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看，你要是一早就娶了她，那么她現在就是鎮長夫人，日本人再怎么橫行無忌，總不至于會拉個鎮長夫人去做洗衣女工吧？王秀珍只要不去給日本人做洗衣工，那么后面的事情，自然也就落不到她的頭上了，是不是？

趙宏偉落下了淚來。

趙駒，你幫我，求求你幫我救救秀珍，幫我救救秀珍！

趙駒推開了趙宏偉。不是我不幫你，你自己想想看，我能怎么幫你？去叫渡邊那老王八蛋從床上滾下來，放王秀珍走？你還不如拿了一挺機槍去劫人呢。

趙宏偉一抹淚，起身真的去拿了一把槍，一把駁殼槍。

趙駒也站了起來，跑過去，朝趙宏偉手肘的穴道上一捏，趙宏偉手里的槍就掉了下來。

趙駒撿起了槍，拿在了自己手里，說，你別不識好歹了，送死也不是這么送的，你連把槍都拿不住。

趙宏偉蹲在地上就號啕大哭了起來。趙駒不理他，自己去打起了靶?！芭椤⑴椤⑴椤辈粩嗟臉岉?，趙宏偉漸漸止住了哭泣。

他擦干凈了自己的臉，然后去喝光了趙駒留下來的酒。他也去打起了靶。他狠狠地開著槍，雖然都沒打中，但他依舊打得眼紅了又紅。

趙宏偉平靜中仍略帶著顫抖，他問，日本人這次為什么這么做，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趙駒說，東北那邊過來的慰安團，被國民黨的飛機給炸了個稀巴爛，這個團原來是從上海借調去東北的，里面的貨色非常好，還有四個極漂亮的荷蘭洋妞，本來的計劃是，她們慰問完江慶縣的日本兵之后，就要回上海的慰安所去了，物歸原主。但是誰能想到，她們卻是在來江慶縣的路上全成了灰。竹內自然難辭其咎。他必須要賠給上海一個慰安團，人數不能少，貨色不能差。竹內最近正發愁，上哪里去找金發碧眼的洋妞來賠給上海的慰安所。下個月，他就要去南京擔任旅團參謀長了，他可不想在這種破事上遭人詬病。

所以，這些被抓起來的女人，最終都會被送去上海的慰安所？趙宏偉問。

是的。趙駒回答。

那么，如果我一定要救秀珍出來，我該怎么做？

我勸你不要有這種幼稚的想法。渡邊現在玩得正起勁，你若惹惱了他，小心王秀珍人頭落地。

我要去找竹內！

你覺得竹內和你很熟嗎？他會為了你這么個小角色，讓渡邊滿臉尷尬地從一個中國女人的身上滾下來嗎？而渡邊一旦知道了你拿竹內來壓他，恐怕你還沒從竹內的辦公室里出來，王秀珍就已是被剁成了肉泥。

那難道我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日本人為所欲為而什么都做不了嗎？

事實就是這樣，國軍敗了，百姓又能干什么？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趙駒冷冷地說。說完，又開了幾槍。

趙宏偉哆嗦著，臉無血色。他絕望地坐到了地上，看著曠遠的天，眼里空無一物。

你再耐心等等吧，只要王秀珍能保得住命，也許就還有出來的可能。趙駒說。

趙宏偉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激動地說，請趙兄明言，小弟感激不盡！

渡邊也許很快就會把王秀珍玩膩，等他玩膩了王秀珍，自然就會把她像丟垃圾一樣地丟出來了。到時，你也許就有救她出來的可能了。

這讓我怎么等！要是渡邊一直不放她出來怎么辦？也許明天早上的太陽還沒出來，竹內就要送她們去上海了！

竹內在找齊四個漂亮洋妞以前，是不會把這些女人送到上海去的。另外，渡邊是不會占有王秀珍太久的，不管他愿不愿意，最多也就還有個把禮拜。

為什么？

下個禮拜縣里的那場記者招待會結束之后，渡邊就要變成中佐了，他將會離開趙家鎮，正式來縣城里擔任副聯隊長一職。而北川大尉則會離開縣城，去趙家鎮日軍大隊任大隊長。你說渡邊他再怎么喜歡王秀珍，總不可能帶著她來縣城的聯隊總部里上任吧？這點羞恥心他渡邊總還是有的。

但是北川素來與我有些不睦。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北川他痛恨日本人的慰安婦制度。

哦？

這一次，江慶縣下面的幾個鎮子里都征了女工，卻唯獨只有縣城里沒有征，你知道是為什么嗎？是北川用他左手的小手指換來的。本來，竹內也是要在縣城里征一批女人的，縣城里的日本兵嚷著要女人都已經嚷了很久了，但是北川以死相諫，斷指明志，拒不執行竹內要他在縣城里征女人的命令。最后，竹內倒也是給了北川一個面子，縣城里的女人，他就不征了。但是下面的各個鎮子里，照征不誤。竹內其實也并不是真的給北川面子，他是突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他若在縣城里征了女人，他日一旦激起民變，他所直接管轄的縣城，局面就將會變得非常糟糕，萬一失控，那他的前途也就完了。但是這慰安團又一定是要賠給上海的。他僅僅在下面的各個鎮子里征，那么，有了功勞，就是他竹內的，一旦發生了騷亂，出了差錯，那責任，也只是下面的各個隊長的。

北川殺人如麻，想不到，他會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