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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晏城的謊言

  • 匠糊萌主
  • 夏梓浠
  • 10457字
  • 2021-07-19 15:43:17

01、

蘇昱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倪挽正端著藥坐在床頭準備喂他喝,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讓習慣了她撒潑刁蠻的他非常不適應。

“我們這是死了嗎?”這是蘇昱醒過來看到倪挽說的第一句話。

“咚”倪挽沒好氣地給了他腦袋一記炒栗子:“你才死了呢。烏鴉嘴!”

“倪倪也太暴力了?!碧K昱委屈地揉著自己的頭頂,喃喃自語:“咦,不對呀,我明明記得我們飛了起來,難道不是死了嗎?”

“我看你是白日夢做多了吧。”倪挽企圖蒙混過關,召喚神器是實屬無奈,她可不希望蘇昱知道真相后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倪挽九歲之前一直跟著魯班的嫡傳弟子倪遠學習異術,也算是一代神匠的關門弟子,后來家道中落,師傅倪遠將她交付給了云游四海的神醫彥青。倪挽和彥青相差六歲,叫養父或師傅都覺得很別扭,所以倪挽干脆直呼他全名彥青,這一叫便是七年。

彥青讓倪挽對自己的身份保密,倪挽也不知道原因,因為她并不記得九歲之前都發生了什么事情,但這些年來,除了彥青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不管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倪倪,我們已經一同經歷過生死,注定是要成親的人了!”蘇昱捧著倪挽的臉,認真地看著她,“跟我回晏城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這一次,倪挽沒有拒絕。

彥青出診回來時,家里擺滿了五花八門的聘禮,整個門前門后寸步難行,而坐在桌邊和倪挽打情罵俏的蘇昱格外的刺眼,彥青并不知道這些聘禮都是怎么回事,眉宇輕蹙,繞過聘禮走至倪挽和蘇昱身前。

“彥青你回來啦?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我……”

“我要和倪倪成親了,希望作為長輩的你能祝福我們?!碧K昱打斷了倪挽的話,開門見山的說著,那在倪挽眼中有些傻氣的笑容卻成了一股敵意,暈染在彥青的瞳孔里,蘇昱這是在宣告自己的勝利,他要將倪挽從他身邊奪走,然而,彥青并不認為蘇昱的目的只是簡單的迎娶倪挽,他深不見底的眸子里,似乎隱藏著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彥青恍惚間覺得,蘇昱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然而,天性單純的倪挽,并沒能分辨出來。

“倪倪,他說的,可是真的?”彥青定定地望著倪挽,像是要將她整個人看穿。

“蘇昱夫君,彥青夫君,我來了……”地表一陣微顫,田芬芳揮舞著手中的繡花絲巾朝著倪挽家“優雅”奔來,沒等倪挽回過神,她身側的兩人“嗖”的一下飛竄到了大門后,迅速地將大門關上,上閂后將原地的幾箱聘禮堵在門后,預防田芬芳沖破戰線。

蘇昱和彥青將田芬芳隔絕在門外之后,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不知道什么風又把田芬芳給吹來了,真是令人膽戰心驚。

“挽挽,你跟我來。”彥青瞟了蘇昱一眼,直徑走向書房,倪挽輕輕“哦”了一聲,默默地跟在彥青身后。

書房內。

彥青面對著書桌,負手而立,跟在身后的倪挽關上門,安靜地等著他發話。

“你真的要跟他走?”

“我知道,蘇昱弱不經風,還傻里傻氣的,但我就是喜歡他這種單純善良,還有,他對我真的很好?!蹦咄炫樘K昱說好話,希望能夠獲得彥青的認同,畢竟,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如果你覺得幸福,那我也不能阻攔你,你走吧?!睆┣嗌顕@了一口氣,轉身揉揉倪挽的腦袋瓜,“你跟隨蘇昱下山吧,你有屬于自己更廣闊的天地,我也不能讓你陪著我孤獨終老,但是如果蘇昱膽敢欺負你,你千萬記得青陽山永遠是你家,你隨時都可以回來,你永遠是我的家人?!睆┣嘈睦锏目嗵帲峙乱仓挥兴约褐?。他懷疑蘇昱來歷不明的身份和不純的動機,但出于對倪挽的保護,他不能明說。

可他不能對倪挽言明的,又豈止他的牽掛呢?

“彥青?!蹦咄毂粡┣嗟倪@番話感動,眼中泛著淚花,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里,抽噎起來,就像一個即將出閣的閨女,舍不得自己的爹娘般,“彥青我以后會經?;貋砜茨愕?,要是有好的姑娘,我也會帶過來給你瞧瞧,等你找到媳婦了有人照顧了,我才能放心啊?!?

“挽挽乖。找媳婦可以,但是田芬芳這樣的,可別再往家里帶了,我可經不起折騰了?!睆┣鄰堥_雙手,不知道該往哪里放,最后輕輕地落在倪挽的肩上,將她輕輕地推開。

這么多年來,彥青對倪挽做出的最親昵的舉動,也不過是簡單的擁抱,而如今連擁抱都成了奢侈。他注定只能是她的家人,而不是別的什么。

但他由衷希望她幸福,僅此而已……

倪挽就這樣揮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扛著個斧頭跟著蘇昱下山了。

晏城的集市人聲鼎沸,身材嬌小的倪挽扛著一把斧頭,著實嚇跑了不少路人,就連站在她身側的蘇昱也十分擔心一個轉身就撞上斧子上,左閃右避的,而四處張望的倪挽渾然不覺自己是一個危險性人物,一會兒跑到東家的胭脂鋪看看,一會兒跑到西家的冰糖葫蘆竄兜兜,來回轉動的斧子嚇得商家以為土匪進城了。若不是蘇昱跟在倪挽屁股后面付銀子結賬,這大街上的百姓都要去報官了。

“倪倪,倪倪,我們先回家,把斧頭放好再出來逛街好不?”蘇昱繞過倪挽扛在肩上的斧頭,兜到倪挽面前,擋住她前行的路,訥訥的笑了笑,指了指她那追魂奪命斧。

似乎意識到自己手里拿著危險武器的倪挽急忙將斧頭從肩上放下來,太久沒有來晏城,差點以為還在山上砍柴呢。

“那我們先回家吧?!蹦咄煳罩^朝蘇昱的方向邁了幾步,而蘇昱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幾步,一把大斧頭橫在他們中間,倪挽咧嘴笑了笑,急忙將斧頭藏在身后,挽著蘇昱的手臂,蹦蹦跳跳地跟著蘇昱回家。

奇怪的是,蘇昱家里熟悉的中藥味不見了,他那常年因病臥床的娘親也不在家。

倪挽問起來,蘇昱只說,他上青陽山這段日子,有其他親戚接走了老母親去照顧,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回來。倪挽努努嘴,將斧頭放在大院的石井邊,未來婆婆不在家也好,免得以后發生婆媳矛盾難處理。

“倪倪,我出去辦點事情,你乖乖在家等我,聽話,我們晚上去放花燈?!碧K昱回到屋內趁著倪挽不注意,拿了什么收進懷里,轉而對倪挽溫和的笑了笑,離開了屋子。

直到蘇昱關上門,倪挽才突然意識到哪里不對:蘇昱竟然丟下她一個人出門了!是她多想了嗎?為什么在青陽山上時片刻不離開她的蘇昱,一回到晏城就撇下她了?

不過倪挽今天已經勞累過度,懶得多想,直接撲倒在軟榻上滾來滾去。

蘇昱出了屋子,趁著四下無人,轉身進了一條窄巷,而巷子里早已有人在等候著。

“見過將軍?!?

“不必多禮。替我將這封信交給太子,順便轉告太子:他要的人,我已經找到了?!碧K昱將懷里的信封交給了接頭的人,這人是太子的心腹,他接過信,點點頭,終身一躍,消失在蘇昱的視線中。

倪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就要為人妻,心里又是激動又是忐忑,她才剛過二八,這么快就成了別人的妻子,真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哎呀,想想都覺得羞死人了。

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倪挽急忙從軟榻上彈坐起來,追著腳步聲跑出去,蘇昱正提了一串燈籠回來,外面的天色已經黯淡下來,月光籠罩在蘇昱身上,那一刻,倪挽覺得他就像是從月宮里走下來的仙人。

蘇昱溫和的笑意透著月的光華,他帶著倪挽去了晏城的湖邊放花燈,他們在水橋邊的大榕樹下許愿,蘇昱仰望著遠處被送上夜幕的孔明燈,眸子寂靜的神色沉淀為深潭,倪挽看著花燈,看著夜空,凝視著蘇昱的側臉,有那么短暫的一刻,她覺得蘇昱就是顧淮安,那個曾為情所傷,卻矢志不渝的翩翩公子。

倪挽踮起腳尖,啄了啄蘇昱的臉蛋,遠處的煙火綻放,蘇昱愕然回過神時,倪挽已經蹲在了湖邊,繼續放花燈。

“倪倪,不管發生什么事情,我一定會保護你的?!碧K昱念叨著,聲音被繁華的夜湮沒。

這大概是蘇昱平生最開心的一晚,不為功名利祿,只為陪在一個天真的笨蛋身邊,然而這一晚,也是他即將親手結束這一切的夜晚。

當倪挽挽著蘇昱的手臂蹦跳的回到家中時,拿著長戟的士兵從四面八方涌出來,包圍了蘇昱的家,包圍了讓踏進院子的他們。

“怎么回事?”蘇昱蹙眉,對于這些士兵的突然到來并不知情,他將倪挽護在自己身后,環顧著四周圍的士兵,他們都是東宮太子的人。

“蘇昱別怕,我來保護你!”倪挽不知何時已經操起了石井邊的斧頭,從蘇昱身后站出來,擺出要和這些士兵大干一場的架勢。

“參見顧將軍,太子命我們今晚就帶神匠傳人回宮?!睅ь^的將士跪在在蘇昱面前,恭敬的稱呼他為“顧將軍”,而往日連螞蟻都害怕的蘇昱,今天居然變了個人似的,只是從容的點點頭。

“我知道了,你們回去稟告太子,人,暫時先住我的將軍府。”蘇昱揮了揮手,示意包圍了整個院子的士兵退下去,帶頭的幾個將領相覷幾眼,最終還是點點頭,讓開一條道。

“顧將軍?太子?神匠傳人?”倪挽惶恐地后退幾步,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蘇昱,不,他不是她所認識的蘇昱,他是顧淮安!

對啊,她怎么給忘了,顧淮安掌管了將軍府后一直暗中替太子賣命……

他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找神匠傳人才接近自己的,從一開始去青陽山就是別有所圖,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裝出來的,他騙了她,騙了所有人!

三年之別,用盡了她的相思,可再次重逢,竟然是兵戎相見,為什么會是這樣?

“倪倪,你不用害怕,有我在,沒人可以傷害你,你跟我回將軍府,我可以保護你?!鳖櫥窗财髨D安慰驚慌失措的她,而倪挽迅速地將鋒利的斧子轉向顧淮安,像一頭受傷后憤怒的小獸。

她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彥青告誡她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因為所有想搶皇位的人都在找她,他們要將她囚禁起來,鑄造神器。

“我真后悔認識了你?!蹦咄煲а狼旋X地說著,這句話卻讓顧淮安心下一痛,他欺騙了她的感情,更利用了她的單純善良,他無從辯解,但此刻的他卻害怕她會受傷。

“倪挽,你冷靜一點?!?

“別過來,我最討厭別人騙我!”倪挽舉著斧頭在顧淮安面前揮了幾下,一步步的向后退。倪挽突然覺得脖子一痛,原來是顧淮安的手下從身后偷襲了她,她不情愿地暈倒在顧淮安懷里。

“誰允許你動手的?杖責四十!”顧淮安歇斯底里地叱喝著方才下手打暈倪挽的將領,隨后在眾目睽睽下將倪挽橫抱起來,折回將軍府。

02、

東宮。

東陵域正和他得力的謀士對弈,他優雅地坐在狐裘軟座上,抿著杯中的熱茶,抬起手,將一顆白棋子落在某處,唇角輕輕揚起。

“你輸了?!?

“太子棋藝高超,小人又怎么能比得過太子殿下?!敝\士小心地奉承著東陵域,而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從軟墊上站起身,望著鏤空窗外的景色,凄然一笑。

“奪嫡之路正像下棋,若不能步步為營,也只能慘敗,成王敗寇??烧f到底,不過是一局棋罷了,輸了,便輸了,我命顧淮安帶神匠傳人回來見我,他人呢?”東陵域抬手擷取了盆栽上的一片葉子,仔細的觀摩著上面的根莖,最后將它歸于塵土。

“回太子殿下,顧將軍說,神匠傳人已經找到,只是人要先寄在他那……”

“還真是一朝得志就忘了主子是誰,也罷,反正人已經在我手上就夠了,鑄造兵器,也不急于一時,下去吧。”東陵域揮揮手,示意謀士退下,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補充道,“對了,景鳶公主的婚事,安排的怎樣了?”

“這……”

“算了,算了,景鳶到底還是個孩子,就由她去吧。你先下去吧。”

“是,殿下。”

王爺府。

“啊——”夏侯綾尖叫著從夢中驚醒,也驚動了她的枕邊人——她的夫君,十二皇子東陵琛,他轉過身摟住瑟瑟發抖的王妃,與其說是安撫,不如說是為了自己能睡個好覺,他甚至連眼睛都懶得睜。

她都夢到了什么?

腦袋被劈成兩半的顧明誠倒在她身上,而顧淮安被當成殺人犯斬首示眾,現實與夢境交織在一起,亦真亦假,夏侯綾背脊一陣發涼。

這就是她選擇權貴的代價嗎?

那夜她沒有出現在城郊,并非偶然。

當日皇上賜婚,夏侯府上下喜憂參半:夏侯府與顧府一直相交甚好,也一度為夏侯綾與顧明誠擬定親事,然而她卻對庶出的顧淮安情有獨鐘,本就讓夏侯二老操碎了心,好不容易盼到了御賜聯姻,對象卻是十二皇子,這讓支持太子的顧府和夏侯府頓時成了敵對勢力,日后兵戎相見在所難免。

夏侯府在接到圣旨的那刻起,就是決意要倒戈支持自家女婿東陵琛,并跟顧府徹底劃清界限,如此一來,顧府的力量越是被削弱,對夏侯府就越是有利——這些都是年僅十六歲的顧淮安不會去考慮的,他一心只想跟夏侯綾在一起,甚至叫人遞了書信欲與之私奔,他哪會想到,夏侯綾回信假意應允,轉頭便把書信呈給了母上大人,夏侯氏也不是省油的燈,知道顧明誠一心想除掉顧淮安,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將書信連同夏侯綾的衣裳轉交給了顧明誠,授意他去赴約。

實際上,那晚夏侯綾在她與顧淮安常去游玩的小荷塘邊,借酒消愁。

“月下獨酌,綾兒好興致?!笔煜さ姆Q呼,聲音卻不屬于顧淮安,而是她的另一位青梅竹馬——顧明誠。

“你怎么會在這里?”夏侯綾詫異地回頭,手中的玉杯被顧明誠奪去,仰頭一飲而盡。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一個待嫁的千金小姐不在閨閣里好好呆著,竟跑到往昔與情郎私會之處喝悶酒,這要是傳到新郎官耳朵里,恐怕不太好吧?”顧明誠又自顧斟了杯酒,一把捏住夏侯綾的下巴,與她貼臉對視,“你說,要是新婚之夜十二皇子發現自己的妻子竟然不干凈,會不會為了保住賜婚吃悶虧呢?不過一想到妹妹往后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我這個作哥哥的還真有點心疼呢?!?

盡管顧府和夏侯府曾一心撮合二人,但顧明誠深知夏侯綾的心里只有二弟,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加之顧淮安出類拔萃,他也就一直對顧淮安懷恨在心,只是苦于找不到機會除掉他?,F在好了,他派了心腹阿勇去刺殺顧淮安,自己則來私會美人,真是妙哉。

“呸,顧明誠你這個齷蹉小人!”夏侯綾厭惡地朝顧明誠吐了一口唾沫,他冷笑一聲,將杯中的酒強行灌入她口中,隨后將酒杯一扔,欺身而上……

“盡管罵,反正我本來就不是什么正人君……”顧明誠的動作戛然而止,背部被刀尖刺中的痛楚讓他悶哼一聲,身后的刺客將長劍利索地拔出,緊接著又是致命的一擊,鮮血順著顧明誠的面頰流過,面目扭曲的他倒在夏侯綾身上,鮮血濺了她一臉。

夏侯綾被突如其來的血腥場面嚇得昏厥過去,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她發現躺在自己的閨房里,身上也穿著干凈的衣服,仿佛昨夜驚魂只是一場惡夢,直到她意外聽到下人們討論顧明誠被殺,而她被發現在案發現場,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要不是夏侯府封鎖了消息,矢口否認她曾偷溜出府,恐怕連御賜的婚禮都無法正常舉行。

可夏侯綾沒有想到,顧明誠被殺,最后竟嫁禍到了顧淮安身上。

如此一來,夏侯府想要摧毀顧府的目的徹底實現,可她卻成了害死顧氏兄弟二人的罪魁禍首。

殺顧明誠的怎么會是顧淮安?他滿以為她會赴約,所以斷然不會離去,更別說殺人之后將她一個人丟在那里不管不顧??伤髦滥峭須⒑︻櫭髡\的人不是他,卻不能站出來為他洗刷冤屈。因為她是十二皇子的女人,承認私奔是欺君之罪,滿門抄斬的事情她不敢任性妄為。

可她一開始真的沒想過要害死顧淮安,她只是無法想象背叛家人后過著流亡般的生活,只是希望顧明誠可以阻攔他,讓他別去搶親、不做傻事,可是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再后來顧淮安被太子納為己用,花了三年的時間成為了現在驍勇善戰的顧將軍,夏家和顧家,從曾經的故交,成了敵對勢力,三年里,夏侯綾不斷的聽到遠方戰場傳來顧淮安的消息,卻從未見過他,她害怕見到他,也害怕他會問,三年前,為何你沒有出現?

然后顧淮安懇求太子賜婚的消息,卻傳到了夏侯綾的耳里,顧淮安寫給太子的信里說明了一切,自己愛上了神匠傳人倪挽,希望太子成全。

曾經被顧淮安深愛著的夏侯綾,又怎么能忍受自己所愛的人,愛上別人?

在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里,夏侯綾回憶著過去和顧淮安的美好歲月,她想要挽回這段感情,盡管,這段感情已經支離破碎……

03、

將軍府。

蘇醒過來的倪挽開啟絕食抗議模式,發誓不再和顧淮安說半句話,揚言要回青陽山找彥青。將軍府的一眾丫鬟們都服侍不了倪挽,一個個都被從房間里趕了出來,顧淮安嘆了一口氣,推開軟禁倪挽的房間,一個茶杯迎面砸來,身手敏捷的顧淮安側身一閃,茶杯碰上了門后的柱子,碎了一地,倪挽找不到武器,繼續拿起桌上的茶具往顧淮安身上砸,身手了得的顧淮安一一接住了,并將茶具放回原位。

“倪倪,你聽我解釋,我騙你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鳖櫥窗渤咄熳呷?,倪挽卻故意和他躲貓貓,站在榆木桌的另一邊,保持距離。

“不要叫我倪倪,你不配,你也不需要解釋,顧大將軍!”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三年前,我受了重傷,險些喪命,是太子……”

“我不要聽,不要聽!”倪挽捂住耳朵,搖頭,不要聽這個油嘴滑舌的騙子說話。

顧淮安嘆了一口氣,一時不知拿她怎么辦才好。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這里不是王爺府,可不能亂跑啊?!弊呃葌鱽硎绦l的聲音,鈴鐺相碰的清脆聲格外悅耳。輕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淮安哥哥,淮安哥哥。”甜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一個約莫14歲的小姑娘拿著小鈴鐺停在了門檻處,紫紗羅裙,粉色繡花鞋,天真無害的大眼眸在屋內搜索著什么,最后將目標定格在倪挽身上,“淮安哥哥,這個就是你們在找的神匠傳人嗎?她真的能制造出會飛的神鳥嗎?可以給我也做一個嗎?”

“景鳶公主,你怎么跑來將軍府了?”顧淮安見東陵景鳶跑了過來,急忙將她拉到一邊,免得亂上添亂。

“我聽皇兄說顧將軍找到了神匠傳人,皇兄說,讓她給我做一只會飛的鳥。”景鳶天真爛漫的說著,就在顧淮安以為倪挽鐵定要大發雷霆的時候,出乎意料的結局讓他頗為震驚。

“你是想要飛鳥嗎?我有,你想騎嗎?”倪挽懷抱雙手,放于胸前,看著景鳶那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心里有些竊喜,終于逮到機會逃離將軍府了!

“想啊想啊,我好想試試在天上飛,一定很好玩?!本傍S屁顛屁顛的跑到倪挽身邊,一臉崇拜的凝望著她,眨巴著的大眼眸盈嫩水光,雙掌合十,一副期待的模樣。

“你叫景鳶是吧?你是公主?”倪挽看著比自己小幾歲的景鳶,她興奮的點頭,看著倪挽抬起手,指著顧淮安和外面的丫鬟侍衛,緩緩說道,“你讓他們全部退避十米,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會飛的木鳥?!?

“你們所有人全部退避十米,違令者仗打五十大板!”景鳶以公主的身份命令顧淮安以及其他下屬全部退下,隨后開始給倪挽捶背按摩各種討好,“神匠姐姐,快讓我見識見識你的飛鳥吧?!?

“你敢不敢上屋頂?”倪挽指了指瓦屋頂,景鳶忙不迭的點頭,視死如歸的堅決神情。

倪挽和景鳶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屋檐上,走上屋頂最高的地方,倪挽沖著天空吹起了口哨,聞聲而來的小鶯鶯展翅掠過云海,一聲長鳴,一大片陰影落在府邸上,一只巨大的木鳥落在屋檐上,它像極了一只鳳凰,栩栩如生,雖是木制,卻無比的輕盈。倪挽伸手撫摸著小鶯鶯,像撫摸真的鳥獸一般,而小鶯鶯仿佛具有生命力,感受到主人的撫摸,仰頭長啼,發出悅耳的聲響,退避數十米的顧淮安和家奴們紛紛的眺望著遠處屋頂上的神奇景象。

景鳶在倪挽的幫助下成功的騎在了小鶯鶯身上,倪挽踩著小鶯鶯的另一邊,跨上了坐騎。

“駕駕駕。”景鳶興奮的蹬著雙腿,等著小鶯鶯起飛,而倪挽一臉無奈的表情。

“拜托,這是鳥好嗎。”倪挽額頭垂下無數黑線。

“神匠姐姐,我想飛到很高很高的地方,聽說很高很高的地方是仙人住的,你說我們會不會遇上仙人?”景鳶活脫脫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讓倪挽頗感意外,生長在皇宮中能這般不諳世事,她也說不上是羨慕還是為景鳶感到難過。

倪挽拍了拍小鶯鶯的屁股,小鶯鶯撲閃著巨大的翅膀,長鳴一聲,穿入天際,躍上云端。

景鳶滿是欣喜的伸手觸碰著天上的云朵,望著和小鶯鶯齊行的小小鳥兒,地上的房屋和人們都變得比芝麻還小。

“神匠姐姐,我們現在去哪里?”

“回家?!蹦咄熳旖菗P起一抹狡黠的笑,她可不是隨便的就答應讓景鳶騎自己的小鶯鶯的,她的目的,是逃跑!回青陽山,找她的師傅。

“皇宮嗎?”依舊沒從倪挽的話里聽出什么端倪的景鳶做著張開雙臂飛翔的姿勢,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料被一陣風給吹了!

倪挽急忙調轉鳥頭,向下俯沖,去接住那個在高空作死的景鳶公主,真是搞不好兩條命!

景鳶公主要是一命嗚呼,倪挽鐵定要被皇帝五馬分尸啊。

“神匠姐姐,救命??!”景鳶的聲音飄散在云霧里,倪挽拍了拍小鶯鶯的屁股,以極快的速度俯沖下去,將景鳶接住。

然而就在倪挽松了一口氣以為一切都安然無事時,一張巨大的飛網迎面撲來,小鶯鶯被這張大網困住,懸在了半空,而射出這張大網的,正是顧淮安,數十米侍衛死死的拽住牽引大網的繩子,將小鶯鶯以及坐在上面的倪挽和公主一起網住了。

失去自由的小鶯鶯頗有靈性的一聲長鳴,在巨網里停止了所有活動,顧淮安三兩步踏上小鶯鶯身上,拔刀隔開一道口子,將倪挽和景鳶拉出來。

“來人,將景鳶公主送回宮。”顧淮安頗具威嚴的神色不容得一點抗拒,差點想把倪挽放走的景鳶也意識到自己太胡鬧了,于是也不敢反駁什么,努努嘴,跟著顧淮安安排的侍衛離開了將軍府。

真是失策!居然把小鶯鶯也搭上了!

倪挽心里咆哮著,表面卻還是風平浪靜,被顧淮安一個擒拿手抓著回了房間,繼續軟禁起來。

“倪倪,過些日子,太子想要召見你,你放心,他只希望你能幫他打造一些神器,好助他順利登基,絕對不會為難你的,而且,還有我保護你,你相信我,如果太子敢傷你一根毫毛,我決不輕饒。”顧淮安苦口婆心,倪挽卻置若罔聞。

景鳶是護兄心切,加上從小長在深宮里不諳世事,才會以為太子是個好人。怎么顧淮安一個堂堂大將軍也這么天真無邪?坊間傳聞,太子就是一個陰險狡猾的人,詭計多端,她才不信太子會因為景鳶和顧淮安的三言兩語,而放棄囚禁神匠傳人和逆天的神器。景鳶是天真,而顧淮安那個榆木腦袋,大概只想著為國效力,懷才不遇,被太子撿了,便以為自己這匹千里馬遇上了伯樂。唉,想要顧淮安放她離開,想必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是要怎樣才能在見到太子之前逃離這個將軍府?

倪挽托著下巴,艱難地思考著。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倪挽吃得好睡得好,將愚蠢的斷食計劃拋在了腦后,得吃飽喝足了才有力氣逃跑!

景鳶公主時不時跑來將軍府找倪挽玩,對于景鳶這個沒什么心計的小妹妹,倪挽并不討厭,而景鳶,也是她逃跑計劃里至關重要的一步。

這天,景鳶陪著倪挽在將軍府的花園里散步,而她們身后幾米處跟著好幾個侍衛,前面也守著幾個,生怕她們遠離自己的視線,生怕遭到顧淮安的責罵。

景鳶告訴倪挽,她一共有十幾個哥哥,但走得近的也就兩個:一個是親哥哥東陵域,是當今的太子;另一個是同父異母的哥哥,十二皇子東陵琛,大概是性格原因,親哥哥東陵域反而跟她沒那么親,身為太子的他一心只顧著算計,總想把她嫁出去和親,而東陵琛總是一副謙謙公子的模樣,看起來更有親和力,喜歡帶著她到處玩,所以景鳶心里其實更喜歡和東陵琛一起玩。

“你們皇宮里的關系真復雜,還是我和彥青的生活好,簡簡單單。”倪挽聽著景鳶自顧自的數著手指,講著他們皇室內的親屬關系,不聽還好,聽完則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感覺。

“神匠姐姐,你說的彥青到底是怎樣的人,是不是也是很厲害,是不是也會制作飛鳥?”景鳶做著夸張的手勢比劃著。

“彥青不會做飛鳥,但他是個懸壺濟世的神醫,醫術可厲害了。我九歲的時候離開了師傅,跟著彥青云游四海,到處行醫救人,最近幾年才定居在晏城外的青陽山上,彥青待我可好了,就像對親生妹妹一樣好。對了,你可以叫我倪挽,神匠姐姐這個稱呼太夸張了?!蹦咄彀贌o聊賴的活動著筋骨,似乎時刻為逃跑做準備,環繞在四面八方的侍衛時刻關注著倪挽的一舉一動,根據顧淮安的命令,只要倪挽有一絲一毫想要逃跑的現象,即刻抓拿。

倪挽想著今天也是沒機會逃跑了,匆匆結束了和景鳶公主的閑聊,黯然傷神地準備回房,可偏偏就在回房的路上,讓她發現了逃跑的一線生機。

這幾日她和景鳶到處晃悠,已經完全熟悉了將軍府的地形,在后院的墻根處有一個狗洞,雖然被草堆掩蓋了,但倪挽還是一眼便看出來那個是能通往外面的地道,真是謝天謝地,這些可愛的流浪狗們,在這里開辟了一條道路。

倪挽拿著火折子回到軟禁自己的房間,點燃了蠟燭,將可以燒的東西都點燃了,而后迅速的跑出去躲起來,看見有煙霧從倪挽的房間冒出來,丫鬟們嚇壞了,急忙大喊起來。

“不好啦,著火啦,著火啦,快來人啊。”

將軍府上上下下紛紛提著水桶去打水撲火,幾乎所有人都前來倪挽的房間滅火,而倪挽趁亂跑到了后院,扒開草堆,將正蹲在狗洞里的阿貓阿狗驅趕開,透過能勉強容下一個人的狗洞,倪挽看到了外面的市集,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將軍府,再也不見!

倪挽對著將軍府做了一個揮手告別的動作,也不嫌狗洞臟,趕緊的鉆進去,爬了出來,爬出來的時候,外邊正坐著一個乞丐,這個乞丐看起來有點面熟,倪挽恍然想起三年前那個不講道義的乞丐,果然是他,沒想到三年過去了,還在這里做乞丐!

乞丐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從狗洞了爬出來的倪挽,顯然已經不記得這號人物,倪挽假裝什么也沒看到,吹著口哨,拍了拍身上臭狗尿的泥土,有些嘚瑟的從乞丐身邊走過,而將軍府的大門突然跑了一群侍衛出來。

“快給我搜,應該沒有跑遠!”顧淮安的聲音刺激了倪挽的神經線,倪挽急忙轉回身,卻發現另一邊也有侍衛正在搜尋。情急之下,倪挽只好回去尋求乞丐的幫忙,希望這一次,他不要再這樣沒義氣了!

“小兄弟,我身上沒什么值錢的東西,這檀木簪子送給你,去當鋪估計能當點錢,你能把你的衣服賣給我嗎?”

“我沒聽錯吧?你要買我身上又臟又臭的破衣服?”

“你沒聽錯,賣不賣??!”

“賣賣賣!”乞丐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之后,趕緊的開始寬衣解帶,最后光著膀子拿著倪挽的檀木簪去找當鋪了,侍衛從他身上路過,搜尋著倪挽,而披上了乞丐服的倪挽往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在臉上抹勻,順手將頭發撥亂,把自己弄得臟兮兮的,低著頭,等著侍衛遠去。

“找到沒有?”

“沒有,你那邊呢?”

“也沒有?!?

“趕緊找,找不到人,顧將軍怪罪下來還是小事,太子怪罪下來,我們有幾個人頭都不夠掉。”

“我們去前面找找?!?

幾個侍衛在倪挽面前對話,倪挽的小心臟就這樣“撲通撲通”的跳著,生怕他們突然低頭看到自己發現自己。

顯然那些笨蛋侍衛并沒有猜到倪挽會偽裝成乞丐蹲在他們面前,說了幾句之后就走了。

倪挽松了一口氣,看著走遠的侍衛,急忙丟下乞丐碗,脫掉又臭又臟的外衣,朝著人少的地方逃跑。

夜色暗沉,烏云密集,此時上山必定有危險,倪挽望著遠處天空閃過一道雷,這種天氣隨時都會下大雨,小鶯鶯被困住了,倪挽無法騎著小鶯鶯回去找彥青,而彥青也并不知道她下山并沒能和蘇昱成親,反而被騙了,當初她沒聽彥青的話,也沒告訴彥青實話,落得現在的下場,也算是咎由自取。

倪挽佇立在大街的盡頭,望著烏云內電閃雷鳴,一場急驟的大暴雨傾盆而下,街上的商鋪紛紛轉移,行人躲在屋檐下避雨,倪挽身邊的人們來來往往,自歸家,只有倪挽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她該去哪里?如果回去青陽山,太子的人一定會去那里抓人,勢必會影響山民的生活,倪挽前思后想,決定一個人浪跡天涯,不再拖累誰。

大雨磅礴,而身材嬌小的倪挽就這樣冒著大雨,行走著。

此刻,倪挽又餓又累,淋著冰冷的大雨,有些暈頭轉向,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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