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旺望著屋外黑壓壓的后山，天空一顆星星也沒有。

“這幾天會變天了。主人們也互相爭執，總要發生什么事情。”

“沒有大事，野豬已經逃走了。”甜妮說。

來旺聞了聞這頭豬。

“你不太對勁兒。”

“在市集表演。我的汗太多了。”甜妮掩飾心虛。他深知來旺感官靈敏，害怕他知道自己與野豬達萊有來往。

來旺盯著甜妮。

“你越來越像一頭野豬了，氣味兒也很像。昨晚上對面的大狗叫個不休，一定是發現了什么，你可要當心。”

來旺的話顯得意味深長。

“主人們正計劃要獵殺那群野豬。他們會把野豬全都殺掉。”來旺說

甜妮有些害怕，告訴了來旺，趙天伊去市集買了鋼套索與捕獸夾。

“捕獸夾？”來旺的毛豎立起來。“他要布置在哪里？”

甜妮搖頭。

“必須跟蹤趙天伊，他很危險啊。那種兇殘的裝置，可能會夾到野豬，更可能會夾傷一切經過的動物。還可能會夾斷他們自己的小腿。想一想，我的主人也會踩到捕獸夾!”

“他什么時候會布這種殺器？”來旺追問。

“不知道。”

“好吧，如果沒猜錯，他會在今晚行動。我們就在門前盯著他出門，在他身后偷偷觀察。”

夜深人靜。

來旺一直蹲守。甜妮禁不住哈欠連天。

“打起精神呀伙計。”來旺踢一下甜妮。此刻，趙天伊提著袋子悄悄地出門。

“看呀，那不是你的主人么？他的袋子里裝了什么？”

沉甸甸的袋子，放在地上，有金屬扣擊的響聲。甜妮一下子清醒了。他們互看一眼。

他們兩個悄悄尾隨趙天伊，直至走到玉米地前。

趙天伊開始在那片半坡上下鋼套索。他將套索打個圈兒放在雜草里，然后在圈子中央放在甜薯，鋼索的另一端索在結實的樹樁上。

他又仔細檢查了一番，滿意地點點頭。

“這鋼索能套到野獸嗎？”甜妮悄悄問。

“等著瞧吧。”來旺答道。從山里掀起一股夜風，從山坡刮了過來。來旺揚了揚頭。

“這氣味有點不對勁兒。”

“怎么啦？”

“野豬并未走遠。這空氣里有點騷氣。”

“也許是林子里的黃鼠狼的氣味。”甜妮辯解。他不由自主地瞟一眼山坡上那一大片的雜草叢。那是達萊的洞穴。

“這附近一定藏了野豬。”來旺斷定。

遠處，趙天伊已經將套索布置完畢，他在口袋里摸索，最后摸出了一只捕獸夾。

來旺和甜妮沉默了，靜靜注視著趙天伊的舉動。只見他繞著這一片玉米地跑了一轉，又端詳了好一會兒四周的地形，最后終于將那件瘆人的兇器布置在一個不顯眼的雜草里。

“如果他忘了放捕獸夾的位置那可很危險吶。”

“我們把這那東西移開吧？”甜妮不安地說。

“不，張開的捕獸夾比老虎還要可怕。還是離遠一些。我們已經知道夾子的位置，遠遠避開為好。”

“可是......”

甜妮想到洞穴里的達萊。

達萊的洞穴附近已經有了兩個陷井。一個是套索，一個是獸夾。

一定要告訴他。

來旺推了一下甜妮。

“我們要牢牢地記住捕獸夾的位置，不讓人類經過這里，防止他們受傷。”

“可是，野豬如果來這兒，一定會被捉住，或是被夾斷一條腿。”甜妮沮喪地說。

“你太善良了。”來旺語氣冷酷。

“野豬破壞一切，他們被除掉是好事。”

獵狗這樣說。

甜妮知道獵狗對人類深到骨子里的馴服與忠心。可是他不這么想。

難道野豬不是自然生育的動物嗎？叢林里的野豬與大家一樣是自然孕育而生，比他看到的行何一群被人類鉰養的動物活得更自由，更自然。他們也是自然的生靈啊。

趙天伊走遠了。來旺一直在這一帶徘徊。

空氣里野豬的氣味太濃了。甜妮也能嗅到。他們倆離野豬達萊的藏身之所非常近。

“回去吧。天晚了，主人們發現我們不在，會沖我們發火。”甜妮勸說來旺，希望他離開。

來旺卻循著味兒逼近達萊的洞口。他每靠近一些，步子就沉重幾分。

最后，他轉過身子，他的目光落在那一片草叢時，發現草叢動了一動。一團黑呼呼的東西從草叢里冒了出來，發出呼呼地喘息。

“有野豬！”來旺低聲說。他讓甜妮倒下來，隱藏在石頭后面。

一片夜色的微光之中，那頭野豬的腦袋光溜溜的。正是達萊。

達萊也看到了來旺。

仇人相視，氣氛凝重。來旺并不畏懼，而感覺驚訝。怎么還是那頭野豬。已經是第三次相見了。第一次他撕掉他的一只耳朵，第二次他又撕掉了對方另一只耳朵。

這次，他頂著光光的腦袋，依舊兇狠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一剎那，達萊向來旺奔襲而來。明顯拐著一條腿，卻斗志昂揚。看來，他一心赴死，這種沖刺就是赴死的儀式。

來旺也向他奔過去。他打算先閃過他撲上來的勁頭，并迅速從側面咬住他的脖子，將利齒刺入他的喉管。

來旺一邊奔跑，一邊回想與這頭豬的三次戰斗的經歷。每一次，這頭野豬都正氣勢洶洶，面無懼色。他無畏地來偷食，無畏地來復仇，又無畏地赴死。從不猶疑，從不悔恨。

那片草叢里，趙天伊布下的捕獸夾張開了鋼齒，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咬合起來。野豬要經過，注定會觸發這個致命的機關。

來旺猛然轉了一個方向，往另一個方向奔去，達萊也靈活地轉過身體，追擊獵狗。

“好吧，我只是讓他更體面地在死在我的手上，而不是被捕獸夾夾掉一條腿。”獵狗邊跑邊想。可是眼前卻出現了另一個捕獸夾。

這只捕獸夾更大，鋼齒更尖利。明晃晃地發出寒光。來旺差一點避之不及。他剎住了腳，轉過身去，迎頭與野豬達萊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