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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山河表里,云端警路

——七盤溝的7.3平方公里

在汶川的這幾天,一直想寫點什么,那種沖動感時時促使我坐在電腦前。

是想寫汶川山高水長,秋色斑斕的美嗎?尤其是過了紅軍橋,沿著棧道盤山而上,山風吹著胸襟,視野開闊,站在汶川縣城的對面,隔江而望:新汶川綿綿延延,層層疊疊,在岷江碧綠,群山五彩的映襯下,汶川小城躲在山谷縱深、白云縈繞的懷中,集壯觀與詩意于一體,有“萬類霜天競自由”的遼闊,也有“白云深處有人家”的愜意。

但,心動,卻不是觸動。

是想寫汶川的歷史嗎?大禹的故里,大禹的傳說,遠古得不能再遠古,唯有高山上的高山,蘿卜寨的圖騰符號中的羌王府,以及那羌王府陳舊原木大門口的老婆婆,穿著羌家人的服飾,頂著盤頭,把歲月悠悠做了點點滴滴的保留。至于旅游線路上的標識,吸引游客的姜維城,由縣城依山而建的巨幅雕塑組成,金戈鐵馬,戰陣鐵甲。夜色里,我陪著朋友站在一代名將姜伯約的塑像之下,夜幕湛藍,群山寧靜,將軍的剛勇忠正,凜然而生,將這片土地守護。誰能說“黯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沒有了生命?至于《新唐書·吐蕃傳》中的記載:“州南抵江陽岷山,西北望隴山,一面崖,三面江,虜號無憂城。”經考證,汶川縣威州鎮為無憂城之地,而無憂城的遺跡已被風吹雨打去。

但,夜深人靜,讓我陷入沉思的卻不是無憂城。

是想寫汶川的美食嗎?汶川的深秋,是豐收的季節,經過菜市場,也就是博物館門口的那一條街,早市的時候,滿是地攤,而地攤上賣的主要是紅紅的蘋果。高原高寒,少有病蟲害,也就不怎么需要打農藥。何況早晚溫差大,日曬時間長,這樣的氣候最適合山坡上的蘋果生長,個頭大,果肉多,汁水甜,口感脆,要是在古代,那一定是貢品了。高山農家,家家戶戶的果樹,都能豐收幾千斤,掰著指頭算一算,豐收年,可以賺一大筆呢。

還有穿著藍黑印花羌袍的老人們,賣著自己家的水靈靈的蘿卜,捎帶還有成捆的蘿卜纓子,一把一塊錢,炒著吃,勁道脆嫩,猶如山珍。汶川的蘿卜,帶著新鮮的泥土,紅得讓你垂涎欲滴,嫩得能夠掐出水來,圓蘿卜、長蘿卜、細蘿卜、粗蘿卜,各種形狀,卻不同用途,做泡菜的、涼拌的、清燉的、紅燒的、熗炒的,尤其是清燉的,水晶般透亮,入口即化,回味甘甜,就連蘿卜湯都是甜絲絲的。若是洗干凈,切片吃了,也沒有北方蘿卜的辣,而是如同水果一般的清脆微甜。

難怪外地人大老遠開車進來,裝滿后備廂的大多是蘿卜,當然,還有牦牛肉和土豆。走到縣城中心的橋頭,烤紅薯和烤土豆的爐子散發著獨特的魅力和香氣。泥糊的爐子,下面是炭火,上面則是洗干凈的紅薯和土豆,高溫慢火熱煨烘烤,焦黃了外皮,柔軟了內瓤,我總是會去買一個紅薯或兩個土豆,掰開,熱氣騰騰的香味,紅薯甜,土豆香,紅薯心是朱紅色,土豆則是粉白色。尤其是本地的土豆,種植于高寒沙土,生長期長,瓷實,烤熟之后,掰開了,沙沙的,亮亮的,粉粉的,吃起來的質感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但,這些天然的歡喜,卻無法把我的共鳴喚起。

是想寫汶川的民俗嗎?每天早晨,早早地起來,出新汶川大酒店,沿著江邊散步,看到當地的大爺大媽們早起晨練,盡管寒意襲人,空氣卻是格外的清新。山靄升騰,懸在半山腰的朦朧,讓這些晨練的人們,如居仙境。

其實,凡塵的日子就是這樣一天一天地過,銀杏樹從嫩綠到濃綠,再到半綠半黃,再到一樹樹金黃,透過銀杏葉的脈絡,能看見陽光,樹下走過,日子也就流過。路邊的格桑花,五顏六色,經過陽光的萃取,花色純正圣潔。星星點點,遠遠望去,草地上格桑花如同姑娘碎花的裙子,婀娜多姿,活潑有趣。

到了晚上,江風吹起的寒意,無法阻擋人們在小城中穿行和歡聚。中心廣場掛滿了紅色燈籠,人們圍在一起,播著羌族的音樂,跳著鍋莊舞,伸腿,彎腰,揮手,轉身,舞姿簡單,倒是跳起來有著無窮的韻律,我們也被吸引加入其中,笨拙地跟著比畫,不一會兒,周身通暢,一身暖意。

到底是什么,讓我從成都到阿壩,從汶川到成都,拖了好幾天,奔波勞累之余,依然不能放棄,還是要動筆去描述觸動我的瞬間,來分享此行之感。

其實,很簡單,很平凡,因為,在汶川這片土地上,無論是本地人,還是外來者,都會碰見,碰見幾位一身藏藍的人,來來往往,歲歲年年,干的事情簡簡單單,卻忙忙碌碌,所以,你們的眼中,他們平平凡凡,沒有三頭六臂,沒有絕世容顏,沒有口若懸河,不需要專門談一談,甚至說,沒必要把他們放在鏡頭前。

可是,我們這一次進阿壩到汶川,恰恰就是要把這幾位平凡的人放在鏡頭前,跟著他們行走在高山之間,海拔一千米,海拔兩千米,海拔三千米,甚至更高穿過云端。

腳下踩的路,有鵝卵石,有沙石灘,有攀巖,有羊腸道,有山澗,有溪水……他們每天的工作,便是穿行其間,從一座山到另一座山,即便是有越野車,還是新款的別克,從去年三月配發,目前也就跑了一萬公里,主要是每次開車也只能開到村口的位置,村里的小路開車還沒有兩條腿來得快。所以,這一群人,每一個都在值班室放了四五雙鞋,皮鞋、膠鞋、運動鞋,等等。

這群人,就是派出所的民警。不過,你猜不出來,七盤溝派出所是一個什么樣的派出所。

七盤溝派出所位于進出汶川南大門的位置,城鄉接合部,屬于威州鎮,轄區7.3平方公里,有許多是高半山的居民。他們工作的時候,多進山挨家挨戶地走訪,他們計算了一下,開車在山坳坳中,抬頭是山,低頭還是山,拐來拐去,的確沒有走路劃算。他們是那么的平凡平淡,在我們的鏡頭前,又是那么的不善言辭,那么的靦腆,脫了警服誰也無法把他們和普通人分辨,何況,他們本就是普通人,在你的身邊。

記得有學者在成都和我侃侃而談,當下的戰略發展與內需拉動,直指成都、西安、武漢等地的“夜經濟”,我當時淡淡地回應一句,“夜經濟”源自于城市的平安,要知道,夜深的時候,依然有很多很多的民警在值班。

汶川也是如此,有層林盡染,也有雨雪風寒,泥石流的偶然,第一時間巡查險情和自然災害的,就是這些人。若是航拍,岷江便是一條線,山間的小道更是一條線,那么新汶川的縣城,也不過是一小片,而行走在山林間小道上的民警們,更是渺小如點。可是,這些藏藍色的點點,每一天都在七盤溝的區域上不停地轉,蜿蜒的山道上有他們、險峻的水壩上有他們、繁忙的國道上有他們、夜色的街巷中有他們……

就在這7.3平方公里的地盤上轉,每天睜開眼便是如此,煩不煩?聊起來的話,卻是:“如果有一天,讓我脫警服,我還真有點舍不得。”沒啥豪言,也沒啥壯語,只因內心有一份職業的期許。

若是,你把這些普通的人看普通了,以為只不過多走了些山路而已,也情有可原,誰讓你沒有走過高山的路險,沒有經歷過生死患難,沒有見過這些表面硬漢的潸然,他們也很感性,也很柔軟。

2013年,盤溝地界發生了泥石流,瞬間翻滾的山石,奔涌入江,岷江的河床直接上升了十多米,岷江水溢出河道,沖上了縣城地勢高的地方。村道被毀房屋倒塌,幾乎一個村子沒了。派出所的民警們展開生死搏斗,搶險救災。

回憶起那一幕,民警們揮揮手,搖搖頭,不愿意說話,那一場災難,村里“走”了很多人,盡是平日里的熟悉面孔,說沒就沒了。

天天帶著兄弟們在七盤溝的轄區工作的派出所所長王飛,時不時會對大家說,山路不好走,但走著踏實,尤其是到一個一個院子中喊“大爺大媽”的時候,都是熟悉的招呼聲。

為什么選擇這個職業?

王飛說:“我從事這個職業是因為家庭的原因,父輩也是警察,我從小在這種熏陶下,對這個職業比較崇敬,我記得父親走的時候……”講到這兒的時候,大老爺們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他頭往后仰了一下,用手捏了一下鼻子,忍了忍。

“有一次,在學校里,他穿著制服來接我的那個場景……”還是沒有控制住,嘴一咧,眉宇間的筋跳了一下,眼眶中淚水涌了出來。

“那是我讀小學的時候,看到很帥氣的父親,同學們都感到很羨慕,就這個場景,讓我想要當警察……”沒有說完,雙手放到眼睛上,深深地吸著氣,努力平息,不想讓人看到他脆弱的情緒。

我們靜靜地看著、陪著我們的戰友,讓他把多年的心里話講出來,因為,很少有人會到七盤溝派出所,山高路遠,偏僻得默默無聞。

這便是觸動我的平凡的不平凡,寫下短短的一篇文字,一點心得,說給你聽,讓你也了解山水間的藏藍。

對很多的汶川戰友來說,這一條路,父輩走過;這一條路,每天在走。這一條路,一步一步丈量著每一家每一戶。在云端,在羌寨,沿著岷江,沿著街巷,擴大到七盤溝,擴大到威州鎮,擴大到新汶川,擴大到更遠的地方,都是我們腳下的土地,無論高原,無論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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