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及腰，洛王在等博赫努一的回答，猶留困得直流眼淚，卻只有一個人開口。

斷言再度打破了尷尬，解釋道：“大王用心良苦，事事為將軍著想。天下各國皆想入林一窺究竟，難保這些小部落日后不成為他們的羽翼，屆時將軍難免受敵。將軍乃是南方野林七子之一的族長及首領，深受百姓擁戴。若是無名出兵其他部落，恐怕原來的頑固派會乘機鬧事，他們本就一直等待機會，這番倒是給了他們恰好名目。大王，寧為雞頭不為鳳尾，不僅僅是都城人的思想。大王若是想了解南方野林情況，優哉家族最是了解的，應比其他人更為全面客觀準確。”

洛王立即揮臂，拒絕道：“本王不喜歡聽故事。”

“大王大志，只待天時地利人和，目前野林與冥度往來并不頻繁。地隰公子提議在仙嶺山脈下的云霧山脊開設云霧村和云霧關，此處距離冥度函西25公，山勢漸低，而至平夷。若是從關外仰視，可見云霧關赫然拔起在冥度野林交界。可增加與冥度經貿往來，若是陰城經濟得到發展，百姓生活有個新景象，想必其余六子也會有所想法。”斷言提出。

“地隰？何人？”洛王問。

“博赫家族長子，下一任博赫族長。”斷言回答。

“努一，你已定了接班人？”洛王問。

“大王，依照南方野林法規，遵循祖訓，長子地隰的確是博赫家族長的唯一人選。”博赫努一回答。

洛王啐了一口唾沫，隨風向后，大笑道：“啊，那剛才倒是本王多管閑事了。主事大人，你覺得首領之職應由誰繼承才合適？喬擇如何？那孩子也該給予一番歷練啊，否則本王無法向特納大人交代啊。最心愛的女兒遠嫁到陰城，如今也只有這外孫可依靠，總不能讓他成為紈绔子弟。此事，本王若是不管不問，如何對得起特納大人的忠誠？”

“長屏貧苦，氣候非常人可受。大王心疼喬擇公子，不如讓他迎娶胡羊或陽水的國王貴族之女。喬擇公子面貌清秀，性情溫柔，想必也是國王貴族之女佳婿的最好人選。一來能替冥度安住一角，二來荒極都城生活好過野林的陰寒，想必也是對特納大人有所安慰。”斷言建議。

“努一，你意下如何？”洛王問。

“主事大人所言有幾分道理。冥度三分之二領地夾于胡羊、新蕓、窎國交界中，又有陽水堵一面，若是能與其中之一聯姻，確實能為大王省去許多麻煩。”博赫努一說。

“本王焉能不清楚冥度就是其他幾個小國盤中的一大肉包子。”

“還望大王未雨綢繆，早做決定。南方野林生在天穹之下，長在大地之上，沒有翅膀無法上天。”斷言說。

竹海咆哮，原林低鳴。須臾之后，洛王才開口：“海龜一動不動，難保永遠不入水。”

“終究有上岸時。”斷言回答。

“看來喬擇這孩子是得罪主事大人了？”

“三公子為人斯文，待人寬容。陰城上下大家都贊不絕口。”

“哦，那定是特納蘭英忘記好好善待下人。”

“夫人本是菩薩慈悲心腸，從不殺生，就連碰見螞蟻都讓道。”

洛王驟然大笑，近乎從馬背上滾下來，穩定身子后，說：“既然如此，你為何想方設法將喬擇從博赫家支出？難道地隰云溪還有那個私生子，都不是男兒身，不能迎娶他國及貴族女子，不能替本王安國界一角？”

“他們雖是男兒身，卻無冥度身份，恐怕不足以顯示冥度與他國交好的誠意。”

“這有何難？本王立即收地隰、云溪為義子，甚至那個私生子也可考慮。本王記得私生子的娘，還是西方邊際的女人？”

“那幾國國主既不蠢笨也不弱小，容易能輕易相信與冥度毫無血緣關系的聯姻呢？”斷言說。

洛王冷哼，接著轉頭，攫住博赫努一問：“努一，你就不怕夫人和你玩命？喬擇可是她唯一的靠山。這種事情，本王最有經驗了。曾起念讓公主嫁往胡羊、新蕓、窎國和陽水，當時王后就把刀子往脖子上一架，嚇得本王是不敢再打公主的主意了。努一，本王記得你家惜靈也不小了。”

“惜靈還小。”博赫努一回答。

“不小了，都十三了，想當年本王將特納蘭英小姐賜婚于你時，也不過十五。”洛王說。

斷言收到了博赫努一的眼神，立即回答：“惜靈小姐恐怕難擔任聯姻重任，那孩子站在城樓窗前，看士兵一眼，都能驚厥。發作時兩眼球上翻，斜視一切，神志不清，有時伴有口吐白沫，嘴角牽動，呼吸暫停，面色青紫......若是由讓惜靈小姐肩負聯姻，只怕是會周圍國家誤解洛王和好之心。”

惜靈？那頭母獅子？他不得不佩服主事大人的嘴皮子。

意味深長瞥了一眼礙眼的主事，洛王指著一塊粘附在靴面上泥污，抱怨道：“這該死的污泥，惹上后，怎么也無法徹底清除。本以為眼不見為凈吧，唉，誰知低頭就看見啊。”話洛，洛王揮鞭策馬而縱。

亂風疾馳，長屏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響，扯動竹海千千寂寞孤魂，脆聲吟吟悠長不絕。

博赫努一始終守在身側，時刻調整速度護之。主事大人一改常態的主動，令眾人疑惑，他不禁多看了幾眼。興許是主事想歸故土，思念家鄉，故急著王駕前表現，屢屢搶白，倒也是忙了極大的忙，使得洛王無法對大將軍窮追猛打，逼迫決定，陷入兩難境地。

此番南行，洛王之心昭然，赤裸至極，猶留細聲禱告：“戰馬之神，護佑南方野林，護佑洛王安然至離去，斷絕其野心。”

“沒有這個洛王，還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云溪說。

“難道荒極上就沒有一片比野林更好的土地嗎？”他問。

“諸神在上，保佑南方野林一切如初。”地隰祈禱完畢，請教主事大人，“主事大人既然是國師之子，便有幾分本事。

“洛王對主事大人定是厭惡更甚了，瞧他那表情恨不得當場賜死你，只是礙你是國師之子，不便做絕。如今你是陰城主事，他多少要看博赫努一薄面。不過主事大人，你的蘿卜還是小心點，別讓人隨手切了。”

“就不知道主事大人所忠誠的是冥度還是博赫？”云溪問。

“公子們有話直說，斷言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地隰顯然不信，半信半疑道：“主事大人當真是國師之子，能卜天？若是如此，主事大人可知博赫家族未來？”

“南林冥度命運如何？”云溪甚是急切。

眺望仙嶺，斷言一臉決絕，回答：“昨晚又問卦，命數已定，拉開序幕，無力回天。”

猶留追問：“那那野林將來會如何呢？”

斷言回頭看著猶留，淡淡回答：“野林還是那個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