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羨慕要有麻煩了呢。”蘇慕莘說。
“嗯，也不能都那么順利，大家對太過順遂的人生，都會覺得無趣吧。”
“那是旁觀他人的時候，希望故事跌宕起伏，但是我覺得平淡如水才是真實的祝福。要啥豐富的人生經歷，感覺只是命途多舛之后的安慰劑。”
“你這話說的，好像經歷過什么傷害似的。”
“欸，有嗎？”
“嗯啊，通常不都是，經歷了什么再也不想經歷的事，然后誠心祈愿別再發生了么？”
“欸，可是一開始如果不發生，不就也不會承受苦難了么？”
“所以大家就會覺得生活平淡無趣啊。”
“這樣的么？”
“嗯，感覺有時候你的想法挺另辟蹊徑的。”
“我現在覺得，看更多的書，走更遠的路，就好了。跌宕起伏的生活，請不要找上我。”
“哈哈哈，其實我覺得你的性格，可能即使遇到了起伏的道路，也會如履平地噠。”
“哇塞，這么說起來，我不是有點厲害的樣子咯。”蘇慕莘感覺受到了尹鳶的祝福。
“對啊，你剛知道么？”
“哈哈哈，嗯，麻煩下次你覺得我這么厲害的時候，都要說給我聽。”可以肆無忌憚地賣乖，蘇慕莘知道，這是一種幸運。
“所以沒準兒羨慕，也沒把困難當作困難呢。畢竟‘理解’‘共鳴’‘共情’這些詞匯，其實到最后科學的解釋用到了盡頭，就都變成了隨緣而已，我們究竟是如何生出了怎樣的自我意識，到現在都是未解之謎。”
“欸，我感覺你說出了我最近上的認知心理課的核心要義呢。感覺教授都沒你講的好。”蘇慕莘想起教授漫長的掉書袋時間，再想想強迫打起精神的自己，真是耗盡精力啊。
“哈哈哈，我看侯世達而已。”
“哦，他的書也是呢，給你一種，咬牙堅持看完之后的喜悅。”所以說學習真是痛苦啊，為了那一點點喜悅，感覺得付出很多的樣子，蘇慕莘想。
“為啥咬牙堅持？”尹鳶看起來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哦，忘記對面這個神人大概無法理解平凡人的痛苦了，蘇慕莘吐著舌頭，“可能我看書都需要咬咬牙吧哈哈哈。沒有啦，他的書感覺廢話很多。”也不知道算不算搪塞過去了。
“嗯，銜尾蛇嘛，跟他講的理論一樣，一定要繞回去。”
“然后看完會覺得很有收獲，仔細回想的話，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收獲了什么。”
“哈哈哈哈。”
“感覺全是廢話，然后在一堆廢話之后，突然，你就覺得你悟了。”蘇慕莘真情實感地說。
“嗯，那不是很好么，證明有收獲。”
“嗯，可能收獲地不夠明顯吧。”如果不是因為“神書們”的不可替代性，蘇慕莘想，自己還能不能下定決心看都未可知。大概是自己還程度不夠吧。畢竟扔掉了AI判讀之后，蘇慕莘還是希望自己能實現自由選擇自己希望學習的內容這樣的高階技能，10%高于自己的程度最容易吸收，看來并沒有那么容易把握呢。
“嗯嗯，需要時間，羨慕的慢慢響，記得嗎？”尹鳶就好像能看透自己似的，并不需要多說，蘇慕莘想。
“哈哈哈哈，之前還有人跟我說，那證明你都內化了，也是夸得我不知道該如何說不是。”
“嗯，你沒信吧，”尹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得等到你覺得能派上用場的時候，才會在覺知的層面相信之前看的書都有用吧。”
嗯，尹鳶的話還是要相信的，蘇慕莘接著說，“所以現在就只能靠意念了，相信這些看起來都沒有什么關聯的冷知識，遲早有一天，會變得滾燙。”
“嗯，這樣的決心其實挺難得的呀。”
“就是害怕萬一選錯了道路呢，都不知道自己會跑偏去哪里。”
“嗯，要相信自己，你選的都是對的。”
“哇，真是令人感動的句子。無論走在那里，永遠都是在正確的位置上。”
“嗯，相信現在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未來的伏筆。”
“嗯，我想起來上周我倆看厲引的時候他不是就說到了一個從游戲里獲得的想法么？感覺其實就是能改變決定的關鍵因素的樣子。那個回到記憶的最初，植入一個‘夢想’的意識，然后一生都為這個目標奮斗的話，夢想的重量就能顯現出來了。”
“你說那個To The Moon，我找到了資源呢，試試？”
“好呀。”
“等下呀，我先加個插件，讓它適應咱倆的倍速，不然這個感覺跟看慢放似的。”
“哈哈哈，好。”
“那個年代能有這種重置時光的故事感覺也是很新鮮呢，2011年，嗯，真是畫質感人。”
“哈哈哈哈，我還第一次見這樣的游戲，有種看遺產的感覺。”
“本來就是人類文化遺產啊。”
*
“欸，好像卡住了。”
“嗯，為啥呢，我的天，我沒保存之前的進度，不是要讓我重來一次吧。”
“果然這些老古董，需要維修維系呢，欸，這跟這個游戲里設定的模擬機器老是需要維修，真是，照進現實。”
“嗯啊，你看現在我們的神經信號捕捉器的功能看起來也跟這個設定差不太多。”
“嗯，也許就是他們激勵了認知學家們往這個方向研究呢，誰知道呢，雞生蛋還是蛋生雞，永恒的命題。”
“嗯，我跑了一下后端程序，找找是什么地方的問題。”
“那我去查一下文獻記錄里有沒有攻略什么的吧，欸，果然有，那我不是可以直接就這樣看完攻略就好了。”
“我感覺，你可能是很難體會游戲樂趣的那部分人呢。”尹鳶不無揶揄地說。
“嗯啊，被你一說，我好希望自己也能享受其中單純的樂趣就好了呀。不用抱持著一定得有什么收獲的貪心，害怕浪費了時間。”蘇慕莘就從善如流地開始了自我反省。
“所以說游戲真是一個很妙的存在。不是還有研究者因為人們在游戲里的快樂，專門發展了一套激勵系統么，學完習領個勛章什么的。”尹鳶笑道。
“哦，我覺得那個有點牽強的好笑了。”蘇慕莘對這個世界存在過的某些現實，總是感到很莫名。“這種多花了沒有價值的時間，光為了跟人炫耀‘成就’就這么有意思嗎？難道不是實際獲得的能力才比較重要么？”
尹鳶笑，“但是你不能否認，它確實滿足了一部分人的需求，當然也包括那些喜歡炫耀的虛榮心。共享知識學習平臺最開始的收費模式不就是這樣開始的么？如果需要認證就付費給你一個證書，如果不需要，你完全可以只享受知識帶來的樂趣就好了。”
“嗯，花錢受的教育，都是對塑造人而言有用的就好了。”果然人還是需要克服人性的弱點啊，蘇慕莘想。
“我們沒辦法判斷是否有用哇，因為造成一件事產生的原因太多了，‘是什么塑造了你’這個話題，永遠都不缺乏談資。”
“嗯，那尹鳶你覺得，如果是你，會選擇在生命最后的時候給自己下一個夢想的定義么，然后用新的一生去實現它么？”
“不知道，如果到最后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想過的是另外一個樣子的人生的話，也許吧。”
“哦，對哦，所以說阿呆，啊，厲引們，其實引領倍速計劃的主旨就是從一開始設定夢想，讓夢想自己發揮其價值的意思么？”
“被你一說感覺跟《三體》里思想鋼印的概念好接近，意識強植，即使是一個完全不認同的潛在意識。”傳說當初劉慈欣以一己之力提升了整個中國科幻水平，里程碑似的著作，大概得是這個時代的大家的共識了吧。
“感覺應該再看一下《盜夢空間》跟《紅辣椒》呢。我感覺這倆果然就是這個方向的巔峰作品，要吃透太難了。”果然由于科幻的啟蒙帶來了科技進步的想象，蘇慕莘們真的會反復觀看這些前人的智慧呢。
“嗯，而且感覺想象力被這些神人們固定了普羅大眾的感知之后，要突破這個設定的某個局限，就變得難上加難了。”尹鳶大概又想起了夢想的不可及，連帶語氣都飄渺了些。
“嗯，好不想承認啊，這個普羅大眾，說的就是我們自己。”蘇慕莘也不知道這該叫做有自知之明，還是只是對自己沒有什么信心。
“嗯，‘誰還沒有個改變世界的夢想呢，不甘心成為淹沒在蕓蕓眾生中的平凡一員。’”
“欸，被你一說這臺詞，感覺只看攻略好像會錯過這個游戲的精髓呢。”
“嗯，我發現好像是因為有一個button的對話框沒有設定彈出。我調一下，還需要一小會。”
“好噠，”蘇慕莘邊回應邊繼續翻著剛才搜尋的結果，“哇塞，你看我發現了啥。”
“什么？”尹鳶被她雀躍的口氣吸引，從一堆代碼里抬起了頭。
“竟然有玩家自主做的游戲的通關視頻呢。”蘇慕莘一臉羨慕的口吻。
“是不是覺得很羨慕那時候的媒體繁榮？”尹鳶笑。
“嗯，有點，就感覺還有絕大多數人能沉浸在別人制造的夢里，可能感覺也不錯。”
“我們反而想要學會這件事需要花費相當大的心力呢。”
“嗯，但好像這樣就會失去游戲的樂趣了吧，只是觀看的話，要不我還是等你修好它吧。”
“哈哈哈。”尹鳶想，要不怎么說孺子可教令人歡喜呢，好像只要是自己說的，蘇慕莘即使一開始排斥也會慢慢接受然后樂在其中的狀態，看起來就像是會被人引入歧途的樣子啊。
*
“哇，你看最后，我剛才還以為，記憶操作師真的為了完成‘去月球’的客戶要求，漠視了他的真實需求其實是為了遇見心愛的人呢。”蘇慕莘好像還在故事的情節里，一臉的擔憂后的釋然。
“嗯，我也深吸了口氣。果然我們還是喜歡善良的結局。”雖然其實無論什么樣的“結局”，一開始就已經被指定好了，而且其實無論結局是什么樣子，尹鳶都知道不會超出自己的預期，都在能承受的范圍內。
“嗯啊，我覺得‘虛擬記憶信號然后傳回去大腦皮層仿佛重新經歷了一生’，可不就是‘身臨其境’的雛形么，沒想到兩百年前這想法已經表達地如此清楚了。”
“嗯，所以說，文學是想象的殿堂。這么大規模的對話內容，真是將文學的特質發揮到力所能及的地步了，你看之前的游戲評論，都說擔心會無法引起大家的興趣呢。”
“嗯，對哦，我本來還以為會是受到了嫦娥的故事的啟發呢。”
“哈哈哈哈，隔著文化差異呢，當然也不是不可能。”
“嗯，東方思維里的‘月色很美’跟玉兔，不都足夠深入人心么？”
“嗯，結果他們是約好了在月球重聚，誰能想到他們是把月亮當作星辰，然后覺得是個兔子的肚子。也是自有一種可愛。”
“嗯，按理說《月亮與六便士》更容易在西方文化里扎根才對。”
“對哦，那個月亮帶給我的印象，就是我最開始覺得登峰造極該有的樣子。”
“還有那句，'I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
“嗯，大概也就是這個游戲想要表達的內核了。果然愛情故事，會讓人感動啊。”
“之前Google公司最成功的體制不就是‘登月計劃’么，你看這名字，果然大家對世界的美好想象都在其中了。”
“我的待看清單里還有一個《月亮成熟了》，是個40歲左右的故事，就留給以后吧，也讓我對自己能不能成熟有點期待。”
“果然月亮都是人類的美好理想相關啊，我也希望，到40歲，我也能成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