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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大惡舌頭

眾人皆豎起耳朵,從風浪里撲捉主事大人的往事。

“在冥度大殿上,斷家兒郎咄咄逼人,氣焰甚是囂張,目中無王,無視君臣之禮,簡直就是個條惡舌頭幻化成人。本王平生,真的從未見過如此可惡之人。其父斷天屢次打斷不成,直至被本王叱喝,他竟還陰魂不散般喋喋不休......”過往歷歷在目,洛王越說越激動,在山脊上殺過來的群風都無法壓制噴涌而出的怒火。“努一,你說此等無心無德的厚皮東西,本王如何能容他!”

博赫努一看了一眼主事大人,問洛王:“此人真是國師之子?”

“哼,如假包換。”洛王咬牙切齒道,“斷天主動進策于本王,并與大臣們商討,可這惡舌頭竟然在王殿之上聲討本王。這斯狂妄至極,眼里無父也無君,真是氣煞了本王。本王來自市井,卻也不是沒長腦袋的傀儡,自然明白國師為的是什么。斷天想借由冥度收了南方野林這塊難啃的骨頭,然后以國師之名再立身于荒極大陸。失去名望的斷家自然就能憑這風光,重振昔日輝煌,回歸國師之殿。荒極國師皆出身于天機門,而斷家祖上早已被除名。可這惡舌頭竟然完全不以斷家使命為畢生追求。”

“他的確是這樣的人。”

“可不是嘛,他要是啞巴,該有多好啊。”

“既然如此,大王為何至今還留著惡舌頭呢?”博赫努一終于知道斷家的故事。

洛王望著博赫努一搖搖頭,驚訝道:“努一啊,本王苦啊,那惡舌頭是國師獨子啊。你叫本王如何是好?國師乃是本王心頭上的蟲子,知道本王要什么,也能忍受本王出身低微。好在老天爺長眼哪,瞧瞧如今竟父似子,子似父,顛倒命相。”

“野林疾苦,主事在博赫家也是吃盡苦頭。若不是他主動說明,這張臉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聯想到國師血脈。”

博赫努一說這話時,斷言就站在身側,彼此連鼻頭上的毛孔都看得分明。這個曾經阻止他領養小馬駒的討厭鬼,竟也有令人敬佩的一面。

“主事大人真是鎮定啊。”猶留與地隰云溪站在他們身后,尷尬無措且提心吊膽,然而當事人卻置身事外,面盤上毫無波瀾。

風刮走了所有的熱息,洛王站在博赫努一斜對面直搖頭,感慨道:“為人為臣,都切莫生一張令人厭惡至極的嘴才好。這一切都是惡舌頭咎由自取,怨不得本王,更何況流放惡舌頭至此的罪魁禍首正是其父親。可憐人哪,就連自己的生父都不愿意搭救他!人賤如此,生有何趣,難怪衰老敗相,那是諸神們對惡舌頭的懲罰!不過,此人當真是惡舌頭?或許他只是瞧不上本王來自市井罷了。”洛王在主事大人身上尋找昔日痕跡。“本王依稀記得他還是個書生相貌。努一啊,你可不能為了博本王一樂,隨便找個人來冒充哪?”

“如假包換。”博赫努一承諾。

“莫非陰城是座催老城!”洛王仰望低垂的天穹,又唉叫了起來。“天哪,你瞧瞧他的模樣,都可當斷天父親了!一別數年,昔日青年已糟蹋了一副好身骨。可憐啊,努一,你沒太為難他吧?畢竟還是國師的獨子啊。這惡舌頭縱然十惡不赦,本王也斷斷不能不念及這份忠心。”洛王交代。

“他既然是博赫家的主事大人,自然承受主事待遇。”

“惡舌頭之所以在這,還是因為他不懂為人之道為臣之道,屢犯大不敬之罪,比其生父,可著實令人生厭。”洛王重復道,依舊難解恨意。“若不是顧忌國師薄面,早早就剁碎他喂狗去了。”

其中緣故,跟隨在后的每只耳朵都聽得清楚,而當事人依舊置身事外,完全不為所動。云溪偷偷告訴地隰和他:“洛王的直腸子比他的身材要狹窄。”

“斷天為人處事,圓滑世故,任何時候都能長到心坎里,好讓人歡喜。可偏偏生了兒子就像刺球,滾到哪里都扎人。估計到了陰城,也沒能討好大將軍吧。”洛王問。

“目前,還算安分守己。”博赫努一說。

“若不是惡舌頭口口聲聲說本王昏庸,偏信枕語,王后禍水,國將易主。閑暇時候,占卜問卦,制造謠言,散布恐慌,且不聽國師勸誡教誨。本王豈能不施國師幾分薄面?”洛王解釋。

國將易主!他覺得這話聽著耳熟,莫非這主事大人想靠這四個字混口飯吃?

“主事大人的嘴,我已領教過,想必是多年后,已有悔心。”博赫努一說。

“所以啊,今時今日的潦倒境地,衰老敗相全是惡舌頭咎由自取,不得埋怨本王。國師是他父親,卻從未有此不敬之語,多是善計良言,且合宜。那才是為人臣子的本分。國師一生夙愿為國開擴疆土,獻言進策皆為改善民生的實策。可惜了,偏偏只得了這么個逆子。怕真是泄漏天機,得罪了諸神,才丟給了他這條惡舌頭做子。”

“國師當真就這么一個兒子?”

“是啊。這事也怪了,老天爺就只愿意賜于斷家這么個逆子。”洛王對著山巒疊嶂,告訴他的野林大將軍。“對于惹是生非的兒子,斷天沒有包庇,只跪求流放獨子,才可穩定民心。本王至今仍舊記憶猶新啊。寬敞大殿上,斷天絕情勸誡;“大王,逆子妖言惑眾,鼓動民心,大王不可不罰。”

博赫努一皺起眉頭,問:“可國師不是只有這一子嗎?”

“是啊,本王也是這么問國師。可你只有一子啊!流放在外,萬一出點意外,你們斷家就絕后了。本王是有心為斷家留個后啊。誰知國師不但不領情,還硬說留不得!努一,你是不知道啊,為人臣子不容易,為人大王也是艱難的。這些年,本王心里苦啊。那時罪名累累,已無可饒恕。滿王殿上的眼睛都盯著本王如何處置惡舌頭。本王有心寬恕,也無能為力。而且,國師對他的罪名毫無異議,并親自將幾箱子的罪狀呈現在本王面前,不曾為其求情,更是定實了他的罪名。你說,大殿之上,本王要如何是好?”

都說虎毒不食子,國師真的不怕將獨子趕盡殺絕嗎?他偷瞥一眼主事大人,不由同情起這個可憐人。“不知國師葫蘆里賣什么藥?”他故意問云溪。

還沒等云溪發表意見,博赫努一的已回答:“國師大義滅親,實乃忠臣。”

雙手叉腰,洛王繼續抱怨:“是啊。本王實在于心不忍,怕將來斷天后悔,可是當著眾臣面前,又不好徇私,只好流放他,從此眼不見心不煩。可就這個混帳東西,害本王面對國師時,常常心生愧疚。”

“國師甘愿,大王問心無愧,無須自責。”

“本王當然問心無愧,要不是本王仁慈,他早死了。”洛王伸出左臂,環在博赫努一肩膀上,深表同情,“如今這惡舌頭居在陰城,真難為你了。”

“不過主事而已。”

洛王嘴角的肥肉伴隨著他的憤怒抖擻,繼續倒苦水:“嗯,料想他也不愿意得了他父親的便宜,才刻意隱瞞過去,不表示他的身份來歷。那家伙本事平平卻頗為自負清高,全然無尊卑,目中更無人,為人處事皆是一塌糊涂。自以為荒極天下,唯有他心明眼亮,眾人皆昏聵無能。這惡舌頭的破爛事,十天十夜也說不完,不提不提了。走走,再陪本王看看野林風景。”

洛王領著博赫努一往沼澤方向走去,無人出聲提醒,主事大人也默然跟隨。

望著前方沒入霧氣后剩下的碎影子,他百思不得其解,搖頭道:“堂堂冥度之王,竟然怕一個主事大人?”

“主事大人好能耐,就看博赫努一有沒有同樣能耐收服他了。”云溪在身后評價。

“他已是博赫城堡的主事大人。”地隰表態。

“不愧是未來族長。”云溪露出詭異的笑容。“走吧,再聽聽長舌婦倒苦水。”

等他們走進霧氣里,原林已露在前方露出一角,沼澤淹沒在高叢后,沒有任何警示。

此時,博赫努一正保證:“如今知道主事身份,努一定然厚待。”

“那倒不必。那惡舌頭未必會領你的情。他只是一個流放的罪臣,到了陰城做了主事,想必是那些掌管刑責的官員尊其父親,故隱去罪名,已是格外開恩了。陰城有自己的規矩,切不可為本王徇私,敗壞你這個大將軍的名聲。”

“大王仁慈!”博赫努一回答。

身旁的斷言始終無動于衷,字字入耳,依舊還是心平氣和,呼吸平常。

“虛偽。”云溪評價。

隊伍繼續朝沼澤走去,地隰告訴他們說:“大概比起當年在冥度,如今洛王說這些話,的確是仁慈的。”

“努一,你變了。”洛王止步,轉身直搖頭,“記得你我初相識,你根本沒把本王放在眼里,鼻孔和野林的樹一般都是朝天長的。”

“大王,努一確實變了。初相識時,努一誤會大王一片善心。幾番相勸之后,大王實現了君子諾言,幫助南方野林的子民改善生活。努一敬重大王,真心臣服,愿和大王共守初時承諾。”

“唉,你也是個固執之人。有時候只需要鼓起勇氣走出第一步,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可行的,就像你愿意打開長屏之門,連接外面的文明一樣。”

“時候不早了,返回城堡吧,大王!天色已泛黑,氣溫會降得快且低。”

“咿,這天黑的確快呀!一個日子就這么過去了?”

“是啊,這里的白天總是極其短暫,稍縱即逝。陰城的白天會比長屏長些,但比起都城還是嫌短。”

沼澤發出嬰兒的哭泣聲,令林外人心生警惕,立即佇立原地,不敢妄動。

“這么一會,本王的腳趾頭都快脆了。努一,這陰城就留給本王的其他將軍去看管吧,你率領家眷同本王一同回都城。本王定將榮華富貴分享與你。本王是真心不想再次相見時,你已是那鬼老頭模樣,和他那般駭人。”洛王明指著斷言,隨即正聲補充道,“你家喬擇如今已然大人模樣,你也該把博赫家族的重擔交給他,身為兒子理應為父親分擔,那才是盡孝。”

“多謝大王厚愛。努一此生不會離開南方野林,生當是野林人,死亦是野林魂。喬擇那孩子,生性自由,無心于此。”

揮動衣袖,洛王神情嚴肅道:“你我也不是天生能當王當將軍的天才啊。喬擇那孩子天資聰穎,又勤學苦練,耐得住寂寞。本王倒是認為是個不二的人選。你我都不可能一輩子坐在這把椅子上,遲早是要交給孩子們的。那時我兒與喬擇將延續你我的兄弟情。本王并非要你違背野林誓言,而是今非昔比,你我也要與時俱進,靈活變通,為冥度和野林的百姓再造更富裕的生活和未來。”

風如掃帚掃過每個人的臉,如在磨刀。猶留只好低頭,緊閉雙眼,任憑這股風打掃。

“大王已經決定繼承人?”博赫努一甚是吃驚。

“王家無情,免得夜長夢多。努一啊,你也該早早決定,省得孩子們沒活路。”

待風停時,高叢如鐮刀。“這要妖風來得及時啊。”洛王抬起頭。

“大王與我都正當壯年。”博赫努一沒有逃避。

“你啊,真是頑固如石,可人總會一死啊。此事不急,你好好考慮,畢竟事關冥度和野林的未來。”洛王躍上馬,手指在自己身上比劃著。“回去吧,記得給本王來口熱酒,他娘的,喉頭和腸子都結冰了。好好的都城你不去,偏偏愛住在地獄里。”

始終守在人群里,沉默的主事大人就像人像一般,巋然不動。“城堡里的老奶媽和丫鬟們,早已準備妥當。”斷言終于開口。

“野林確是塊寶地,竟連長滿荊棘的惡舌頭也學說人話了。”洛王冷笑一聲后,策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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