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蘇格蘭的挑釁(1)
- 血色謎情
- (英)奧斯汀·弗里曼
- 4302字
- 2014-07-10 16:40:31
次日清晨,當我來到桑戴克的住所時,他已經開始工作了。桌子上立著一架用來觀察微生物組織生長情形的顯微鏡,它的底盤上放著一張印有六個拇指血印的卡片,當時他正用聚光器聚焦光線仔細檢視著卡片上的血印。等我坐在椅子上后,我這位朋友才將聚光器推回到墻邊。
“看來,你已經開始研究了?!蔽艺f。
這時電鈴響了,比德端著早餐進來。
“是啊,”桑戴克問答道,“我已經開始奮斗了,和往常一樣,在我忠誠的管家的協助下,是吧比德?”
那個個子矮小的男人的神情看上去知性、優雅,但是與他手上的茶點托盤卻有點格格不入。比德微笑著,用一種敬愛的目光望向我的朋友,說:
“沒錯,先生,我們沒有浪費一點時間?,F在樓上正沖洗著美麗的底片,其中包括一張被放大的照片,我想在你吃完早餐之前,它們就會曬干,甚至裱貼好?!?
“里維斯,我的這位比德可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當比德退下去后,桑戴克得意揚揚地說,“雖然從外表上看,比德就像一個鄉下學校的教務長或者是法官,但是實際上,他卻具有物理學家的才能。最初他只是一個鐘表匠,后來經常研究制造一些光學儀器,而現在已經是我這個醫藥法學家的機械助理了。他就像是我的左右手,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他的優點了。”
“你在哪兒發現這個人的?”我問。
“醫院,當時他是一名住院患者,不但身體上患有重病,而且精神也是瀕臨崩潰的,那時的他可是一個飽受貧窮和厄運打擊的可憐人啊!剛開始,我交給他一兩件工作做,漸漸地我發現這個人對我心懷感激,忠貞不二,于是就長期聘用他為我服務了。”
“他剛才說的照片是怎么回事???”我疑惑地問。
“噢,他在感光紙上制作了一份放大的指紋圖,還有一張同等大小的底片,以備將來重復沖洗用?!?
“昨天聽你和那個諾柏·霍比先生的對話,我感覺你很想拉他一把,”我直截了當地說,“可是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計策。對于我而言,這起案子真的毫無希望。雖然我并不想把這項罪名加在他的身上,但是如果說他是無辜的,又實在是說不通?!?
“是的,希望并不大,”桑戴克表示同意地說,“到目前為止,我也沒有發現什么線索。但是我有個原則:無論什么案子,都應該遵循嚴謹的歸納推理的步驟,即搜集事實證據、建立假設框架、對證據進行檢驗以求確認或將假設推翻。而且,我總是要求自己將心扉敞開去接受所有的可能性。
就眼下這起案子來說吧,假設這確實是起盜竊案,那么嫌疑人可能有四個:一個是諾柏·霍比;第二個是華科·霍比;第三個是約翰·霍比;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其他人作的案。目前我暫時先不考慮第四種情況,而重點考慮前三個人。”
“但是霍比先生有必要從自己的保險柜里偷走鉆石嗎?”我反問道。
“現在我并不傾向哪種假設,”桑戴克說,“我只不過是將我能想到的可能都列出來。約翰·霍比是保險柜的主人,握有鑰匙,所以他有條件偷走鉆石。”
“可是如果他這樣做了,他要對鉆石的主人進行巨額賠償的。”
“除非他個人有什么重大的疏忽才需要負責,而對于這一點鉆石的主人又很難去調查考證。想想看,霍比先生可是一個所謂的無酬償受托人,原本他對這些鉆石就沒有什么責任,當然,除非有證據證明他犯下了重大的疏忽之罪。”
“親愛的老兄,那么那個拇指印又怎么解釋呢?”我淡淡地說。
“那個拇指???我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釋它呢,”桑戴克平靜地說,“但我感覺你好像很贊成警方的觀點,對指印的崇拜有如對神奇的試金石的喜愛,好像它就是不容置疑的終極證據一樣,甚至連訊問的步驟都可以省了。這是多么愚蠢的想法?。∵@個指印僅僅是一個證物罷了。當然我承認它是一個十分重要且明顯的證物,但是它仍舊只是一個證物,我們應該將它同其他證據同等對待,而它的實用價值也一定要在其他證據的連接下才能體現出來?!?
“那么你想到什么措施了嗎?”
“首先,我必須親自研究一下那個在現場發現的拇指印,我要證實它的確是和諾柏·霍比的完全吻合。當然對于這一點,我很相信那些指紋專家,絲毫不懷疑他們的研究結果?!?
“然后呢?”我繼續問道。
“搜集其他新的資料??!這也是我需要你幫忙的地方,等我們吃完早餐我會告訴你你的工作內容?!?
吃過早餐,桑戴克起身又按了一下鈴兒,然后走進辦公室拿來四本小小的記事本放在我面前。
“這里有一本,”他說,“我用來記錄對諾柏·霍比調查的資料了。你必須萬分仔細地從中找出每一個人的相關資料。記住,哪怕是十分瑣碎或無關緊要的事兒也不能漏掉——只要是和他有關的事都要記到這個本子上。”說完,桑戴克在封面上寫下“諾柏霍比”后交給了我,“你可以用第二個記事本以同樣的方法記錄所有與華科·霍比有關系的事件,第三本是用來記約翰·霍比的事的,至于第四本嘛,則是用來記錄任何與這起案子有關卻又不宜記錄到其他三個本子里的資料。現在,讓我們來欣賞一下比德的作品吧?!?
這時,比德將一張長十英寸、寬八英寸的照片遞到桑戴克的手上,照片上是一個放大的拇指印的復制圖。放大后的拇指印竟然連細微末節,例如汗腺的開口和一些細小、不規則的紋路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想在原圖上看到這些,那可得用放大鏡才行,但現在用肉眼就清晰可辨;此外,指印上還覆有棋格式的黑色細線,將整張圖分割成許多塊小方格,而每一個方格都編有代號。
“干得漂亮!真是太棒了,親愛的比德,”桑戴克連連贊許道,“這真是一幅絕佳的放大圖啊!里維斯,你看,我們先用測微器將原圖分割成一個個十二分之一平方英寸的小方格,然后再拍下來。這樣一來,放大的倍數就是直徑的八倍,因此這些方格的邊長也就變成了三分之二英寸。我有許多刻度不同的測微器,都是用來檢驗支票、簽名這類東西的,很管用。比德,我看你把照相機和顯微鏡都放進去了,測微器也被你放進去了嗎?”
“沒錯,先生,”比德回答道,“除了這些,還有一個六英寸的接物鏡和一個低倍率的接目鏡,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放箱子里了,而且高倍率底片就裝在片匣里,以防光線不夠?!?
“好的,那我們現在就動身去蘇格蘭場捋虎須吧!”桑戴克一邊戴帽子和手套,一邊開玩笑地說。
“請等一下,”我說,“難道你真的想把這座大型顯微鏡拖到蘇格蘭場去嗎?你不就是要放大八倍嗎?你有沒有組合式顯微鏡,或者其他比較方便隨身攜帶的儀器?”“噢,我想起來了,我們的確有一個可愛的、便攜式組合顯微鏡,而且還是比德自己設計的呢,我想應該把它拿出來展示一下。但我可能會需要一個功能較強的儀器,所以我們還是帶這個去吧!哦,對了,我還要提醒你一件事:在那些警官面前,無論我做什么、說什么,你都不要發表意見。你知道,我們到那兒的目的是搜集資料,而不是向他們提供資料?!?
這時,內門上的銅環有節奏地抖了抖——外門沒有鎖,以表示家里有人。
“哪個家伙又來敲門啊?”
桑戴克抱怨道,把顯微鏡放回到桌上,然后他大步向門口走去,粗魯地把門打開,但是馬上又脫下帽子行禮。然后,我在桑戴克的身后看到了一位女士。
“您是桑戴克醫師嗎?”她問道,只見我的這位同事欠身示意。
這名女士繼續說道:“我應該先和你預約個見面時間的,可是事出緊急——是關于諾柏·霍比先生的事,因為今天早上我聽說他來拜訪過你?!?
“哦,是的,先請進吧,可愛的小姐,”桑戴克恭敬地說,“里維斯醫師和我正要到蘇格蘭場去調查這起案子。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同事里維斯醫師,他和我一起負責這起案子。”
這次的訪客是一位二十歲左右、高挑嫻雅的女子。她先向我回禮,然后沉著地說:
“我姓吉伯爾,全名是朱麗葉·吉伯爾,我要說的事很簡單,不會打擾你們多久的?!?
說完,她便坐在了桑戴克為她準備的椅子上,然后禮貌而敏銳地繼續說道:
“我想我必須說出此次來的目的,這樣才能說明我為什么過來。從六年前開始,我就一直和霍比先生、霍比夫人住在一起,但是我們并不是什么親戚。我十五歲的時候就搬到這個家里來了,當時在名義上我是陪伴霍比夫人的小丫頭,但我的工作其實一點都不繁重。可我感覺霍比夫人把我帶過來住完全是因為她的善良,因為我是一個孤兒,沒有能力照顧自己,而且夫人又沒有孩子?!?
“三年前,我突然得到一筆意外之財,使我擺脫了單靠接濟才能生活的困苦。我與這兩位長輩相處得十分融洽,所以請求先生和夫人讓我繼續住下來,因此從那時起,他們便認我為養女?;舯认壬膬蓚€侄子經常到家里來,我便有許多機會與他們接觸。說實話,諾柏被控為竊賊這件事,對我們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所以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們:諾柏絕不會偷那些鉆石,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做這種事。我深信他是清白的,并且愿意支持、幫助他?!?
“那你想怎樣支持、幫助他呢?”桑戴克微笑著問道。
“我可以為他提供辦案的一些費用,”吉伯爾小姐回答道,“我知道法律咨詢和法律協助的費用是很高的?!?
“恐怕你這種想法是對的?!鄙4骺它c著頭說。
“我知道諾柏手上并沒有多少錢,他需要朋友的支援。我希望你能答應我,盡你一切的力量還他清白,不要因為費用的問題而有什么保留,我會為他支付一部分的。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他我在幫他?!?
“啊,你真是一個善良的好姑娘,你們之間的友誼也令人敬佩,吉伯爾小姐,”桑戴克笑著說,“其實我并不在乎費用問題。如果你真的想慷慨解囊的話,你應該通過你的監護人霍比先生與諾柏先生的那名律師魯克先生聯系,然后征求被告的同意。但是我想不會發生這種情況的,不過能夠認識你我感到很高興,因為你可以在其他方面為我提供幫助。例如,你愿意回答我提出的一兩個略微冒犯的問題嗎?”
“只要是你認為有必要問的問題,我都不會認為有什么冒犯?!奔疇栃〗慊卮鸬馈?
“太好了,既然如此,”桑戴克開心地說,“那我想問一個問題,你與諾柏先生之間是否有某種特殊的關系?”
“你是不是在尋找女人那種想當然的動機?”吉伯爾小姐笑著問道,她的臉上微微泛起紅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諾柏之間是很單純的,我們只能算是親密的知己;其實,我倒是和另一個人——華科,可能有你說的那種傾向?!?
“你是說你和華科先生已經訂婚啦?”
“喔,不,不是,”她著急地說,“他是不止一次地向我求過婚,當然我相信他的誠意。”
吉伯爾小姐在說最后這句話時的口氣很怪,好像她心里并不相信華科先生似的,雖然此時桑戴克注意到了,但是他卻反問道:“當然,華科先生一定是有誠意的。他怎么會沒有誠意呢?”
“嗯,你看,”吉伯爾小姐有條不紊地說,“我每年的收入大概有六百英鎊,對于像華科這樣的青年來說,就經濟上看我當然是他們不可多得的結婚對象。華科先生家中沒有多少錢,以后也不會有什么發財的可能,因此,他對我的求婚自然會使別人將他和我的財富聯想在一起;話雖如此,我還是相信他是真誠的,而不只是為了我的錢?!?
“我也相信你的判斷是正確的,”桑戴克說,“即使他是一個追求名利的人,但他也會真心愛你。我相信他真的是愛你這個人。”
聽到這話,吉伯爾小姐美麗的臉上再次泛起紅暈,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