哪里挨得住?

要出去,要不惜一切代價地出去!

倪挽心里有了主意,但彥青的叮囑又盤旋在耳邊,她的身份不能暴露,但蘇昱也不能死,彥青,對不起,挽挽又任性了。

“倪倪,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蘇昱渾身發燙,開始腦袋不清醒,卻苦笑道,“我好不甘心,我還沒找到,沒找到……”

“我們馬上就能得救了!相信我!”倪挽打斷蘇昱還沒說完的話,仰頭對著外面吹起了一聲口哨,林子內驚起了一群飛鳥,一只大型的木雕神鳥展翅掠過林子的上空,盤旋了數圈,落在了洞口外面的空地上,遮蔽了洞口外的天空,已經意識不清晰的蘇昱抬起眸子,在看到那只巨大的木雕神鳥之后,驚愕的雙瞳緊縮,這木雕神鳥,只有神匠的傳人才能制造和使喚!

蘇昱將視線落在倪挽身上,怎么可能,神匠的傳人,是個女的?

倪挽并沒有察覺到蘇昱落在自己身上異樣的眼神,她接住小鶯鶯投下來的麻繩,將蘇昱和自己都捆綁住,隨后,操控著小鶯鶯,將他們從洞穴內拉了出去。

陽光刺入瞳孔,蘇昱有氣無力的望著逆著光的小鶯鶯,那是一只何等像鳳凰的神器,仿佛具有生命般,屹立在他面前,而將這個神器打造出來的人,正在解開他身上的麻繩,將他扶起來,騎在小鶯鶯身上。

倪挽拍了拍小鶯鶯的屁股,小鶯鶯展翅翱翔,穿入云端,蘇昱鳥瞰著青陽山,鳥瞰著晏城,鳥瞰著塵世的風霜雨雪,仿佛一切,都像一場沉浮的夢,在那一刻,他想起了三年前,想起了救過自己的那個小兄弟,他和倪挽有著一樣的眼神,想起了拋棄自己選擇了榮華富貴的夏侯綾,想起了在青陽山和倪挽的種種,恍惚間,他忘記了自己來到青陽山真正的目的。

蘇昱摟住倪挽纖細的腰肢,靠著她的背,安靜地小憩,或許醒來,一切都會不一樣了,但至少,他現在和這個笨蛋相處的片刻也抵得上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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