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寒走在這條鄉間小道上，周圍群山包圍，溪水潺潺，真有一番別樣的意味。這淡雅清秀的景色，盡管明寒也不知看了多少遍，但心中還是多了一分安慰。

這條小道，是明寒知道離開這里的唯一通道。他從未離開過這個小鎮，也就僅僅只是通過這條小道，去看看別的幾個大同小異的小鎮罷了。

其實他并不渴望外面的生活，并不是沒有遠大的抱負，只是他是一個安靜的人，希望沉醉在這樣的安靜之中。

但現實還是將這一切無情地打破了。

現在，明寒將走過這條小道，去往外面陌生的世界。

這條路他走了好久好久，因為這條路原本就很長，還有便是還有那么一絲的眷念。

餓了就吃山間的野果，渴了就喝干凈的溪水，或許這也是一種好的生活方式。但他還是沒有停止自己的腳步。

他就這么往前走著，身體的虛弱也無法阻擋。這里的一切都誘惑他留下，但最后還是清風獨自送行。

腳下的泥濘印出一個個的腳印，象征著前行的路途。腳印向前延伸，直到消失在盡頭了。

別了，這座小鎮。別了，我從小生活的地方。而我……也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漸漸背道而馳，末影殘留語意，無奈無人可知，淚痕余暉一人。

明寒終于走出了這座小鎮。

這是一片開闊的地帶，不再是群山包圍，前方傳來了人群的聲響。他感到了驚喜，但仔細望望這里依然是一個被群山圍繞的小鎮，只不過這里鬼斧神工地開辟出了一塊平地，才繁衍出了這片生機。

明寒輕輕一吸，這是人煙的味道。這時他的胃開始一陣痙攣，涌動的胃酸，疼得讓他彎下了腰。這幾天也沒有多少食物充饑，野果怎能維持身體呢？再加上沒有時間的紊亂，現在的他已經虛弱不堪了。

明寒現在需要水、食物、還有溫暖。

他顫顫巍巍地走進了這座小鎮，仿佛一個步入暮年的老人。知道走了進去，才發現這并非是一座小鎮，而是一個村莊。村口的石碑上的“方一村”，說明了這一切。

周圍的人群投射來了異樣的目光，小孩子的好奇，大人們的鄙夷，老人們的疑惑。這一點一滴疊加起來，投射在明寒的身上，他討厭這樣的注目。但也只能無奈接受這種無形的審判。

慢慢地他走到了一個小角落里，才逃脫了眾人的目光。明寒看著自己的模樣，臉上殘存著泥垢，身上的衣物甚至都難以蔽體。他再一次笑了笑，又一次諷刺了自己。

但之后又要去面對現實，明寒從腰間掏出一團皺巴巴的東西。這錢幣都有一點褪色了，被蹂躪得快看不出模樣。他細心地在地上，攤開所有的錢。這是他當時所殘留的，不多，但卻也是一份希望了。

整理好后，又喘在了腰間。說實話，現在的他真像是一個乞丐。

他走進了一家算是當鋪的點里，將所有的錢拿出了，那家人還算心好。盡管破成這樣，還是給明寒換了近一半的好錢。

明寒沒有說話，只是一個鞠躬表示謝意，便踏步離開了。

他先去一家衣物店，買了一件樸素的布衫，又去買了幾個肉包子充饑。

他又找了一個沒有人看到的角落，他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殘余的溫熱讓他感到滿足。再一口，熱乎乎的肉餡，讓他感到驚喜。

他很快地吃完了這幾個包子，熱乎乎的食物，讓他的肚子感覺暖了許多。

可再默默腰間的口袋，明寒他已經花光了身上的所有的錢。他不知道以后該怎么辦，反正都要繼續往前走。

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必須要睡一覺了。

明寒躺在一旁的一堆雜亂的稻草中，在冷風與陽光的輕撫下，眼皮越來越重。

漸漸的，進入了夢鄉。這是他自那以后，睡得還算是不錯的一回覺。

不知什么時候，明寒感覺有人在推搡他。他因這重力下，漸漸清醒，他睜開惺忪的睡眼，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但慢慢地清晰起來，眼前出現了一張陌生的人臉。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頓時坐了起來。他疑惑地問道：“你是誰？”

那人沒有說話，而是坐在了一旁。咬著自己手上，那個快要變質的大餅。

“我跟你一樣。”

明寒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人，說道：“我和你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你也不過就是一個乞丐嘛。只不過是從外面來的罷了，有什么區別呢？”

“我不是乞丐。”明寒的聲音很低，而且冷透了。

“呵！我們都一樣，別逞強了。你這模樣不就是一個乞丐嗎？別以為從大城市來，有了幾個錢，就了不起了。”

“我再說一遍，我不是乞丐。”明寒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夾雜了幾分情緒。

“好好，隨你怎么說。”那人也有些不耐煩了。

“我真的不是乞丐。”

“好……我知道了……你不是乞丐。”那人無奈地說道。可轉身卻碎了一口：“小乞丐還那么要強。”

而正當他轉身的時候，一拳飛了過來。正中他的臉上，這一拳迅猛、準確、毫不猶豫，帶著憤怒與不甘。

明寒騎上去，雙拳一次次疊加，落在他的臉上。那人被這突然起來的攻擊，給打懵了，只能本能性地用雙手護住臉。

明寒徹底瘋狂了，他一拳又一拳，似乎要將近日的一切委屈，都存進這一拳拳中，然后把一切都發泄出來。

可他發泄的對象，卻是一個弱者，跟自己一樣的可憐人。將自己的快樂，強加在別人痛苦之上，這就是他嗎？

明寒慢慢地清醒過來，自己是怎么了，他說錯了什么嗎？自己不就是像一個乞丐一樣嗎？

漸漸的，明寒不再攻擊。最后停了下來，而就在這時，那人抓住了這個空隙。一拳過去，正好打在了明寒的臉頰上，這突然其來的一拳，讓明寒措不及防，實際上他也不想去躲。

就讓疼痛讓他清醒一點吧。

明寒被掄地飛了出去，倒在了那片雜草堆里，薄薄的草堆下面堅硬石板，刺痛了明寒。這痛正好，讓他多了一絲放松與解脫。

那人并沒有像剛才那樣騎上去，抱剛才被狂揍的仇。而是小心整理一下，自己被扯的臟亂的衣衫，這套衣服是他唯一的一套了。

臉上火辣辣地疼，肩上、脖頸處也是。淤青在皮膚的掩蓋下浮現，顯得有些狼狽。但這些并不能算什么，再多的痛，再多的苦，他都經歷過。

那人坐在了一旁的石板上，輕輕地揉搓著自己疼痛的手肘。

明寒躺在一旁，沒有痛苦的呻吟，眼神是絕望的，但也是渴望的。他渴望那人立馬沖過來，好好地揍他一頓，把自己揍得清醒一點。

兩人皆是無言，氣氛在這個時候凝固，陷入一種別樣的死寂。只有清風拂曉，和遠處人群的嘈雜。這里是別樣的孤寂。

這里的人，都很可憐……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先開口了，雖透出明顯的稚嫩，但在深處來講，卻又一種老練與深沉。

“明寒。”

“明寒……明寒……”那人小心地琢磨著這兩個字。最后他說道：“真好聽的名字。”

明寒不經有些驚訝，但卻為表現出來。

“我叫陳狗子。我的名字就比不上你了，我娘說了，賤名好養活。你爹還給你取了一個這么好聽的名字，真不知道是咋想的。”陳狗子自顧自地說道。雖然嘴里這么說著，可心里他是渴望有一個真正的名字，一個好名字。

他不再想被人繞著圈，說他陳狗子了。但這是不可能的，這是現實，這也是命運。

他就是陳狗子，而陳狗子就是他。

明寒坐了起來，看清了這人的模樣。臉被泥垢弄得看不出來原本的模樣，他很清瘦，卻并不孱弱，反而是很精神，透著一股勁。

明寒站起來，坐在他身旁。其實近距離觀察他的臉，還是挺俊朗的。有著一種少年的銳氣，并不是清秀，或許只能是普通，但明寒還是能看出其中的堅毅，和淡淡的絕望與憂傷。

陳狗子不知何時留下了眼淚，是想到了什么嗎？沒人知道，從小到大就沒有人會在乎他的想法，沒有人會在意他。這是很悲慘，但他已經習慣了。

“你……怎么了？”明寒小心翼翼地問道，聲音止不住地沙啞。

陳狗子急忙抹去了眼淚，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這副模樣。連忙說道：“沒有什么事。”

“你既然不說那我也就不問了。”明寒的心中不知為何，翻起了一陣憂傷。他同情眼前的這個少年，也同情著自己。

或許這就是命運的殘酷，而這就是命運并不可違。

“你從哪里來？”

“我？”明寒用手指著自己，問道。

“這里還有別人嗎？”

明寒指向西方的群山：“清文小鎮。一個被群山圍繞的小鎮，山清水秀的小鎮。”

“我知道那里，據說那很美。有清澈的小溪，有茂密的叢林，還有層層起伏的群山。”陳狗子不知何時閉上了眼，仿佛身臨其境，靜靜地去感受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