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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重拾勇氣

  • 私生子更名記
  • 優哉先生
  • 4278字
  • 2021-05-16 15:03:18

娘子山哀嚎,旗幟招展,眾人重新上馬,神情皆肅穆,等待劊子手一氣呵成。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猶留出列!”博赫努一洪聲喚道。

在場的所有眼珠子都跳了出來,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他們面面相覷,似乎在等待一個人站出來反對這一決定。他掃過全場,沒有一雙眼睛相信私生子,包括博赫努一。這一刻,他無比厭惡這與生俱來的直覺。如果不是如此高度敏感,或許他就不會體驗到眾多的惡意。

須臾后,所有的目光不得不聚焦在地隰和云溪身上,這是他們最后的希望,幾乎將未來族長和未來首領的身體都鑿成竹篩子。地隰提拔背脊,云溪嘴角的那把鐮刀始終掛著,根本不在乎炙熱的眼神。

腦袋里回蕩著云溪的話,今天他必須站在人前,私生子不可能永遠蜷縮在黑暗里,像無聲無息的霜花。“是!”得到允許,他興奮不已,雙手拉著韁繩都不知道如何下馬了。小馬兒似乎懂得主人的尷尬,微微欠了膝矮了身體。

準備就緒的劊子手立即向兩旁迅速撤下,面無表情站立在刑臺邊,眼底盡是鄙夷,姿勢依舊,隨時準備為私生子騰出空間并及時補上一刀。

“就這么個奶娃娃能不能揮動大刀都是個問題,萬一只是割破脖子那層皮,師傅還能在最短的時間里揮刀一補,絕對不會讓死囚有太多的痛苦。”劊子手身后的徒弟嘟囔著。

大刀在劊子手中閃爍,粼粼刀輝映照在他們雙眼里,嗜血冷光蠢蠢欲動,這個戰場從來都是它的。

“像筷子的手臂,估計連刀都提不起。”另一個劊子手徒弟說。“可憐了,死前還要遭罪。”

從來沒有人會去奉承私生子,陰城沒有傻子。“絕對不會。”他暗暗發誓。

“是啊,還是半個野林人手里。”劊子手繼續感慨。

劊子手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他們顯然忘記了博赫之耳,畢竟從來沒有人會因為嘲諷私生子而遭受懲罰。

“我的血是野林的泉水,我的骨頭是野林的石頭,我的頭發是野林的勁草,我的皮肉是野林的泥土,我的眼睛是野林的湖泊,我的鼻子是野林的巖峰......”他在向諸神起誓。

山腰上的風狂肆嚎叫,掃蕩四周,凄厲如尖爪,抓住天幕磨礪而過,在沉沉天際割裂出無數道痕跡。

陰雨又啜泣了,淅淅瀝瀝像極了躲藏在深淵極處的怨婦,令人厭煩。猶留勉強下馬落地,泥濘路上踉蹌幾回,紅撲撲的小臉兒更甚了,分不清是凍僵還是興奮。這一幕,他似乎很熟悉,卻想不起,在何時何地經歷過。

咚咚——獸皮大鼓已擂起,震徹山林,群鳥亂飛。

有傳刑場上的大鼓從遠古時代流傳延用至今,是活生生剝落猛獸身上的皮膚制成,更有傳說制服此兇神惡煞之猛獸的竟然是一妙齡女子。

隆隆雷鳴的鼓聲,震懾四野猶如龐然獸物仰天狂吼,嚇得孤魂野鬼妖魔鬼怪均不敢靠近刑場。據說是為了確保死囚,在向神獸靈物貢獻自己的肉身虔誠懺悔后,以防被困在無窮無盡之界中飄蕩無歸,更確保再轉世為人。

對于這樣充滿神秘色彩的故事,他總是懷著該有的敬畏之心。眼角余光透過碎斷的雨簾,心驚肉跳的他,恰好瞥見博赫努一。大將軍臉色深沉,目光卻始終聚集在他身上并作著意味深長地打量。

定是怕私生子給博赫家族丟臉吧!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張開蜷縮起來的雙肩,不再去注視這雙幽深的眼睛。

從魁梧的劊子手那接過大刀,用細胳膊顫悠悠地抬起,他咬著牙緊閉著上下唇。對著死囚,滿臉倔強,好讓死囚知道私生子也是不容小覷。但心跳卻和著鼓聲的節奏,在心間和耳膜上直奏。

大刀往死囚脖子上一架,冷冽透亮的刀面如同冰湖般倒映著死囚崎嶇的側臉。這是一張受過怎樣酷刑的臉!完全沒了人臉的模樣,寫滿了刑罰的痕跡,或許是雨霧朦朧,迷離了雙眼,讓人不忍目睹。好奇心作祟,他的眼睛無法從這張充滿故事的臉上移開。死囚的側臉竟呈現出自然巖石風貌,鑲嵌之上的眼睛似湖泊,鼻子好像山巒直挺,臉頰如同暴風襲擊過的沙丘泥地。這樣的一張臉,怎么可能不視死如歸呢?

城門布告,寥寥幾語便決定了此人的生死,可是直覺告訴猶留,此人絕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更不可能出賣他的信仰。暗夜鋼軍守護長屏,保護野林子民,難道此人不是林內人?不,他身上的氣息分明是野林子民。

然而博赫努一已經決定的事情,任憑誰都無法改變,何況他只是個歸城不久的私生子。

暗夜鋼軍從來都只在半邊臉上動刑,并記號之,用以區別于普通死人。杜絕他們到了陰曹地府能洗心革面,滌凈靈魂再投胎為人。他越發好奇此人的過去,仿佛那是一道打開某個世界的大門。

或許等待太久,當死囚斜眼看他時的剎那,只覺得一道咒語附在身上。旋即,他的四肢便僵硬如巖石,完全不聽使喚了。

怎么會是這樣?

喔,他想起來了。

來時老奶媽寬慰他道;午時三刻人的精力最為蕭索,此時的犯人昏昏欲睡。行刑的大刀鋒利無比,一刀人頭落地,從此陰陽兩隔,輕輕松松的活兒,不必害怕。

然而,他看見了正跪在大圓木樁子前死囚的眼睛。天啊,那可不是想要睡覺的樣子。老奶奶還是哄騙了他,這分明是一對比常人更精神的瞳孔,無比堅定。

于是,他的手抖了......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先前的興奮瞬間被害怕取而代之,上下牙齒瘋了似的打著群架,他的心跳驟停。猶留努力地表現出十歲孩子超然的成熟氣度,欲要讓大將軍刮目相看。

昂然跨坐在威風凜凜戰馬上的大將軍,正挺直背脊打量著他,那目光仿佛在等待一個答案。

無法忍受大將軍眼里的質疑,他咬牙命令自己:“你必須做到,博赫家族的其他孩子能做到,你憑什么不可以!今天是你砍別人,不是別人砍你。”默聲喊話證明自己和他別的孩子無異,和地隰云溪喬擇無別。私生子如何?就算毫無血緣關系又如何?如今,他站在這里,他就是博赫努一的種!

可該死的大刀存心作對,還是從他手中滑下落在犯人的膝蓋邊,發出了刺耳的巨響。

一陣噓聲!

好不容易從骨頭里長出來的勇氣,此時已摔個稀巴爛。低頭前,他瞟了一眼大將軍。大將軍只是搖了一下頭,似乎這一切皆在意料之中,是私生子該有的表現。

“娃娃,嚇得尿褲子了吧!”其余士兵哄然大笑。

接著,笑聲就像冰碴子瘋狂扎入猶留的腦袋,渾身虛弱,雙腿僵硬無比,佇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端坐馬鞍上,地隰沉聲鼓勵道:“博赫家族沒有膽小鬼,博赫家族沒有懦夫,博赫家的孩子不懂后退!該死的,你必須拿出博赫家族的勇氣。”長劍抵在后腰的鐵扣子上,不許他踉蹌絲毫。

不知何時云溪已站在他身后,一手托著他的背后,在他腦后輕聲道:“別怕,就當是蘿卜,對準脖子,閉上眼睛,一刀即可。”

然而,額頭流淌而下的冷汗,還是擊潰了他強硬撐起來的自尊,如眾所嘲笑的那般。

周下眾人已然前俯后仰,笑成一片。腦袋越發沉重,猶留緊緊拽著小拳頭,止不住渾身顫栗。偏偏在眾目睽睽之下手抖,恨不得腳下頃刻坍塌出一個深洞,直接埋了自己。小腦袋緩緩抬起,兩行熱淚不爭氣地如珠滾落,急切搜索大將軍的目光,深怕從今以后在大將軍的雙眼中再也沒有他的倒影。私生子若是沒有大將軍的目光庇佑,就和流浪在老虎嘴邊里的肥肉一般。

驀地,“猶留!”博赫努一直呼私生子名字,全場瞬間安靜。

私生子的悲哀,人們如何看待他只在大將軍的臉色之間,可這偏偏是他活命的本錢。

地隰躍下馬背,快速走至他面前,微弓背向前,拱手作揖:“父親,四弟敢嘗試已是勇氣可嘉,不如讓孩兒執行?”

“父親,請再給猶留一次機會。”云溪也跨步上前。

“這不是你玩鬧的時候。”地隰說。

“大哥,這么好的機會,更應該鼓勵猶留完成第一次。”云溪繼續請求博赫努一。“父親,不是每個人都有殺人的經驗。猶留一直呆在城堡里,從未見識過今天這般大場面,難免有些猶豫,也是人之常情。當年,我還舉起劍光砸自己腳呢。父親,請借風吟一用,為他壯膽。”

身后的長老立即提醒:“首領,時辰已到。”

“父親,請借風吟為博赫四子的小成年禮助威。”云溪堅持。

“別在父親和叔伯面前耍你的小把戲。未來七子之一,暗夜鋼軍下任首領,你的士兵都在盯著你。”地隰壓將云溪來開,低聲音提醒。“我決不允許你拿你自己的前程來玩,能使用風吟者只有首領。”

“猶留是你弟弟,也是我的弟弟。這么多長輩在場,猶留更應該出來見見人了,好歹混個臉熟。如若使用風吟,定會讓眾人記住四公子的模樣。省得喬擇那個家伙把所有的好運氣都裝在兜里,連渣都不留下。”云溪的聲音從唇縫中漏出來。

“你別太過分,四弟現在未必有勇氣,丟得可是博赫家族和父親的臉。”

云溪露出了清爽的笑容,輕聲道:“大哥,陰城都快改姓特納了,還有什么比這更過分的事情?”

“云溪,你別玩火。”地隰瞥了一眼猶留,壓聲囑咐。

“點火的人不是我。”笑容在云溪的顴骨上墜落。

繼承了大將軍的優良血統,地隰的一言一行總是能如此從容不迫令猶留心生羨慕。可年滿十歲的他,在眾人眼中還是個娃娃。在他看來艱難的事情,到了地隰、云溪那仿佛都不是個事,輕輕松松便能解決。他暗暗琢磨著自己什么時候也能如他們般無所畏懼,好鉆進大將軍的眼底。若不能在陰城混出個模樣來,豈不辜負了恩人的救命之恩。既然諸神讓他活下來了,正如大哥二哥所言,他不能繼續無所事事下去了。

人真是奇怪得很,一個時辰前,他還想逃離所有的事情,混吃等死即可。可地隰和云溪的對話提醒了他,私生子沒有這樣的機會,有的只是生和死。

“你可是博赫家族堂堂正正的男子漢,立即重拾你的勇氣。”云溪揉捏他的肩膀,幾乎是命令。“把劍一揮,從今起,你的臉就烙印在他們的瞳孔里。”

勇氣?他確實還不明白那是什么!如果只是完成,便能得到勇氣,他相信自己可以。猶留深吸了一口氣,把心一橫,昂首挺胸直視著大將軍的眼睛,沒有閃躲。

“需要嗎?”博赫努一問。

“不!我能自己完成!”他倔強地揚起下巴,仰視著大將軍,未干的淚水還在眼眶里流轉。“大將軍,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說罷,他轉身給衣衫襤褸的囚犯整理一番,體無完膚,膿瘡四溢,氣味逼人。由此可見,死囚在挺進竹海時候吃了不少的苦頭。不理睬眾人異樣的目光和噓噓聲,猶留繼續給他緊縛在身后的雙手松解。死人應該有尊嚴,更何況是一個值得他敬佩的忠誠戰士。

刑場柵欄外圍觀的拾荒者,漸漸多了起來,在竊竊私語。隔著一段距離,猶留還是聽見他們正猜測關于死囚身份的諸多可能。

馬背上的大將軍不發一言,神情肅穆,修剪整齊的胡須略帶著些許白,黑色雙瞳鋒利無比,仿佛一眼便能直直透視他的膽怯。

“給他一個痛快!那是他作為死囚應該得到的尊重。”博赫努一說罷,一揮手,身后的將士立即解鞍下馬,接過他手中的配劍,快步呈送在猶留面前。

沉寂斑駁的劍鞘,乍看之下并無特異之處。然而稍稍多注視一眼,便感一陣暈眩,撲面而來濃郁的血腥味直沖上腦,便知那絕然不是凡塵俗物。

此寶劍名喚“風吟”,身寬如掌,輝如冷月,身高五尺,是來自古老仙嶺之上的仙人們精心鑄造,并施與法術加持的至剛之劍。

百煉,已是反復加熱,折疊鍛打一百次,最后才鍛造出最精純的鋼。此術動輒耗費數年,才得寥寥神器。千煉已然不是人間百煉之術可相提并論,那是潛心修煉的仙人道者的非凡技藝。百千煉鋼,偶得一劍,風吟出聲,萬魂皆散。說得便是此劍!

“愿我如你。”他對風吟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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