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集市，趙天伊把三輪車停在一家店鋪前。

“這兒有沒有套野豬的套索？”

老板瞪他一眼。他受不了一個山民領著豬進他的店鋪。

他默不作聲把一根鋼索拋在案臺上。

“系一個扣，放在野豬覓食的地方。在這里裝了一個報警器，野豬的嘴和腳一碰上就脫不開了。報警套一響，你就可以去抓野豬了?！?

趙天伊系一個扣，拉一拉。

“我這個鋼索很好買，附近的人家都有買。他們可抓了不少野豬?！崩习逶谂哉f。

趙天伊又看了看，指著陳列在柜子上各種各樣的捕獸夾。他企圖靠近，想觀察一下。

“別上前！這個不賣！”老板叫道。

“不賣？”

“擺在那兒裝門面的！”店老板沒好氣道。他是個敦實的中年男人。滿面紅光，喘出的氣體有股子酒氣。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流露出粗魯與野蠻。

“政府不讓賣。如果你買了去，夾到了一頭狼，或是其它一些珍稀動物，我脫不了干系?！?

趙天伊從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了半沓鈔票。

店老板的目光落到鈔票上，神情迷糊起來。他從墻角邊拿出一只啤酒瓶，靠近捕獸夾。酒瓶輕輕一碰，兩邊張開鐵齒迅猛地合在一起。嘩啦一響，酒瓶被鐵齒夾得粉碎，同時獸夾彈得老高。

店老板早已縮回手，洋洋自得地笑道：“這夾力多狠！”

趙天伊兩眼放光。

甜妮看在眼里，害怕得向后縮。如果他的一條腿被夾住，定會把腿骨夾得粉碎。這個發明太殘忍。

趙天伊把鈔票遞上去。“我買兩套。放心，我不會說從你這兒買的?！?

“那就行。你可把這東西放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別傷到人了！”店老板吐著唾沫清點鈔票。

甜妮不安地打轉。他眼睜睜看著趙天伊將那種駭人的兇器買下來，搬到了車上。長長的鐵鏈磨得錚錚作響。

他擔心達萊。

形勢變得越來越危急了。這頭可憐的野豬，失掉了兩只耳朵，還傷了一條腿，他依然與獵狗糾纏，與人類結仇。

舊主人家新來了個姚孝成，他隨身攜帶兩只散彈槍。這更是一種可怕的武器。聽說只要朝一頭野豬射上一槍，哪怕打不準，亂發的彈片也將撲過來的野豬擊斃。

進犯人類的領地，真是太蠢了。野豬應該遠遠地躲開人類。

甜妮在集市上做了一天的表演。他比以前更賣力。見識到人類的種種手段，深感與人類作對的可怕之處。

也許明天，他就會被送到屠宰場。

屠宰場之外，更有捕獸夾。刺入骨髓的鐵齒撕裂骨肉，會讓一切生靈痛不欲生。

趙天伊清點著鈔票，滿意地拍拍甜妮的屁股以示夸贊。

回到家，趙天伊將甜妮的鞍子取下來，轡頭摘下來，就不再管他了。仿佛他不存在一樣。杜賓犬跑出來，親切地吻著主人的腿。趙天伊撫摸獵狗的腦袋，一天未見，分外親熱。隨后，他隨這條狗去房子里和父親趙大眼商量給野豬下鋼套索。

對面茂源家窗戶燈火通明。門外的燈也亮了。

傳來了他們的交談聲。

姚孝成正在房間里踱來踱去，嘴里不停嘀咕。

“不行，后山你不能去。那里太多野獸了。”丫丫不斷勸阻。

“這次來，我帶了裝備。我有兩枝槍。不存在什么危險，為了來打獵，我專門請了假了。你別拖我后腿。”

半開的窗戶，在傍晚的山風之下，窗扇不停地顫動，姚孝成在窗戶上的身影也像凝固了一般。

茂源一直沉默不語。他窩在那里，佝著背，不時咳嗽兩聲。

丫丫把眼光投在父親身上。

“爸，你勸一下孝成。他生活在城里，哪里知道山中猛獸的厲害。對面大眼叔的腿都被野豬咬壞了。”

茂源半晌才緩緩開口道：

“你怎么想去山里呢？后山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踏入的地方?！?

茂源已經觀察女婿一陣子了。現在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女婿此行的目的了。他是來此地打獵的。

“山里都是雜草和樹木。你會迷路?！彼卣f。姚孝成不以為然。

“我已經和對面趙大眼商量好了。我出錢，讓他的兒子趙天伊做我的向導。丫丫從不和我說你這兒有很多野獸。還是我家田田，回家嚷嚷著要騎豬。我問起她，才說這兒里的一切。這里竟有成群的野豬出沒?！?

“這可是個絕好的獵場！”

茂源的臉色變得陰沉。

“不能隨便進山，否則不會有好果子吃。”他冷冷道。

“我難得來一趟，來放松一下心情。你可別攔著我。”

茂源臉色更難看了。

“山里有山里的規矩，不要壞了規矩。山上的野獸與山下的人要互相尊重彼此，后山是野獸的領地，別踏進后山?！泵磮詻Q地說。

“后山有什么神秘的地方么？過不了幾年，就會有人開發這里，把這兒建成生態樂園。供人們游玩。那些動物，全都被捉住，關在籠子里供人觀賞。”

“你不許去！好好呆在家里?！泵疵?。他對自己的女婿并不了解。女兒丫丫選的丈夫，他只能接受?？墒敲鎸@個三十歲的，胡子刮得很干凈的，面色灰白的人，他感覺到陌生。山里人的執拗的個性讓他不想多說，轉身就走。

姚孝成瞪著父親的背影，氣得面色發紅。沒好氣地沖自己的老婆道：“這老頭多固執，像一頭蠻牛！”

“爸說了，不能進后山。”丫丫撇著嘴。

“他老糊涂了！在深山里生活一輩子，和野獸一起相處了一輩子，他嚇怕了，不敢把野獸趕凈殺絕?？梢矮F再猛，也嚇不住我。我有兩桿長槍，不說野豬，就是來了豺狼虎豹，我也不放眼里。明天趙天伊會和我一起進山。他們家還有一條杜賓犬。我們準備充分，一定會滿載而歸?！?

“你專門來打獵，對吧？”

“對了?！?

“我不許你去?！?

“你別管我。勸勸你家老頭子，讓他別阻攔我?！?

“我不該讓你來！”

丫丫嘆息。

“你真要去，把咱家來旺帶上吧。那條狗很有用?！毖狙镜?。

“得了吧。我不用一條土狗保護?！币π⒊杀梢牡馈?

來旺一直在室內。他們之間的談話來旺聽得一清二楚。

土狗有點喪氣地垂下頭。他悄悄地從半開的門縫內鉆了出去。

出一門，來旺就看見甜妮在屋下傾聽。

他默默地瞟了甜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