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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災難降臨

一、海盜

大明萬歷二十年(公元1592年)四月十二日,天剛蒙蒙亮,朝鮮南部最大的海港城市釜山已經從睡夢中醒來,港灣里停滿了船只,西洋來的三桅帆船、阿拉伯半島來的三角帆船和掛硬帆的大明商船比肩停靠,碼頭上、街市里商賈如織,人聲鼎沸,討價還價之間,堆積如山的貨物轉眼易手,裝上海船運往世界的各個角落。

從版圖來看,地勢狹長的朝鮮王國好像東亞大陸上伸出的一根手指,直指東洋大海,在這根“手指”背后則是幅員達一千余萬平方公里、人口一萬萬的大明帝國。長久以來,中原王朝與朝鮮王國的關系一直如故,雙方敦睦互敬,親如手足,中原帝國的海上貿易,朝鮮獨得六分之一,單是這一筆轉口貿易就使朝鮮國獲利無窮,而中原的文明教化、技能手藝也和貿易一同傳入朝鮮,于是有了高麗瓷、高麗紙、高麗絲綢,這個山多土瘦、夏澇冬寒的貧瘠小國靠著貿易和手藝造就了一個繁榮富裕的局面,仿佛一處世外桃源。

自朱元璋驅逐元朝恢復山河,大明天朝立國已經二百多年,朝鮮王國與大明親如兄弟,大明經朝鮮轉口的貨物超過了以前所有時代,朝鮮最南端的釜山港也就成為大明帝國和海外各國貿易的中轉站。從中國來的商人們帶來了大批瓷器、綢緞、生絲、棉花、棉布、牲畜、藥材、漆器、染料……在釜山城里開市,和朝鮮商人交換人參、貂皮、水獺、青鼠、豹皮、海參、鮑魚、白礬、干姜、高麗紙,或者從外洋商人的手中換取楠木、紫檀、藥材、胡椒、香料、珍珠、玳瑁、珊瑚等等洋貨。中原貨物西去,價值增加五到十倍,洋貨進入中原則可增值三倍,不管貨物增值幾倍,其中有一倍的錢數是從中原到釜山這段路上“翻”出來的,好大一筆賺頭!

為了賺取這筆巨大的利潤,中國商人們紛紛營造海船來往于遼東、山東與朝鮮之間,販貨之余,那些有財勢有門路的商家干脆在釜山建立貨棧,囤積商品,與朝鮮商人聯手貿易,生意近到琉球、暹羅,遠達西洋外海。數不盡的黃金白銀,在釜山城里像海水一樣翻涌著。

海天之際,一條滿載著貨物的朝鮮商船正趁著順風向釜山駛來。幾個水手在甲板上晃來晃去,船東朝鮮人崔明俊和來自中國的合伙人李正泰一起把那些即將銷往嚕密國的青花瓷器和在朝鮮當地出售的黃酒檢查了一遍,在甲板上坐著討論岸上的行情,說些閑話。

崔家的本號在朝鮮中部的開城,原本只經營人參和皮貨,后來在釜山城里開設了分號,用自家的商船往返于中國、朝鮮之間,生意逐步發展起來。

崔家商號的合伙人叫李正泰,是個安徽商人。年紀不過二十七歲,平時在店鋪里坐著的時候多,太陽曬得少,所以皮膚挺白,頭上戴著一頂四方平定巾,穿一件湖藍色蘇綢袍子,腰里系著絲絳,為了船上方便,把袍襟子提起來掖在腰帶上,臉頰微圓,前額飽滿,鼻梁高挺,眼神溫和,嘴角上總掛著一絲笑意,說話不急不緩,聲調也不高,看著像個讀書人。

其實李正泰并不是讀書人,雖然年紀不大,卻是個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的買賣人。

安徽一省經商之風極盛,成年男子大多以商賈為業,行走天下,號稱“商幫”。李正泰十幾歲就跟著父親和同鄉四處行商,長蘆販鹽,武夷販茶,西北販馬,江南販絲,做過不少買賣,什么麻煩糾紛都遇到過,什么山賊水匪都碰見過,是個心思細密有膽識的人。后來手里有了本錢,又看準了朝鮮的商機,所做的生意就逐漸集中到了釜山城里。

幾年買賣做下來,李正泰學會了一口純熟的朝鮮話,因為釜山是朝鮮對日本貿易的始發站,城里日本商人多,日本話也能說個大概。三年前開始和崔明俊合伙經營,兩人年齡相當,交情也好,平時皆以兄弟相稱。半年前,崔明俊干脆與長兄商量,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了李正泰,計劃這次到朝鮮后就要把新娘迎娶過門,所以船上除貨物外還帶著精致的妝奩、珠寶和華麗的嫁衣,平添了幾分喜氣。

崔家另外還有個妹妹,從小就許配給了開城的世交安氏。李正泰還從沒見過這位小姨子,對于開城安氏,也只知道他們是開城的大地主,手里有大片山林土地,和崔家做了多年的生意。現在看到崔家和大明的商人聯手,生意越做越大,安家也想插手海上生意,拿出大筆金錢入股,又把兒子送到釜山來跟著崔明俊學做買賣。

有開城安氏這樣的大地主來入股,這對李正泰和崔明俊來說都是好事,畢竟釜山只是轉口港,靠的還是內地來的貨物,開城是朝鮮北方重鎮,又是朝鮮青瓷、高麗參和高麗紙的集散地,從那邊辦過來的貨物運到中國,又是一筆大買賣。現在三家聯絡有親,資金也比以前更加雄厚,做起生意來利潤自然更大了。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老高,大船駛過海云臺,北邊陸地連成了一線,東面,釜山港的屏障影島已經在望,幾條漁船在海面上撒網,引來成群的海鷗在帆檣頂上盤旋著,好像從岸上趕來迎客的使者。海面風平浪靜,大約中午時分船就可以進港了。見東家來到甲板上,水手們都做出一付勤謹樣子。一個水手爬上桅桿向影島方向眺望良久,偶爾一回頭,忽然叫了起來:“有船!東家,后面有船逼近!”

聽到這聲招呼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散在甲板上的水手們全都停了活計,艙里的人也探出頭來。

釜山外海有個對馬島。這個小島距離倭國三百多里,到釜山卻僅有一百里,是朝鮮和倭國之間的一塊“踏腳石”,以前對馬島曾經屬于朝鮮,后來被倭寇奪去,成了一處海盜巢穴。

在那個時代,倭國大概是天下最窮苦的地方。本就是一個孤懸海隅的窮國,彈丸之地又分裂成了“六十六國”,大小諸侯爭權奪地,幾百年間國無寧日,戰火連天,死人如芥,積尸成山!百姓手中的一粒米、一寸布都被投到戰場上去了,農民們連一口飽飯都吃不上,實在餓得沒了活路,男人只能搶著當兵打仗,拿自己的性命換來每天一個飯團子裹腹;女人連戰場也去不得,只好出賣身體為生。結果倭國的武士兵卒比百姓還多,如此一來仗打得更兇,多少倭奴只為了吃一頓飽飯就把自己的性命賣掉了。那些戰敗的武士失了主子,連一口飯也掙不到,走投無路,只能下海為盜,盤踞對馬島劫掠過往商船。就這么著,對馬島上的海賊團伙規模越來越大。

倭國是這么個鬼地方,從倭國出來的海盜一個個都窮瘋了,見什么搶什么!這幫人又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根本不拿人命當回事,劫船之時見人就殺,兇殘嗜血,臭名昭著。在這片海域里忽然“有船逼近”實在不是什么好事。崔明俊趕緊問:“是什么船?”

桅頂無人回話。

半晌,那水手順著桅桿溜了下來,臉色如土,好像傻了一樣。看他這樣子崔明俊覺得不對頭,轉過身來,只見甲板上的水手們一起愣愣地望向海天之際。那里,一大片黑乎乎的帆影漸漸出現在視野中。

“怎么回事,”崔明俊愣愣地問,“這是個什么家伙!”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根本沒人答話。愣了半天,李正泰第一個醒悟過來:“看樣子對馬島上的海盜全出來了,他們這是要劫掠釜山城!轉舵,往西走!”

“往西?我們得趕在他們前面進港!”

“進不了港了,倭船人手多,槳速快,咱們只靠幾張風帆,到不了釜山就得被追上,現在只有往西南方向走,躲開倭寇的大隊另找個地方上岸。”

崔明俊沒聽懂李正泰的意思:“不進港,船在哪里靠岸?”

船上幾個人李正泰的頭腦最冷靜:“影島上有朝鮮水師駐守,海灣里也有戰船,所以海盜不會直撲釜山港,必然在影島與水師交戰。咱們只要在經過影島之前不被追上,就能脫險。”

“他們要追,還是追得上……”

是啊,倭寇船快,如果要追,這條商船肯定逃不掉。可現在不能這么想,李正泰只能對水手們說:“你們看,倭寇來了幾百條船,這么大的陣勢,必是下了攻打釜山的決心,他們不會費力氣來追咱們這一條船。”

但愿如此吧。

商船轉了舵,對著影島的西南角斜斜駛去。

在他們身后,倭寇的船隊正迅速逼近,各式戰船足有三四百條,遠遠看去,每條船的甲板上都站滿了披甲持矛的倭奴,幾百條船上怎么也有六七千人!好在剛才商船及時轉向,而倭船徑直駛向影島,雙方走了個直角,交錯而過,否則這會兒李正泰他們恐怕早已連船帶人被倭寇的艦隊撞碎了。

忽然,倭寇船隊里響起了螺號聲,兩條小早船駛離大隊,向這條孤零零的商船追了過來。

這幫窮瘋了的倭奴實在太貪婪了,見了財物就不要命。這么大一個船隊,攻打的又是釜山那么大的目標,卻連眼前這一條商船也不肯放過。這時候海上風平浪靜,重載的商船靠著風帆,怎么也跑不過人力劃槳的小船。眼看倭船越來越近,水手們都眼巴巴地望著李正泰。

事已至此,沒有別的辦法了。李正泰低聲吩咐:“把火器搬上來,裝好彈藥,但不要開火,能走多遠算多遠,等他們追到眼前再動手。”

商船繼續硬著頭皮向西行駛,水手們下到艙底,把火器、火藥、彈丸搬上了甲板。

海上行船是危險事,除了海況莫測,海盜也不得不防。所以出海的商船多少要配些火器。眼下這條船上也有兩件火器,一支朝鮮鑄的碗口銃,一支李正泰從臺州守御千戶所買回來的明軍棄置不用的小樣佛郎機。

佛郎機是明軍慣用的火炮,種類很多,大的有千斤之重,小的只有三尺長,幾十斤。這種火炮身管細長,前有準星,后有照門,炮尾有個開口,可以插入一只“子銃”,用時先把火藥、彈丸填入子銃,再把子銃插入炮尾,用一根銅楔鎖住,立刻就能施放。一門佛郎機炮通常配五六個子銃,一炮打過,只要取出子銃,換上另一支裝填好的就可以連環施放。可惜李正泰弄到的只是明軍廢棄不用的舊貨,子銃僅有一具,鐵鑄彈丸僅三發,只能擺樣子唬人罷了。

和這門破舊的佛郎機相比,朝鮮人的碗口銃看著威猛得多。

碗口銃是蒙古人慣用的火器。當朝鮮淪為元朝屬國的時候,朝鮮人從蒙古人那里學會了鑄造碗口銃的技術。這種火器看著像個“手電筒”,火藥填在細長的炮膛里,彈丸裝在一個粗大的“碗口”上,用火藥爆炸的力量把彈丸推射出去。可這么一來彈丸不能密閉,射程有限。好在口徑足夠大,一顆石彈子有好幾斤重,面對倭奴和漁船差不多大的小早船,足能應付一陣。

這當口,李正泰已經把小樣佛郎機裝填起來,兩個水手抬著架在了船梆上。碗口銃也裝好彈藥,因為炮身沉重,四個水手才勉強抬起來,不想一個浪頭涌來,船身猛地一下起伏,炮口向下一俯,“咕咚”一聲,剛裝進去的彈丸竟從炮膛里掉了出來!

碗口銃這種火器設計上有缺陷,銃口又大又淺,平射時一不小心彈丸就會掉出來。要對付這個問題,得用一塊鹿皮把彈丸裹住再裝填進去。可眼下到哪去找鹿皮?

好在李正泰腦子快,一把扯下身上半幅袍襟,撿起地上的彈丸三兩下裹起來,費了好大力氣填回炮口,幾個朝鮮人抬著碗口銃想裝在炮架上。忽然對面“砰”地一聲響,小早船上的倭奴端著火繩槍向這邊射擊,雖沒打中,卻把幾個水手嚇得同時臥倒在地,碗口銃也被扔在船板上,彈丸骨碌碌滾出老遠,銃膛里裝填的火藥也灑了一地。

這時當先的一條倭船已駛到跟前,船上的倭奴沒注意到船上架設的火器,只看見一幫人趴在船板上,以為這些朝鮮人都嚇破了膽,于是拋出錨索鉤住船梆,幾個倭奴提著刀準備登船。

眼看到了生死關頭,那邊卻搞得一團糟,李正泰再也不敢猶豫,操起佛郎機,右手抬高炮尾瞄準倭船,左手持火繩探入火門,佛狼機頓時轟然打響。兩船相距咫尺,這一彈正中倭船中部,立時在艙板上穿了個窟窿,整條船一下子橫了過來,站在甲板上的倭奴被打倒了一片,幾具尸體飄在海面上。

想不到商船上竟有火器!倭奴們嚇得一下子全趴在甲板上,沒中炮的那條倭船轉身就退。李正泰抓起鐵斧砍斷錨索,商船晃了一下又向前駛去。眼看倭奴還在近處,李正泰從佛郎機上拆下子銃,費了半天功夫重新裝好彈藥,瞄準倭船開火,可惜一炮打偏,彈丸落到海里去了。李正泰急忙再要裝彈,這才發現身邊一個幫忙的人都沒有。回頭一看,六名水手加上崔明俊,七個人正在忙著收拾那具不爭氣的碗口銃。

眼看碗口銃實在不好使,朝鮮水手又不中用,李正泰急得直叫:“別管它了,把火藥搬到這邊來!”

幾個朝鮮人早就嚇掉了魂,慌手慌腳也不知自己在干什么,被李正泰一聲吆喝才醒過來,趕緊把火藥桶搬過來。李正泰從佛郎機的炮尾拆下子銃,伏身填藥裝彈,把子銃插進炮膛用楔子塞緊,右手操炮瞄準倭船。倭奴見船上有人露出頭來,立刻用火繩槍射擊,可惜相距幾十丈,火繩槍也失了準頭,一顆鉛子打在了船梆上。李正泰顧不得害怕,只當倭船上就這么一條火繩槍,鼓鼓氣,用炮身的照門瞄定倭船一炮轟去,正中船頭,木屑橫飛,小早船歪歪扭扭似要傾覆,船上的倭奴齊聲怪叫。

這時佛郎機已經打光了炮彈,李正泰一回頭看見扔在甲板上的碗口銃,忙跑過去撿起彈丸重進塞進銃里,也沒功夫架炮,只吩咐水手:“抱住耳軸,把銃架到船梆上!”接著用手中火繩點起引信,“轟”地一聲,幾個水手都被后坐力撞倒在地,同時一顆西瓜大小的石彈飛出十幾丈,在水面上濺起一道高高的水柱。

碗口銃本就打不遠,剛才掉在地上,填進去的火藥又灑了一半,結果這一炮才打十幾丈,離倭船差著老遠。可倭船先被佛郎機炮打傷,現在又有這么個大家伙向他們開火,雖沒擊中,水浪沖天十分嚇人,倭奴們心也慌了,雖然不肯退去,卻也不敢像剛才那樣拼命迫近了。

眼看不中用的碗口銃真能嚇住海賊,李正泰病急亂投醫,也不管這東西能不能殺敵,急忙往炮膛里舂實火藥,填好彈丸,對著倭船又開了一炮,這一次比剛才遠了十丈,可倭船已經落得老遠,這一炮仍然打不中。

恐嚇,常常比真正的實力更嚇人。眼看商船火器兇猛,倭奴們也沒有搶劫的膽氣了。兩條倭船停了下來,猶豫片刻,一前一后往大隊駛去。

拼命的時候人是不知道害怕的,現在倭奴退了,船上人的命撿回來了,這才想起害怕,幾個水手都軟癱在地動彈不得,有一個干脆縮在船尾嗷嗷地哭了起來。回頭再看,龐大的倭寇艦隊已經紛紛超過了商船,前鋒馬上就要在影島登陸了。

海上響起一陣瘆人的嚎叫,倭船一艘接一艘沖上了影島前的沙堤,大群倭奴跳進齊膝深的海水,赤膊舞刀向岸上沖殺。奇怪的是,無論官軍還是水師,竟沒有一個朝鮮人沖出來迎戰。

作為釜山門戶、本應重兵駐防的影島,竟連一個士兵都沒有駐扎!

影島居然無人駐守,這一點大概倭寇也沒想到,沖在前頭的一百多條戰船紛紛擁向無人的荒島,成千倭奴在淺灘上擠成一團,已經登島的望著眼前空曠的平地、廢棄的兵營不知所措,后面又不斷有人涉水而來,更多倭奴站在船上沖著無人的小島發愣。

倭寇陣中傳來“嘟嘟”的螺號聲,后續倭船開始繞過影島直向釜山港撲來。

這時商船已經駛近岸邊,眼前是一片亂石灘,根本無處停船。眼看倭船正在逼近港口,一旦倭奴搶先登陸。

這種時候除了性命什么都顧不得了。

用不著李正泰再出主意,幾個朝鮮水手早就拋棄了商船,爭先恐后跳進海里拼命往岸上游去,崔明俊還有些舍不得船上的貨物,正猶豫,李正泰一把扯住他,兩人一先一后跳下船往岸上掙扎。沒人管的商船頓時擱淺,歪歪扭扭橫在了亂石灘上。

不大會兒功夫,幾個人已經游過淺灘,渾身淌水跌跌撞撞地往城下奔命。幾乎同時,前鋒倭船紛紛靠上了碼頭,成百上千的倭奴蜂擁登岸,揮舞倭刀見人就砍!在港口攤曬魚蝦、交易貨物的人們沒想到大海中突然沖出來這么一群夜叉惡鬼,嚇得哭爹叫娘四處亂躥。

這時候朝鮮士兵終于露面了。

一群戴大帽、穿紅衣、手持鋼叉的朝鮮士卒沖出城門,似乎想要上前迎敵,隨即看到倭船一艘接一艘沖過來,立刻膽氣全失,一家伙全都逃回城里,七手八腳準備關閉城門!

眼看城門一關,外頭的人全都死了!腦子快些的人都不要命地往城里奔逃,李正泰他們幾個還算跑得快,夾在亂民之中一擁而進城門,后面還有不少朝鮮人攔在門外,聽得身后吼聲連天,大群倭奴追殺過來。守城的士卒再也顧不得自己人的性命,急忙要關城門,還沒進城的人又哭又喊,拼命要擠進來,眼看大門一時關不上,士卒們急得沖剛進城的百姓大叫:“快來幫忙關門,不然都沒命了!”那些剛逃出性命的人只聽士兵一聲喊,也沒多想,跑上來與士卒們合力推動門扇,終于把沖過來的倭奴和還沒進城的百姓以及一片哭嚎、哀求、咒罵之聲全都關在了門外。

李正泰他們幾個還在城門洞里站著,既沒散去,也沒上來幫著關城門,聽著城外的喊殺聲,這幾個人都嚇傻了。

一群士卒簇擁著一個四十多歲蓄著長須的武官飛步走來,正是防守釜山城的僉使鄭拔。見城門外聚著一堆慌亂的百姓,鄭拔過來一把扯住李正泰:“怎么回事!”

“大批海盜從對馬島方向來襲,幾百條船,大概有幾千人!”李正泰忍不住問了一句,“大人,影島為什么沒有兵馬?”

鄭拔沒有答話,只把手一擺,提著刀登上城墻督戰去了。

其實鄭拔根本沒法回答。因為朝鮮的太平日子過得太久,軍備早已廢弛,不但影島駐軍幾年前就被裁撤,就連釜山城里的八千士卒也好久沒有操練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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