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毒與柔肌
- 眠狂四郎無賴控(上)
- (日)柴田煉三郎
- 6944字
- 2021-06-18 14:44:18
一
在某個強光刺眼的午后,青空中飄浮的耀眼白云,預示著夏天的到來……
米店老板備前屋,悠閑地走在大奧醫師室矢醇堂府邸內的小路上。
此前只在月下一瞥就足以令眠狂四郎震驚的庭院,在此刻的陽光照射下,更能展現出它的精妙。
池邊的亂石層巒疊嶂,假山上的鳳尾松有著別樣風情,小路邊用以待客的茅草屋無比雅致,由石頭堆砌而成的荒蕪海角更是獨具匠心。而且,遠處人工島造型的優雅更是無法形容。
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備前屋獨自緩步行走,猶如畫中的茶人。在他頭頂的樹梢上,杜鵑尖聲啼叫著飛向天空。
走過拱橋,備前屋就看到“霧人亭”茶室前蹲著的人影站了起來。這個瀟灑身影,屬于一個與它毫不相稱的年輕混混。
備前屋面無表情地命道:“帶上來!”便向左一轉,來到茶亭的正面。
舒緩的草坪斜斜向池邊延伸。
備前屋背負雙手,瞇縫著眼。
身后的屏風打開,幾個混混押著個被反剪雙臂的武士走了出來,備前屋沒有回頭。
武士走到斜坡中間時,備前屋第一次朝他投去凌厲的目光,那眼神常人不敢對視。
“鷹野,你早已做好準備了吧?”
武士慘白的臉微微抽動。這個被稱為鷹野的武士,毫無疑問就是接到備前屋的命令后,在將監橋頭襲擊眠狂四郎卻失了手的刺客。
被眠狂四郎生擒且供認出“霧人亭”秘密的鷹野,沒想自己會灰溜溜地回到備前屋面前。備前屋肯定不會讓他跑了。這也許就是備前屋這樣的町人所擁有可怕潛藏力量的證據。
“鷹野,我并沒有懷疑你的才能。只是眠狂四郎這廝稍稍厲害點罷了……哎,我這也是不得已啊。希望你有所準備,我的原則就是:絕不姑息犯了錯的奴才,不能因為你改變這個原則。你正好也跟我五年了吧,萬幸的是,你把我想殺的人全都干掉了。其實你對我來說十分重要。能留下一條命的話,今后肯定會有大用處。真是可惜,但這是我的處事方針。”
說完,備前屋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金銀鑲嵌,非常華麗。
“至今一直把你關在地下室,就是等這個東西從長崎送過來。在日本,我算是頭一個用這么貴重東西的人。”
備前屋的右手悠閑地平伸,槍口十分準確地對準鷹野的胸口。
鷹野的瞳孔瞬間放大,虹膜滲滿了血。
“等,等一下!”
“就是這個,我太喜歡你這張害怕的面孔了。”
“不,不,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您了,再,再給我一次斬殺眠狂四郎的機會!”
備前屋用無比冷酷的目光注視著他那悲慘的樣子,最后只是微微一笑。
“在我這里可沒有例外呀,鷹野!”
備前屋很享受這種如貓捉到老鼠后百般玩弄般的殘暴快感。
“求您了,老板!靠劍生存的我,若死在火槍下,我死不瞑目,倒不如讓我死在眠狂四郎的刀下!”
“好!”
備前屋老謀深算。他一眼就看出鷹野無論去殺眠狂四郎還是被狂四郎所殺,都已經是赴向修羅道的鬼魂。
“鷹野,我把武器借給你。這是我發明的可以折疊的槍。槍頭涂有西洋產的毒藥。只要擦傷對方,他就必死無疑。”
備前屋剛返回書院坐下,正好主人醇堂從大奧回來。
“我正想差人去找你呢。”
“有急事么?”
“想向您求教……”
醇堂進到屋里,又很快出來,手上拿著個紙包放到備前屋面前。
備前屋看著里邊的男人偶頭,甚是驚訝。
“前幾天不是傳聞說眠狂四郎在淺草田町殺了一個細作么。眠狂四郎那家伙就是為了取它才去的。可惜他不知道這東西早已到了我的手中。此乃水野越前守從朝廷得到的小直衣人偶頭,眼下女人偶頭在眠狂四郎手上。人偶頭是越前守砍掉的。不過,說起罪狀,我也是今天剛聽說……從若年寄口中聽說的。”
“原來如此。您瞞過了林肥后守,說并沒有從被殺掉的御庭番處得到它。”
備前屋的思維飛速旋轉。
本丸[48]老中水野忠成千方百計想要使新興勢力西丸老中水野忠邦垮臺,知道了忠邦的不法行為,心中暗喜,于是想要得到這兩個人偶頭,作為彈劾水野忠邦的證據。備前屋一下子明白了他這個陰謀。
“死人是說不出話的……在若年寄[49]將我喚去,問我能否拿到人偶頭的時候,立刻想起了你。我就想告訴你這個事情。”
“好極了。男人偶頭在這里了,再得到女人偶頭的話,必定能賣個大價錢啊。哈哈哈……”
“但是,要從眠狂四郎那個浪人手里奪得此物,絕非輕而易舉。”
“那是當然。從御廣敷[50]選出的兩個武功高強的眼線,已都被他殺掉。看來若是正面出擊,必難達成目的。所以,我剛送去了一個刺客。”
“你知道眠狂四郎的藏身之處嗎?”
“下人雖已打探出來,但還未做出任何行動。送過去的刺客,恐怕也回不來了……不過,好不容易碰到樁大生意,我絕不會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的。誰讓我是商人呢。”
“難道你有什么好辦法?”
“啊,只有一個,萬事都交給我備前屋就行了。”
二
當日黃昏時分,備前屋拜訪了六本木的茅場修理之介的家宅。
靜香進了書院,走過屏風剛坐下來,備前屋就若無其事地說道:“這個房屋和榻榻米都該換了啊。”
靜香面對這個突然造訪的可疑男人,也不說話,只用清澈的眼睛注視著他。
“大小姐,今日備前屋來此,有個不情之請……請您一定要答應我。”
“什么事?”
“我希望小姐您能拋棄自己的貞操。”備前屋面無表情地說道。
靜香的臉,一下子失去血色。
“你覺得驚訝,這也難怪……哎呀,要不你就暫且答應了我吧。”備前屋語氣一沉,“您的哥哥,潛入水野越前守府邸的目的,就是保護我們這些隱藏起來的基督教徒們。這么說吧,或許您不知道,水野越前守本是唐津的御領主,曾駐守長崎。任職期間,他探聽到,應該在本朝完全消失的基督教,依然散布全國各地。眾所周知,他素懷野心,想要一手掌握實權。一旦成功,他著手干的第一件事,定是肅清基督教。哎,更嚴峻的是,到了明年,不僅普通百姓,甚至武家,也得在正月的時候去參與禁教的踐踏圣像活動——他或許會向將軍提出如此建議……”
備前屋故意流露出黯然的表情。
當時——
每年正月,在北九州地區,以長崎為中心,包括大村地方及豐后國等,都會舉行踐踏青銅基督像的儀式。
到了正月二日,年番町寄方就會從奉公所借來圣像板。
當日,家家戶戶都會將家里打掃干凈,全家穿戴整齊,等待官差來。日行使番人會抱著裝有圣像板的箱子到各家,將圣像板放在榻榻米上,然后打開宗旨改踏繪賬,宣讀這家人的姓名。被叫到的人,向官差施一禮,靜靜向前,赤腳踩在圣像板上。青銅的寒冷與銅鑄物的凸凹感,都轉化成對異教的厭惡與恐懼,這種感覺傳遍全身。小孩就算是被母親抱著,也必須用那小小的腳掌去觸碰,病重或是臥床不起的人,也必須如此。絕無例外。
北九州的這個圣像踐踏儀式,如果在江戶施行,基督教的門徒都會不寒而栗。靜香覺得全身好似凍僵一般。
備前屋看透了她的恐懼,接著說道:“萬幸的是,眼下由于本丸水野忠成一派的勢力尚強,這個愚蠢的建議還被壓著。但是越前守既是將軍外戚,又是譜代大名,加之奸詐狡猾,或許不知何時野心便會得逞。要在他得逞之前,將他從閣老的位置上趕下來。”
備前屋滔滔不絕,將越前守把從將軍之處拜領的小直衣人偶頭砍掉之事,此事讓幕府知道的話,越前守必會失勢之事,靜香的兄長也是為了將此物弄到手而丟掉性命之事,一一講給她聽。
“結果,您的哥哥就只得到了男人偶頭。女人偶頭在眠狂四郎之處,無論武功多么高強的密探都無法接近他。此人劍法有如鬼神,用一般方法根本無法奪得女人偶頭。與其用刀,不如用女人柔軟的肌膚——明白了么?”
說到此處,備前屋才暫時停了下來,等待對方回答。
“想讓我去奪那個女人偶頭嗎?”
“請您想象一下,在江戶踐踏圣像時的情景。”
但是——
屏息偷聽備前屋與靜香談話之人,就藏在隔扇的后面。此人是對茅場家忠心耿耿,并早已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傭人,他來茅場家已有三十余年,臉上早已布滿皺紋。
三
過了本所橫川上的業平橋,能看到右邊西尾隱岐守的宏偉別墅。循河前行,便到了押上村[51]。
田地與森林之間的寺院屋頂,被黃昏的霧靄淹沒。
在看不到盡頭的道路上,有一條長長的影子不斷向前,影子的主人是一個戴著深草帽的浪人。
眠狂四郎,就藏身于這個押上村中某古寺中。
返家的腳步伴著清爽的晚風,顯出悠然自得的樣子。但是,向右轉過被嬌艷杜鵑花環繞的木屋旁時,這種廂房悠閑自在就已蕩然無存。
繼續向前,來到楓樹、櫸樹影子的陰暗處時,眠狂四郎覺察到了暗藏著的殺氣。他并沒有停下腳步。
不論何時、何地、任何人來襲擊都可以回擊——眠狂四郎早已做好這樣的準備,對于敵人的行動,他并沒有表現出異常。他早已完成了修煉——根據敵人的武功高低自由地變換方式,隨著對方招式的變化而出奇制勝。
眠狂四郎走到櫸樹的側面時,突然笑了。
當然,眠狂四郎進入了敵人的攻擊范圍。
然而,敵人并沒有出現。
眠狂四郎并未停下腳步,又向前走了兩步,“喂——”,他喊了一聲,“辦事還是要利落點好。”
說時遲那時快,從樹干的陰影處,如流星般猛地刺出一桿槍。
眠狂四郎輕輕向前跳了兩步,轉了個方向。他取下深深的草笠,拿在手里,跳出來的敵人一副駭人的模樣,拿著槍步步逼近,眠狂四郎沒有拔刀,只是定睛看著。
“是你嗎——真是辛苦了啊。”他大笑起來。
原來此人正是在將監橋被眠狂四郎生擒過的刺客鷹野。
“以你的本事,是打不過我的。你明知如此還來伏擊我,是受了備前屋冷血的命令吧。為何不潛逃呢?”
鷹野沒有回答。這個已失去生存希望之人,集中身體所有力量,腳尖踏地猛地刺了過來。
眠狂四郎此時才明白,備前屋的黑手,強大到了讓這個男人作困獸之斗的地步。
“唉!”
伴隨著類似痛苦的呻吟聲,一記快槍向狂四郎刺來,狂四郎側身躲避,同時猛地用力抓住了槍把。
他勃然大怒道:“別急著尋死!像備前屋那樣的人算什么!你既有如此精神準備,為何不想辦法活下去?”
鷹野將身體的空當完全暴露了出來,他喘著粗氣,肩膀顫抖著,血紅的眼睛流露出不知是怯懦還是自嘲的神色,斗志全無。
眠狂四郎冷眼看著他,一下子松開槍把,說道:“這把槍的槍尖上涂有劇毒,看一下槍尖顏色就明白了。這好像是備前屋的主意……我早晚會宰了他!在此之前,你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
扔下這句話,狂四郎大大咧咧地轉過身,邁開了步子。
鷹野呆若木雞,槍從他手中滑落,“當”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四
伴著雷鳴,下起了陣雨。
狂四郎尋了處屋檐避雨,當他回到龍騰古寺的時候,云已散盡,月光皎潔。水田映著月光,蛙聲猶如從天而降,甚是喧囂。
雨后的竹葉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經過這片竹林,剛進入門內,就看到住持空然站在石板路上,仰望著月亮,看上去十分愜意。寺院十分貧寒,連施主都沒有,只靠化緣來維持生計,但不拘于世俗的空然卻顯得很滿足。雖然互相之間連彼此的出身都不清楚,但眠狂四郎說出寄居的請求后,他就很高興地騰出了自己居室一旁的小房間。
“眠先生,來客人了。”
狂四郎認為金八憑著天生的感覺,探聽到了他的住處,就踩著雜草繞到了偏房。拉門上映出了燈影。狂四郎皺了皺眉頭,因為映在拉門上的,是一個女人的身影。
狂四郎沉默無語,剛走上置履臺[52],里邊的影子就動了起來,門拉開了。
“您回來了。”
令他意外的是,兩手撐地,低頭致意之人竟是靜香,眠狂四郎驚得雙目圓睜。
“您從誰那兒知道這里的?”
“備前屋雇人找到了這里。”
“有什么事嗎?”
“請讓我暫時待在您身邊。”
“你,說的是真的嗎?”
“要是靠我的力量,能讓您從異教徒的痛苦中解脫出來的話。”
對此,眠狂四郎本想大發雷霆,但還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走進了臥室。
令人驚訝的是,臥室被收拾得煥然一新。連角落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晚飯也準備好了。
“你,何時來的?”
“昨天早上。”
眠狂四郎是三天前出去的。
“是你自己的主意嗎?”
“不是——我來此是受備前屋指使。他意欲讓我奪得您手里的天皇皇后的人偶頭……想到您不會原諒我偷人偶,我決定斷然拒絕他們的請求,但是忽然間我決定見您一面,想將這一切和盤托出,把自己的身心全部交給您,您說不定會答應呢。”
眠狂四郎聽著這段告白,神情恍惚,想到她是自己千真萬確的親表妹,種種情感交織在一處,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殺了你哥哥的人。”
“哥哥已經進了天堂。超越恩怨的是信仰。”
說這話的時候,靜香猛然間覺得胸口發熱,臉通紅,不覺低下頭來。自己來此,并不是抱著為了信仰而犧牲自己的想法。她并沒有意識到這個來歷不明的浪人散發出的孤獨寂寥引出了自己的母性本能,但是為何會有害羞之情涌上來呢。
“你想用貞操來換人偶頭嗎?”
“因為水野越前守大人,要在江戶實行圣像踐踏命令。必須阻止他。”
“備前屋是這么告訴你的嗎……你,好像是被他利用了。”
“沒有。如果不愿意的話,我就不會來。就算是被備前屋欺騙了,那也沒什么大不了,我自己已經發過誓了。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何種原因,但是他很憎恨你。這種痛苦,我真心地覺得……”
“行了,別說了,我的答案只有一個。請回吧。”狂四郎打斷她的話,堅決地說道。
之后,不知狂四郎在思考什么,有著尖銳直覺的眸子一直盯著門邊,手悄悄地放到了刀上。狂四郎的態度,令靜香忽然意識到,他拒絕了她的身體。
——這下輪到刺客了么!
對于偷偷靠近走廊的氣息,狂四郎在心中說道。
本來,他并不打算主動出擊。但是他不希望居室被血污染,就必須將敵人打退。于是他掉轉刀身,將刀柄放到門欞之上,再迅速一拉。
剎那間,伴隨著破空之聲,刺客發出臨死前的痛苦呻吟。
狂四郎啪的一下拉開門,看見之前來偷襲他的刺客鷹野雙手痙攣著握著槍,一下子倒在置履臺上,背上中了飛鏢。
五
狂四郎看到離他只有六間遠的庭院末端的百日紅下,站著一個有點異樣的黑影。
“來者何人?”
聽到此話,影子步步向前,每前進一步上半身就會猛地傾斜,及至近前,才發現此人腳跛得厲害,背上還背著個大瘤子。
對方來到伏尸在地的鷹野之處,居室射出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相對于其不足五尺的身軀來說,腰身倒甚是寬大,雖然此人打扮平常,但臉上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氣。他雖佩戴著大刀和短腰刀,身著和服裙褲,看上去反而滑稽可笑。
“為何前來殺我?”
對于狂四郎尖銳的追問,駝背人冷笑著露出慘白的牙齒。
“因為你礙事。……我來,就是為了殺你。”
“你也是密探么?”
“不,我是茅場家的傭人。小姐對我來說就是現世觀世音菩薩。”
駝背人突然奪走尸體緊握著的槍。大聲喊道:“眠狂四郎!你給我出來。”
不料靜香厲聲喝道:“喜平太!回來!不許這么胡鬧。”
“我斬殺此賊,已得到叔父的允許。”
茅場家的傭人,是這個身體殘疾之人的叔父。他偷聽到備前屋與靜香的談話,偷偷地將長相怪異的外甥安置到了護衛一職。
“我是主人!不許這樣,趕快回來!”
“不,許久沒有聞到鮮血的氣味了,一聞到我就無法控制自己……哈哈哈哈……”
“好吧!”眠狂四郎索性用明快的聲音回答,“大家都一樣,就算活著,也是無足輕重之人。最好以毒攻毒。”
“不,不要。這個喜平太就是人稱鼯鼠之人,若真打起來,你贏不了他。”
不顧靜香的奮力勸阻,狂四郎跳到院內。
喜平太迅速向后移了三間之遠,槍尖突然停在比自己頭還要高的地方。
猛然間,狂四郎背上陣陣發涼。這個怪物身上散發出的恐怖殺氣,是眠狂四郎之前從未感受到的,他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鼯鼠!眠狂四郎立刻領悟了靜香所說的這個奇怪名字的含義,并心嘆不妙。從喜平太采用的距離及槍的使用方法,可以看出他還不是用槍高手。槍術的最高境界可以稱作“五月雨”,就如讓人不知日月星辰,遮擋住一面天空的五月雨云一樣,讓敵人無法窺探使用者的心與本領。但是,喜平太毫不在乎地宣告了自己將要采取鼯鼠的技藝。也就是說,不是地上的攻擊,而是來自空中的襲擊。
對這種異常的戰術,要使用圓月殺法的話,就必須與對方有一定的間隔。那樣的話,眠狂四郎就會將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
在瞬間的思考中,眠狂四郎左手放在鞘口,右手放在刀柄之上——手按刀柄,并不拔出,時刻準備著。
“接招!”駝背人如行冰上,向前移了一間,啪地踏地而起。
正如其外號鼯鼠那般,他飛身到狂四郎頭上三尺之處,眼都不眨地直接出槍。此時,狂四郎從腰間拔出白刃,伴隨著切斷空氣的咔嚓一聲,槍頭被斬斷了。
槍尖如流星般,劃過夜空。
忽然落到兩間開外的喜平太,立刻擺出隨時會拔刀出招的姿勢。
他的這個姿勢彰顯出心意合一、銳氣充沛的妙處——
狂四郎自學劍以來,還從來沒有見過能瞬間爆發出如此強烈斗志的人。今天,真的出現了從未遇過的強敵。狂四郎悟到,圓月殺法的一招閃電若能發揮出其真正威力,那必是與此強敵對決之時。
如果要畫出圓月的一刀,那么在刀劃過天空的時候,敵人無形的必殺劍,必然會把他的身體斬成兩段。
狂四郎刷刷刷向前三步,刀尖落在地上的瞬間,他大吃了一驚。他聽到了靜香的驚呼。
“糟了。”
下一瞬間,狂四郎拋卻勝負,向后一躍,不顧一切地向一側跑去。
“休走!”
喜平太吼道。狂四郎奔向靜香,一下拔出了將靜香膝蓋處的和服釘在檐廊地板上的槍尖,然后轉回身來,猛然怒視著來人。
“蠢貨,槍尖上涂有劇毒。”
喜平太如鐵錘砸了腦袋般,像棍子一樣呆住。
“滾一邊去!”狂四郎斥責道。他抱起靜香,走進屋內。將門狠狠地關上。
狂四郎將靜香仰放在燈籠下,剛將手放在她的裙邊,“啊!”靜香就發出哀鳴,扭動著身體反抗。
“別動!”
狂四郎厲聲喝道,一下子將火紅的紋纈襯衣及和服內的貼身裙子都扯了下來。
腳踝到大腿的曲線無比豐腴,如遮蓋山丘的春雪沐浴著夕陽一般,肌膚在紙燈籠微紅的火光照射下,猶如白瓷。
強忍著妄想的狂四郎,單手探入膝下,使勁將兩腿分開,鮮血一下從大腿內側的傷口處涌了出來,他立時用自己的嘴去吮吸傷口,口中吸滿鮮血之后,噗地一下吐在榻榻米上,然后接著吮吸。
靜香雙手緊扣放在胸前,雙眼緊閉,拼命忍受著疼痛和羞恥之情,不久,不知是毒已至全身,還是由于狂四郎嘴唇吮吸著柔嫩的肌膚,喚起了她作為女人的本能,靜香的眉宇間、臉頰處、嘴角邊逐漸泛起了一種恍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