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戰(zhàn)錘·荷魯斯之亂:荷魯斯崛起(戰(zhàn)錘系列)
- (英)丹·阿伯奈特
- 7601字
- 2021-05-21 11:56:02
第一章
血腥的誤解
無知的同胞
帝皇必死
“我親眼見證,”日后他往往會如此講述,直到后來的歲月成為一個無人可以發(fā)笑的年代,“我親眼見證荷魯斯擊殺帝皇。”這是個絕佳的巧喻,其中飽含的叛逆意味總會讓他的戰(zhàn)友們輕笑出聲。
這是個不錯的故事。他通常都是在托迦頓的軟磨硬泡之下反復講述,因為托迦頓愛開玩笑,是個喜歡高聲哄笑與熱愛幼稚把戲的家伙。而洛肯也向來從命,這個故事在一次次復述之后早已爛熟于胸,幾乎擁有了自己的生命。
洛肯每次都會刻意引導聽眾們充分品味故事中的諷刺意味。這大概是因為他對于自己牽涉其中而感到些許羞愧,畢竟那是一個充滿血腥的可怕誤解。帝皇授首的故事里蘊藏著一個深重的悲劇,而洛肯總是希望他的聽眾們能夠真正體會到這個悲劇,但牢牢吸引大家注意力的往往只有塞揚努斯的犧牲。
還有那句包袱。
根據(jù)那飽受亞空間延展扭曲的計時器讀數(shù),這已經(jīng)是偉大遠征的第二百零三年了。洛肯每次講述故事的時候都要把時間和地點說清楚。指揮官在烏蘭諾戰(zhàn)役宣告勝利之際升任戰(zhàn)帥,已是大約一年前的事情,此刻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夠配得上這個新頭銜,尤其是在諸位手足眼中。
戰(zhàn)帥,好一個頭銜。這個頭銜依舊顯得新奇而不自然,與本人尚需磨合。
此刻置身于廣袤星海的感受頗為奇特。洛肯的實際職責在兩個世紀以來都未曾改變,而現(xiàn)今卻憑空生出了一些陌生的意味。這是開端,也是終結(jié)。
63號遠征艦隊的眾多星船是偶然與帝國相遇的。突發(fā)的以太風暴迫使艦隊改變航向,躍遷進入了這擁有九個世界的星系,日后馬羅格斯特會宣稱那場風暴乃是天賜機緣。
九個世界,環(huán)繞著一顆黃色的恒星。
當?shù)刍拾l(fā)現(xiàn)這支飽經(jīng)風霜的遠征艦隊貿(mào)然停泊在星系邊緣之后,他首先對于其身份和來意提出了質(zhì)詢。之后他又耐心地對這支艦隊在回復中的五花八門的錯誤進行了糾正。
接著帝皇便要求艦隊宣誓效忠。
按照他的解釋,他乃是人類帝皇。他堅韌不拔地引導子民熬過了亞空間風暴肆虐的苦難時期,經(jīng)受住了沖突年代的殘酷考驗,并始終如一地捍衛(wèi)著人類的穩(wěn)固統(tǒng)治和嚴正律法。帝皇宣稱這是他的天賦職責:他在孤立無援的古老長夜中守護人類文明之火種長燃不熄;他讓這極其寶貴且至關重要的文明碎片完好無損地存續(xù)至今,靜待日后與眾多散落銀河的人類同胞重建聯(lián)系。這偉大時刻的最終到來令他倍感欣喜。感受到如同迷途孤兒的艦隊今日重返帝國之心,帝皇的靈魂都為之鼓舞激昂。一切早已準備就緒,一切都并未失落,他會將孤兒盡數(shù)擁入懷抱,隨后那重建疆域的偉大藍圖便可拉開序幕,人類帝國必將再次囊括星海,這正是天命所歸。
只要他們宣誓效忠即可。他是帝皇,人類之主。
對于這番說辭頗感好笑的指揮官派遣哈斯特爾·塞揚努斯覲見帝皇并致以問候。
塞揚努斯是指揮官的親信。他不像阿巴頓那樣高傲暴躁,不像賽迪瑞那樣冷酷無情,也不像亞克頓·克魯茲那樣頑固老成,塞揚努斯是一位至臻完美的軍官,在各個方面都完美無缺。身兼戰(zhàn)士與外交家雙重角色的塞揚努斯擁有僅次于阿巴頓的傲人戰(zhàn)績,然而大家與他私下相處時往往會忽略這一點。洛肯在講述故事時常說,塞揚努斯是個俊美之人,是個受人愛戴的俊美之人。“沒有誰能比得上披掛第四型戰(zhàn)甲的哈斯特爾·塞揚努斯。即便能力出眾如你我之輩,時至今日也依舊銘記他的音容,依舊傳頌他的功績,這本身就證明了塞揚努斯的超群品質(zhì)。他是這場偉大遠征中最為高尚的英雄。”洛肯向他熱切的聽眾們?nèi)绱嗣枋觯拔磥恚廊诉€會對他致以敬意,以他的名字為子嗣命名。”
塞揚努斯率領第四連的精銳部下乘著一艘鍍金戰(zhàn)艦駛?cè)胄窍祪?nèi)部,造訪第三顆星球上的華美宮殿,覲見帝皇。
最終他殞命于此。
塞揚努斯慘遭謀殺。他站在宮殿的瑪瑙地板上,直面帝皇的黃金王座,隨即身首異處。塞揚努斯與他的榮譽衛(wèi)隊——迪莫斯、馬爾杉達、戈索伊等等——被帝皇座下近衛(wèi),也就是所謂的隱形戰(zhàn)士盡數(shù)屠戮。
顯然,塞揚努斯沒有遵照對方的期望進行宣誓效忠。他甚至不合時宜地提出,這世上竟然還有另一位帝皇。
指揮官悲痛欲絕。塞揚努斯對于他來說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樣。他們并肩作戰(zhàn)多年,聯(lián)手令上百個星球屈膝歸順。雖然如此,一向在大局事務上保持樂觀理智的指揮官還是命令通信員聯(lián)絡帝皇,再給他一個機會。指揮官反感發(fā)動戰(zhàn)爭,更愿意尋求一切可能的非暴力途徑來解決問題。這是個誤解,他推斷如此,這是個非常可怕的誤解。和平尚可挽回。他們能讓這個“帝皇”看清事實。
洛肯往往會補充一句,大概就是從此刻開始,“帝皇”的尊稱被加上了一對引號。
他們決定派遣第二批使節(jié),馬羅格斯特當即自告奮勇。指揮官首肯了,但同時也命令先頭部隊揮師前壓,進入突擊范圍。指揮官表露的意圖明確無疑:一只手五指舒展,另一只手鐵拳緊握。如果第二批使節(jié)難有建樹,或是遭遇同樣的暴力應對,那么早已就位的鐵拳便會施以懲戒。洛肯說,在那個嚴峻肅穆的日子里,指揮先頭部隊的這份榮譽遵照傳統(tǒng)方式進行抽簽,最終落在了阿巴頓、托迦頓、“小荷魯斯”阿西曼德以及洛肯自己身上。
作戰(zhàn)動員隨即展開。先頭部隊的星艦在干擾力場遮蔽下不動聲色地向前滑行。艦載風暴鳥戰(zhàn)機紛紛吊入彈射軌道。武器槍械被分發(fā)檢查。眾人相互見證立下臨戰(zhàn)誓言。受選出征者披掛鎧甲準備迎敵。
靜默而緊繃的先頭部隊蓄勢待發(fā),大家眼看著那艘裝載馬羅格斯特及其使團的運輸船向第三顆星球疾馳而去。地面火炮隨即將飛船擊落。在馬羅格斯特座艦的熾熱殘骸飄散于大氣層時,“帝皇”的戰(zhàn)艦單位便從深幽海洋、高空云層以及臨近衛(wèi)星的重力井中蜂擁而出。六百艘全副武裝的戰(zhàn)艦來勢洶洶。
阿巴頓關閉干擾力場,親口向“帝皇”發(fā)出最后的警告,要求他進行理智的對話。眾多敵方戰(zhàn)艦則一齊向阿巴頓的先頭部隊開火。
“指揮官,”阿巴頓呼叫核心艦隊,“已經(jīng)沒有溝通的余地了。這個愚蠢的冒牌貨不會講道理。”
指揮官答道:“那么就啟迪他,我的孩子,盡量避免傷及無辜。但至少要為塞揚努斯所流的高貴鮮血復仇。剿滅‘帝皇’的精銳近衛(wèi),把這個冒牌貨抓來見我。”
“于是,”洛肯往往會長嘆一聲,“我們便與那些愚昧無知的同胞兵戎相見。”
天色已晚,而蒼穹盡染。至高城中林立著感光高塔,樓宇上的眾多窗戶本應在白晝隨著太陽的步伐緩緩轉(zhuǎn)動,此刻卻因鋪滿天空的閃耀光束而不安地抽搐。大氣層中幽影飛舞,無數(shù)星艦混戰(zhàn)在一起,用各自武器射出的熾烈光束繪制出一個個短命而無名的閃亮星座。
在地表,宮殿外圍那些寬闊的玄武巖廣場上充斥著槍林彈雨,子彈的洪流匯成一條條鐵蛇卷入半空,筆直的能量束轉(zhuǎn)瞬即逝,密集的爆矢彈好像一場鋪天蓋地的冰雹。熊熊燃燒中墜毀的風暴鳥散落在附近大約二十平方千米的廣闊區(qū)域中。
漆黑的人形軀體邁著遲緩的步伐跨過四周的外圍宮殿。它們的輪廓與姿態(tài)都像是披掛重甲的巨人,足有一百四十米之高。機械神教總共部署了六架泰坦。在那些戰(zhàn)爭機械焦黑污濁的鋼鐵巨腳旁邊,步兵集群匯成一道寬達三千米的澎湃巨浪不斷前行。
影月蒼狼的阿斯塔特便是這洶涌巨浪的浪尖,數(shù)千個耀眼的白色身影一馬當先沖入外圍廣場,在他們所過之處發(fā)生了劇烈的爆炸,并噴吐出四散的火球,一道道棕黑煙柱從地面升起,直上天際。每一次爆炸都震撼著大地,在震蕩停歇之后又余興不減地灑下漫天焦土。戰(zhàn)機在戰(zhàn)士們頭頂呼嘯疾馳,從大步邁進的笨重泰坦身邊低空掠過,將緩緩升騰的煙云驟然擾動成狂亂旋渦。
每個阿斯塔特的頭盔里都充斥著通信語音:短促簡潔的信息從未間斷,質(zhì)量欠佳的信號傳輸讓他們的嗓音越發(fā)粗重。
這是洛肯在烏蘭諾之后首次投身于大規(guī)模戰(zhàn)場。第十連也是如此。近期他們雖然品嘗過些許沖突和對峙,但與之相比全都不值一提。洛肯很高興地看到他的部隊并未懈怠。那些艱苦無情的實戰(zhàn)演習與嚴苛訓練幫助他時刻磨礪部下,維持戰(zhàn)士們的巔峰水準與認真態(tài)度,確保他們實現(xiàn)方才立下的臨戰(zhàn)誓言。
烏蘭諾之戰(zhàn)曾經(jīng)分外光輝:那是一場拼上一切的艱苦惡斗,它的意義在于打擊并推翻一個野蠻綠皮帝國。那些綠皮的確是強悍而堅韌的對手,但人類折斷了它們粗重的脊梁,熄滅了它們狂歡的篝火。指揮官采取爛熟于胸的戰(zhàn)術贏得了勝利,用突擊矛頭刺穿了綠皮的咽喉。指揮官絲毫不理會綠皮大軍五倍的人數(shù)優(yōu)勢,直搗黃龍,摧毀了綠皮的指揮部,由此令敵軍陷入慌亂,不知所措。
此戰(zhàn)也運用了同樣的戰(zhàn)術。斬落首級,讓敵人抽搐著走向滅亡。洛肯與麾下戰(zhàn)士以及從旁輔助的戰(zhàn)爭機械恰恰是為此出鞘的銳利鋒刃。
但這又與烏蘭諾全然不同。此處沒有星羅棋布的泥土城垛,沒有鋼板鐵絲拼湊而成的破落壁壘,沒有漫天空爆的火藥武器與高聲呼號的強悍怪物。這絕非一場依靠刀刃與臂力來決定勝負的野蠻戰(zhàn)役。
這是一場在文明社會爆發(fā)的現(xiàn)代戰(zhàn)爭。這是人類與人類在一個先進文明的宏偉殿堂中妄動干戈。敵方裝備有毫不遜色于軍團的火炮和槍械,且技術嫻熟,訓練有素。透過綠色護目鏡,洛肯看到大批持有能量武器、身披堅實裝甲的士兵在宮殿城墻上嚴陣以待。他也看到了履帶式炮車和自動武器,以及安裝著四到八門自動火炮的武器平臺邁開液壓腿足緩步前進。
與烏蘭諾全然不同,那是一場磨煉,而這是一次考驗,雙方伯仲難分,針鋒相對。
縱然敵人擁有尖端的軍事技術,卻并不具備一項至關重要的品質(zhì),而這品質(zhì)恰恰就蘊藏在每一套第四型動力盔甲之中:帝國阿斯塔特那經(jīng)過基因強化的超人血肉。在對基因進行極致的修飾提煉之后,阿斯塔特足以睥睨古往今來的任何對手。直到群星熄滅,黑暗肆虐,萬物律法徹底顛倒之際,銀河中都不會有哪支作戰(zhàn)力量可以與軍團抗衡。就像賽迪瑞曾說過的,“能夠擊敗阿斯塔特的就只有另一個阿斯塔特”,大家對此都一笑了之。誰都不需要懼怕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敵軍牢牢守衛(wèi)著通向內(nèi)部宮殿的大門——洛肯在戰(zhàn)后摘下頭盔時才發(fā)現(xiàn),對方穿著飾有銀色鑲邊的品紅色盔甲。這些士兵體型高大,肩膀?qū)捄瘢瞪眢w的巔峰狀態(tài)。然而,即便是其中翹楚也要比影月蒼狼矮上一頭,對戰(zhàn)簡直像是與孩童相斗。
但不得不說,這群孩童裝備精良。
洛肯率領第一小隊的善戰(zhàn)老兵借著四散硝煙與劇烈爆炸的掩護快步前進,他們的塑鋼戰(zhàn)靴碾過腳下石板:第一小隊、第十連、毒玫瑰戰(zhàn)術小隊,這些巨漢身披珍珠色的閃亮重鎧,一副副具備自動感應功能的肩甲上裝飾著對比鮮明的黑色狼首徽記。宮殿大門有重兵把守,交叉火力潑灑而來,槍彈四下橫飛留下的無數(shù)條熾熱軌跡在夜空中閃亮。一門直立開火的自動迫擊炮向洛肯的頭頂噴吐出一串串飛行緩慢的巨大彈藥。
“干掉它!”洛肯在通信器中聽到士官兄弟朱伯高聲下令。朱伯用家園世界科索尼亞的簡潔語言下達了指示,影月蒼狼將那種語言作為戰(zhàn)場密語沿用至今。
掌管等離子炮的那位戰(zhàn)斗兄弟毫不遲疑地執(zhí)行命令。一道強光閃過,他手中武器的發(fā)射口與那門自動迫擊炮之間被一條長達二十米的熾烈光帶連接起來,隨后敵軍火炮便化作一團噴涌擴散的焦灼烈焰,籠罩了整段宮殿護墻。
數(shù)十名士兵被沖擊震倒,更有幾個敵人飛入半空,像破布袋一樣落在石階上。
“沖上去!”朱伯咆哮道。
狂野的彈雨啃噬著他們的盔甲,洛肯依稀感覺到敵軍火力引發(fā)的刺痛。卡倫德斯兄弟腳步蹣跚,但立刻重新站穩(wěn)。
洛肯看到敵人四散奔逃,難擋其鋒。他抬起手中的爆矢槍,槍身前端有一道刻痕,那是在烏蘭諾上一柄綠皮戰(zhàn)斧留下的痕跡,洛肯特意叮囑工匠不要抹消這個裝飾性的損傷。他舉槍點射,感受著武器在掌中的沖擊和躍動。爆矢彈極具爆破性與穿透力。被他擊中的士兵像鼓脹水泡般崩解,如熟透果實般破碎。粉色血霧從每一個四分五裂的尸體噴薄而出。
“第十連!”洛肯喊道,“為了戰(zhàn)帥!”
這聲戰(zhàn)吼十分陌生,是一個嶄新的口號。自從帝皇在烏蘭諾大捷之后御賜指揮官“戰(zhàn)帥”這一榮耀頭銜至今,洛肯還是第一次在戰(zhàn)場上將它高聲喊出。
帝皇御賜,真正的那位帝皇。
“狼神!狼神!”月狼戰(zhàn)士們發(fā)起沖鋒,用舊日的戰(zhàn)吼加以回應,這是軍團為摯愛指揮官所起的親切外號,泰坦的戰(zhàn)斗號角也隆隆轟鳴。
他們突破了宮殿,洛肯在一座入口的大門處停下腳步,一邊敦促奮勇當先的戰(zhàn)士們繼續(xù)前進,一邊仔細審視他麾下連隊主力的作戰(zhàn)進度。眾多高塔與露臺上的守軍持續(xù)將火力傾倒在他們頭頂,此間就如煉獄一般。就在此刻,一團明亮無比、絢爛奪目的半圓形光球驟然在遠方拔地而起,直沖天際。洛肯的護目鏡自動降低了亮度。大地顫抖不已,雷鳴般的巨響迎面而來。那是一艘相當規(guī)模的主力戰(zhàn)艦陷入癱瘓,燃燒著熊熊烈焰墜落下來,一頭扎進了至高城的外圍。被這條戰(zhàn)艦的火光所吸引,那些感光高塔頓時急匆匆地旋轉(zhuǎn)過去。
作戰(zhàn)報告奔涌而來。阿西曼德麾下的第五連已經(jīng)控制住了議會以及城區(qū)西部景觀湖上的眾多亭臺。托迦頓的部隊則穿過下層城區(qū)一路殺來,將膽敢攔路的裝甲力量徹底摧毀。
洛肯望向東邊。三千米之外,在平坦的玄武巖廣場彼端,在穿過洶涌人潮闊步走來的泰坦的彈幕的掩護下,阿巴頓的第一連正突破堡壘沖入宮殿側(cè)翼。洛肯透過護目鏡將目光聚焦在遠方戰(zhàn)友身上,清晰地看到數(shù)百個披掛白甲的高大輪廓無視煙霧和彈雨不斷突進。而沖鋒在前的若干幽暗身影則是第一連最精銳的終結(jié)者單位——加斯塔林小隊。他們身披漆黑如夜的锃亮鎧甲,仿佛來自另外一支主色是黑色的軍團。
“洛肯呼叫第一連,”他發(fā)起通信,“第十連已經(jīng)突破。”
阿巴頓在一陣短暫噪聲后傳來回復。“洛肯啊,洛肯……你如此勤勉是為了羞辱我嗎?”
“絕無此意,第一連長。”洛肯答道。軍團之中等級森嚴,縱然洛肯是一名高級軍官,但那舉世無雙的第一連長依舊令他敬畏。事實上,每個四王議會成員都是如此,不過托迦頓一直對洛肯展現(xiàn)出了真摯的情誼。
如今塞揚努斯已然不在,洛肯心想。四王議會的格局必將隨之改變。
“我在逗你呢,洛肯,”阿巴頓隨后說道,他的嗓音極為低沉,以至話語中的一些元音都被噪聲所吞沒,“你我在偽帝座前相見。誰先趕到,他就歸誰。”
洛肯忍不住微笑。艾澤凱爾·阿巴頓之前很少與他開玩笑。這使他受寵若驚,心神振奮。得到戰(zhàn)帥的擢升已是殊榮,而變成精銳的近衛(wèi)更是每一位連長的夢想。
洛肯換上一個彈夾,踏著交疊橫陳的敵軍尸首邁入大門。宮殿內(nèi)部的石膏墻面早已在炮火中開裂粉碎,像干燥沙土般掉落在地上。空氣中充滿煙霧,洛肯的護目鏡顯示屏在不同的視野中切換跳躍,試圖找到更為清晰明了的讀數(shù)。
他沿著內(nèi)庭前進,宮室深處傳來的槍聲回蕩不已。一位兄弟癱倒在他左手邊的門廊里,那身披白甲的高大軀體在眾多敵軍尸首中顯得格格不入。軍團藥劑師馬耶克斯正在俯身查看。他瞥了一眼洛肯,接著搖搖頭。
“是誰?”洛肯問道。
“提伯爾,第二小隊。”馬耶克斯回答。洛肯看到令提伯爾殞命的顱骨上的巨大創(chuàng)口,不禁皺起眉頭。
“愿帝皇銘記他。”洛肯說。
馬耶克斯點點頭,啟動納瑟希姆護手中的基因種子回收工具。他即將取出提伯爾體內(nèi)那寶貴的基因種子,納入軍團庫存。
洛肯留下藥劑師行使其職責,繼續(xù)向?qū)m殿深處進發(fā)。前方大道兩旁廊柱林立,高墻上盡是華美的壁畫,其中有一幅描繪著“帝皇”高居于黃金王座的熟悉場景。這些人真是盲目至極,洛肯心想,今日的殺伐也真是悲哀至極。只需一天,只需宣講者前來勞作一天,他們就能看清現(xiàn)實。我們不是敵人,我們是同胞,我們帶來了光輝的救贖。古老長夜已經(jīng)過去。人類再次馳騁于星海,阿斯塔特的強悍力量將為人類保駕護航。
在一條覆滿銘文的銀色通道里,洛肯趕上了第三小隊的成員。在整個連隊里,排名第三的巫師戰(zhàn)術小隊正是他最為信賴的力量。其指揮官耐羅·維帕斯士官更是一位堅定的戰(zhàn)友。
“你情緒如何,連長?”維帕斯問道。他的珠白色戰(zhàn)甲上滿是泥土與血跡。
“還算冷靜,耐羅。你呢?”
“暴躁,不如說是怒發(fā)沖冠。我剛剛損失了一個部下,另有兩人受傷。前面那個路口把守嚴密,有重武器,火力強度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試過手雷嗎?”
“已經(jīng)扔了兩三枚過去,沒用。而且一個人影都沒有。加維爾,我們都聽說過所謂的隱形戰(zhàn)士,那些害死了塞揚努斯的家伙。我猜想——”
“把猜想的工作留給我吧,”洛肯說道,“誰倒下了?”
維帕斯聳聳肩。他比洛肯略高,聳肩的動作讓那身沉重鎧甲鏗鏗作響,“扎奇亞斯。”
“扎奇亞斯?不……”
“我眼看著他被撕成碎片。喔,我可真是感覺到了旗艦的觸摸,加維爾。”
旗艦的觸摸,這是句老話。指揮官的旗艦名為復仇之魂號,在危局險境之中,月狼戰(zhàn)士們習慣于將那名號當作護身符,當作報仇雪恨的誓言。
“以扎奇亞斯之名,”維帕斯低吼道,“我要找到這個隱形的混蛋——”
“控制你的怒火,兄弟。這于事無補,”洛肯說,“去照看你的傷員,我來探查一下。”
維帕斯點點頭,命令部下后撤。洛肯則走向那個爭奪無果的路口。
四條寬闊的通道交會于這個圓頂路口。整片區(qū)域在他的視野里顯得冷寂而安靜。逐漸散去的煙塵進入通風口。石板地面被啃噬得千瘡百孔,彈痕遍布。扎奇亞斯尚未收回的遺骸早已不成人形,化作了冒著騰騰熱氣的破碎戰(zhàn)甲與血腥殘軀,散落在路口。
維帕斯說得沒錯。這里沒有任何敵人的蹤影,沒有熱成像痕跡,連一絲動靜都沒有。但仔細觀察整片區(qū)域之后,洛肯注意到了路口遠端的一道防御工事,那護墻腳下堆積著大批閃亮的黃銅色彈殼。殺手就藏在工事背后嗎?
洛肯俯身撿起一塊震落的石膏,拋向空曠地。伴隨一聲輕響,滂沱暴雨般的子彈便咆哮著破空而來。這攻擊僅僅持續(xù)了五秒,但足有上千枚彈藥傾瀉于此。洛肯看到冒著青煙的彈殼從防御工事背后彈射出來。
彈雨停歇了,硝煙飄散開來。槍彈在石板上犁出了一道斑駁的壕溝,也進一步摧殘了扎奇亞斯的尸首。鮮血與碎肉四散飛濺。
洛肯靜靜等待,他捕捉到了自動裝彈系統(tǒng)的金屬嘶鳴,他能辨認出逐漸冷卻的槍口高溫,但依舊沒有身體熱度。
“拿到什么戰(zhàn)果了嗎?”維帕斯走來。
“只是一個自動哨衛(wèi)炮臺。”洛肯回答。
“嗯,這還算讓人安心,”維帕斯說道,“扔了幾顆手雷之后,我都以為那些名聲在外的隱形戰(zhàn)士已經(jīng)變成‘無敵戰(zhàn)士’了。我去叫一支毀滅者小隊來支援——”
“給我一根閃光棒。”洛肯說。
維帕斯從腿甲上扯下一根遞給連長。洛肯手腕一擰將其點亮,拋向?qū)γ娴耐ǖ馈iW光棒發(fā)著嘶嘶尖鳴與灼目光芒從那無形的殺手面前彈跳而過。
伺服儀器頓時錚錚作響。那勢不可當?shù)膹椨陞柭暸鹬砣胪ǖ溃敛涣羟榈剞Z擊那根閃光棒,將它甩入半空又敲進地面。
“加維爾——”維帕斯開口道。
洛肯已然起身狂奔。他快步穿過路口,猛地靠坐在工事墻邊。槍口的火光尚未停息。他從工事墻邊探出頭,看到了安放在墻壁凹陷中的哨衛(wèi)炮塔。這臺裝甲厚重的矮胖機械借助四根支架穩(wěn)穩(wěn)地抓住地面,顫抖不已的短粗炮口并沒有指向他,而是朝那團閃爍躍動的遙遠光芒噴吐著怒火。
洛肯探出手,猛然扯斷了一把伺服纜線。炮臺頓時陷入沉寂。
“解決了!”洛肯高喊。巫師小隊隨即現(xiàn)身。
“我們通常管這個叫炫技。”維帕斯指出。
洛肯率領巫師小隊穿過通道,走進一個富麗堂皇的房間。還有很多同樣富麗堂皇的屋子一直延伸到遠方。這里靜謐無聲,顯得頗為詭異。
“走哪邊?”維帕斯問。
“我們?nèi)グ堰@個‘帝皇’找出來。”洛肯說道。
維帕斯低哼一聲,“就這么簡單?”
“第一連長和我打賭看誰先到。”
“喲,第一連長?加維爾·洛肯你什么時候開始和他平起平坐了?”
“在第十連率先突破宮殿的時候開始的。別擔心,耐羅,我成名之后還會記得你們這些小人物的。”
耐羅·維帕斯大笑起來,從頭盔傳出的沉悶笑聲就像是罹患肺病的耕牛在哞叫。
可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讓他們?nèi)夹Σ怀鰜砹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