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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蟊賊”驚擾

  • 青青志
  • 辰鉥
  • 4944字
  • 2021-07-14 11:38:16

溫暖了一天后,夜里,寒風(fēng)再次急勁,而且較前些日子更加冰冷。院里隨風(fēng)響起了凄涼的嗚嗚鳴聲,像陣陣揮之不去的警鐘鳴聲在院里徘徊。近天亮?xí)r,風(fēng)止了,地上卻撒了一層薄薄的雪粒,如愛美之人敷了一層均勻的白粉。

李家人除無深遠(yuǎn)憂慮的孩子們還在睡覺外外,個個憂心忡忡的早早的起了床,尤其李長柄老夫婦。對李老夫婦來說,他們度過了這讓他們覺得何等漫長又何其短暫的一夜。李長柄一起床就毫無著落的吩咐下人查看風(fēng)有沒有吹壞燈籠及廊檐上的紅綢扎花,又叫人趕快清掃院里院外的掃雪粒;老太太吩咐管家讓廚房仔細(xì)點兒做點心、備酒席果品。下人們忙得出出進(jìn)進(jìn),在裝飾得喜氣洋溢的大院內(nèi)。

仆人們在灰蒙的晨光中清掃院落。幾個人打開大門,走出門清掃門外街巷。大門開后不久,掃雪的仆人慌張失色的跑回來,語無倫次的大聲嚷嚷。所有聽見的人都又是莫名其妙又是毛骨悚然。就見一個奔跑的黑影趔趄撞進(jìn)了上房,嚇得兩名正在為老太爺和老太太準(zhǔn)備茶水的小丫頭把茶壺茶碗全都抖到了地上。心神不寧的老夫婦不由得又氣又怒,李長柄不問委由,先高聲大罵道:

“無用的奴才,大清早的慌張什么?”

進(jìn)來的小廝是李興。李興是李升帶著守門的小廝之一,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他顧不得主子的態(tài)度,沒聽到罵聲般的氣喘吁吁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

“外頭來……來……蟊……蟊……賊……了”

李老太爺子聽了,停了罵聲,頓了頓,走出屋門去,又折回來。蘇氏沒聽明白,問:

“什么毛?這么嚇人?”

李興沒來得及回答,卻見管家李忠隨后跑進(jìn)來驚慌道:

“老太爺——老太爺!外頭鬧蟊賊了,現(xiàn)在莊子西的人都在往東跑。聽他們說西嶺周圍的莊子都遭上了,蟊賊到處殺人放火,昨夜放火燒了幾大莊不在話下!”

“官府的兵呢?沒人抵擋?”

“聽說就近的官兵都給打敗了,這次蟊賊厲害的狠,遠(yuǎn)處的救兵還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到!”

蘇氏在屋里聽見了,張開嘴半天沒合上。她雙手發(fā)抖,扶著桌子勉強(qiáng)站起來,卻又不知所措。等她神智恢復(fù)正常,忙吩咐不知該干什么的丫頭婆子們道:

“快,你們快分頭到各房讓老爺、小姐、少爺都到前頭來!要快!”

丫頭婆子見老太爺老太太聞聽蟊賊都發(fā)怵了,也早就慌了,聽了吩咐,亂紛紛奔各處去了。屋里只剩了蘇氏老太太,頓時屋里空蕩蕩的。讓她覺得屋里有些無限深遠(yuǎn)的空渺。她不敢再坐在屋里,戰(zhàn)戰(zhàn)瑟瑟的扶著桌椅走了幾步,徑直走屋出來,看見老頭子快步向大門外走去,不久就跑著回來了。他邊跑邊吩咐下人提轎備車。眾人都聽到他口中發(fā)出的聲音奇怪得很,似乎完全是一位陌生人在講話。蘇氏聽到丈夫的聲音也覺得陌生,并且覺得毛骨悚然。她自從嫁入李家的門,從沒見過丈夫這么慌張失禮的舉止。

轎夫提來轎子,可丫頭婆子一個也不在眼前,李老頭子只好親自扶老婆子上了一乘轎子。

蘇氏混混如夢般的上了轎子,剛坐定,又如大夢初醒般的揭開轎簾,大喊丫頭小廝婆子們快把老爺、小姐叫來。李長柄不管三七二十一,見轎子車子備得差不多了,不等人扶,就鉆進(jìn)最前頭的一乘轎,聽見老婆子在轎子里還在連二連三的聲嘶力竭的喊孩子們,剛進(jìn)去,立刻又走了出來,氣急敗壞的罵道:

“一個個沒用的東西,叫你們?nèi)ソ腥?,難道是叫你們?nèi)ゲ练鄄寤ǖ膯幔窟@么半天還不見人影!”

李忠站在他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恰時看見李升從后院來。李升跑在最前頭,身上背著、懷里抱著東西,身后跟著著急忙慌的李榮卿一家子。

這李榮卿跑到前頭來,立刻把老婆孩子往轎子里塞。他把睡眼迷蒙的小兒子李民忻塞進(jìn)一乘轎子。他一松手,孩子又出來了。他不由分說一把把他抱起就要再扔回轎子里去,忽然就聽里面有人說:

“這是要干什么?也不看著點!毛毛楞楞的就把孩子往里塞……”

李榮卿聽見埋怨聲一愣,就見孩子又掙扎出來了,且對著他哭道:

“奶奶在里頭!”

果然,簾子挑開,母親探頭出來嗔怪道:

“也不小心些放孩子!沒有別的空轎子了?”

李榮卿忙答道:

“娘!有!有……”

他應(yīng)著聲抱起孩子直往后跑去。

李榮卿安頓好自家,自己就要往轎子里鉆,眼角突然瞥見爹站在前頭正著慌,又直起身往前頭來,站到父親眼前急促的問:

“爹,我們?nèi)ツ膬喊踩???

李長柄見這位自己一向喜愛且看重的長子一跑來只顧自己一房安危,無一句過問爺娘安危,不由得就生起氣來,氣還沒生完,見他終于過來了,竟然說了這樣一句話,就更沒好心情道:

“我也沒大羅神仙的本事!怎知哪兒安全?”

一句話嗆得慌張的李榮卿愣了一下神后,忙函首低頭,自覺后退了一步。

任氏和丫頭們抱著包裹也來了,她跑過來怒氣沖沖小聲埋怨丈夫:

“昨天我們要走,你劈頭蓋臉一通罵!今早你慌張什么?這會兒怎么也不罵了?”

李榮卿白了一眼任氏,自覺到處受氣,索性甩手躲進(jìn)轎子去了。

接著,四房的李儒卿帶著一家子也來了。緊接著三房跟在四房后邊也到了,二房拖拖拉拉的也來了。這兒立刻熱鬧起來了:孩子的哭聲喊聲、大人叫喊聲互問聲吵成一片。讓李老太爺不勝其煩得頭疼,好在四兒子李儒卿跑過來說:

“爹,我來張羅,您快進(jìn)轎子吧!娘呢?”

老太爺子緩了緩神情,擺出傲氣的家長架子說:

“你娘已經(jīng)上轎子了……”

他話還沒說完,扭頭就看見五房的賈氏不顧老子,也不顧孩子,卻抱著一個大大的金飾紅漆首飾匣,自顧自的急急巴巴的往一乘轎子里鉆,氣就又堵了上來……

李第卿是最后一個過來的。原來他還在安心睡覺,竟賴著床不肯起來,也不許別人動他。誰動他,他就大嚷大叫。最后是他的奶娘趙媽讓伺候他的丫頭蘭兒、小廝李倌、李春和給這小老爺漿洗衣服的秦嫂一起硬是托起他,給他拽上衣服,背了出來,直到把他放到一乘篷車上,他也沒睜眼,還盡管吵鬧嚷嚷著要睡覺……

老太爺子見小兒子這時候還這般不知好賴,更是氣急,但也無暇計較了。

李貴跑前跑后查前看后,最后跑到李長柄面前垂首道:

“老太爺,除五老爺、六老爺沒回來外,各房老爺、太太、小姐、少爺都到了!”

老太爺子聽了,氣哼哼的一揮手,示意出發(fā),就進(jìn)了轎子。

李忠站在轎旁,忙對著轎子里請示道:

“老太爺,家里怎么辦?”

他站在轎外,感覺到到主子似在里頭猛然醒悟到似的一震,略一思索,掀開轎簾吩咐道:

“讓各房留兩名仆人守著各房,你和李升、李順同門房的人守緊大門。我們走后,把所有的門,能鎖的鎖上,能關(guān)的關(guān)上!”

“是!”李忠應(yīng)聲答應(yīng),退到一旁,望著浩浩的隊伍像一條長長的蟲子,蠕動出了家門,眼神中流露著失望和無奈。

老少主子們終于出了家門,看不見了門外的車馬,李忠忙吩咐眾人關(guān)了大門,囑咐各房留下的人關(guān)好、鎖好各房。李忠領(lǐng)著上房留下的仆人一起到各處仔細(xì)查看了一番,才在門房坐下來。幾名年紀(jì)輕的仆人忙又倒茶給他喝,又端花生瓜子給他吃。他和氣的招呼所有的人都坐下一起吃喝閑聊。這對他們這些兩眼一睜忙到三更的下人來說,不在主子身邊伺候,敢坐下來喝喝閑茶,嗑嗑瓜子,實在難得的很。雖然留在這高墻大院內(nèi)是預(yù)料不透的命運(yùn)而且現(xiàn)在驚魂難定。

李忠是李家最年長的仆人,也是李家唯一一位地位僅次于主子的管家。據(jù)說他以前是位俊朗的教書先生,年輕時曾救過李長柄父親的命,卻不要回報……后來被請到李家教李長柄讀書念字。李長柄尚未成年父親去逝。家里少了頂梁柱,李長柄的母親見他為人忠正良善,就讓他做了管家,改“雷”姓為“李”,改名“霆鈞”為“忠”。居主人之下,仆人之上。但他終究是位文人氣質(zhì)的人,作為管家,有仆人之勤快,而無主子之威厲。是一位李家大院內(nèi)在上在下都受歡迎的人。待李長柄成家立業(yè)后,李忠雖然仍為管家,卻實際上變成了一名只是跑腿的,新舊下人都為他暗暗不平,但為了生存,頭發(fā)花白的他卻淡淡的笑笑,搖搖頭了之。

今天大家坐在一起,驚慌而又清閑中不由得舊事重提。

茶桌前年紀(jì)較李忠略小的李升忍不住直口抱怨道:

“李家的這一支脈,要不是當(dāng)年李忠老哥當(dāng)管家?guī)е覀冞@些人拼命,早讓別房欺負(fù)跑光了!可現(xiàn)在,我們這些拼命的人覺睡不上,飯吃不飽。”

二十來歲的李文湊過來插話說:

“老忠伯,我聽大老爺提起過以前的管家叫什么李萬!……”

不等他說完,李順就撅起將要花白的胡須道:

“那個混世魔王,太沒人性了!他當(dāng)個管家,本是同我們一般的奴才,卻偏偏在我們面前比他個狗日的主子還主子,可到了主子面前,又比奴才還奴才。動不動到主子面前搬弄是非,經(jīng)常害得我們受打挨罰還不知是因為什么。他把賬目弄得糊涂一氣。把銀子大把大把的裝進(jìn)自己兜囊里……”

李信忙伸進(jìn)腦袋問:

“那后來呢?就沒有人揭他的底兒?”

李順嘆了口氣道:

“他能說會道的,上頭家主信任他,下頭我們懼怕他,別人誰揭得了!最后是他自己揭自己。也不知他是要逃,還是要去藏私,背大包財物,看樣子是跳墻時急不擇路,跳進(jìn)了墻外的河里,一去不返了!報應(yīng),人算,終歸不如天算!”

眾人聽他這樣說,都去瞅那高墻,高高的聳起的青磚墻,讓人氣悶、膽怯,暇思無限且又迷茫無助。

李慶盯著青磚墻愣了一會兒神,突然一拍手道:

“我知道他為什么跳進(jìn)了河里!因為我就經(jīng)歷過……”

眾人一聽,都嚇了一跳,回神驚訝的望著這位十八九歲的稚氣未盡的家伙,不知他怎么會知曉其中的緣由。

李慶一看眾人的神氣,忙分辯道:

“我說的是經(jīng)歷掉進(jìn)水里!他肯定也像我那般想的——有一次,晚上下完大雨,我走在街上,發(fā)現(xiàn)到處高洼不平,黑蒙蒙的光下,就瞅著有一邊又平整又光潔的路面,我就朝那邊走,可誰知,一腳下去,‘嘣噔’一腳掉進(jìn)了水里!”

眾人聽了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讓緊繃的氛圍有了些輕松。

十六七歲的李春坐到李忠身旁魯莽的問:

“忠老伯,您怎么不到您女兒家去享福?忙碌一輩子了,還要在這兒拼命?”

原來,李忠不喜歡下人稱他“管家”之類的稱呼,就告訴這些下人,不在主人面前時,年紀(jì)長些的只管稱呼他名字,年紀(jì)輕些的稱他“老伯”。

李忠拍了拍李春的肩,說:

“我在這兒也挺好嘛!看著你們一個個長大……是忙點兒,可是忙了心中無閑事!踏實??!”

他說完喝了一口茶,就站起身咕囔著稱要去后院查看一下,往后走了,步履蹣跚,給人一種承受不起歲月之重的感覺。但眾人都看見了他雙眼立時蓄滿了淚水,在他站起身時。

李春終究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沒有深淺的又道:

“聽說太老夫人在世時,把忠伯的女兒收為義女,還把她嫁給了一戶書香門第的舉人!”

看見李忠走遠(yuǎn),李升滿是皺紋的臉沉了沉,擺手道:

“你們這些孩子不懂,過去的事,別再當(dāng)著他的面說起了!”

因為他知道,這值得老李忠驕傲的女兒牽涉著讓老頭子內(nèi)心深深的不快。李忠的唯一的女兒李若兮聰靈乖巧,與母親跟著父親來到李家掙口飯。沒有人提醒她,她卻十分明了自己在李家的地位處境,對李家的長者敬而禮之,對李家的晚輩謙而讓之,從不讓父母為之操心。平日無事跟著老父識文斷字。這孩子長大后,曉知詩書又落落大氣,深為李長柄的母親所喜歡,因而收之為義女,并且老太太出面張羅嫁于書香門第的薛金易舉人。嫁入薛家的李若兮日子過得不錯,就不想父母再寄人籬下吃辛苦飯,和丈夫商計接老父老母到薛家來共同生活??衫铋L柄的母親想讓李忠管家,別人管她不放心,李忠十分感激老太太往日的厚遇,就沒走。李若兮常來李家看望父母親和太老夫人。李若兮出嫁三年后,她的母親因肺病去世,獨(dú)留父親在李家忙碌??珊髞?,李長柄當(dāng)了家,不但讓李忠成了被呼來喝去的奴才,還不得李若兮隨便往來李家。太老夫人屢次勸兒子善待李忠,但是李長柄不松口,他心里始終認(rèn)為李忠只是奴才,不必平起平坐般的帶他和他的家人,那李若兮無論嫁給誰,也不是李家該禮遇的親朋。后來,太老夫人臨終前告訴李忠如果他想走,自己不攔,但能讓她放心扶李長柄走下去的人只有他一位,在偌大的李家大院內(nèi)。太老夫人這一去,李長柄簡直就不得李若兮登門了……

據(jù)李家眾人傳說有一次,李若兮在家中備了些吃的,差人悄悄的送來給老父及其一般的人嘗嘗。可誰知,李忠同李升等人在門房里剛圍桌坐下,打開食盒要吃時,恰好李長柄從外回來經(jīng)過門房。他看見門房人圍桌而坐,就差李富進(jìn)來查看。李富看完,據(jù)實稟報。李長柄連眼皮沒眨,就吩咐李富、李順把東西收了喂了狗。他雖沒對著李忠說什么,但李忠從此不得女兒再來李家,也不許她再送任何東西到李家來。只是時間久了,他會趁外出辦事或難得的空暇去女兒門宅上吃頓飯、喝碗茶。每次到了女兒家里,女兒都竭力勸老父不要回李家做事了??筛概艘恢币矝]說到一塊,聚在一起討論去留李家的結(jié)果往往就是女兒忍不住嚷嚷,聲音越來越大,最后以至于變成聲嘶力竭的氣急敗壞;而老爺子只是坐在一邊陪以干笑,卻毫不動搖。李忠終每次都堅持回到李家,女兒每次都惱怒后揮淚送出家門很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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