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昨夜城堡里也發生了很多事情。

不知何故，就寢前，在暖房里，洛王和王后大吵了一架，幾乎大打出手，還波及了在場的無辜丫鬟。

“說是一個叫什么云的丫鬟，替王后擋住了茶杯碎片，面頰上劃拉出一道血口子，嚇得一眾丫鬟跪地求饒。”

“云的丫鬟？”他在搜索一張熟悉的臉，旋即一個名字從眉心穿了過去?！靶拊?？”

“好像，好像就是這個名字?！瘪R夫一巴掌拍打在大腿上，“不管叫什么，這個丫鬟太勇敢了，估計馬上就要飛黃騰達了。如果不是她一個飛撲，現在毀容的就是王后。你想啊，王后那樣的女人，臉上要是生了一道這么長的疤痕，那是比殺了她還殘忍啊。這下，王后還不重用她。用一道疤痕換來一生榮華富貴，值了。”

果然好手段，這下王后對修云更是上心了。多次側面打探關于修云這個男人的信息，但有用的并不多。在陰城里，就像是有人故意將修云的所有資料都抹掉了。若是有這樣那樣的亂七八糟的信息，猶留倒是安心了。可是他不能再對修云好奇了，能在陰城里抹掉一個人信息之人，無非就那么幾個，無論是哪一方的人，都不是他應該去冒險的。

陰城里的是是非非，不是他好奇的目的和終點?？此破届o的博赫家族，其實已然波詭云譎。云溪看似大嘴巴，實則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會泄漏，博赫之子，哪一個不謹慎呢？

“聽說王后當時就拔劍橫在洛王脖子上，若不是那丫鬟滿臉血抱著王后的大腿子哀求，說是自己不小心撞到茶杯，是自己的錯，求洛王和王后原諒?！?

“好一個騙子?！彼R道。

“騙子？你還小，不知道女人的嘴能干多少事?！瘪R夫搖頭反駁，目露淫光?！斑@個丫鬟不僅僅是勇敢啊，日后就算是洛王想起這事都會惦記她的好。就是不知道花落誰家，最后是誰的婆娘。家有美婆娘，不愁沒前途。”

“婆娘？”他詫異萬分，難道就沒有人看穿這一切嗎？

“廢話，她是個丫鬟，不是婆娘，難道是兄弟啊?！瘪R夫瞪了他一眼，“對馬扯淡?！?

“對牛彈琴?！彼操€氣道。

馬夫卻覺得意猶未盡，聊意正濃，根本不理睬私生子的情緒，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你是都不知道啊，那洛王氣得張嘴無話，最后只能撂下了一句要誅慕容家九族的狠話，便揚長而去?！?

如此說來，很可能是王后要殺洛王？那閃電殺手是王后所派？“后來呢？”猶留還是好奇洛王如何出城堡，而不被城防軍察覺。

“什么后來？”馬夫開始打哈欠，一個接一個。

“洛王啊，吵完架，洛王去哪里了？”

“男人和女人吵完架還能做什么，有錢的去十字街尋開心，沒錢的自然是窩在房里喝悶酒唄?！瘪R夫沒好氣道。“你個毛都沒長全，打聽這些做什么?！?

“我問的是洛王，不是李采辦。”

“還不都是男人。男人和自己婆娘吵完架，都是一個德性。”

“洛王沒出城堡散心嗎？”

“他帶了那么多隨從來陰城，隨便找個丫鬟就可以解決了，為什么要要出城堡？”馬夫反問他。

“興許洛王就想試試野林的女人呢？”他憋出了這句話。

馬夫笑了起來，戳了一下他的腦門，道：“你個私生子不僅地位不行，腦子也不太好使。沒有令牌，深夜如何在城堡外晃悠，而不被城防軍拿??？就算洛王能變成老鼠鉆地洞，鐵索橋他怎么過去？飛過去嗎？就算他能飛過去，作為林外人，他要去哪里借來膽子，才敢在深夜里到處瞎溜達？”

“也許有什么暗道秘道是你不知道的呢？”

“他是誰？”

“洛王啊?！彼躲兜鼗卮?。

“他來了多久？”

“不到一個月?！?

“那他知道個屁。”馬夫白了他一眼，仿佛私生子是個大傻逼?！罢O，挺好看的。”

“什么？”他有點莫名其妙，也開始擔心他的小馬駒了。畢竟關于馬夫和馬的故事，也聽了不少。

“那個丫鬟，細皮嫩肉，白白凈凈的，一張小圓臉惹人憐愛，真是可憐啊。野林走一趟，就偏偏走到那口老井里了。”

“那口老井，已經棄用多年，幾乎荒廢，四周長滿了野草，只是還有活水，若不是城堡里的老人，根本不會知道?！瘪R夫介紹。

猶留知道那口老井，幾次宵禁檢查，他都貓在老井后面，才躲過了城防軍的檢查。

“一個王宮里來的丫頭為何要跑到荒院去？”

“可能是伺候主子受了委屈，溜出來偷偷哭鼻子吧。據說每個要去王后暖房的丫鬟都哭哭啼啼，和上刑場似的。那個丫鬟大概是邊走邊哭，走著走著，就撞到了老井，身子往前撲，就倒插進了老井?！瘪R夫唉了一長聲，無限可惜道，“一朵鮮花啊，多好的一個丫鬟啊，也許還不知道做女人是什么滋味?！?

“王后會善罷甘休嗎？”他不禁擔憂，此事無疑是拿捏特納蘭英最好的借口。

“肯定得鬧幾天，畢竟是王宮里的丫鬟，身份自然不同。”

“洛王呢？”他問得咬牙切齒，好個無情無義的王！

“洛王乃是一國之主，怎么可能在乎區區一個丫鬟，更不可能為了一個丫鬟和大將軍反目成仇。”

不能用簡簡單單的好壞來評價洛王此人，猶留提醒自己，這個冥度國主實則是個最實際的男人。“這筆帳，他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他想起了昨夜的死里逃生，仍然心有余悸。若不是他那幾句話唬住了閃電網背后的殺手，此時此刻，城堡里議論的就不是丫鬟而是私生子了。

“是啊，一條下人的命，如何與冥度和博赫家族的關系相提并論?！瘪R夫望向老井的方向。“但愿她的魂魄能夠回到老家，不要成為孤魂野鬼，最后被獵魂者給吃了。”

獵魂者！難道真是獵魂者吃了小馬駒的魂魄，才導致小馬駒無法長大嗎？目前還無法確定，直覺卻涌了上來，接受了這種猜測。這讓他第一次質疑自己的直覺，不知道為什么，仿佛有一股氣息沉甸甸的，壓在胸口上，壓得他無法呼吸。

就在這時候，那道聲音說：“找到馬魂?！?

“真的被獵殺了？”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了，直覺意識到困難，所以他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還沒有被食用，你還有機會救它?！?

“在哪？”他以為那道聲音知道詳情。

“很遠。”

那道聲音說遠，一定是他無法感受的距離，莫非不在陰城。

“不在野林？”猶留索性擴大了范圍，否則他的直覺不會感到難以負荷的壓力。故而，他能輕易地理解那道聲音無法觸及的距離。

“應該是，如果在野林，多多少少我能感覺到蛛絲馬跡，但現在只剩下遙不可及的空蕩蕩。我還很弱小，我還需要生長，不斷地生長，直至我能強大地撲捉到最遙遠的距離?！蹦堑缆曇舫錆M了無奈和無力感。

不過這種感覺他最清楚不過了，應該是他的直覺最熟悉的。許許多多的事情，原本應該能直覺到，卻因為某些他無法窺視的原因而不得直覺，或許是因為他還不具備某種能力而稀釋了直覺。就像云溪所言，風吟只有落在首領手里才能發揮風吟應有的威力，否則就是一把破劍。

“你知道閃電殺手嗎？”他轉頭問馬夫，不再與無力感多作糾纏。

“閃電？”馬夫驚醒過來，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有閉上眼睛，“他們總說私生子瘋魔了，整天到處打探森林之子的故事，我還以為他們胡說，原來你真的惦記上森林之子了？那森林之子雖說未證道成神，在神族的族譜里添加姓名，但也是行在證道成神的路上。你是誰，私生子一個，別惦記你不該惦記的東西，小心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和森林之子有何關系？”

“閃電不就是森林之子的武器之一嗎？許許多多的妖魔鬼怪都會使閃電，有何奇怪？”馬夫瞪大眼珠子，仿佛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澳憷洗蛱缴种拥墓适?，合著從來沒有聽過森林之子最擅長什么。整個野林的一切，都聽令與他。你不知道嗎？”

馬夫并沒有撒謊，在所有的神話故事里，似乎神族的每個神都會控制閃電。“這些故事里沒有。”然而，他的的確確從未聽聞森林之子也使用閃電當武器。

“小子，好好當你的私生子，吃你的飯，睡你的覺，等你全身上下的骨頭都硬實了，娶個好婆娘，安生過一輩子，不要再去惦記不屬于你的東西?！瘪R夫提醒道。

這樣的提醒，老奶媽每個夜晚都會說一次，只是近來都城貴客占據了城堡里的時間，老奶媽有心無力。

“那你有聽過閃電殺手嗎？”他不相信普通的殺手會使用閃電當武器。

“閃電殺手，這是何妖魔鬼怪？閃電我聽過，殺手我也聽過，可是合在一起，從來沒有聽過。閃電是閃電，殺手是殺手，你不要沒有新故事聽，就開始胡編亂造，把什么都一鍋亂燉。”馬夫拒絕了閃電殺手這一稱呼。

“有人會使用閃電當武器嗎？”昨晚，他確信自己所嗅見的就是人息。

“我只見過被閃電劈死的人?！瘪R夫冷哼一聲，別過臉去，不再理睬私生子。

馬夫打起呼嚕時，滿腿泥子的管家，一臉厭惡沖了進來，在馬廄的一角里找到了正在喂馬的私生子。

揚起腿，管家狠狠地踢醒了剛剛入睡的馬夫，馬夫張嘴要謾罵，看見是管家后，硬生生吞了回去。

管家瞪了無辜的馬夫一眼，嚇得迷糊的馬夫立即丟下草跑出了馬廄。但凡長了眼睛的，都知道這時候應該溜之大吉，馬夫可是不是蠢蛋，城堡沒有蠢蛋。

“趕緊的，洛王在等你，要是等急了，仔細你的皮。”管家捏著鼻子催促。

似乎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管家的余光一直在留意三公子的影子。

“三哥剛離開，管家如果想見三哥喬擇，我立即叫他回來?！眴虛窀嬖V過他，無論管家是誰的人，博之子都是管家的主人。

“還等什么！”管家說這話時，已經迅速撤出了馬廄，神情夸張，就像私生子是條張大嘴巴的蟒蛇。

不知道喬擇對管家做了什么，竟然聽個名字都能嚇成這樣。

“我的馬還沒有吃飽?！彼淅涞?，暗想洛王等一會不會死，可是我的小馬要是沒有吃飽，真的就剩下皮包骨了。

“如今老奴我是請不動你了，洛王也請不動了?？磥?，能請動你這位博赫四公子的也只有大將軍了。”管家陰陽怪氣道。

威脅我！猶留抬起頭，看見落跑的馬夫又折回來，躲在墻邊，沖他擠眉弄眼，各種暗示。

管家向身后望，嚇得馬夫硬生生把自己塞入了墻縫里，渾濁的眼珠子卻沒有揪出任何異樣。

正好去看看死里逃生的洛王，還想干嘛！難道還想殺人滅口不成？“管家是夫人的人，你說的話，誰敢不聽呢?！彼玖似饋?，拍拍屁股，走出馬廄，一邊走一邊翻白眼，還咧嘴沖馬夫做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