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群一覺醒來，感覺昨天所有的困乏一掃而光，身上似乎上足了發條一樣的勁頭十足。

伯母劉相月見兒子興致沖沖的樣子，便不好破壞他的情緒，待他洗漱完畢，吃過早餐之后，告訴說：“你媽媽昨晚起了急病送到公社衛生院去了，今天去學校向老師請一個假，明天到衛生院去看看她，媽媽那樣愛你，要懂得回報啊。”

“病得厲害嗎？你怎么不喊我一聲。”吳冠群吃驚不小。

“不是喊一聲，而是喊了許多聲，你醒不了，我就不想再打攪你了，反正你也幫不上什么忙。”

聽到伯母這樣說，吳冠群猜測應該沒有什么大問題，便回到母親家去邀約二弟三弟上學去，這時，姐姐如鳳見到冠群，竟大哭起來，告訴說，媽媽昨晚病得非常厲害，雖然送到了衛生院，據回來的人報信，恐怕兇多吉少。

吳冠群認為送到了衛生院，醫生應該是有辦法的，他當即決定今天就不去上學了，叫二弟到學樣向他的班主任請個假，現在就去衛生院看望媽媽。如鳳說，她也一起去。起身將四弟五弟，帶到冠群家中托伯母照看，姐弟二人風風火火地奔衛生院而去。

去公社衛生院約十公里的山路，沿途叉道很多，還要趟過一條大河，國家正在大河上修筑水庫，人來人往，車流如織，姐弟倆是第一次走這條道，見人就問，姐姐像個大人，邊走邊照顧弟弟，深怕弟弟走散了，又怕車輛碰撞了身體，冠群還把鞋子丟掉了一只，他干脆扔掉了剩下的一只，光著腳板在石渣上行走，由于一心想見到媽媽，仍然不顧一切地朝著衛生院的方向奔去。

有幸的是，他倆于中途遇上了一個熟人，姐姐央求熟人帶路，算是順利到達了媽媽身邊。此時，大概是母子連心的效應，劉美玉出現了回光反照的假像，神情清醒了許多，但她知道自己是挺不過這一關的，有氣無力地告訴姐弟倆要健康成長，以后還要把幾個弟弟照顧好，還叫冠群要用心讀書，將來考取一個好的大學。劉美玉說完之后又迷糊了，吳北斗叫來醫生，醫生用聽筒聽了聽心律，看看眼神，說：“她已經不行了，瞳仁已經擴散了。”頓時，病房里哭聲一片，吳北斗只有安排人手把妻子抬回家里安葬。

處理好妻子的喪事之后，吳北斗對家中重新進行了安排，他將幾個兒女叫到一起，帶到灣子旁邊的青龍崗上栽種了一棵杮子樹，預祝孩子們健康成長。自己由于在大隊任職，家中的事務交給女兒吳如鳳負責，二兒子吳冠眾停課回家負責飼養家中的牛羊。三兒子吳冠才仍然上學念書，由長子吳冠群照看，四子吳冠為跟隨姐姐為伴。五子吳冠英由于處于襁褓之中，被尚未生育兒子的妹妹吳寶珍領養。

這樣的安排看似比較妥當，其實是自生自滅的狀態，作用不大，大家都把伯母劉相月當作精神依靠了，吳北斗常在大隊工作，很少歸家，孩子們感覺沒有主心骨一樣，只有前往伯母家跟大哥一起玩耍，吳冠群也充當起了大家的保傘。劉相月對每位侄子都是悉心照顧，視為己出，從未厭煩，還教給吳如鳳做針線活，種植蔬菜，養殖家禽家畜的技巧，日子就這樣慢慢地往前撐持著。

吳冠群在學校里照樣如同往常一樣的上課，這時的學校開始重視教育質量了，但這只限于小學，而小學也只有五年級，取消了六年級。初中和高中正準備恢復，他所在的五年級是一個各種成份混合的班級，有原中學一年級和小學六年級停課的學生，像他這樣從低年級剛升上來的五年級學生要占大部份，故此同學們之間的成績存在巨大的差距，小考之后，教育部門作出了一個大的調整，將五年級的升為初中一年級，將原六年級的學生劃到初中二年級，把原初一停課的學生直接晉升到高中一年級，帶課的老師跟班一并轉入到中學任教。從此，學校的運作程序基本固定下來了。

吳冠群在初中一年級的班上仍然是學習尖子，他寫的作文常常被初二的老師拿到班上去作為范文朗誦，成為了同學們崇拜的人物。

趙小青則徹底失去了上初中的機會，父親患病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她成了一名母親的家務小幫手。

過度的勞累，讓童麗紅變得日漸蒼老，一日在山上干農活時，不慎摔倒在地，并從山崖上滾了下來，當人們找到她時，已經完全斷氣了。

母親的去世，將趙小青完全變成了一個小農婦，她在家中每天都要照顧父親的寢食，白天還得在小隊里掙工分糊口，小小年紀，飽嘗了生活的酸甜苦辣。

吳冠群進入初中就讀的兩年時間里，由于在學校里寄宿，很少到趙小青家里去走動，這樣就沒有人能夠幫她分擔憂愁，生活的重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時光磨煉了她的意志，她的心理也過早地成熟起來。

趙大發對她倆的婚事很不放心，他害怕女婿嫌棄這個累贅的家庭，辭掉了跟小青的婚事，他對女兒的遭遇是既憐惜，又傷感，可是他有什么辦法呢，自己已經變得風燭殘年，命懸一線了。待到周末學校放假時，他命女兒把女婿吳冠群找來商量后事，還要吳冠群當著他倆的面對婚事作出肯定的表態。

吳冠群跟趙小青倆現在已經不是原來懵懂無知的青澀兒童，都是十四、五歲的人了，小青比冠群小一歲。歲月的洗禮，一個已經長成為風度翩翩的英俊少年，一個變成了婷婷玉立的美麗大姑娘，一個是楚楚動人，一個是含情脈脈。一路上，兩個人都捂住嘴，心照不宣地笑個不止，但都不愿說出發笑的緣由。自然，兩個人心底里是笑兒時的荒唐游戲，笑那時的青梅竹馬、天真無邪式的肌膚碰撞。最后雙雙都羞得無地自容了。

岳父要他表態，其實需要表示的都在路上向小青說過，現在只不過是炒一次現飯，用一種儀式，安撫岳父，了卻他的心愿而已。趙大發命女兒于案前點上三根香燭，再命女婿說出真心話，要在灶臺前起誓，要求不能有一個字是謊言。吳冠群雖然不情愿用這種形式表態，但看到趙小青的暗示后，只有勉為其難了。他先用鋼筆打了一個草稿，跪于地上誦道：“灶君在上，岳母在下，小婿吳冠群特向岳父大人表態，我這一生非趙小青不娶，不管發生什么情況都要尊重于她，除非她要離開我，我絕對不能拋棄她而另愛她人，如有反悔，天理不容。”

趙大發走到吳冠群面前，牽了起來說：“好，好！我的好女婿，有了你的這段話，我現在什么都放心了，死而無憾。”這時趙小青遞過一張椅子，吳冠群扶趙大發落座。

趙大發用手扶著木椅，卻沒有坐下，又說道：“小青你也聽好，假若那天，我一命歸西而去，你要立即動身，前往吳冠群家生活，先以兄妹相處，待冠群完成了學業，再到公社去登記領取結婚證，舉行婚禮。到了吳家之后，要盡心孝敬公婆，與吳冠群相守終身，生女育女，不離不棄，發家致富，傳承萬代。”

儀式舉行完畢，吳冠群邀小青一同前往屋后的山上砍柴火，挑到家后，再去挑水，將水缸灌滿。這時，趙大發稱贊說：“冠群，經過這幾年的變化，我怕你變了心，現在看來，我的女婿還是跟原來的一樣，你是一個有孝心的孩子，說明當初我跟你岳母還是有眼光的，應允了你的母親的請求，說明你的母親是一個偉大的女性，她在接近生命的終點之前，辦成了這樁親事，這可能就是天意，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