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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退吳之戰(5)

一聲聲緊張得變了調的呼喚將東吳漢江口水寨北營校尉胡浪從暖呼呼的被窩里拽了出來。他一下掀開棉被,在床上坐起來朝門外喝道:“什么事?”

“胡校尉,對崖南營那邊似有火光燃起,恐怕有些不妙!”

“唉!不過是士兵們夜里失了火嘛!你傳令下去,從咱們北營這邊調派五百名兄弟過去救火!”胡浪揉著眼睛,打了一個哈欠,一邊又要倒頭睡去。

“胡校尉!胡校尉!南營那邊人喊馬嘶,殺聲大作,是魏賊乘夜偷襲來了!”室門外忽又傳來了另一名親兵侍衛慌里慌張的聲音。

“去你媽的!做你媽的春秋大夢!魏賊在哪里?魏賊還在沔陽那里被諸葛瑾將軍圍著就要‘一鍋端’了呢!”胡浪氣咻咻地甩開棉被,蹦了起來,連床頭掛著的衣甲都不拿來披上,挺著個大黑肚,滿面怒容地摔門而出,沖到樓道上便要給那外面的幾個親兵侍衛狠扇幾記耳光!“老子就睡不得個清靜啊?”

他剛一沖出門來,迎面但見半空中灰影一閃,耳畔只聽“嗖”的一聲厲嘯,一股勁風刮臉而過——緊接著,他腦后便是“篤”的一響,他駭然回頭看去:一支弩箭深深釘入了他身后寢室閣道的墻板之上,箭身赫然插沒進去了一大半,只剩鮮紅的箭尾翎羽還在那里震顫不已!

這是魏軍最厲害的“狼牙弩箭”啊!

胡浪立刻抱著腦袋就地滾倒,同時殺豬似的失聲號叫起來:“快!快!快!有魏兵偷襲!馬上點燃烽火警訊,向夏口城里的朱桓將軍快快求救!”

他一邊號呼著,一邊趴在地板上往南岸望去,驀地一下僵住了,全身手腳頓時一片冰涼!只見夏口城那邊的方向,亦有一柱火光直沖夜幕!不消說,留守夏口的朱桓將軍他們也遭襲了!

他耳鼓里不禁“嗡”地一響:“完了!完了!魏賊居然從天而降殺到夏口城這里來了!”

奪得了東吳漢江口水寨之后,司馬懿心中一塊大石這才終于完全放了下來。從此,自襄陽城直至漢江口一段八九百里的河流航道的控制權被魏軍徹底攫取在手。這就意味著襄陽城里的兵卒糧械皆可通過這段航道源源不斷地供應到在夏口城外扎寨而圍的數萬魏軍之處——司馬懿完全處于了一個“可進可退,可攻可守”的最佳戰略位置之上!

他在圍定夏口城后,卻故意將南門留出了一個隙口,自稱此乃“仁義之師,網開一面”,任由吳軍從南門隙口避遁而去。同時,他撥給牛金一萬五千虎豹騎,前往夏口城與沔陽城中間的必經要塞“黑林峪”處設下伏兵,伺機殲敵。

沉沉夜幕之下,沔陽驛道之上,東吳征西中郎將張霸和他的弟弟張先正率領兩萬步騎風塵仆仆地火速趕回救援夏口城。

魏軍居然抄了己方的后路,包圍了夏口城!這讓原本在沔陽城下攻得正起勁的諸葛瑾和張霸都大吃了一驚!先前張霸曾向諸葛瑾建議過:此番攻打沔陽城只需動用三萬步騎即可,為了以防萬一,應當留下二萬步騎駐守夏口。不料諸葛瑾卻答道:“如今陸遜大都督在西面已經燃起了戰火,魏賊自保尚且不暇,還有余力敢來威脅我東吳后方么?本帥帳下這五萬人馬就是要一齊傾營而出,一鼓拔下沔陽,然后乘勢北上踏平襄陽城!”他這么意氣風發地一說,張霸也無可奈何,只得隨他而來了。然而,誰曾想到魏軍竟然真的來了個迂回包抄、圍魏救趙之計,數日之間便襲占了漢江口水寨,包圍了夏口城!這一下,諸葛瑾再也坐不住了,慌忙就派張霸兄弟率著兩萬步騎東返回援!

一路趕到離夏口城還有一百六十里遠的黑林峪時,張霸知道自己只要闖過這個峪口便萬事大吉了。他扭頭吩咐自己的弟弟兼副將張先道:“傳令下去!讓大家提起精神,只要一鼓作氣沖過這道峪口,咱們就輕松了——”

正在這時,一陣“嗚嗚”號角之聲悠悠長鳴而起,將他的話聲一下憑空打斷了!

隨著這號角之聲而來的,是一列列身著玄甲的鐵騎轟轟然如山崩天塌一般直壓而到,牢牢擋住了吳兵的去路。只見當頭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將軍身跨戰馬,手中高舉一桿一丈二尺的長槊,鐵塔一般在那里岸然而立!

“魏賊!拿命來!”張先一見,也不及和張霸招呼一聲,先自怒喝一聲,一拍坐騎,挺著鋼矛就似脫弦之箭一般直迎而上!

“先弟小心——”張霸急忙喊道。

而那魏將卻始終是一副冷峻如巖的表情,一直目中無人地傲視前方,眉頭兀自動也不動,待到張先漸漸沖得近了,他才一揮長槊朝著張先劈刺過來的鋼矛往外輕輕一架!“錚”的一聲脆響,槊矛相交,張先只覺一股無形巨力猶如驚濤駭浪般往自己胸前一撲,接著就是渾身一麻,飄飄忽忽間連人帶矛竟被震得離鞍飛起,倒跌出去二丈開外,“啪嗒”一聲摔落塵埃,半晌爬不起來。

他整個人是飛了,可那匹坐騎還“嘚嘚嘚”地直往前跑,一頭向那魏將懷中撞來!那魏將真是好手段,仍然端坐馬上不慌不忙,左手松開韁繩,朝前倏地一籠——張先的坐騎長嘶一聲,竟然被他一下撥得歪過了頭,錯身沖向斜方!接著,魏將后面的親兵馳到近前,一手帶住了兩根馬韁,拉拉扯扯地把張先的坐騎給收拾了。

我的天哪,張先這匹馬可不是普通的馬駒啊!那可是從西羌酋長那里重金購來的烈騎啊!張霸見狀,頓時驚得眼睛都瞪直了!這馬的野性那是何等的厲害,當初剛買到手的時候,這馬就不服管,見到同類就踢,見到異類就咬,連張先自己也是整整馴了它半個多月,把自己的屁股都差不多摔開了花后才降伏了它。

一槊能震飛張先,一手能籠住烈馬,這家伙身手好生了得啊!自己此番硬闖黑林峪怕是兇多吉少了!一想到這里,張霸夾著胯下馬腹的雙腿就是一陣發軟。

在他驚駭莫名的目光中,那魏將把槊高高一揚,聲音平靜如一泓止水般朗朗而道:“大魏襄陽太守牛金在此,爾等吳狗還不速速棄械投降?!”

……

這一場截擊戰下來,張霸兄弟二人先后被牛金以丈二長槊挑落馬下,氣絕身亡。而他倆帶來的東吳兩萬步騎最后殺出險境,逃回諸葛瑾處者只剩下了一萬四千人左右。

諸葛瑾聞訊大驚,在沔陽城下再也無心戀戰,匆忙拔營班師,集結四萬步騎浩浩蕩蕩一路東奔而回。

這時,曹肇也得了司馬懿的指令,帶領一萬三千步騎立即從沔陽城中追殺而出,一直不遠不近地尾隨著諸葛瑾大軍游擊而來。

諸葛瑾這四萬大軍就這樣在“前有截擊,后有追兵”的兩面夾攻之中,一路磕磕絆絆,丟下輜重無數、糧草千車,終于逃到了夏口城外,迫不得已從夏口城南門隙口蟻遁而入。

司馬懿此刻才方召集人馬,與曹肇的部隊會于一處,從從容容地從北方、西方、南方等三面進行合圍,把夏口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僅剩東面臨江靠水與對岸樊口遙遙相望。

諸葛瑾這才悟到自己中了司馬懿的“甕中捉鱉”之計,手忙腳亂之下,連連發函向武昌的孫權告急求援。

孫權立即作出了反應,速令駐守樊口的全琮率領一萬水師從夏口城東墻臨江水閘進去增援。不料司馬懿的兩千戰船卻從漢江口水寨一涌而出,在浩浩大江上對全琮他們進行了截擊。由于東吳最強大的水上利器“五牙樓船”全被陸遜抽去圍攻江陵城了,所以全琮只能依靠那些艨艟斗艦前去破圍——然而他們與魏軍的中型戰艦船隊在江面整整對峙了四日四夜,仍是無法突破魏軍的船陣殺過對岸去支援夏口城的諸葛瑾。

這樣一來,東吳夏口城完全成了一座被魏軍團團緊困的“孤城”,內外形勢變得愈發危急!孫權在連續接到諸葛瑾發來的十三道緊急求援表的同時,也一連向正在圍攻江陵的陸遜發去了七道“金牌王令”,抽調他麾下的三萬五千精銳水師速速回援夏口城。

陸遜根本沒有料到這盤戰局會在一夕之間竟被扭轉成這樣的狀況。他若是再待在西翼一味強攻江陵,那么江陵到手之日也可能正是吳國東翼的夏口城淪陷之時——要么奪取江陵而放棄夏口,要么回援夏口而收兵江陵。這是擺在他面前一道進退維谷而又不得不立刻作出最后選擇的難題。

最后,夏口城在吳國東面藩屏諸鎮當中數一數二的重要戰略地位和吳王孫權那七道接踵而至的班師回援“金牌王令”逼他黯然轉身,放棄繼續圍攻江陵城,飛舟旋師馳援夏口城!

而司馬懿在得知陸遜已經揮師東來增援諸葛瑾的確切消息之后,便鎮靜自若地著手斂兵合陣,將后軍轉為前軍,后隊轉為前鋒,有條不紊地向沔陽城退了回去。臨行之際,他讓司馬師一把大火燒光了漢江口水寨的所有營壘,并將那十八里“鐵鏈陣”盡行斬斷沉江。

這一場魏吳激烈交鋒的結局是:吳國總共損失步騎一萬六千余名,其征北中郎將張霸被魏軍臨陣斬殺;魏國總共折損兵馬九千七百余名,其中以江陵城裴潛處人員傷亡最多。

兩相比較一看,魏軍在司馬懿的正確指揮之下終于破天荒地贏得了一場征吳歷史上具有實質性意義的“小勝”。

孫權的東巡行宮就設置在樊口附近的方頂峰上,鏤花木窗外面是浩瀚的大江,遠處的漢水宛若一帶澄靜的雪練,優雅舒緩地匯進了那幅宏闊畫卷一般的大江——而誰又曾料到,數天之前,這里的江面上都是船行船止,箭來箭往,殺聲鼎沸?

仲秋時節已然是一晃而至,瑟瑟涼風拂面而過,一片片上下翻飛的枯葉,猶如黃蝴蝶一般在窗戶邊盤旋舞落。

孫權倚著木窗向西遙遙眺望,幾片黃葉打著旋兒輕輕飄落在了他的肩頭上——他卻兀自恍若不覺。

他今年已經四十八歲了,有棱有角的面龐上有如鋼澆銅鑄般凝重,淡黃而微卷的須發讓他顧盼之際獅態可掬——淺褐的瞳眸里,隱約閃著狼眼一般的翠亮光澤,與西域胡人的外貌倒有幾分相似。熟悉他脾性的人都知道,他此刻的神情愈是嚴峻肅重,就證明他內心所正承受著的壓力愈是巨大繁重。

“噔噔噔”一陣清脆的步屐之聲從他身后的松柏木地板上響起。

孫權早已聽出了來人是誰,但他并沒有立時回頭——本來按照君臣之禮,他的任何手下來他行宮殿室見他,都應該免屐徒跣、贊拜必名的,但孫權為了以示君臣魚水之情,就明文規定:除了朝會之時臣下們務必免屐徒跣、贊拜稱名之外,其余一切場合他們均可不須拘禮。孫權喜歡用這種寬松自如的禮儀方式來拉近自己和臣下的距離,融洽自己和臣下的關系,這樣不僅能給自己樹立一個“賢明之主”的形象,還能從臣下那里巧妙窺測到他們在不同場合對待不同問題的各種表現,便于自己更好地決策國事。大殿之上威儀肅然、氣氛莊嚴,大家都是表現得裝模作樣、一本正經的,可是在彼時彼境他們所講的那些冠冕堂皇之話究竟又有幾分可信可用呢?那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就這樣,一直待到那步屐聲響在自己背后二丈開外立定,孫權才似乎有些懶洋洋地問了一句:“魏軍真的已經退了?他們不會突然再殺一個‘回馬槍’吧?”

諸葛瑾那顯得有些怯怯然而又不失莊敬內斂的聲音答道:“啟稟大王,魏軍真的已經退了。老臣派出去的斥候親眼看到他們的大隊人馬進駐了沔陽城。”

孫權“呼”地一下猶如一頭黑豹般氣吞四野地陡然轉過身來,一雙碧光隱隱的眼眸盯向了正文文靜靜地站在諸葛瑾身畔的陸遜:“伯言(陸遜的字為“伯言”),你可知道這一次魏軍的主帥是誰?他這一手‘避實就虛’‘圍魏救趙’‘劍走偏鋒’的用兵之術當真是有些神出鬼沒、瞬息百變,實在令孤王亦是奄忽難料啊!”

陸遜沉靜地站在那里,一身白袍始終潔凈似雪,仿佛連空氣中的游塵也無法沾染上他的袍角。孫權犀利如劍的目光更是對他毫無作用——他永遠如同一朵淡淡的白云,雖然看上去異常的軟和,而他內里的柔韌卻足以包容這世間的一切鋒利與堅硬!

終于,在孫權專注而近乎凌厲的直視下,他悠悠地開口了:“聽說他的名字好像叫做司馬懿……”

“司馬懿……”孫權聽到這個名字時,心弦驀地輕輕一震——仿佛在他的記憶的最深處,有一些往事被漸漸地喚起。

諸葛瑾眼角邊掛滿了深深的愧色:“老臣一時輕敵,在傾師而攻沔陽之際,卻沒料到此賊居然如同亡命賭徒一般不守而反攻,不退而反進,順漢水東下而包抄了我方的夏口重鎮……老臣指揮無方,懇請大王降罪!”

“子瑜(諸葛瑾的字為“子瑜”),你固然沒有料到司馬懿此人會有這等的‘非常之舉’,孤王事先又何曾料到了?罷了!罷了!眼下豈是歸罪究責的時候?恰恰該是我等反躬自省、總結經驗、吸取教訓的大好時機!”孫權一擺手止住了他,慨然說道,“這些年咱們東拒曹丕百萬舟師于合肥,西抗夏侯尚如山甲兵于江陵,左右開弓,戰無不利,打得實在是有些順心順手了——幸得今日此番司馬懿來了一記‘黑虎掏心’,這才給咱們兜頭潑下了一盆冷水,讓咱們清醒了許多!說起來,孤王倒還有些感謝他司馬懿呢!”

“大王如此之言,實在愧殺老臣了!”諸葛瑾聽罷,不禁慌了神,“老臣敗師辱國,甘愿領罰!”

“領罰?子瑜你領什么罰?”孫權急忙上前彎腰伸手拉起了他,滿面懇切之色,“若要談起領罰,第一個該當領罰的便是孤王啊!”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抬起,看向陸遜而來,“伯言,當初你曾建議孤王撥你六萬舟師步騎,一鼓作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江陵城。孤王若是聽從了你這建議,又哪有今日漢江口水寨之失和黑林峪之敗?孤王為顧萬全,卻讓子瑜分兵五萬步騎而攻沔陽,現在看來是輕重不分、本末不明——孤王有此大誤,自是首當其沖該受重罰!孤王定要自損宮中衣膳,臥薪嘗膽三個月,告罪天下以負喪師辱國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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