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撒哈拉沙漠中的城市(5)
- 代替不了的愛(散文精品·言情經典)
- 馮化平編著
- 4926字
- 2021-05-18 16:14:13
他用威脅的神情看著我們,接著說:“毫無疑問,你們是不是搞間諜工作,想打探我們虛實的?”
“請原諒,先生,……”巴爾扎克說。
可對方打斷了他的話頭,突然憤怒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子啪啪響。沙啞著嗓子吼道:“要管我叫主人!”
巴爾扎克一直是個演說家,現在更是他充分發揮的最好機會。他將左手放到胸前,然后用右手在空中一揮,熱情奔放地說:
“自1789年以來,就沒有誰敢自稱是法國的主人。”
我敢保證,假如換個什么地方,巴爾扎克這番頗有些夸張的辯解都會招來一陣哄笑。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在野蠻人聚居的地方,我敢說這番言辭算是相當文明的。這表明我們決不會在這個醉醺醺的冒險家面前低三下四。我們對這番雄辯報以熱烈的掌聲,彭辛也是一個愛國主義者,他受其愛國熱情的感染,也大聲喊道:
“剝奪我們的獨立就是剝奪我們的自由!”
伽蘭特·M·彭辛!說得太棒了!我們都非常贊同他的說法。
聽到這些無可辯駁的聲明,哈利·基勒一時無言以對,他只是聳了聳肩。他再一次輪番審視我們,仿佛以前從沒有碰到過敢頂撞他的人。他的目光飛快地從這人身上轉到那人身上,最后盯住巴爾扎克,投以最兇惡的目光。巴爾扎克毫不畏懼,不僅能滔滔不絕地駁斥對方,讓對方無言以對,而且大有米帝之子英勇威嚴的氣概。對這位考察隊隊長的敬佩之情在我心中連續不斷地升級。
哈利·基勒竟然忍了忍,沒發脾氣,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的事!他用平靜的語氣問:“你會說英語?”那種平靜來得和他剛才那陣爆發一樣突然。
“是的。”巴爾扎克回答說。
“你同伴們也都懂英語?”
“是的,他們和我一樣,都懂。”
“很好。”哈利·基勒表示贊許,然后用英語把他剛才提出的問題重復了一遍。
“你們來到這兒究竟是想干什么?”還是那種沙啞粗魯的調子。
“應該是我們來問你這個問題才對。”巴爾扎克回答說,“而且還要質問你們有什么權利強行關押我們?”
“就因為我抓到了你們!”哈利·基勒啪地一掌拍在桌上,脾氣突然又變得不可收拾,咆哮著說,“只要我還活著,誰也別想靠近我的王國。誰也別想偵探我的情報,把信息傳送出去。”
他竟然這樣厚顏無恥,把這兒說成是他的王國?……我真想不通。
哈利·基勒跳起來,怒氣沖沖地對巴爾扎克繼續吼著,而巴爾扎克依然鎮靜自若。
“是!就是我的王國!任何人也別想有非分之念。我很清楚你那些同胞們已經偷偷地到了汀巴可圖,而且還在不斷朝尼日爾河進發。讓他們現在立即轉身回去!”他邊說邊捶桌子,不無威脅地說,“要是不給我打住,……現在他們謹慎多了,竟然派你們這些間諜從陸路來尼日爾河!……你們這些間諜!我要把你們砸個稀巴爛,就像我砸碎這個杯子一樣,信不信由你。”
說著他真地把杯子摔了個粉碎,玻璃碎片落得滿地都是。
“趕快給我重新拿個杯子來,我太渴了,真是讓人受不了!”他沖著門口嚎叫道。
這會兒的哈利·基勒更是丑陋無比。令人難以置信的暴怒使他聲嘶力竭、語無倫次,嘴角冒著白沫,下巴朝前伸,臉部全變成了紫色,再加上那雙充血的眼睛,使他更像頭野獸了。
一個紅色衛士立即跑步送來一個杯子。哈利·基勒沒有理睬,一副主人的架勢,倚在桌邊仍然一個勁地拍打,轉身對著毫無懼色的巴爾扎克又喊又叫:
“我不早就跟你們說過了嗎?……我可是為你們著想才事先提醒你們注意的!是我把那個巫師布置在你們的必經之路上的。他的警告之所以成為現實,都是你們自己造成的!是我有意把我的奴仆托摩基安排在路上,然后給你們當向導,想把你們攔在錫卡索,那是我能用的最后一招了。可一切都白費了,我把向導撤走沒起作用;讓你們沒吃沒喝也沒用。你們好像除了向尼日爾河前進就再沒有別的目標了,那兒沒有別的路可走?好啦,你們到了尼日爾河,甚至穿過了它,發現了你們想知道的一切……甚至更多!可現在你們怎么向雇你們的人交代呀?”
哈利·基勒一邊氣憤地吼叫,一邊又不停地來回踱步。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明顯發瘋了。突然間,他不說話了,腦子里閃現出一個意想不到的想法,他以超乎常人的平靜問巴爾扎克:“可實際上,你們的目標真的是撤退嗎?”
“這個,你根本沒有必要懷疑。”巴爾扎克先生回答。
“那為什么卻又偏離了那個方向呢?你們到寇波去又想干什么呢?”
哈利·基勒邊問邊投來能洞察一切的一瞥,一時弄得我們束手無策,他的智慧確實不同凡響。由于我們一致同意不透露布拉松小姐的真名實姓,所以要回答這個問題比較棘手。幸虧巴爾扎克找到一個恰到好處的答復才使我們擺脫了窘境。
“因為向導離開了我們,”他說,“所以我們打算到汀巴可圖去。”
“為什么不去錫卡索呢?那里又不是很遠。”
“不為什么。我們只是其中有個人熟悉去汀巴可圖的路線。”
“噢,是這樣。”哈利·基勒不無懷疑地嘟囔了一句。沉默了一段時間后,他又問道,“那么,你們究竟是否打算朝東一直走到尼日爾河?”
“我們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巴爾扎克肯定地說。
“要是我事先想到這點就好了,”哈利·基勒告訴我們說,“那你們就不會在這兒了。”
真是太可笑啦!似乎他已經問過我們多次,而我們卻有意保守秘密。
他發完這句荒謬的感慨之后,又是一陣沉默。我趁勢接過話頭。我——也就是事件的記錄者——是個理性十足的人。凡是不符合邏輯的事情都會讓我驚奇不已,在我記錄的時候,有幾個地方不是很清楚,這個疑問一直使我心有不安,所以這時我插了話,極盡優雅地問道:
“請原諒,先生。請您告訴我,您何苦絞盡腦汁把我們帶到這里來?把我們解決掉不是更簡單?您的愛德華·胡佛斯上校和他的手下占了我們的上風,我們又完全相信他們,所以還不如把我們統統殺掉了事。”
哈利·基勒皺起眉頭,不屑一顧地看了我一眼。他大概在想這個膽敢對他說話的如此狂妄的人究竟是誰?不過他不很在乎。于是他降尊屈就地回答說:
“那是為了避免法國當局的調查。假如說,他們派出的某個考察隊被人出賣了,或者中途遭襲了,他們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的回答滿足了我的部分好奇心,使我對于征服這個殘暴兇惡的人充滿了信心。于是我反駁說:
“我認為,要是我們失蹤了,結果也會一樣的。”
“那自然。”哈利·基勒贊同地說,這可是他第一次表現出正常的語氣和態度。接著又理智地說,“所以我曾希望你們自動放棄,不再前進。只是你們太頑固了,我只好把你們帶到這兒來。”
我一聽他的話有漏洞,就馬上加以發揮。
“現在你也明白我們內心里并不打算去尼日爾河了,”我提議,“所以只要把我們放回到你們抓到我們的地方,以后的路程就不用你費心了。不會有什么問題……”
“你們想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張揚自己的奇跡?讓你們宣布迄今無人知曉的城市的存在?”哈利·基勒狂怒地打斷了我的話,說,“不行!你們想得太簡單了。進了黑域的人就休想離開!”
我已經習慣了他的咆哮,所以隨他如何費口舌,我根本不理睬,堅持說:“那要是當局著手調查我們的下落呢?如果發現我們在你這里,難道你不害怕嗎?”
“很可能,”哈利·基勒回答說,仿佛他腦子里那個氣壓表在一陣混亂之后又恢復了正常,“萬一我被他們發現,萬一我不得不對他們宣戰,我還是占優勢的。無論如何,我有比你們的裝配更有利的武器。”
“什么武器?”
“人質啊。”
這個權力人物說得一點不假,他確實占優勢。我和他的這番對話也很不錯,使我們心里都有了底,起碼我們能保全性命,因為他的答復表明,他至少無意于把我們就地處死。能了解這點總是令人寬慰的,心中積壓多日的陰翳終于驅散了。哈利·基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這會兒,他平靜異常,完全控制了自己的情緒。真是個捉摸不定的家伙!
“我們干脆都把話挑明吧,”他冷冷地說,這種語氣對我們倒頗為新鮮,“既然你們已經到了黑域,就別想再出去了,想出走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可以隨意處置你們,坐牢、殺頭,或者在我的王國范圍內享有和我同等的自由和權利。”
又一次聽到他說“我的王國”的字眼!簡直太無法無天了!“一切都取決于你們自己,”他接著說,從頭到尾都只對著巴爾扎克先生,準是把他看作我們的頭兒了,“你們可以當我的人質,或者………”
他那副裝腔作勢的樣子讓巴爾扎克先生吃了一驚,我也一樣。那我們除了作人質以外還能作什么?
“合伙人。”哈利·基勒冷靜地說。
如果說這個提議只是令我們吃驚,夸張一點說,應該說是晴天霹靂!可哈利·基勒還是那么若無其事地接著說:“別以為我不清楚法國軍方的進展情況,實際上我對他們的情況了如指掌。如果說他們至今還不知道我的存在,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的。到那個時候,就由不得他們了,我就得選擇了:要么和談,要么開戰。別以為我怕打仗,我一點也不害怕戰爭,我完全可以保護自己。但戰爭并不是解決爭端的惟一途徑嘛,而對尼日爾河流域實行殖民統治就夠法國忙上一陣子了。縱然我的軍隊要穿過沙漠,飛越海洋去和他們開戰,可他們僅僅為了向東發展而冒被打敗的危險又有什么好處?我不是正在把沙漠改良成沃土嗎?只要雙方稍微冷靜一點,我們的和談很可能以雙方結盟而告終呢!”
他簡直是異想天開!這家伙真會吹牛。法國會和他這種令人惡心的獨裁者結盟?那只是鼠目寸光的人才會這么想。
“與你合作?”巴爾扎克先生驚詫不已的反問,恰到好處地表達了我們的心聲。
估計那位暴君可能要忍耐不住了,而我們也覺得他那種平靜持續得太久,都有些乏味了。
“你們認為我不配?”哈利·基勒又捶響了桌子,眼里怒火萬丈,說,“也許你們還是想逃離我的王國,那只不過是因為你們還沒有完全領教我的力量罷了。”
他站了起來,用威脅的口氣說:“你們很快就會知道的!”他一聲召喚,衛兵馬上來了。他們抓住我們就不松,還一個勁地往什么地方拖。上了很多級樓梯,多得簡直沒有盡頭;又沿著一個大陽臺走了好半天;接著又是樓梯,最后終于來到一座塔樓的平臺上。哈利·基勒不一會兒也來了。
此人性情變化無常,像滾滾波浪一樣起伏不定,可以從暴戾驟變得冷漠,也可以再度狂怒,不需要過渡,突發大喜大悲。此時此刻,他臉上絲毫看不出剛才狂暴的痕跡了,又像湖面一樣平靜了。
“你們現在離地面300英尺,”他像個向導在講解某個景點似地說,“因此地平線到這里的距離是20英里。要知道,你們視野之內環繞本城的沙漠已經變成了肥沃的農田。方圓150英里是我的王國,面積差不多1200平方英里。這就是我10年工作的成果。”
他頓了頓,可能是他說得又有點不耐煩了他接著說:“假如有誰想踏進這方圓1200平方里的范圍,馬上就會有人用我遍布整個沙漠的有線電話向我報警……”
這就對了,我前幾天在沙漠中看見的那些綠洲和電線桿就是專為這里的通訊設施服務的。不過現在且聽聽哈利·基勒的解說吧。他這會兒正向我們展示架在平臺中央一個像玻璃燈籠一樣的東西、又有點像燈塔,但比燈塔要大、要亮。
他還是用那種語調說:“誰也不能在沒經過我允許的情況下,隨便踏進這片土地。假如電話還不足以阻止他,他就會遇到那道半英里寬、無法穿越的保護區,因為黑域的城墻外每隔5弗隆就有這么一個區,并且通宵都有強大的探照燈掃視。這種儀器是光學結構,所以可以直接看到四周領域內的任何動靜,而且保證能看清其中心部位的每一細微末節——還能放大。我既叫它望遠鏡,有時又叫它放大鏡。現在我允許你們到里面來——你們自己看后再下結論吧。”
他這番話激起了我們的好奇心——于是我們通過他的許可,穿過一道用巨大的透鏡做的門走進“燈籠”。我們剛進去,眼前的景象就變了。不管我們轉向哪邊,看見的除了一面墻之外就沒有別的了。那堵墻被一條條黑線隔成了許多獨立的方塊。
墻的基礎部分無法看清楚,頂部似乎遠遠高出我們所在的位置。上面有一層很明顯的銀光。我們后來才明白:墻的顏色根本不同,其中赤、黃、綠、藍、青五種顏色居多,它是由無數外形各異、輪廓模糊的小塊組合成的。只要稍加注意就不難看出有些小塊是樹木;有些是農田和道路;其余是地里干活的人。他們被放大了,好讓我們看清楚。
“看到那些黑人了吧?”哈利·基勒指著兩個相距挺遠的黑點問道,“即使他們有逃跑的企圖,但走不出多遠,也會自動消失的。”
說著他就拿起了電話筒:“圈號111,半徑1528。”
他拿起另一個聽筒繼續說:“圈號14,半徑1502。”
說完,他又轉向我們說:“你們仔細看著墻上的變化。”
有那么幾分鐘什么動靜也沒有。又過了一會兒,有個小塊被煙霧籠罩了。等煙霧散盡后,那個小塊已經沒有了。
“在那兒干活的人到哪兒去了?”莫娜絲小姐好奇地問。
“死了。”哈利·基勒冷冷地說。
“死了?……”我們驚叫起來,“你竟然無緣無故就把那個人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