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義出場之時:論中國現當代詩歌的出路
- 趙東
- 1059字
- 2021-12-22 19:14:58
語言“煉金術”及其后遺癥
面對當下詩壇針對語言問題提出的種種說法,我覺得有必要將我們目前所處的時代語境與20世紀80年代的“實驗詩”現象聯系起來進行考察。實驗詩的出現不是偶然的,詩評家唐曉波認為“其最深刻的根源始終存在于內容”, “可以把詩理解為人類通過語言進行的生生不息的精神實驗”。雖然這次實驗行動不單是語言的實驗,但詩人們在語言探索上付出的努力和遇到的困惑是以往詩人所無法比擬的。事實上,在這次行動中,詩歌語言表達的可能性被不斷地發掘出來。語言的魔力也不斷砥礪著詩人與讀者的感覺。
詩人陳東東在《明凈的部分·自序》中提道:“讓漢語脫胎為詩歌音樂的夢幻主義,一種忘我抒寫的煉金術”。而對“煉金術”這一說,西川也有專文論述,茲不贅述。80年代的詩歌實驗采取了一種近似“狂飆突進”的方式,明顯帶有急功近利的成分,對語言的過分關注忽略了詩歌作為心靈藝術的直覺和真實性。女詩人張真說:“我深深迷戀語詞之美及其迷宮般的精神。”而“迷戀語詞之美”“詩到語言為止”這些說法遮蔽了詩歌作為心靈藝術對經驗明澈性的要求,這也直接導致了80年代詩歌中浮躁的“語言神話”現象。
詩歌是活生生的生命體驗,并非神話(或神化)式的語言發明。正如帕斯曾說的:“寫一首詩就好像從面包爐中拿出一塊面包”,這份真誠來自對生活實實在在的感動。
可喜的是,90年代以來,詩歌語言已經發生了一些根本的變化,至少在以下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績。比如對瑣碎的日常生活表現力的加強使語言重獲活力,從而拓展了詩歌的表達空間。抒情的節制使語言更趨理性(這一點當然要辯證地看)。
但不能忽視的是“80年代”的巨大陰影仍然籠罩在今天的詩歌寫作中。這主要表現在不是沉溺于80年代的慣性寫作就是對80年代的矯任過正這兩個極端。語言對于詩歌來說,處在內在本質和表現技巧兩個向度的交叉點上,具有雙重的意義。當下詩歌語言的弊端可以分為兩種情況。
其一,陶醉于語言的熟練操作,詩歌流于平板、膚淺。最突出的特征就是“無焦慮寫作”,寫作變為一種無痛分娩。深度的缺失和心靈的缺失往往是一對孿生兄弟。衰弱無力的語言無法直面現代人“形而上的焦慮”及心靈的傷痛。這一切共同造成語音不能承受詩歌之輕。
其二,小心地避開了詩歌表達上的一些誤區,如濫情、狹隘、陳詞濫調,卻陷入另一些誤區,如單調乏味、無個性化、對正常抒情和想象的回避等。一種新的語言禁忌,如拒絕抒情、消解深度等可能再次成為詩歌藝術上的障礙。
當然,以上問題并非全是80年代后遺癥的結果,但我覺得從歷史角度來打量一下詩歌無疑是有所裨益的。
(原文發表于《詩刊》2003年第6期·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