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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司馬懿對內(nèi)的無間道(2)

  • 司馬懿吃三國3
  • 李浩白
  • 4334字
  • 2013-12-05 14:38:13

荀彧默默地聽著,卻不發(fā)一語。他從近期華歆大規(guī)模招攬寒素才干之士進(jìn)入許都官場中嗅出了一絲異味:曹操這是在為自己將來代漢篡位做著人事方面的鋪墊啊!王朗說什么“目眇貌丑、竊金淫嫂、雞鳴狗盜、不學(xué)無術(shù)、貪杯好色”等等,那都是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情。你以為曹操選人取士就不重視“德”與“功”嗎?他也是重“德”重“功”的。他選人之德的核心內(nèi)容是“向誰效忠”;他取士以功的核心內(nèi)容是“為誰立功”。向曹氏效忠還是向漢室效忠,為曹氏立功還是為漢室立功,這是他用人納士的兩條根本“底線”。除了這兩條根本“底線”之外,你目眇貌丑也罷、貪杯好色也罷、竊金淫嫂也罷、雞鳴狗盜也罷、不學(xué)無術(shù)也罷,在曹孟德眼里都算不了什么的。換而言之,他廢除東漢以來“德才兼?zhèn)洹⒁缘聻橄取钡挠萌舜缶V,代之以“附曹則用,悖曹則棄,論功行賞,唯才是舉”的取士方略,實為破漢立曹之一大舉措,其影響至為深遠(yuǎn)也!

“荀令君,您知道嗎?曾經(jīng)身為大漢帝師后裔的沛郡桓氏也開始向曹孟德靠攏了……桓氏一族的長老桓階近日也應(yīng)辟出任了曹操的丞相府副長史之職……”王朗還在那里嘮嘮叨叨地說著,臉色甚是憤憤不平。

這時,荀彧卻一字一句沉沉緩緩地開口了:“吾之炎漢,自孝武大帝罷黜百家,表彰六經(jīng)以來,師儒之風(fēng)雖盛,而大義之澤未顯,故而王莽篡位建偽,竟有頌德獻(xiàn)符之徒虛飾以興;光武大帝有鑒于此,故而尊崇節(jié)義,敦厲名實,以經(jīng)明行修、知而能為之士為固國之本,引得天下風(fēng)俗為之一凈。直至桓、靈二帝之時,國事日紊,權(quán)閹肆威,強臣作亂,仍有李膺、陳蕃、范滂、劉陶、皇甫嵩之賢接踵而起,依仁蹈義,據(jù)理而爭,不令炎漢氣脈絕于一旦。彧如今唯有繼承前賢往圣之志,一脈相傳,薪火相承,固守終身——似華歆、桓階之輩臨難易心之行,彧永不能為也。”

聽著荀彧這一番鏗鏘至極、擲地有聲的話語,正喃喃絮叨著許都官場變化的王朗一下停住了嘴——淚水,又一次打濕了他的眉睫。

曹丕又算一卦

這段日子,曹丕過得是前所未有的風(fēng)光和愜意。這種風(fēng)光和愜意突出表現(xiàn)在他日常生活當(dāng)中兩個方面所發(fā)生的顯著變化。一方面,作為曹操親自指定留守在許都的坐鎮(zhèn)統(tǒng)監(jiān)全權(quán)特使,他終于嘗到了像自己的父相一樣“權(quán)傾滿朝、勢壓百僚”的甜頭,每天在議事廳上看著昔日那些一個個自命清高、傲視闊步的名士大夫們在自己面前忽然變得禮敬三分、俯首折腰,他表面上雖是裝得彬彬有禮,心底卻不禁開心得像撿了什么寶貝似的,滿腔的得意之情幾乎是抑之不住,稍不留意克制就從眉眼間溢了出來;另一方面,在他自己的府邸之中,先前和他一直不冷不熱的寵妾方瑩近來也忽然變了一種態(tài)度,一改以往那種漠然不可親近的“冰美人”形象,對他日漸一日地溫存體貼、逢迎奉承起來,那股子從她骨髓里融淌出來的媚勁兒弄得曹丕整日整夜里樂酥酥的,一股身為“大男子偉丈夫”的征服感和成就感就此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久久縈繞心瓣而難以淡去。他其實也懂得讓自己一時成為“大男子偉丈夫”的關(guān)鍵之所在——那就是父相交付在他手里的那顯赫至極、炙手可熱的絕大權(quán)柄。只不過,他也明白這一切的美好感覺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須盡歡”,能享受一天就是一天了。

在飄飄然的極度興奮之中,曹丕想起了當(dāng)日在許都東郊外棲霞峰青云觀中那位玄機子來,他可真是“百算百中、靈驗如神”的奇人啊。當(dāng)初自己裝成寒門士子前去問卦,他就愣是占斷出了自己是天降吉兆的“大貴人”來!看來,自己不相信這“天命”還真不行啊!于是,為了祈求冥冥上蒼永遠(yuǎn)垂幸于自己,曹丕便照著大漢歷書挑了個黃道吉日,推掉了一切公務(wù),仍是微服簡從,悄悄一個人去了青云觀進(jìn)香禱告。

兩個多月過去了,青云觀里依然是松柏森森,修竹幽幽,庭前階上亦是草色青青,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

輕輕推開山門,踏著滿徑的落葉,曹丕徐徐游步在曲曲折折的回環(huán)長廊之間。走到一座雕鶴繪鸞的鏤空照壁前,他心頭怦然一動,急忙回過頭去。那位身披五禽羽衣,頭戴七星高冠,氣宇飄逸的玄機子正手持一柄烏木拂塵,雙頰笑意盈盈,遙遙向他迎視而來。

“玄……玄機子仙長!在……在下終于找到您了!”曹丕驚喜得那一顆心都快從胸腔里蹦出來了,似乎生怕他又要身生雙翼白日飛升了一般,慌忙搶上前去,向玄機子稽首深深施禮。

玄機子仍是含笑如舊,手中烏木拂塵往右肘一搭,款款躬下身來,謙聲而道:“有偈是‘赤日一輪西邊來,映得蓬蓽盡生輝。有緣貴人來相會,無緣庭中柏翠翠。’——公子您如今華蓋之上貴氣沖霄,已然是大權(quán)在握,威福由己,在下今日須當(dāng)以仆隸之禮相迎了。”說著,他雙膝一屈,竟朝曹丕當(dāng)面跪了下去。

“不可!不可!在下哪里當(dāng)?shù)闷鹣砷L這般重禮呢?”曹丕一下慌了神,也“撲通”一聲回拜于地,伸出雙手扶住了他的雙肩,極為懇切地說道,“實不相瞞,在下姓曹名丕,深深感謝仙長當(dāng)日指引點化之恩,今日是特來貴觀進(jìn)香朝圣祈福的。”

同時,他在心底里暗自思忖:看來,司馬懿當(dāng)初那句“倘若你與他真有天定之緣,日后時機一到,你與他自有重逢相交之日”講得當(dāng)真沒錯——這不,自己今天就和這玄機子有了“重逢相交”之事。

“原來閣下果然是丞相府中的曹大公子!不愧是‘鸞隨鳳騰’‘坤隨乾升’的大貴命格!”玄機子聽了他自報姓名,臉上笑意頓時變得更是深了幾分。

“仙長您當(dāng)真是料事如神!丕實是衷心欽服。”曹丕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位“神機妙算、未卜先知”的“仙君”,自然是斷斷不會就此錯過,“您若有意踏足凡塵襄助丕一臂之力,丕愿以千金重禮而供奉您于鄙府之中,如何?”

玄機子淡然一笑,俯首觸地而答:“曹大公子乃是‘吉人天相’,百靈護(hù)身,又有‘天賜貴人’從旁輔佐,何須區(qū)區(qū)在下這等淺薄之技而用之?您真是太過看重在下了。”

“仙長是在懷疑丕的誠意嗎?仙長您若不答應(yīng),丕就拜伏在這里永不起來!”曹丕話猶未了,已是“咚咚咚”地在地板上叩起頭來。

玄機子見曹丕執(zhí)意要請,一時也強拒不得,便抬起頭來在地上與他對面而視,沉吟著開口答道:“既然曹公子這等‘禮賢下士’,在下卻是不敢拂了您的美意。也罷!在下就觍顏應(yīng)允了您的請求。其實,這青云觀亦非在下的棲居存身之所,在下只是一向喜歡到此與玄門中人切磋交流罷了……”在曹丕顯得有些錯愕的目光中,他繼續(xù)面如止水地說道:“實不相瞞,在下現(xiàn)今供職于朝廷太史署,姓周名宣,系益州人氏。曹公子若有任何對前程難測難料之事,隨時可以到那里詢問在下的。至于您適才所言的以千金重禮而供奉,那倒不必了。”

“太史署?原來您就是太史署里新近進(jìn)來的那位名揚許都的青年術(shù)士周宣?”曹丕一聽,驀地憶了起來,愕然中又帶著幾分醒悟,“久仰久仰!怪不得您對大到天下時勢、小到纖芥瑣事都能神機妙算,百測百中吶!”

“曹公子過獎了。”周宣將手中烏木拂塵一揮,臉上輕輕一笑,若有所思地款聲言道,“曹公子您既入這青云觀中,何不且隨在下到偏舍密室一敘?在下心中懷有重要之語急欲告知于您。”

曹丕聽得他這般言語,心頭不禁“突突突”地猛跳了幾下,急忙忐忑不安地點了幾下頭。

一進(jìn)密室,周宣便換上一臉肅然之色,向曹丕全身上上下下掃視了數(shù)番,躊躇了一會兒,開口講道:“曹公子,請恕在下直言相告,在下剛才細(xì)細(xì)瞧了瞧您的氣色,發(fā)現(xiàn)您的眉宇之際隱隱似有一絲陰晦之色……”

“陰晦之色?”曹丕大吃一驚,“周君此話怎講?莫非本公子將有什么不測之厄?一切還請周君明示!”

周宣背著雙手在密室內(nèi)低頭踱了幾個來回,忽地腳下一定,從室中香案上取來一個锃亮的銀筒,捧在手上遞到了曹丕面前。曹丕一看,只見那筒里邊插著一大把黃澄澄的銅簽。他不知這有何用,便將驚訝的目光轉(zhuǎn)向了周宣。

周宣含笑介紹道:“曹公子,這是在下獨創(chuàng)的‘大周天三百六十五卦通靈神簽’,您且抽取一支出來讓在下為您占斷占斷。”

曹丕盯著那一支支黃亮的銅卦簽,臉色頓時緊張成一團通紅,額頭汗珠也一顆接一顆滾落而下。終于,他猛一咬牙,慢慢伸出了右手,從那銀筒中飛快地抓住一支卦簽抽了出來握在手心里,瞧也沒敢瞧,徑直便遞給了周宣:“這……這簽上的卦辭,還煩請周君巧斷明釋。”

周宣也不多言,拈著那支黃銅卦簽,細(xì)細(xì)看了片刻,方才輕聲吟了出來:“這簽上的卦辭確實有些不太吉利——曹公子,您聽:‘雖有青云路正寬,鸞翼高翔防暗箭。若去棲巖蛇伏草,恐遭毒手須小心。’”

曹丕一下被嚇得滿臉慘白:“誰……誰會在背后放本公子的暗箭?誰……誰會對本公子下毒手?這……這恐怕不會吧……”

周宣聞言,抬眼盯了他一下,面色顯得頗為深沉鎮(zhèn)定,只輕輕又道:“曹公子若是心存疑慮,不妨再抽一簽試試?”

“對!對!對!”曹丕全身一顫,也顧不得擦干掌心里滲出的汗水,急忙便從銀筒里又抽出了一支卦簽出來,這一次卻緊抓在手,一一看去并脫口念道:“乘犢朝天闕,春來花正發(fā)。若無驟雨擾,香色自滿懷。”

周宣聽他念罷,臉上的笑容卻不由得平添了幾分曖昧:“看來近日曹公子府中實是內(nèi)外喜事迭逢,在上則登高而踞,四方瞻仰;在內(nèi)則妻順妾和,滿室溫馨……只是亞圣孟子曾言‘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您還須得繃緊心弦,務(wù)必提防‘意外之變、不測之厄’啊!”

曹丕聽了,臉皮一紅。他沒料到那卦簽竟是那么靈驗,居然連自家府邸中的閨閣私密之事都清清楚楚地昭示了出來。他暗暗倒吸了一口長氣,定下神來,向周宣鄭重其事地問道:“這個……周君闡釋得是。卻不知本公子將來所遭的究竟會是何等意外之變?何等不測之厄?”

周宣從他手中取回了那兩支黃銅卦簽,輕輕放進(jìn)了銀筒之內(nèi),一邊轉(zhuǎn)身走向了那張香案,一邊幽幽然講道:“曹公子,天機不可泄漏,一切還得請您自行深深參悟。不過,欲要悟透這兩首卦簽之辭,也有因果脈絡(luò)可循的。您只需如此思慮——當(dāng)今朝廷內(nèi)外,誰是您曹府真正的死敵,誰就會對您暗下毒手。換而言之,您曹府目前對誰的威脅越大,誰就越有可能會‘如蛇伏草’,對您‘伺機而嚙’。”

“真正的死敵?對誰的威脅最大?……”曹丕低低地自語著,倏然雙眸一亮,似有所悟,緩緩地點了點頭,“多謝周君巧妙指點——本公子明白了。”

“還有,曹公子今日既以國士之禮厚待在下,在下實是感激不已。在下無以為報,唯有竭誠盡忠以供曹公子之驅(qū)馳!”周宣在香案上放好了簽筒,轉(zhuǎn)身退回,恭然斂容而道,“在下現(xiàn)有一番肺腑之言順天應(yīng)人而進(jìn)獻(xiàn)之,還望您深思。曹公子,您如今雖是手握權(quán)柄,身居要津,但那是一時所得之幸運,猶如瓶中之花、盆中之竹,始終不能持久,恐有‘乍盛乍衰、倏來倏去’之憂;您若想永持太阿、永掌權(quán)柄而使之有如參天巨樹一般根深葉茂、四季常青,須得另辟蹊徑,獨占鰲頭才行……”

聽到周宣這話講得如此深切,曹丕不由得微微變了臉色,屏息凝神,在席位上深深頓首而言:“周君以順天應(yīng)人之言啟我心扉,本公子永記不忘!”

嫁禍天子

在青云觀密室中聽取了周宣“謹(jǐn)防暗算、小心遇刺”的警告之后,曹丕當(dāng)晚就讓曹洪調(diào)撥了數(shù)十名武藝過人的貼身侍衛(wèi)晝夜密切保護(hù)自己。而對自己白天里處置軍政庶務(wù)的辦公場所,他也特意挑選在了離未央宮正殿最近的“鳳儀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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