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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彥成與固原城①——兼論《重修固原州城碑記》的文獻與文學藝術價值

劉衍青②

摘 要:固原古城是絲綢之路上的重要歷史遺存,同時具有重要的軍事地位。在固原城的修筑史上,留下了許多歷史人物與有關這座城的故事,清代大學士阿桂之孫那彥成便是其中之一。那氏在嘉慶十四年第二次出任陜甘總督時,不顧有司反對,“以工代賑”重修固原城,后因此事而“論大辟”,表現出他為官特立獨行的風格,也反映出他立足國統大體而看待“城”之尊嚴的原則。他撰寫的《重修固原州城碑記》疏筆勾勒出固原城的修筑史,成為珍貴的文獻資料。碑記文字洗練、結構整飭,碑刻秀雋勻整,刀工遒勁流暢,具有極高的文學藝術鑒賞價值。

關鍵詞:那彥成 固原城《重修固原州城碑記》文獻 文學藝術

固原是陸上絲綢之路東段北道上的重鎮,也是一座擁有兩千多年歷史的文化名城。它歷史悠久,文化厚重,留下了許多珍貴的物質文化遺產,如城墻、關隘、墓地、石窟等。除此之外,“固原方碑圓碣,難以縷數”(《民國固原縣志·凡例》),碑碣也是重要的文化載體,其文字與雕刻具有文學和文獻雙重價值,而碑碣作者與固原在歷史長河中的偶然交匯,又生成了鮮活的歷史記憶。據《宣統固原州志·藝文志》所錄,明清兩朝固原歷經天災人禍,幸存的重要碑碣文就有70多篇(則),實際數字應遠不止于此。其中,那彥成撰的《重修固原州城碑記》(以下簡稱為碑記)具有多重價值,它既是固原筑城史上的重要文獻資料,又反映出那彥成為官的風格,且碑記的行文與碑刻又具有極高的文學藝術鑒賞價值。

一、那彥成與固原城之淵源

那彥成生于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字韶九,一字東甫,號繹堂。他出身顯貴,滿洲正白旗人,是大學士阿桂之孫。乾隆五十四年中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直南書房,四遷至內閣學士。嘉慶三年,命在軍機大臣上行走。后遷工部侍郎,調戶部,兼翰林院掌院學士,又擢工部尚書,兼都統、內務府大臣。表面上看,那彥成官運亨通,手握權柄,然而風光的官銜背后卻是險惡的政治,最終他以“誤國肇釁,褫職”結束了仕途。兩年后,即道光十三年(1833年),那彥成抱恨而卒。死后,清宣宗追念那彥成在西北平定少數民族叛亂時有功,“賜尚書銜,依例賜恤,謚文毅”。

那彥成曾于嘉慶九年、嘉慶十四年、道光二年,三次赴任陜甘總督,任期內為陜甘百姓辦了不少實事。《重修固原州城碑記》是他第二次任陜甘總督時,主持重修固原州城后所作。據碑記載:“嘉慶庚午(1810年,作者注),余奉命再蒞總制任。”此時的固原正遭受亢旱之災。那彥成一面“頒章程,賜賑弊,俾饑民沾實惠,顧敢用民力修作致重困”,一面在思慮重修固原州城之事,“既而思之,城工事固不可緩”①。由這段回憶可知,那彥成初蒞固原,雖然為抗旱賑災而焦思,但他仍執著地認為修城之事不可延緩。一方面,這可能緣于他對固原城池現狀的實地考察,即他在碑記中所述:“(固原城,作者注)歲久日傾圮。”已經到了不得不修的地步。另一方面,也緣于他對“有司屢議修而未果”的不滿。因此,甫一上任,他便想促成修城的計劃。那氏重修州城的提議遭到了其他官員的反對,他在碑記中記道:“方余之議重修也,或疑為不急之務。謂是州之建在明,時套虜窺伺,率由此入。惟恃一城以為守御。州境延袤千里,北接花馬池,迤西徐斌水諸處,又與敵共險,無時不告警。當時之民憊甚,故城守不可不講。若我國家中外一統,邊民安享太平之福百有余年,城之修不修似非所急。”①由此可看出,清嘉慶朝的官員沉浸于“太平之福”中,認為固原城防御外敵的歷史使命已經完成,修不修無所謂。但那彥成力排眾議,想出“以工代賑”的兩全之策,解決了賑災與修城之矛盾,并立即付諸行動:“以十六年閏三月興工,次年秋工竣。計是役募夫近萬人,用帑五萬余金,民樂受雇而勤于役。”②那彥成“以工代賑”表現出他一貫的為官風格:勇于創新、敢作敢為。而他也因為有為,令當朝皇帝頭疼。他第一次出任陜甘總督時,皇帝就手詔戒曰:“汝誠柱石之臣,有為有守,惟自恃聰明,不求謀議,務資兼聽并觀之益,勿存五日京兆之見。”③但他并不以為然,在隨后任兩廣總督時,以“兵不足用”為由,招撫廣東土匪頭領黃正嵩、李崇玉,使盜匪五千余人先后投降,并給投降者獎以官銜和銀幣等。皇帝原本派他去治理土匪與海寇,他卻賞盜,因此遭到巡撫孫玉庭的彈劾而被降藍翎侍衛,充伊犁領隊大臣。④

那彥成于嘉慶十八年第二次離任陜甘總督。據《清史稿》記載,嘉慶二十一年,“(那彥成,作者注)坐前在陜甘移賑銀津貼腳價,褫職逮問,論大辟;繳完賠銀,改戍伊犁。會丁母憂,詔援滑縣功,免發遣”①。“移賑銀津貼腳價”與“以工代賑”重修固原州城、蘭州城有關,這次的確是惹怒了皇帝,以“論大辟”治罪,倘若不是繳完賠銀,恐將性命不保。那彥成當初沒有聽取有司的意見而堅持動工修城,并將賑災與修城合而為一,本身就有極大的風險,但他依然按照自己的判斷做事,保持了為官的務實與銳氣,并不是顧忌官位而不作為,這一為官風格也是他多次被彈劾的主要原因。《清史稿·那彥成傳》中對其蓋棺定論的評價為:“那彥成遇事有為,工文翰,好士,雖屢起屢躓,中外想望風采。”②其中“遇事有為”四個字的評價也很中肯,而“屢起屢躓”則是他官場生涯的真實寫照。那彥成雖然出身顯貴,但卻難逃政治人的命運,可貴的是他在被撥轉著東奔西顛時,保持了獨立思考的能力和卓爾不群的個性,從官方為他撰寫的傳記看,他的政治生涯中敗筆甚多,卻依然令“中外想望風采”,不禁讓人欽佩、感嘆!

那彥成第二次任陜甘總督時,不僅重筑固原州城,而且修了蘭州城,撰有《重修蘭州城碑記》,現存于西安碑林。從這兩篇碑記可看出那彥成目光遠大的筑城觀念。他認為“城郭之設,金湯之固,本以衛民,體制宜然。猶人居室,勢不能無門戶”③。他立足城墻對城池的護衛作用,認為重筑、修補城墻是國家體統使然,并將城墻比作普通人家的門戶,絕對不可以沒有,指出地方官員有責任也有義務護持好一座城的城墻:“守土者安可視同傳舍,任其毀敗,致他日所費滋多。”④從那彥成的論述可看出,他對一座城市的“城”十分看重,絕對不允許城墻破敝而失去固城之功能,這也是他初蒞固原,看到固原城“歲久日傾圮”,便極力促成修城之事,從而使失修多年的固原州城“傾者整,圯者新,垣墉屹然,完固如初”⑤的原因從碑記的文字我們能夠感受到那彥成面對舊城換新顏的自豪與滿足之情。

那彥成不僅將“城”看作守護城池的“門戶”,而且將“城”視為一座城市對外交流的窗口,這也是他不惜一切代價,完成固原城與蘭州城修筑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在《重修固原州城碑記》的結尾,他回顧自己“救荒之策既行,設險之謀亦備”的創舉,無比欣慰地抒發情懷道:“從此往來隴西者,登六盤而北眺,謂堅城在望,形勢良不虛稱矣。”而在《重修蘭州城之碑記》一文中,那彥成更是多次強調“城”之壯觀、雄固的重要性。篇首即云:“國家建中立極,法度修明,所在郡邑城郭例得以時葺治,省會之區金湯尤重。所以慎封守、隆體統也。”①接著闡明蘭州“是陜甘督臣駐節之所,面山為城,倚河為津,形勢最要”,以突出筑城的必要性,繼而詳細列出經由蘭州入覲的各少數民族的名稱,強調蘭州城“其所系于觀瞻者尤不同。都會名區曾堙周郭,允宜完繕,以崇體制”。那彥成將“城”之形貌與民族和國家的尊嚴相提并論,“城”之觀瞻猶如國之體統,不可任其破敗而不管,足可見他對“城”之認識的高遠。在這篇重修蘭州城碑記的結尾,那氏登城遠眺,自豪感由衷而發:“臨于其上,俯瞰洪流,遠連紫塞。不獨郡人士喜新斯城,謂言言仡仡與古金城名實相副;即凡重譯遠來,襁屬戾止者,獲觀城之高、池之深、軍旅之壯盛、閭閻之富庶,莫不懷誠歸命,欣欣然向慕而肅敬。是郡城之雄峙維新,因西域往來者之一鉅觀矣!”②可見,“城”還以壁堅壘崇的雄偉之態,傳達出國富民強的盛世之音,承擔有說服其他民族歸順的歷史使命。那彥成的這篇碑記與《重修固原州城碑記》撰寫時間同為嘉慶十七年,二者對讀,更加清晰地反映出那彥成立足高遠的城建觀念。

二、《重修固原州城碑記》的文獻價值

那彥成的《重修固原州城碑記》是固原城建史上的重要文獻資料。那氏在碑記之首,從固原險要的地理位置入手展開敘述:“蘭郡迤東,形勢莫如隴;隴之險莫若六盤,六盤當隴道之沖,蜿蜒而北折,有堅城焉,是為固原州治。”他用“堅城”二字,既表明固原城重要的軍事價值,又說明固原城池之堅固。在述及固原城修筑的時間時,他用語謹慎:“州本漢高平地,即史所稱高平第一者也。”①那氏的這句敘述包括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固原何時設郡,二是固原何時筑城。《后漢書·郡國志》載:“安平郡,武帝置。高平有第一城。”②《通鑒輯鑒注》曰:“今甘肅平涼府固原州是。”由此可知,固原在漢代即設置了郡治,而古代設險守國,城治為重,應該在漢代就筑有城墻。在那氏看來,固原(高平)既然是漢代安定郡治,又有高平第一城,郡治與城池自然同時存在,所以不必贅述。

《宣統固原州志》在“城池·固原州城”條目下,按時間順序,回顧了固原城的修筑歷史:“北周始筑城,明景泰時重修,成化時增設堞樓,弘治時挑成壕塹。萬歷三年,總督石茂華以土筑不能垂遠,乃甃以磚。”③此處的“北周始筑城”應指較有規模地修筑固原城,倘若固原城的修筑始于北周,那么就意味著,漢置高平城至北周700多年的歷史中,固原的郡縣設置始終存在,卻無城池護持,而固原是軍事重鎮,這是不合情理的。《民國固原縣志》對《宣統固原州志》的這一記述提出了質疑:“漢后歷魏、晉、周、隋,郡縣異名,所治不廢時,其啟閉豈無阇闉。且如姚石生之請都高平,蕭寶寅之據于高平,宇文泰之行原州事,謂無陴櫓之足恃乎?惟其或圯或繕,未得其詳。”④此時,距離編修《宣統固原州志》已經過去了整整39年。而高平第一城修筑的情形確實因時間久遠,在沒有發現新的考古文物或文獻資料的前提下,將成為未知。幸運的是, 1982年在現固原二中考古出土的漢代高平城的文物中,有曲尺形灰陶水管,五角形陶水管,陶漏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瓦當,鋪地花紋方磚等重要文物,2003年又出土了回紋空心陶磚等。出土文物可以說明高平城的城市排水設施已經相當完善,具有一定的規模和格局。因此,學者通過史料與出土文物互證,得出結論:“高平城的修筑,成為固原城發展的第一個里程碑。”①如今看來,那彥成關于固原城的筑城史從高平城開始追溯是符合歷史事實的。

那彥成的《重修固原城碑記》對固原城的修筑與修葺做了疏筆勾勒:“北魏于此置原州,以其地險固,因名固原城。建自宋咸平中。明景泰三年重筑,疑就高平第一舊址為之,今年遠不可考。……國初特設重鎮。康熙庚寅,乾隆己卯,修葺者再。”②那氏對明景泰年重筑固原城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其實,明成化五年、弘治十五年、萬歷三年曾多次修繕固原城,那彥成都略而不記,唯獨對明景泰年重筑后的固原城有具體述評:“觀其城內外兩重,內周九里,外周十三里許,規模宏闊,甲于他郡。”文字雖簡略,卻突出了新修固原城之宏偉。而“甲于他郡”的對比顯現出固原城卓然獨立之雄姿。碑記中將修筑時間記為明景泰三年(1451年),實際應為明景泰二年。1979年,在固原縣(今寧夏固原原州區)城墻內出土了《重修鎮戎城碑記》銘文磚一塊,上面記載:“忽有達賊入境,將各處人口殺死,擄去官私頭畜,家財盡行搶掠,不下萬計,軍民驚散,苦不勝言。”因此,“申奏朝廷”,動用五千余人,“于景泰二年七月二十二日興工重行修補。……景泰二年八月終工完”③。據這篇銘文記載,在這次修城時,還“掘出方磚一塊,上刻大金興定三年六月十八日巳時地動,將鎮戎城屋宇摧塌。興定四年四月二十一日,差軍民夫二萬余人興工修筑,五月十五日工畢”①。可知,1219年3月固原發生了大地震,城墻遭到毀壞,當年四月開始修補,近一月后完工。那彥成的碑記追蹤了兩塊銘文磚及其磚記,使固原城墻修筑的歷史更加生動而完整。

此外,那氏在敘及明景泰二年的重筑時,疑其是在高平第一城舊址上所為,但由于沒有史料可以佐證,便慎重地指出“今年久遠不可考”。那彥成的碑記留給我們一個疑問:如果明景泰年的重修是在高平第一城舊址的基礎上進行的,那么,古老的高平城是因為什么原因而被毀的呢?又毀于什么時候呢?這兩個疑問,在清嘉慶十六年尚是待考之謎。《民國固原縣志》給出了一個簡略的答案:“唐初,此城(高平城,作者注)當經一度之毀棄。”②因何毀棄卻語焉不詳。如今隨著學者對固原城建史挖掘之深入,這兩個疑問已經迎刃而解。“元代的數十年,固原古城被廢棄;唐代吐蕃陷原州期間,也有數十年的荒蕪。這兩個時段,是固原歷史上地方政權建制在固原城的空缺時空。”③唐代雖然沒有大規模重修固原城,但有人高度重視固原城在軍事上的重要地位,這個人便是宰相元載。唐大歷八年,元載曾奏請皇帝重筑原州城。他曾任西州刺史,“知河西、隴右之要領”,乃向代宗極力建議道:

國家西境極于潘原,吐蕃防戍在摧沙堡,而原州界其間,草藨水甘,舊壘存焉。吐蕃比毀其坦墉,棄之不居。其右則監牧叛地,巨塹長濠,重復深固。原州雖早霜不可藝,而有平涼在其東,獨耕一縣,可以足食。請徙京西軍戍原州,乘間筑作,二旬可訖,貯粟一歲。④

元載畫好地圖,“使吏間入原州度水泉,計徒庸,車乘畚鍤之器具”。但由于田神功的阻撓,代宗猶疑不決。而大歷十二年,元載被殺,筑城之事被擱置。《新唐書》和《舊唐書》關于元載欲筑原州城的記載基本相同,但《新唐書》更強調原州地理位置之重要,有“原州當西塞之口,接隴山之固,草肥水甘,舊壘存焉”①的記載。“西塞之口”即通向國家西邊境的關口,其重要性可想而知。后楊炎秉政,欲行遺策,將要筑城時,卻又因為劉文善據涇州作亂而沒有實行。一直到唐德宗貞元三年(787年),吐蕃攻陷連云堡后,才在此筑城并屯之。那彥成的碑記將固原城修建的重要時間節點聯系在一起,使后世人能夠較完整地了解這座城市的修筑歷史。

三、碑記的文學藝術價值

從文學的角度來看,這篇碑記筆墨洗練,結構整飭,以敘述為主,偶有議論,卻不失點睛之筆——既闡明自己重修固原州城之經過,又表明修城之緣由。全文分為五個部分,每一部分功能明確。第一部分為碑記文體之常備的說明文字,說明撰、書碑記者的姓名及官職。第二部分是全文筆墨至為優美的部分,以游記散文的筆法開頭,突出了固原州在歷史上特殊的地理位置與軍事意義。接著,極其簡要地點明了幾次重要的修筑時間節點,言簡意賅、詳略有序。第三部分敘述修城之經過,對筑城所耗費的人工、銀兩及時間等詳細記錄。第四部分篇幅最長,作者將敘述、議論、抒情揉為一體,具體闡述其城建理念,運用比喻修辭的手法,強調修城的重要性,使單一的論述形象生動,即使普通讀者亦能明曉其主旨。但通俗易懂并不意味著缺少文采,在這一部分,作者巧妙地利用修飾詞,使起承轉合銜接緊密而自然流暢,如作者在闡明修城之必要性后,又以假設句式,既強調自己主張修城的一片苦心,又表明皇帝體恤民情,將那彥成身為地方官想有所作為,又不得不處處謹慎行事的心理表露無遺:“使其可已,余曷敢妄為此議。況地方每遇災祲,仰蒙圣天子軫念痌瘝,有可便吾民者入告,輒報可,立見施行。”此段用“使”“妄”“每”“軫”“輒”“立”等修飾副詞,使文字感情濃郁而富有動作感,加強了碑記的情感色彩。緊隨其后的“救荒之策既行,設險之謀亦備”句,對仗工整,可謂此一部分的綰結之語。而“從此往來隴西者,登六極而北眺”句跳出敘述,直抒胸臆,使新修之“堅城”呈現于讀者眼前,也使碑記在開闊的境界中收尾。第五部分標明寫作的時間:“嘉慶十七年歲在壬申秋七月朔日”,即1812年農歷七月初一。刻石者為富平仇文發。

據說此碑記勒石刻成后,立于固原州城武廟前臺階下的北側,民國時期拓展街面,移于院內,碑身毀于“文化大革命”。現僅有碑頭、殘片和民國時期的一張碑刻拓片藏于固原博物館。文物研究者從存留的碑頭及殘片推斷,碑為陜西富平青石所制,“碑首高82厘米,寬82厘米,厚13.5厘米。碑身長方形,通高為192厘米……陰刻楷書碑文17行,滿行48字”①。由于碑身被毀,《重修固原州城碑記》的拓片成為難得的珍品,1986年被鑒定為國家一級文物。另有一本拓片裱成的字帖,藏于固原原州區圖書館。

碑頭呈圭形,碑額題“重修固原州城碑記”八個大字,為豎行兩排陰刻小篆。碑額兩側各線刻游龍一條,二龍首攢集于額頂,共拱一顆火珠,即二龍戲珠圖案,象征吉祥安泰、辟邪免災。碑額下部飾水波紋,水波紋是中國傳統雕刻中常見的修飾花紋,由水波抽象、變形而來,給人流動而富有生機之感,其表層寓意美好,如財源滾滾、吉祥如意等,深層則蘊含著博大的哲學內涵,如老子對水之至柔本性的推崇:“水善利萬物而不爭。”“上善若水。”碑首游龍旁飾有流云紋,疏密有致,刀法清晰而有力度。從碑首的書法與刀功可看出書寫者與篆刻者的深厚功力。從拓片來看,碑文為行楷體,字體雋秀勻整,筆法勁健流暢,全文700多字,氣韻流動自然、一氣呵成,賞心悅目。

歷史的偶然使那彥成停駐固原,重修州城,留下了《重修固原州城碑記》,距今已有200多年。此后,固原城又經歷了多次修葺。至遲在1933年,中央陸軍第17師49旅補充團還對雉堞、女垣、炮臺、敵樓等做了修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由于疏于管理,磚石包砌的甕城多刓剝陷落。1948年,葉超在編寫固原縣志時痛心地說:“膺司土者,觸目驚心,欲施修浚,先宜加護焉。”①這一段話,如今讀來依然令人警醒——城墻的保護比修建更重要!然而,令人痛心的是,1971年,固原古城墻不但沒有得到保護,還被徹底毀棄,“磚包城”外面的古城磚被強行剝離,城磚用于修建防空洞。如今,古城墻只存有靖朔門內的一角——位于固原舊城西北角,此處城墻原在一看守所內,故幸免于難。2015年,固原城開始大規模的舊城改造工程,令人欣慰的是,國家與地方政府已經充分認識到固原秦長城、舊城墻等古建筑的歷史與人文價值,圍繞著古城、古墻遺跡,秦長城遺址公園、城墻公園等建設規劃正在實施,古跡的保護與利用終于完美融合。未來的日子里,固原人將可以在殘缺而古樸的城墻下散步、休閑,充分享受歷史與時代的賜予。這次大規模的舊城改造與古跡保護將會載入固原城建史。這段僅存的古城墻中濃縮著固原跌宕起伏的歷史,也凝聚著歷朝歷代知名或不知名的“固原人”的功績,其中,有那彥成的一份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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