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上午,菲兒像只歡快的小鹿,滿臉喜悅地沖進了宿舍。
“雅文姐,快看!你的論文選登在了《醫學雜志》上啦!”
“是嗎?!”雅文也非常興奮,急忙從菲兒的手中接過雜志翻看起來。室友們聞訊,也都紛紛圍攏了過來。
“雅文,你就是跟我們不同。一個月的外科實習,就能寫出這么好的文章,以后你不干這行就可惜了。”王帆羨慕地說。
“就是嘛,我雖然是學護理的,可直到現在我的腦子還是懵懵的,像個榆木疙瘩似的……”陸菲兒捶打著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道。
“好了,都別夸我了,我會驕傲的!其實當初決定要寫這個,還有個小小的故事呢。”
大家很是好奇。于是,雅文便把自己實習期間經歷的一件事情講給了大家。
一次,她在協助醫生為一個年輕姑娘做結腸手術時,發現患者腹部右側已經有了一條丑陋的術疤。那是病人以前做闌尾切除手術留下的疤痕。現在又要在病人的腹部開一條更大的切口,可想病人術后的生活會怎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那還是一個未曾婚育年輕漂亮的姑娘呢。病雖然是治愈了,可這丑陋駭人的長長疤痕可能會永遠印刻在心里。這件事情,給周雅文的腦海里留下了久久難以磨滅的印痕。雖然作為醫生的天職就是救死扶傷,但在治病救人的同時,能不能給病患以最小的痛苦呢?出于女孩子天性的愛美之心,周雅文開始關注起了微創手術。
“就是嘛,我們這些個當大夫的,不但可以治療身體的病患,還可以治療很多心理上的創痛的。把手術做得漂亮好看一點,幾乎看不到疤痕,有誰不愿意這樣呢?像燒創傷修復、整形美容也都是醫生的職責嘛!”菲兒一聽完故事,就喋喋不休的發表起自己的議論。
雅文看了看菲兒,笑著說:“不無道理,說得很精辟,跟屁蟲兒。”
菲兒讓雅文這么一說,覺得很沒面子,便猛撲過去撓起了雅文。王帆也順勢加入了“戰斗”。霎時,宿舍里像炸開了的油鍋。
一人難敵四手,雅文只好討饒認輸,并答應中午由她請客,大伙這才罷手了。但至于吃什么,大家的意見又不盡相同。最后,雅文“拍板”決定奢侈一次,請大家去吃一頓大螃蟹。大家都知道島城的梭蟹很鮮美,現在一聽說要去那里打牙祭,滿口都生津了。
中午,三個姑娘興致勃勃地來到了云霄路上的“海島漁村”。剛一進門廳,一股濃郁的蟹鮮味便鉆進了鼻孔。雅文很大方,給每人點了一只足足有一公斤重的大梭蟹,還配了些時令的小海鮮。沾著料汁,吮著手指頭,很快,三個人的面前一片狼藉。
吃得好,心情自然好。乘著飽餐了一頓海鮮的興致,三個人決定再到海邊去走走。王帆帶路,大家乘車直接來到了濱海步行道,在“魯迅公園”處下了車。
這里是一處開放式的公園。公園主體臨海依礁石而建,岸上松林蓊郁,岸邊紅礁嶙峋,白浪金沙紅礁,如詩如畫。浪濤陣陣,裹挾著聲聲純凈爽朗的歡笑,好一派琴島匯泉灣的春色!
忽然,礁嶼旁停放著的一輛紅色越野賽車吸引了大家的眼球。姑娘們只是從電視和報刊上見過此類車子,生活中近距離還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大家很是好奇,快速跑了過去。
這是一輛標準的四驅賽車。大紅的顏色光鮮醒目,夸張的英文圖標布滿了車身,時尚功能的流線造型、夸張寬大的輪胎和熱烈奔放的色彩,讓大家贊不絕口。欣賞完車子,誰是它的主人又成了姑娘們討論的話題。大家開始猜測和環顧了起來。
不遠處的一個身影引起了她們的注意,那人正坐在那里低頭作畫。不用問,他應該就是這輛車子的主人了。好奇心,讓姑娘們再次圍攏了過去。
畫畫的是個年輕人。藍白橫條文的體恤,袖口擼到了胳膊肘,露出了結實的手臂;可能是腿太長的緣故,蜷縮起來不方便,年輕人就干脆將兩腿岔伸了出去。一條淺色做舊的牛仔褲還是做過拉毛處理的;因為是低頭作畫,所以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幾乎遮蓋了他的臉。
這是油畫寫生,畫的正是蓊郁青翠的魯迅公園匯泉灣的一角,包括一部分紅礁石和海浪。畫幅不太大,但構圖別致,看得出繪畫者獨具匠心的取景能力和審美情趣。
菲兒是第一次看到油畫寫生,雖然不懂,但仍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致。
“哇!畫得真好看!看那塊巖礁跟浪花多逼真,是不是,雅文姐。”
雅文并沒有說話。
“不過……不過那里的那塊石頭怎么沒畫上去呢?”菲兒指著畫面跟實景做著比對。
“菲兒,繪畫寫生不是照相,對景物是可以取舍的。”雅文忍不住說道。
年輕人停下畫筆側臉看了看雅文,然后低頭繼續著他的畫。
“雅文姐,看那云朵,怎么底部會是藍色的呢?還有天跟海的顏色……”菲兒指著畫面好奇地問。
“嘰嘰喳喳的,看不懂,一邊玩兒去!”年輕人顯然是被菲兒打擾的有些不耐煩了。
“怎么不懂了?你那天空的色調就是太亮了嘛!”雅文很不服氣地回了年輕人一句。
這次,年輕人完全把臉轉了過來。他盯著雅文,有些厭煩地說:“我怎么畫還需要你來教嗎?!”。
雅文心頭一緊:這是一張清秀俊朗的臉,輪廓清晰大方,眉宇間透著絲絲的孤傲和冷峻。而令雅文緊張的是,在他左額處有一道明顯的疤痕,足有三、四厘米長的樣子。可不管怎樣,雅文覺得還是應該把話講完,因為她是熟悉繪畫的。
“現在是中午時分,太陽的光線越強,地面就越亮。反而天空的色調會比地面暗一些,這是對比關系,是些基本的常識,難道不是這樣嗎?”
年輕人愣住了,開始重新打量起雅文來。可話還未出口,他竟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還故意地模仿起誰的語氣說道:“滾你的權利!都見鬼去吧!神經病!嘻嘻……哈哈……”
姑娘們愣住了,莫名其妙地對視著。驀地,雅文記起了什么,還有這熟悉的朗朗的笑聲。雅文的臉“唰”地通紅了,她一把拉起菲兒的手,慌忙轉身跑開了。王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也只好傻傻地跟在了她倆的身后。
而她們的身后,分明還能依稀聽到那個年輕人開心爽朗的嘻笑聲。
跟雅文的分手,邢亮的內心或多或少的也有些不忍。論長相、人品及各方面條件,雅文可以說是無可挑剔的。以自己的條件能夠配上人家雅文,算是他邢亮的福氣。他還有這個自知之明的。怎奈邢亮是個見異思遷、見利忘義的人,這跟他從小所處的家庭環境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
邢亮從小生活在魯西南的山區,條件艱苦。他的父母早些年就離異了,邢亮便跟著嗜酒如命的父親生活。后來,家中來了繼母,又給他添了個弟弟。所以,邢亮打小就養成了撒謊、自私、虛榮的一身壞毛病。為了能夠徹底擺脫那種窘迫的日子,好在他天資聰穎,學習一直還算努力,后來考取了青島的大學。
為了能夠巴結到家境富裕,且美麗大方的周雅文,刑亮千方百計地挖空了心思。后幾經周折,最終打動了雅文的芳心。一年多來,雅文給予邢亮的幫助很多,特別是經濟上的,從不跟他計較什么。可刑亮非但沒有很好地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戀情,反而把雅文的這些傾心援助當做是自己為所欲為的踏板。在一次工作應聘會上,邢亮偶然結識了在貝瑞醫藥公司工作的黃蓓蓓。蓓蓓的爸爸正是這家醫藥公司的老板。為了能順利進入到這家公司,實現自己憧憬的夢想,邢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不惜拿著雅文的錢,對黃蓓蓓發起了狂追猛打的愛情攻勢。
今天,臨近晚上下班的時間,邢亮突然出現在了貝瑞公司的財務部。對于邢亮的突然造訪,蓓蓓感到有些吃驚和意外。
“大老遠的,你怎么跑過來了,怎么來的?”
邢亮滿臉堆笑道:“搭乘輪渡唄!怎么,人家想你了還不成嗎?反正下午學校里也沒什么課,無聊著呢。”
黃蓓蓓瞥了他一眼,說:“嘴還挺甜的,想怎樣?”
“我想請你吃‘美國愛斯迪萊冰激淋’,然后看場電影怎么樣?”
“切!老土,現在電影有什么好看的?”
“《女人不壞》是個大片、大制作,徐克導演的。周迅、桂綸鎂、張雨綺、馮德倫等實力明星聯袂打造的,不看可不要后悔哦!”
看著邢亮一臉的真誠和帥氣,蓓蓓哪里還有拒絕的理由呢?
看完電影,從華臣電影城出來,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末班輪渡的時間早已經過了。邢亮建議蓓蓓今晚干脆就住在他租賃的公寓里好了,等明天一早,送她回去。沒辦法,蓓蓓只好給家里打了個電話,謊稱自己宿在一個要好的同學家里了。于是,兩人搭車來到了邢亮租住的公寓。
這是個一廳室的房間,非常整潔,物品擺放整齊有序,但只有一張床。蓓蓓剛想要問自己睡在哪兒時,突然,室內的燈滅了,一團漆黑。隨即,邢亮出去查看究竟去了。
蓓蓓坐在沙發上獨自納悶:怎么回事兒?窗外好像還有燈光啊,這么大的城市怎能說停電就停電呢?
正想著,蓓蓓的眼前突然亮了起來,嚇了她一跳。
“噔噔——”邢亮得意地將一個燃著蠟燭的蛋糕托到了她的面前。
“搞什么搞?怪嚇人的!”
“蓓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蓓蓓忽閃著迷茫的眼睛,搖了搖頭。
“猜不到吧,告訴你吧,今天是我們認識的整整第一百天。所以今天特意這樣安排的啊!”
“哦?是嗎!干嗎不早說呢?呵呵……真有你的,你挺High哦,這么浪漫!咯咯……”
“說實話,蓓蓓,今天就是想要給你個驚喜,誰叫你我有緣呢?真的蓓蓓,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我現在真的一步都不想離開你了。”說著,邢亮迅速掏出了一條亮閃閃的項鏈給蓓蓓帶上了。
黃蓓蓓雖然比邢亮小,但是個從小被寵慣壞了的孩子。上學時,書沒好好念幾本,可社會上花樣新潮的東西卻學了很多,還結交了不少跟她情趣志向都差不多的朋友。以前,她也曾處過幾個所謂的男朋友,但除了跟她的性情差不多外,沒有一個像邢亮這樣又有文化,又有品位,又會討人歡心的。到后來不是他們甩了她,就是她甩了人家。
此刻,看著面前的帥哥如此浪漫溫情,且對自己這么用心癡迷,蓓蓓驟然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原始的沖動,抑制不了銷魂的欲望。蓓蓓挪了挪婀娜的腰身,順勢摟住了邢亮的脖子,回了他一個深深的熱吻……
夜深人靜,花燭紅酒,熱血奔涌,噴薄的情欲恰似干柴烈火。瞬間,斗室里春光無限了……
刮了一整天的風,晚上又下了場淅淅瀝瀝的春雨。第二天一覺醒來,已是風停雨歇,陽光更加明媚無比了。看著晴朗湛藍的天空,雅文覺著心情不錯。見上午沒有其他課程安排,她便約了陸菲兒一起來到了五四廣場。
坐落在浮山灣的五四廣場,經過一夜細雨的沖刷浸潤,顯得格外清新。巨大的紅色的廣場雕塑——五月的風,浮翠流丹,在碧海藍天和蒼松翠柏的映襯下,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盤旋上升,強勁的動感讓人無比震撼。更加鮮明地昭示著青島這座城市意氣風發和蓬勃向上的現代精神風貌,為美麗島城裝點了最靚的一抹重彩。
兩個姑娘依附著海邊護欄,極目眺望著碧波蕩漾的大海。銀鷗展翅翱翔,偶有一兩只還會像箭一樣,從她們的身邊迅即穿過。
看著海面上的點點白帆,雅文順口問道:“菲兒,你喜歡青島嗎?”
“喜歡,非常喜歡!”菲兒說。
“是啊,我從小就一直向往大海。我喜歡大海的顏色、大海的寬廣、大海的味道。這也是我多年的追求與夢想。所以我極力要來這里上學,并想留在這里生活和工作。”雅文感慨地說。
菲兒看了看雅文,問:“雅文姐,以后你決定要干醫嗎?”
雅文回轉過身子,長舒了一口氣,說:“我們既然學了這一行,注定要干的。更何況我喜歡‘白衣天使’這個神圣的職業,不是嗎,你呢?”
“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雅文姐,現在要進入個不錯的公立醫院,又要考試,又需要關系的,的確挺難的。”
“干嗎只想那一條路呢?現在國家對私立醫院的扶持政策很多,這也是國家衛生醫療改革的必然。有很多私立醫院的規模、醫療水平、報酬待遇都不錯的,而且將來一定會有更大的發展空間。我們怎么就不可以試試呢?”雅文胸有成竹地說。
菲兒有些興奮起來了,“雅文姐,你就是有頭腦、有主見,認識你真好!不管以后你去哪兒,我都要跟著,肯定沒錯,我跟定你啦!”
“呵呵,你真是個十足的跟屁蟲!那好,一起努力吧!”
忽然,菲兒好像想起了什么,問道:“對了,雅文姐,那天我們在魯迅公園看到那個畫畫的,聽你說話,你好像也懂得繪畫的。還有你為什么……”
“哈哈……咯咯……”
忽然,一陣追逐打鬧的喧嘩從一旁傳來,打斷了菲兒的問話。兩人不約而同的尋聲望去,這一看,令她們深感晦氣不已。卻是邢亮正追著黃蓓蓓跑了過來。兩人親昵的舉止,如入無人之境,讓人看了肉麻反胃。
與此同時,邢亮顯然也看到了雅文她們。四目相對,十分尷尬。
蓓蓓眼尖,一眼就認出了曾在海樂迪潑了自己一身酒的雅文。她怒不打一處來,“呦!真是冤家路窄啊!個臭不要臉的,還敢潑我!你以為你是誰呀!”
“說誰呢!誰臭不要臉!你個騷狐貍精!”菲兒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放了句粗口,把一旁的雅文也給嚇了一跳。
邢亮見這一觸即發的場面,趕緊拉住了蓓蓓,“蓓蓓,別鬧啦,都過去的事情了。好了,我們到那邊照相去吧!”。
雅文也趕緊拽了拽菲兒的袖子,示意她不要沖動。
蓓蓓走出去兩步,還不解氣,便又回轉過身子惡狠狠地說:“下次可別再讓我看到!惹惱了姑奶奶我?定給你們好看!”
菲兒向前努了努脖頸,大聲喊道:“滾你的吧,好生伺候著你的‘陳世美’去吧!哈哈……”
雅文驚愕地盯著菲兒,好像從來不認識一樣。
如此掃興,菲兒悻悻地拽著雅文也走開了。
走在回醫學院的路上,雅文忍不住好奇地問菲兒,“看著你剛才的樣子,我真有些擔心,你從什么時候起變得那么沖動,而且還學會了罵人?”
“誰知道呢?反正從你那件事之后,只要是我一見到那個齷齪的家伙,心里就有氣不爽!嘻嘻……管它呢,誰叫他沒良心,對不起你的呢!”陸菲兒笑著說道。
雅文沉默了一會兒,說:“為他……算了,那種人不值得!別臟了咱們的眼睛和耳朵……”
菲兒忽然記起了什么,興奮地手舞足蹈,“對了,雅文姐,我還一直沒敢告訴你,我讓那小子給你打了張欠條。而且我還給他錄下了口供。雙保險,看他以后還敢抵賴!”
“什么?!”雅文很感意外,“菲兒,怎么……怎么你現在說話辦事越來越不可思議了,真想不到。”
“嗨,只要是為你,我什么都干得出來,嘻嘻……”
兩人邊走邊聊著,突然,“嘎”的一聲急剎車,一輛紅色耀眼的賽車擦著雅文的肩膀停了下來。嚇了她倆一跳!
車窗玻璃緩緩降下,一個帶墨鏡的帥氣年輕人露出了一口整齊的皓齒,“嗨!這么巧,又見面了!神經病,呵呵……”
一聽這聲音,再看到墨鏡后面的那道疤痕,雅文的心“咯噔”了一下!但她還是鼓了鼓勇氣,說:“你有完沒完,很好笑嗎?又沒妨礙你什么事,開你的車吧!”
“嚯!脾氣還真不小。不過我今天的心情不錯,大家挺有緣的,要去哪兒?我送你們一程。”年輕人笑嘻嘻地說。
“我們前面就到了,不勞你大駕了,走你的吧!大畫家!”菲兒略帶嘲諷地說道。
“嚯!嘰嘰喳喳的,像個跟屁蟲似的,還敢幫腔?想找K啊你!”年輕人一臉嚴肅地晃了晃他的大拳頭說。
雅文雖然感到好笑,但怕菲兒再惹出什么麻煩,便不再理會那個年輕人,拉著菲兒就走。
年輕人一看,發動起車子,不依不饒地慢慢跟在了她倆的身后,且自言自語道:“看來是感情燒壞了腦子,憑著車子都不坐,不是神經病又是什么呢……嘻嘻……跳海……哈哈……”
終于到了醫學院的門口。忍無可忍的雅文忽然猛一轉身,抬腳狠狠地踹了年輕人的車門一腳。然后拽著菲兒迅速跑進了大門。
事發突然,年輕人顯然是沒有料到,他慌忙摘掉墨鏡跳下了車。雖然車門沒什么問題,但還是把他給氣得夠嗆。看著跑遠的兩個姑娘,無處泄憤的他,抬腳又給輪胎補了一腳。可能是自己用力太猛,腳被彈了回來,疼得他咧嘴唏噓的又是一陣蹦跳忙活。
一年一度的招聘工作開始了。一大早,人才市場的大廳里便人聲鼎沸、摩肩接踵起來。雅文她們也行走在人群里,四處詢問張望著。王帆關注的是黃島的一些招聘啟事和用人單位。菲兒跟雅文則更多的關注青島市區內的一些私立醫院的情況。不過,好半天了,她倆還沒有看上一家自己中意的單位。不是因為所學專業不對口,就是因為醫院要求和附加條件太高了。
已經是滿臉大汗的菲兒有些沮喪了,“我說雅文姐,真快累死了,我看咱們再看看這一家,行與不行,咱就賭這一把吧!”
“行……”雅文認真地看起了醫院簡介。
這是一家叫“海美”的私立綜合醫院,前身曾叫“仁德醫院”。地處青島東部開發區,建筑面積一萬多平方米,現有醫護人員、職工兩百多名。醫院部分學科的綜合實力達到了省內同領域的先進水平。目前,醫院裝備有美國GE螺旋CT、富士CRX線成像系統、雅培全自動生化分析儀、量子共振檢測儀和頸顱多普勒等國內先進的醫療設備。該醫院今年主要招聘的是外科和護理專業的應屆醫學院畢業生。
雅文看完這些后,頓覺眼前一亮,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醫院嗎!雅文拖著菲兒在桌子前坐了下來。在詳細咨詢了工作人員后,兩人爽快地填寫了有關的表格。
走出大廳的姑娘們,心滿意足地長舒了口氣,對應聘工作的事情充滿了信心。
正說笑著,忽然,眼尖的菲兒抬手指著旁邊的停車場驚呼道:“快看!雅文姐,車!那輛車……”
雅文順眼看去,果真那輛紅色的越野賽車就停在那里。特殊的車型和顏色,在停車里顯得格外醒目扎眼。
雅文剛想招呼大家別多事兒,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哈哈!真是冤家路窄,今天可被我逮著了……”
雅文回頭一看,正是那個不想見到的人。所不同的是,他今天穿得很體面,一身銀灰色的西裝配了條淡綠色的領帶,人顯得氣宇軒昂,很是帥氣。
“怎么,上次踢了我的車跑了,就以為沒事了嗎?!”
“你想怎樣?大不了賠你!”雅文毫不示弱。
“好在我的車很給面子,沒什么傷,賠倒是不用了,可道歉的話總該說幾句吧?”
雅文一聽,有些為難,但馬上又理直氣壯地說:“有什么好說的!三番兩次的,你也太沒有禮貌了,該道歉的是你!”
“嚯!脾氣還真大,我可不怕你們人多,小心我不給你面子,女的我也照K不誤!”
雅文快被他氣暈了,“哪來的臭……臭小子,說話這么沒教養!”說著,狠狠一腳跺在了年輕人的腳上,然后拉著兩人一溜煙地跑開了。
“啊喲!你!你……”年輕人痛得齜牙咧嘴地蹲在了地上。
回到宿舍的三人,似乎忘卻了一上午的奔波勞累,反而心情大悅,都在為雅文剛才的舉動稱道著。
“哈哈,可笑死我了,沒想到我們雅文現在的脾氣這么大!哈哈……”王帆說。
“活該!自找沒趣,雅文姐,你沒有看到他被踩到時的那個糗樣兒,嘻嘻……太出氣啦……”
雅文跟大伙兒嘻笑著,忽然又停下了,說:“對了,看他今天的衣著打扮,應該也是去那里應聘的吧?不過,也真夠倒霉的了,誰叫他遇上我們了呢?哈哈……”
菲兒又說:“雖然他的樣子挺高傲冷酷的,不過看起來也不太像是壞人。”
“誰知道呢?人心隔肚皮的。不過……我們的做法是不是也有些過分了呢?但愿以后別再碰到他了……”雅文若有所思地說。
菲兒可并不在乎這些,嚷道:“管它呢,我們就是樂天派!誰敢對我們不敬,我們就叫他好看!哈哈……”
轉眼,五一長假到了。這也是畢業前的最后一個假期了,大家無心游玩,都想要回家與父母團聚了。臨行前,雅文還特意逛了趟中山路商業街,特意挑選購了“金鉤海米”、“嶗山銀魚”、“鰲福綠茶”和“即墨老酒”。
好幾個月沒有見面,回到博山的雅文,再次見到了爸爸媽媽和哥哥,興奮得眼淚竟差點掉下來。
爸爸是當地知名的陶藝家,從事了大半輩子的陶瓷工藝,所以看起來很具藝術氣質。爸爸溫暖而有力的大手,拉著雅文在自己的身邊坐了下來。
“雅文啊,記得上次開學返校,那還是剛過完春節的時候。時間真快,一晃又三個多月了。怎么樣,還好嗎?”
“哦,爸爸,我還那樣兒,一切都挺好的。聽哥哥說,爸爸這次拿了個大獎,要好好祝賀的!我這次還特意給您捎了賀禮呢。”說著,雅文打開行李包,拿出了帶回來的禮物。一家人其樂融融……
晚上,哥哥周翰強在酒店里為爸爸補辦了獲獎“慶功宴”,還邀請了不少親朋好友前來參加。雅文這才知道,原來因為缺少自己的緣故,這場慶功宴爸爸是一直拖著沒讓辦啊!
一家人的團聚,噓寒問暖的自不消說。但話題自然又落在了雅文工作的事情上。爸爸媽媽心疼女兒只身在外,都不同意她只身留在青島。還是多虧了有哥哥的從中解釋周旋,他們最終才勉強同意了。當聽雅文說起還要面試的一些事情,爸爸特意叮囑哥哥翰強一定要親力親為,靠一靠,多幫妹妹一把。
席間,趁大家交杯祝賀之機,翰強把雅文叫到了門外。
“妹妹,說說邢亮的情況,你們的進展如何?我可一直是守口如瓶沒敢告訴爸媽半句的。”
“……”雅文欲言又止,傷心委屈的淚水禁不住流了下來。
翰強一下子懵了,再三地追問下,雅文只好道出了實情。
聽完妹妹的哭訴,周翰強早已是氣得七竅生煙,“我看這小子是活膩了,不要哭!這口氣我給你出!欠債還錢!我饒不了他……”
“哥,算了,都過去了,是我不好,太過天真地相信了他。錢的事兒,他現在肯定是還不上的,況且他已寫了欠條,以后再說吧!”雅文趕緊安撫起哥哥來。
直到雅文的情緒再次平靜下來,兄妹二人這才重新回到了宴桌。
真是世事無常啊!5月12日14時28分,一個值得世人永遠銘記的時刻,以四川汶川為震中,發生了里氏8.0級淺源烈性大地震。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最大的、破壞性最嚴重的地震,災區民眾的生命財產遭受了極為慘痛的損失。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特大自然災害,上至黨中央、國務院,下至黎民百姓,一種巨大而神奇的力量在集結、在凝聚、在升華、在撼天動地。“災情就是命令,時間就是生命”,一場“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抗震救災愛心大潮,也迅速在島城撲卷開來。
雖然馬上就要畢業離校了,可作為一名醫學院的學生,周雅文與同學們還是在第一時間里向院校遞交了《志愿書》,決心趕赴災區參加一線的救災工作。但考慮到遠赴山區救災工作的特殊性,院校并沒有批準他們的請求,而是把大家組織起來,更好地參與到當地各級組織的各項抗震救災志愿者行動中來。最終,雅文與菲兒來到了紅十字會,負責協助日常捐助的登記清點和接聽熱線電話等工作。
面對著社會博大洶涌的“愛潮”,干些這樣力所能及的工作,看似平淡無奇。可沒想到,熱線接得人是頭昏腦脹,就連吃飯的時間都不能消停。不分晝夜緊張地忙碌下來,人的體能和精力消耗很大。精神的力量可以感染,可以傳遞,雅文和菲兒無時無刻不在被每一筆善款、每一個義舉所感染、所打動。人的靈魂在這里震顫蕩滌,一腔熱血在這里奔涌沸騰。雅文早已忘卻了自己的那些刻骨銘心的傷感和失落,內心的陰霾已漸漸散去。
逝者安息,生者堅強,時間或許就是最好的療傷機器。隨著災區和神州大地傷痛的慢慢愈合,年輕人期盼已久的工作面試終于如期而至了。放下疲憊沉痛的包袱,面對嶄新期許的人生,姑娘們興奮不已。
雅文是在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告訴了爸媽,全家人都為她高興。隨即,周翰強帶著父母的囑托,乘火車趕來了青島。
海美醫院地處嶗山腳下,依山傍海,空氣清新,優雅怡人。藍天碧海,青翠連綿,新開發建設的許多高檔住宅小區和別墅群大都集中在這里。人文的設計理念跟大自然的完美結合,盡顯一派高檔現代化的氣息。不單單是雅文和菲兒被這里的環境所吸引,就連哥哥周翰強也都給折服了。
雖然有哥哥的陪同,可按照面試的規定程序一路下來,雅文和菲兒的內心還是感到了緊張和不安。現在,只剩下與院長見面這最后的一道程序了。
終于輪到雅文了,翰強拍了拍她的肩膀,揮了揮拳頭,信心十足地說:“好妹妹,加油!相信自己,你就是最棒的!”
雅文深吸了口氣,躊躇滿志地走了進去。
院長辦公室非常整潔,高矮不同的花卉植物擺放得錯落有致。高大潔白的落地窗戶,干凈透明。從這里還可以直接看到不遠處蔚藍的大海和點點翻飛的海鷗。
陳院長六十歲的樣子,圓圓胖胖的,穿一件干凈潔白的大褂;稀疏露著頭皮的頭發幾近花白,“順從”地從一面梳到了另一面,整齊而又顯儒雅;鼻子上架著付大框金絲眼鏡,面容慈祥而安寧。
雅文沒有過多地觀察陳院長,倒是在他身后墻上的那幅油畫吸引了她不少視線。這是一幅有海、有紅礁石、有翹檐的大幅畫作。從畫框的陳舊程度和畫面的色調及皸裂的筆觸來看,這是一幅有年頭的作品了。但畫面恢宏的氣勢和光感明快的色調,讓雅文贊嘆不已。還有,這幅畫作的構圖很特別,雅文有種說不出來的印象和感覺,似曾相識,但又模糊不清。在畫面的右下角,赫然寫著一行小字:
海濱 1/5 1981
是陳院長的問話,重新集中了雅文的注意力。
“請坐吧!周雅文,很不簡單啊,實習的論文都發表在《醫學雜志》上了,不錯!那篇文章我看過,所以有印象。寫得很好,且有理有據的,看來費了你不少腦子。看得出,你還有不少臨床經驗啊。”
剛剛坐定的雅文又連忙起身說:“院長您過獎了,那還是些很不成熟的東西。”
“哎—— 也不要太謙虛嘛!好就是好!快坐下吧。你在學校學習的,還有實習的都有哪些啊?”陳院長問。
“臨床醫學。實習的是外科,陳院長。”
“哦,是嗎?這太好了!能否結合著你的論文,講一講你對現代外科微創手術的一些看法和認識?”
“可以的,不過……我怕說不好。”
“沒什么,只是隨便談談,不要拘謹。我們醫生也不是神仙,就是神仙也會犯錯誤的,不是嗎?呵呵……”
一句話,氣氛立馬緩和起來。雅文見陳院長如此隨和慈祥,也就壯著膽子說了起來。
“現代醫學技術的發展,‘微創’這一概念已深入到外科手術的各個領域,監控系統也不限于內窺鏡,更多是采用介入的方式。還有顯微外科的廣泛應用……”
“好啊!講得很好,你的學業跟我們醫院是很對口的,我們正需要像你這樣年輕又有臨床經驗的醫生。我們醫院正想針對剛才你講的這些搞些課題研究和創新,果真喜歡這里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破例地明確告訴你,你被錄用了!”
“真的嗎?!”周雅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興奮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不過還有一些程序要走的。你回去等我們的消息吧!”陳院長誠懇地告訴雅文。
雅文感覺像是做夢一樣,糊里糊涂地走出了院長辦公室。門外的哥哥和菲兒迅速圍了上來。雅文興奮地悄聲將剛才陳院長的意思轉告了他倆,大家更是興奮不已。
直到參加完面試的菲兒也高興地跑了出來,大家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海美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