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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人比而不周

魏無忌手掌魏國的實權,且言出必行,說要舉薦蘇代任大夫,這個大夫的爵位就跑不掉了。可蘇代心里清楚,想在魏國落腳,必須過田文這一關,等自己真做了大夫再去巴結田文就有些晚了,不如早去為上。

想定這個主意,蘇代從南宮出來只回傳館歇了一下午,故意等到黃昏用晚飯的時候,才換了一身華麗的袍子,坐上傳館為貴客備下的輕車喜孜孜地來拜見田文。

吃飯的時候,人的心情最好,所以和朋友閑談不必在飯點上,免得給人添麻煩,求人的事卻一定要趁著飯局去辦,這時候大家心里都痛快些,事情也易成。

薛公田文的府邸在大梁城南市之側,地段倒也繁華,可惜田文是外來人,在魏國經營不久,根子扎得不深,他的宅院規模氣勢尚不能和范痤、芒卯、晉鄙這些魏國真正的公族權臣相比。

田文以招賢納士聞名天下,雖客居魏國,仍有兩千余門客追隨左右,田文在魏國并無采邑,只靠俸祿為生,相國年俸是七萬斗,若在平常百姓家,這七萬斗糧食能養活幾百張嘴。可對田文來說,這點俸祿僅夠他府上三個月的支用。好在田文手里還有薛縣這塊世襲采邑。

薛縣早先曾是個小諸侯國,被齊國兼并后成了一個大縣,如今薛縣已被田文割據,下轄薛、滕、嘗、留、休五邑,土地幾百里,百姓四十多萬,光私兵就有六萬人,儼然是個國中之國。有了這塊富庶的采邑,成了喪家狗的田文仍然財大氣粗,金銀糧食從東方源源而來,足能支應府中開銷。只是相府規模有限,門客仆役幾千人擠在一處,更顯得狹小局促,田文雖富,畢竟是外來人,害怕炫耀財富引來魏國人的嫉恨,不敢公然置辦房產,就拿出錢來讓門客們自己買房居住,幾年下來,已經并購了相府左近四五十處院落,兩千多門客分居其內,團團拱衛,相府與外面的宅院間又悄悄開挖了七八條密道,四通八達,一旦有事,或門客進府,或田文出走,外人都無從覺察。

如此一番布置,魏國的相府倒成了大梁城里的一座小城。田文精明得很,又派門客分居大梁四門察看動靜,拿些錢給手下,讓他們扮作商販混跡市井,到處打聽消息,大梁城里有什么人進出,相府周圍有什么風吹草動,無一逃得過田文的耳目。

蘇代剛進大梁城,田文這邊已經得到了消息,立刻叫門客尾隨跟蹤。此人去南宮拜會魏無忌,呆了多久,何時轉回傳館,田文全都一清二楚,待得蘇代離開傳館往相府而來,田文早已獲悉,并做了十足的準備。

等蘇代興致勃勃到了田文府上,卻見大門緊閉,門前一個人也看不見。蘇代也不介意,親自上前叫門,田文的家宰馮諼迎了出來,冷著一張臉把蘇代上下打量了幾眼,連個招呼也沒打,只問:“何事?”

蘇代的臉皮就像城墻上突出來的“馬面”,真正是厚上加厚,從不知道什么叫尷尬,沖馮諼笑道:“請報與薛公:故人來訪。”

馮諼兩手抱在胸前,雙眼望天冷冰冰地說:“薛公名滿天下,故交多如牛毛,閣下究竟是何人?”

馮諼這番做作是在故意羞辱蘇代,蘇代也知道自己在大事上對不起田文,不妨先把尾巴夾起來裝一回老實,于是拱起手來鄭重說道:“雒邑蘇代特來拜見薛公。”又捧出一只拜匣,馮諼一聲也沒言語,接過拜匣轉身進府,大門就在蘇代面前“嘭”地一聲關上了。

蘇代一個人被扔在大街上,眼前兩扇黑漆大門緊閉,沒有一個人來招呼他,可蘇代在列國混跡半生,什么事沒見過?也不以為意,只在門前靜立。站了好一會兒,府里毫無聲息,背后卻傳來腳步起,回頭一看,街上不知何時已經聚了幾十人,粗看都是麻衣短褐打著赤腳的閑漢,卻一個個肌肉結實目露兇光,腰里插著短劍,手中提著板斧,也不說話,都惡狠狠地盯著蘇代看。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幫兇徒都是田文豢養的刺客殺手!

蘇代孤身一人給這些狼一樣的家伙圍住,也不知是田文要取他的性命,還是這幫亡命徒自作主張要替主子報仇!眼看后路已斷逃不掉了,唯一的出路就是鉆進相府躲避。想到此,也顧不得田文府里是什么樣的龍潭虎穴,搶步上前盡力扣打門環,可門后卻毫無動靜。

街上那些人見蘇代去拍府門,互相遞個眼色,手持利刃一起逼了上來,蘇代嚇得心膽俱裂,尖起嗓子叫道:“我是薛公的故友,快開門讓我進去!”連叫幾聲無人答應,眼看著一幫兇徒已逼到面前,當先一個手中持著利斧,只要抬手一揮就能把他砍翻在地,蘇代嚇得魂飛魄散,雙手抱頭身子緊緊縮在門邊,自忖此番必死,不想大門忽然從里面打開,蘇代一個踉蹌撞進門去,腳下收不住,“咕咚”一聲摔下石階,滾得渾身是土,帽子也掉了。蘇代也顧不得疼痛,起身就往院里跑,卻見馮諼立在面前冷笑著問:“蘇先生這是怎么了?”

見了馮諼,蘇代驚魂稍定,回頭看去,街上那幫兇徒好像沒事人似的都走散了,這才知道田文安排這幫門客做戲是在捉弄自己,又氣又恨,臉上卻不敢帶出樣子來,口里只說:“沒事,是我不小心……”強作鎮定,拍了拍身上的土,撿起帽子戴上。馮諼只是冷笑,也不理他,等蘇代把臉丟了個夠,這才領著他來拜見田文。

薛公田文正在屋里用晚飯,見馮諼領了蘇代進來,連眼皮也沒抬,更不給他讓座。蘇代也不等別人讓,已經在田文身邊坐了下來,拱手道了聲:“薛公安好。”又指著田文面前的酒肉腆起臉笑道說,“我也餓了,請薛公賞些酒肉吃吧。”田文根本就不理他,馮諼在一旁冷冷地說:“粱肉貴重,不能拿來喂狗!”

馮諼這話說得實在不客氣,蘇代臉皮再厚也忍不住了,橫眉豎眼地厲聲斥喝馮諼:“這是什么話!蘇某已經做了魏國的大夫,特來拜見相國商量國事,豈容你這個奴才在此多口!”

蘇代這話明著斥責馮諼,其實是說給田文聽的。

田文在大梁城里耳目眾多,知道蘇代先拜訪南宮才來見自己,現在蘇代說自己是魏國大夫,田文就知道此人已經取悅了魏無忌,在魏國有了立足之地,有恃無恐。

當年蘇代害得田文身敗名裂,棄國出逃,所以田文心中最恨的人就是蘇代。可田文不是糊涂人,也知道蘇代當年是燕王的心腹重臣,冒死到敵國行反間計,一心要摧毀齊國社稷,所作所為當然不擇手段,能騙倒田文,也是人家的本事。現在蘇代和田文都是在魏國寄居的喪家犬,兩條狗結伙一起找食,總比一條狗要強些。何況田文知道蘇代這只狐貍打洞找食的本領,也料定他能在魏國站住腳跟,若一味與此人為難,蘇代大可投向田文的政敵,這對田文有什么好處?

像田文這樣的政客天生有一種本事,為了利益,親生父母也可以出賣,不共戴天的仇敵也可以共事,何況田文與蘇代的矛盾還談不到“不共戴天”,只能叫做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如今田文寄居魏國,腳下沒有根基,急需幫手,而蘇代在魏國也同樣是沒有根基的外人,田文本來就有心拉攏蘇代共同結黨,在魏國朝堂上互相扶持,也正因為有心拉攏,才會費盡心思連番恫嚇,否則田文大可以不見蘇代,何必還要費這些功夫?

如今嚇也嚇了,辱也辱了,田文覺得差不多了,于是揮揮手讓馮諼退下,片刻功夫,手下人捧上酒肉擺在蘇代面前。

田文一心想用蘇代,蘇代也正打算投靠田文,見了酒肉,已經猜到田文的心思。只是蘇代早年曾用了一回反間計,把這位薛公害得好慘,田文不可能對蘇代改顏相向,這個彎子還得蘇代自己想辦法繞過來。

蘇代是個縱橫家,一輩子練的是舌頭上的功夫,在他看來,人心好似一塊頑石,搬不動砸不爛,要想把別人的心切割琢磨,拿過來為自己所用,必得用山里人采石頭的法子才好。

山里人開采石料之前必先架火焚燒,等石頭燒得滾燙再澆以冷水,反復幾回,再堅硬的石頭也會崩裂。蘇代擺布人的法子也是如此,先以好言哄騙,再用冷語激之,多可收到奇效。

現在蘇代對田文就用上了這個法子,賠起十分笑臉熱呼呼地湊上來說:“蘇代在楚地時曾聽諸大夫議論,說薛公如此人才,與其居于魏,不如居于楚。鄢陵君也曾命我來魏國勸說薛公到郢都共事,可惜秦人忽然伐楚,以至此事不遂,如今楚國大敗,再入郢都已經沒有意思了,蘇代在薛公面前也不敢再提此事。”

蘇代這個滑賊說起話來實在有趣,口口聲聲“不敢提此事”,其實卻在田文面前大提特提。更好笑的是,所謂“鄢陵君請薛公到郢都共事”根本就是蘇代隨口編出來的瞎話,因為這個蘇某人在楚國時根本就沒和鄢陵君打過幾回交道,鄢陵君又是個狠毒狹隘的小人,排擠能臣把持朝政尤恐不及,怎么可能把一個六國聞名的田文請到郢都加以重用?

但人的一張嘴有時候真能遮天蓋地。蘇代在大梁城里編楚國鄢陵君的瞎話,誰能站出來揭穿他的謊言?何況蘇代所說的是田文最愛聽的話,自從逃出齊國,這位薛公已經好多年沒聽過這么得意的話兒了,立刻信以為真,心里十分痛快,嘴上卻淡淡地說:“楚人不過妄想罷了。本公是何人,豈肯踐履南蠻之地?”

田文嘴上說得清淡,兩只眼睛卻已經閃出光來,肉皮兒里也透出幾絲笑意,蘇代早就看在眼里,知道自己這一捧有了效果,已經把田文這塊“頑石”燒熱了,下面就該用“冷水”激他,且先飲兩碗酒,吃幾口菜,讓田文多得意了一陣子,這才嘆了一口氣:“薛公是個有本事的人,早年把齊國治理得富甲天下,威壓強秦,可到魏國攝相事七年幾無建樹,寂寂無聞,外人不知這是魏國疲弱,反說薛公已經消磨了志氣,不復當年之能,蘇某每每與這些人爭執,可在背后說薛公壞話的人太多,我一個人遮不住千百張嘴,無能為力呀。”

蘇代肯為了田文的名聲去和人爭執?這話連五歲孩子都不信!可蘇代話里的意思是諷刺田文在魏國毫無作為,這倒是句實話。

七年前田文能在魏國拜相,只因魏國要借他的名頭號召五國伐齊。這些年田文居然沒有倒臺,也只因魏國政事全由太子、公子決斷,相權旁落可有可無,田文又乖巧,慣能見風使舵,一味奉承太子,從不惹人討厭,就這么不聲不響混了下來,可這么個混法兒,想干出一番事業就太難了。

身為大國名相,七年毫無建樹,這也太不像話了。

田文執齊國政事十多年,是個天下公認的能臣,自拜為魏相以來卻碌碌無為,旁人還罷了,可魏國的上卿芒卯也在覬覦相國之位,對田文多有不忿,摩擦日甚。不管是名聲、性格和寄人籬下的現實都不允許田文在魏國繼續混下去了,對此田文心知肚明。蘇代也正是看到這一點,才敢找上門來和這個昔日的仇人拉關系。

現在蘇代先用一頓奉承緩和了氣氛,又用幾句冷話壓住了田文的氣焰,眼看自己和田文的舊怨到此也算揭過去了,于是把話引入正題:“我與薛公都是有家難奔,有國難投,流落異國他鄉,仰人鼻息而存。可薛公是‘大人’,名聞列國,食客三千,薛邑所產富可敵國,斂翅如鳳凰棲于桐木,展翼如鯤鵬翱翔宇宙;蘇某只是一個‘小人’,名不見經傳,力不能自食,今番到魏國落腳,實欲攀附大人以取爵祿。我也知早年行事鬼祟,得罪了薛公,但那時蘇某是燕國臣子,各為其主,不得不為,這些年中夜思之,愧悔不已,今日到府,是為當年之事向薛公請罪,若薛公能恕我之罪,蘇某自此與薛公同氣連枝,做馬做犬,此心昭昭,絕無虛言。”說罷推開桌案拜伏在田文面前,等他發話。

田文早年在齊國做孟嘗君的時候就以招賢納士聞名列國,最擅長收買人心的手段,聽蘇代說出投靠的話來,忙推案而起攙住蘇代,嘴里連說:“先生這話就見外了。”扶蘇代歸位,自己也坐回主位,兩人又相對而拜。

至此,兩個小人前嫌盡釋,又做了同謀。田文笑著說:“蘇先生來得巧,我這里正有一位貴客。”話音剛落,從屏風后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紫黑臉膛的中年人,蘇代也認識他,此人正是當年五國伐齊時統率韓國大軍的名將暴鳶。

韓國是七雄之中最弱的一國,整個國家被圍在秦、楚、魏三個強國中間,國土不斷被強鄰蠶食,只能被動防御,無力擴地并土。早年韓國名相公仲朋是個精明的人物,對內修政安民,對外游走于秦、齊、楚、魏之間,四處討好,卻仍不能免伊闕、夏山之敗,國力越來越衰弱,亡國只是時間問題了。

公仲朋死后陳筮做了韓國的相國,此人的才智尚不能與公仲朋相比,又心胸狹小,迫害異已,弄得人才流失,國力大不如前,眼看站不住腳了,不得不一頭倒進秦國的懷里,背叛山東諸國,第一個做了秦國的附庸。

暴鳶早年在韓國做將軍,能征慣戰,是公仲朋的親信,可陳筮上臺后暴鳶在韓國沒了立足之處。好在暴鳶與田文有些交情,就靠著田文的舉薦在魏國做了上大夫,由此和田文結成一黨,現在蘇代也擠了進來,這三個在魏國都是沒有根基的外人,一見面自然格外親切,坐在一起縱論時事。

飲了幾爵酒,暴鳶高聲大嗓地說:“蘇先生來之前,我正與薛公說到秦國伐楚已獲全勝,很快要對魏國用兵,陳筮是個小人,一味討好秦王,我擔心秦國大軍會借道韓國入魏,想請大王下詔,調重兵到長社駐扎,防備秦軍出華陽來攻,不知蘇先生對此怎么看?”

自周赦王二十二年伊闕之戰,魏軍敗北,名將公孫喜被殺,折軍二十余萬,花了十六年功夫尚不能完全恢復國力,曾是中原霸主的魏國在與秦國的戰爭中徹底轉入守勢。當下魏國兵馬主要集中在三處:河內兵馬由亞卿晉鄙統率,固守軹邑要塞,迎面與河東郡的秦軍對峙;河北兵馬集中在汲邑、安陽,由上大夫新垣衍統率,與趙、齊兩國對峙;河南軍馬由上卿芒卯統率,以雍丘為前哨、大梁為后盾與楚國對峙。

軹邑,汲邑,雍丘,這三地集結著魏國大軍的主力,統軍的皆是名將權臣,和這些手握重兵的名將相比,從韓國來的暴鳶顯得勢單力薄。現在暴鳶靠著相國田文的支持,急于掌握一路兵權。但他初到魏國,不具備與芒卯、晉鄙、新垣衍這些重臣一較短長的實力,所以暴鳶想在韓、魏邊境的榆關、長社之間另外設置一軍,由自己統率,算是一個落腳點兒。早前他已和田文初步商妥此事,現在蘇代來了,暴鳶就把自己的心思講給蘇代聽,請他幫著出出主意。

蘇代是辯士,不是謀國之臣,說到軍政大事,他的見識其實有限,對魏、韓邊境的軍情又知之甚少。可蘇代剛剛入伙,絕不肯被田文和暴鳶看輕了,不懂也要裝懂。假裝想了片刻,皺著眉頭說:“將軍所慮極是。可我擔心的是,秦軍還沒到,趙王已對魏國起釁。”

暴鳶一愣:“聽說趙國剛遭了一場大災,只怕無力對魏國用兵了吧?”

蘇代搖了搖頭:“趙國圖謀伐魏不是一天了,兩年前的澠池之會趙王與秦王結盟,表面縱容秦國伐楚,暗中卻想真秦軍攻楚的機會騰出兵馬伐魏,若不是其后的一場天災把趙軍拖了一年多,趙軍早已南下了。現在秦人伐楚已經獲勝,一旦秦王緩過手來攻打三晉,趙王又要假仁假義與魏國結盟,也就失去了擴張疆土的機會,所以我料定趙王就算餓著肚子也會立刻對魏國用兵。”

蘇代這話雖然有理,卻不中暴鳶的意:“這么說來魏國應該向河北增兵?可河北之兵一向由新垣衍統率,旁人去了也插不上手……”

暴鳶嘴里說的是國事,其實駐守長社也罷,向河北增兵也罷,都是暴鳶自己想借機會掌握兵權。蘇代當然明白暴鳶的意思,笑著說:“將軍不要急,新垣衍未必是趙人的對手,等他打了敗仗,咱們就找個因頭趕走新垣衍,再請薛公舉薦將軍赴河北,那時魏國一半的軍馬都在將軍手里了。”

蘇代的話確有道理,暴鳶暗暗點頭,田文也笑著說:“蘇先生說得對,以將軍的名望本事,早晚必得重用,咱們且不急,看清局勢再說。”于是三人放下大事不談,一個個推杯換盞吃喝起來。

孔夫子說過:“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小人不管走到哪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結黨營私。

有田文這個謀主,暴鳶這員名將,再加上蘇代這條神出鬼沒的舌頭,這股由“外臣”組成的政治勢力終于在大梁城里站穩了腳跟,開始追求更大的權柄,同時,也給魏國制造出了前所未有的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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