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性騷擾

“機長，看，哇，好漂亮。”秦龍的一聲低呼把高健從思緒中驚醒，向外一看，飛機輕巧地一躍，從厚厚的云中鉆出來，外面是月光如水。

飛機還在上升，飛機的影子在月光的照映下，在云海的表面安靜地滑行，云很整齊，邊際一直蔓延到天際。月光很亮，月亮也很圓，上面的桂花樹的陰影是因為離它近的原因，看得很清楚，吳剛和玉兔在哪？還有嫦娥呢？

“機長想什么呢？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秦龍笑問。

“防冰關了嗎？”高健不愿意正面回答。

“我已經關了。”

“上多高了？”高健又檢查了下高度。

“八千四百米，兩萬七千六百尺，檢查了。”秦龍熟練回答著，手還指著飛機上MCP（全稱Mode Control Panel，方式控制板）和電腦里的高度，再次做了校對。

“機長，今天乘務長腳踹駕駛艙門，很囂張啊！我們怎么修理修理她？”秦龍故意這么說，他還不死心，他也敏銳地發現，高健機長對這個脾氣暴躁的乘務長充滿了好奇，“你們兩個人以前認識啊？”

“沒有，不認識，今天第一次見到。”

“我聽說過她，成都姑娘，挺特立獨行的，敢得罪我們老大，機長，我斷開自動駕駛，給她點顛簸。”

“少廢話，好好飛行。”高健看了看表，三十分鐘了，他把飛機的安全帶電門放在關閉的位置，這樣乘務員就可以給旅客端茶送水了。高健不知道，過一會兒，一個叫張天愛的女孩直接把一杯水送到了一個旅客臉上。

生活是不讓人如意的，更是出人意料的。所有的事幾乎都發生在同一秒：低頭沖進頭等艙的張天愛E迎面正撞上要去客艙巡視的劉沫沫，呼喚鈴也恰好在這個時候響起，就仿佛是她們撞響的。

“沫沫姐！”張天愛E語帶哭腔，臉憋得通紅。“那個旅客拍我屁股！我，他，他還要投訴……”

劉沫沫心里咯噔一下——又中獎了。“別急，來，過來說。哪個旅客？到底怎么回事兒？”她盡量語氣輕緩地對E妹兒說。

倪可去后面幫忙了。張天愛E坐在師父旁邊，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起飛以后，二十分鐘，飛機平穩爬升，她們按正常服務程序開始送水和餅干，旅客們除了偶有兩句牢騷外無他。當水車送到十三排的時候，D座旅客張口就來了句：“你有沒有奶啊？”張天愛E哽咽了一下：“就是那個‘刺兒頭’。”她忍住氣回答道：“今天飛機上沒有配奶制品，要不您喝點兒別的吧？”然后把所有飲料都報了一遍。那人說要咖啡，張天愛E快快地倒了一杯遞給他，推車走向下一排；才剛送了一杯飲料，正倒第二杯，突然左臀上被人猛地捏了一下……

沫沫咬著嘴唇，一聲不吭地聽著。

“我當時嚇了一跳，啊地叫了一聲，回過頭去看見他那張色瞇瞇的臉還在笑，氣得我真是，真的是渾身都在抖！”

“你現在還在抖……放松點。”劉沫沫輕輕把手覆蓋在張天愛E緊握的拳頭上，“然后呢，你說了什么？”

“我，我手上剛好拿著一杯礦泉水……”

劉沫沫的瞳孔縮小了，“你……”

“沫沫姐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我真的忍不住了！嗚——”E妹滿臉通紅地憋出這句話，委屈地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沒事的，冷靜點兒，別哭了啊……”沫沫趕緊抽了張紙巾來遞給她，拍拍她的背安撫著。

劉沫沫此時的心情郁悶至極。壞天氣，等航管，旅客鬧事，現在再來個投訴，真是倒霉透了。難道是我無意間做的什么事得罪了老天爺？還是做了虧心事所得的報應……

倪可撩開門簾，悄悄走進來。“沫沫，后面的事兒都忙完了，旅客基本沒什么，除了……十三排那個旅客。”

沫沫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想到那個色鬼，一股邪火直往上躥。她拍拍E妹的肩膀，“好啦，去洗手間把你那貓臉擦擦，妝都花掉了……”

“對不起，沫沫姐。”張天愛E看劉沫沫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行將就義的烈士，這讓她的師父頗為不爽。

“別，沒什么好對不起的，是他對不起你！你也別這么看著我，又不是上刑場。”

說是這么說，可是一掀簾子進了普通艙，劉沫沫感覺自己還真有點兒上刑場的氣氛。好些旅客都已經目睹了事情的經過，現在正饒有興趣地等著看下一步發展，劉沫沫甚至都能在幾雙等著瞧好戲的眼睛里看到興奮的光點兒了。

“先生您好，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務長……”劉沫沫沒有選擇蹲下，她面對周林站得筆直，笑瞇瞇地用這句話去引爆。

柿餅臉旅客周林一看到這個女人就煩。不知為什么，她的笑總是顯得那么意味深長——是那種看著挑不出任何毛病，卻又總覺得背后有點兒什么意思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說不上來，反正這位旅客看到這笑就想抓狂。

“我知道你是乘務長，也只有你他媽這種乘務長才教得出這種乘務員。”周林壓著火，架起二郎腿伸到過道中，他并沒一開口就咆哮。他知道對付面前這個人得講點兒策略。“你就說這事兒怎么辦吧！”

“您的意見呢？”

“我的意見？你還有臉問我的意見？”他氣不打一處來，“你們這個破航班，延誤了二十個小時，耽誤我幾百萬的生意不說，找空姐要杯飲料吧，居然還拿水潑我！潑旅客水！我看全國也就你們公司才出這種事兒！你們就這樣對待旅客，就是這樣為上帝服務的？你們還有一點兒職業道德沒有？”周林全身心地憤怒著，每一個毛孔都向外噴射著火苗，投入得連自己都相信自己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告訴你，今天我投訴定了！不僅要投訴，待會兒飛機一落地我就打電話給新聞媒體，好好給你們曝個光，讓全國人民都看看，啊，東南航空的獨家服務……”他越說越覺得理直氣壯，越說越覺得膽氣十足——這個開場夠氣勢磅礴的。

劉沫沫看著這個胖子泛著油光的臉在艙燈下閃閃發亮，因激動而漸紅的臉色襯得幾顆痘痘愈發鮮艷，甚至能看到那粗大的毛孔。她心里一陣欲嘔的憎惡，有種想抽他兩個嘴巴的強烈沖動。但劉沫沫到底還是微笑著等他說完了。

“您別急，慢慢說，我們一定還您一個公道。我們決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她不等周林講話緊接著說，“現在我需要向您了解事情經過，請問先生剛才是怎樣找那位小姐要飲料的？”

“……別人怎么要的我就怎么要的。”他仰著臉。

沫沫一手扶著周林前排的座椅靠背，一手在背后握成拳頭。“先生，這里我先跟您說聲對不起，因為據我們那位小姐講，您是無意間碰到了她，所以她的水才會灑到您身上……”

“什么我無意間碰到她？”周林勃然大怒。

“哦？不是無意？”劉沫沫打斷他的發作，聲音雖然不大但突然變得清晰嚴厲。“那您是有意的了？”

周林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道兒了。“哈，行，你行！……跟我耍哩格兒楞，你丫什么玩意兒！我告訴你，我現在不僅要投訴那個乘務員，還要投訴你，投訴你們這個組！你們整個組都服務態度惡劣！”

“算了吧，你也太過分了點！”劉沫沫還沒來得及開口，隔壁E坐的一小伙子忍不住插嘴道。“就是，明明就是你先動了手去摸人家屁股，還要投訴別人……”十三排D座的山東眼鏡也附和道。

周林正在氣頭上，哪聽得這些指責。“我先動手？我動什么手了？你他媽哪只眼睛看到我動手了？四眼兒我警告你啊，少管閑事，沒事兒一邊兒呆著去！傻×! ”

山東旅客一聽這話，“噌”地一下站起來準備動手，被旁邊的人拉住，他一下拿出座椅背后的柿餅臉的手機，大叫著：“我看到他摸乘務員的屁股了，這個人渣，還偷拍人家乘務員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