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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謇的金融實踐與思想探析

劉志英(1)

張謇是中國近代史上的重要人物,一生致力于中國近代工業、教育與政治的發展。張謇認為,近代工業發展與現代金融密切相關,“農工商業之能否發展,視乎資金之能否融通。近十年來商場之困頓,不可言喻。蓋以國家金融基礎不立,而民間錢莊票號等金融業,索索無生氣,重以倒閉頻仍,信用墜地。于是一國現金,非游蕩而無所于歸,即窖藏而不敢或出。總之金融家無吸收存款之機關,無以供市場之流轉,遂至利率騰貴,企業者望而束手。于是而欲求工商業之發展,雖有智者,無能為役,此亦謇所親歷,故知之甚深。竊以為為今之計,惟有確定中央銀行,以為金融基礎,又立地方銀行以為之輔。勵行銀行條例,保持銀行、錢莊、票號信用。改定幣制,增加通貨,庶幾有實業之可言”。(2)而張謇的金融思想是與他的經濟實踐分不開的,思想理論來源于實踐活動,張謇平生的實踐活動是他金融思想形成的重要淵源,本文將對張謇一生的經濟實踐與金融思想做一探討,(3)以就教于學界同仁。

一、張謇的股份制與證券市場、公司債的實踐與思想

大生集團是張謇近代企業的起步,同時也是張謇經過多年苦心經營的融工業、農業、商業、金融等為一體的大型企業集團。然而,大生紗廠在初創的過程中也是十分艱難,張謇為籌集資本,幾經挫折,從1895年秋創議至購機建廠開車,共歷時44個月。開始時原擬商辦,張謇對當時南通的大地主陸海貴、徐秋谷、馮聘三等人極力拉攏,然而效果不佳,大生紗廠的入股者最少的只有37兩。(4)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秋,張謇往來于上海、南通、海門,聯絡當時江浙一帶的富商,經過兩個多月的奔忙,才邀集6名商人勉強答應入股:上海廣豐洋行買辦潘華茂(廣東人)、洋行買辦郭勛(福建人)、寧波富商樊棻(浙江人)、通州花布商劉桂馨(通州人)、通州關莊布商沈燮均(海門人)、陳維鏞(海門人)。(5)擬集資60萬兩,至次年秋,滬董因見紗市不利,首先退出,接著通董亦推翻成議,要求退股。不得已又創官商合辦之議,奔走官商之間,而商人畏難而退,官又空言不可靠,張氏則舌痹神疲,最后僅得創業資本25萬兩,除各項開支外,作為流通資金的只有四五萬兩。(6)大生紗廠初定的25萬官股,主要以官機做本,25萬商股則經過五六年之后才籌足。(7)可見,企業資本籌集之不易。

1894年甲午戰后,出現投資設廠熱潮,華商的證券交易市場也相繼建立,無論是在1914年建立的“上海股票商業公會”還是1920年創立的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中,張謇的大生紗廠都進入交易所進行交易。

甲午戰后建立的民族工商企業如:裕源紗廠、大生紗廠、商務印書館、江浙鐵路公司等的股票進入市場。1914年,“上海股票商業公會”成立,以九江路渭水坊為會所,并附設證券買賣市場。其制度形式,仍沿襲茶會舊制。但各項設備與規模漸具,集合有一定場所,交易有一定時間,買賣有一定辦法,傭金有一定數額,(8)該公會交易的股票有招商局、中華書局、大生一廠、大生三廠、既濟水電公司、漢冶萍、交通銀行、中國銀行等20種,后又增加交易南洋兄弟煙草公司等股票。隨著股票商業公會業務的蒸蒸日上,會員獲利頗多,原以股票為副業的會員紛紛轉而以股票為主業,并且在各自店前掛牌設立股票公司,在上海的福建路、九江路、漢口路一帶舉目皆是,蔚為大觀,形成熱鬧的華商股票市場。(9)

正是因為張謇自己創辦的企業采取了新式的股份制公司制度,同時積極進入證券交易市場上市交易,他才感受到建立公司制與證券交易所對發展資本主義工商業的重要性、必要性和迫切性,因此,當1913年9月11日,張謇出任北京政府農林、工商總長(后改為農商總長)之后,積極推進公司法與證券交易所法的制定與頒布。

1913年12月16日,張謇呈文大總統,修改前清《公司律》,增多二百余條,頗為完備,改稱《公司條例》,并交付國會議決公布。1914年1月13日,《公司條例》正式公布,共有251條,較清代《公司律》131條多了120條,明確了公司的性質,“以商行為業而設立之團體”,“凡公司均認為法人”,受到國家法律之保護。公司共分為四種:無限公司、兩合公司、股份有限公司、股份無限公司。并詳細制定了四類公司的設立、對內外關系、股份、董事、監察人、公司債、變更、破產、清算、罰款等各方面的條文,(10)《公司條例》是近代中國有公司企業以來制定的最為完備的法令。

1914年,在時任北京政府農商總長的張謇的積極推動下,北京政府農商部擬定了《證券交易所法》(八章35條),并于1914年12月29日公布實施。次年5月5日又有《證券交易所法施行細則》26條及附屬規則13條的公布。《證券交易所法》及其施行細則是近代中國第一個關于證券交易的法規,它以日本明治二十六年《改正取引所法》為藍本,明確規定證券交易所的組織形式采用股份有限公司。對證券交易所創設的具體條件與必備手續,申請注冊程序具體要求,證券交易的種類及基本的交易規則,證券經紀人與職員的資格,經紀人的申請程序以及證券交易所的違法處罰,均作了相應的規定。(11)

《證券交易所法》的頒布為近代中國華商證券交易所的建立提供了法律依據,以法律形式來保障證券交易所的建立和正常經營,并規定不允許外國人插手其間。之后,根據這個法令,從1916年始,在全國不少城市陸續有了籌辦證券交易所的活動,標志著近代中國證券市場進入交易所時代。

從1921年5月1日的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市場公告——《證券部現期買賣綱目》可知:在該所上市交易的現期買賣證券種類主要有“公債票”和“股票”。“公債票”:元年六厘公債上海付息、元年六厘公債北京付息、元年六厘公債南京付息、元年八厘公債、三年六厘公債、四年六厘公債、五年六厘公債、七年六厘長債、七年六厘短債、八年七厘公債、九年金融公債。“股票”:中國銀行股、浙江興業銀行股、交通銀行股、通商銀行股、四明銀行股、勸業銀行股、民新銀行股、上海銀行股、商務印書館股、中華書局股、華商電器股、招商局股、寧紹公司股、漢冶萍股、大生紗廠股、和豐紗廠股、華洋德律風股、面粉交易所股、本所股、振泰紗廠股、大中華紗廠股、南洋煙草公司股、英美煙草公司股、熒昌火柴股。(12)

張謇不僅將自己的企業股票交到證券物品交易所去上市交易,同時還積極支持設立南通交易所。1921年9月,南通成立了“南通棉業、紗業、證券、雜糧聯合交易所”,交易所股票每股面值50元,總計24 000股,總股本為120萬元,股東多為南通地區錢業和花紗布業的資本家、大生紗廠股東和高級職員。(13)張謇在該交易所的開幕式上致辭:希望在南通交易所成立后,“南通之經濟社會,須使因有交易所,而感受調劑之福利,毋使因有交易所,而感受破裂之危險。此則交易所唯一目的”。(14)但是,事與愿違,交易所的創建并沒有按照張謇的理想發展,南通交易所也在1921年“信交風潮”中倒閉。

公司債(Debenture),即股份公司在遇資金必要時,依一定形式,從公眾或某特定人,借入一定金額,并約定日期償還的有價證券。公司債的發行方式,通常分為直接與間接兩種。直接發行系由發行公司,不經第三者之手,直接以債券向社會公眾募銷。間接發行則系由發行公司,委托銀行、信托公司或其他金融機關,代理推銷一部分或全部債券。直接發行系產業發展初期所采用的方法,優點為手續簡單,費用節省。但采取此種方式發行債券,往往分布不廣,且范圍狹小。間接發行因經過一層或多層中間機構的活動,故資金募集較易,且由于證券市場繼續性交易的存在,債券的行銷更為順利。

在近代中國,公司債的發行大大晚于股票與政府公債,其種類通常以財產為擔保之公司債為主。而在上海,公司債首次通過市場發行是從1921年上海銀行公會及錢業公會聯合組織銀團發售通泰鹽墾五公司債票開始的,其發行方式一開始即采取了較為先進的間接發行,足見上海金融界對公司債發行的重視,而此次通泰鹽墾五公司債發行的成敗又關系著公司債這一新生事物在近代中國的命運。

上海銀錢業之所以選擇通泰鹽墾五公司作為首發的公司債,主要因為:該五公司——大有晉、大豫、大賚、大豐、華成五墾殖公司,為著名實業家張謇、張叔儼等創辦,早在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張謇首倡將從前淮南淮北各屬煮鹽改為鹽墾兼營,創立了通海墾牧公司,經過20年經營而卓有成效,繼后相繼建立大有晉、大豫、大賚、大豐、華成、新南、大祐、大阜、大綱、新通、泰源、中孚、華豐、五祐各公司,統計通泰各屬,可耕之地,約有500萬畝,每畝產花,以年60斤計,年可收獲3千萬擔,價值六七千萬元,每畝若將來價值20元,可值1萬萬元,以每一佃戶種25畝,每戶人口3人計,可養活六七百萬人,通泰各鹽墾公司中,最大者為大有晉、大豫、大賚、大豐、華成五公司。(15)

到1921年前后,各公司收入短絀,負債日增,而興工施墾需款甚巨,臨時調匯,利率甚重,期限尤促。各公司為輕減利息負擔,促進公墾,商議發行公司債。由各公司邀請上海銀行界張公權到各公司參觀,張謇回滬后邀集滬上各銀行及錢業秦潤卿,協同討論,銀錢業認為我國農業不振,亟待扶助,而公司債之制,在我國尤應及時提倡,使金融界實業界得以聯合,互相發展,遂決議組織銀團,代為經募。(16)于是,上海銀行公會、錢業公會發起承募通泰五家公司債票500萬元,分兩期招募,第一期300萬元,第二期200萬元,五年還清,每千元可分紅田12畝。1921年8月6日經募通泰鹽墾五公司債票銀團,在銀行公會召開銀團成立大會,通過章程,選舉董事,當場選定盛竹書、錢新之、田祁原、宋漢章、陳光甫、倪遠甫、田少瀛、葉鴻英、吳寄塵9人為董事,主持銀團一切事務。8月9日召開董事會,推舉盛竹書為主席,討論進行事宜,并推宋漢章、田祁原兩人為銀團代表,會同五公司代表在公司債票上簽字。該銀團除承募公司債票外,還組織農事試驗場,聘請中外農業專家為委員,還前往美國聘定農業昆蟲技師研究改良,試驗場經費,由五公司與銀團分任。(17)

根據合同可見,此次公司債的發行具有用途明確(專充公司清償舊欠及擴廣工墾之用,不得移作別用)、監督嚴格(由銀行團公推稽核員分駐公司,監察賬目,籌獎紅地,由公司劃分區域,銀行團派員檢定,確保債權者的利益)、擔保確實(五公司未分地租及公司其他收入,盡先充此次公司債票還本付息之用,如遇青黃不濟,或有不敷,由銀行團會保障其到期可以還本付息)、利益優厚(除利息常年8厘外,每債額千元,可分籌獎紅地12畝)四大特點。(18)

此次公司債的發行方式采取的是由上海銀錢業公會組織銀團認購一半,向社會公開銷售一半。第一期發行300萬,由銀行團各銀行認購120萬,錢業公會認購30萬,其余半數,則公開向社會招募。雖然以后的發行并不是十分順利,但卻是近代中國公司企業第一次通過現代金融機構組成銀團發行企業公司債,這是開啟先河之舉,對以后公司債的發行起到了很好的示范效應。

總之,張謇通過建起大生紗廠,發行股票,募集股份,熟悉與了解了近代股份制企業,為民國之后出任農商總長,頒布《公司條例》與《交易所法》奠定實踐基礎,在這些法規的指引下,又進一步推動了交易所的建立,發行公司債更是開創了近代華資股份制企業的融資新平臺,為民族工商業的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二、張謇的銀行業實踐與發展現代銀行的思想

在近代,金融可謂經濟之命脈,屬于百業之首,而銀行則是金融的主體。同時,銀行也是張謇較早關注并積極提倡設立的新式金融機構。張謇通過提倡銀行設立,投資入股、所有權、經營權、信用制度等方面的實踐,充實了自己的金融理念。

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張謇在《勸通州商業合營儲蓄兼普通商業銀行說貼》中,較早地闡述了自己對銀行的認識,強調了創辦銀行對發展資本主義工商業的重要性:“國非富不強,富非實業完不張,實業非有多數之母本不昌,歐美人知之,故廣設銀行,東人師其意,上下一心,合力次第仿效,三四十年之間,由小國而躋于強大矣,其根本在先致力于農工商……銀行種類甚多,性質各別,其在民間者,大概以勸業為中心,以普通匯兌為手足,以儲蓄為口鼻,導進飲食,吸噓空氣,以養中心而利手足,此則儲蓄之轉能也。”“東西各國,各種銀行皆具,自無此慮。中國民智尚塞,商學未興,安得各種銀行同時并建,是今日為實業計,必先銀行,為銀行計,必先營儲蓄而兼普通商業,以儲蓄資普通商業之本,以普通商業資儲蓄之息,一行兼之,尤為靈通而穩固,無錫周舜卿所設上海信成儲蓄銀行,即是此法。”為此,勸說通州商業諸君效仿上海信成儲蓄銀行,募集股本1萬股,每股10元,籌建通州儲蓄兼商業銀行。(19)他希望能在通州境內開啟建設銀行的風氣,促進工商業的發展。這些籌建銀行的思想,為其在民國后出任農商總長期間力促籌建金融機構奠定了基礎。

當1905年戶部銀行創立后,1906年,張謇再次對在中國建立銀行問題發表了自己的觀點:“謇謂今日中國籌財政者,莫亟于養國家之信望,俾漸通官商之郵。出國家銀行由國家飭令設立,予以特權外,民立銀行,定政府入股之制,用人辦事之權,由股東選舉報部立案。不愿遵新制者聽,此上策也;籌集管款,并招集商款,為商業模范銀行,作中央銀行之預備,此項總理,誠如原奏應由股東內選舉,此中策也;若以共和國體銀行之規制,而但利其可以受制于政府之下,遂以共和國所頒銀行律之命令,強我國商人以服從,是寸木岑樓之喻也。……銀行為實業之母,天下方待實業而興,而戶部先以銀行為梏,其失不止北行南轅而已,影響所系甚廣。”(20)由此可見,在晚清時期,張謇對學習借鑒西方創立銀行,促進中國實業發展就有了清醒的認識。

民國建立后,1913年3月,張謇奉大總統令督辦導淮事宜,12月21日,復奉任命全國水利局總裁,在籌措疏浚之款之時,設立農業地產銀行。(21)此后,在1914年4月17日,擔任農商總長的張謇與財政總長周自齊共同商議,制定了《勸業銀行條例》(53條),呈請大總統袁世凱批準施行,在呈文中,明確闡述了籌設銀行的理由:“竊我國地大物博,夙擅天府之稱,惟農工各業,囿于小成,未能宏大規模,擴充營業,推原其故,端由農林、墾牧、水利、工礦等項,非有雄厚資金,不足發展事業。而環顧國內,金融機關,既未偏設,農工借貸,尤苦無從,遂使地利未獲盡辟,富源不克大興,國計民生,胥受其困,亟宜特設銀行,借以勸導實業。”(22)《勸業銀行條例》規定,勸業銀行專門“以放款于農、林、牧、墾、水利、礦產、工廠等事業為目的”,采取股份有限公司組織,資本總額定位500萬元,分5萬股,每股100元,營業年限60年,總行設于北京。并對勸業銀行的營業、職員、股東會、勸業債票、公積金、監督與補助、罰則等進行了詳細的規范。(23)

張謇在創辦大生紗廠的過程中,真實感受到了利率偏高對發展民族資本企業的危害,如果長期借取高利貸,大生紗廠必將不堪重負。本來大生紗廠的余利應歸股東,但鑒于工廠“支持之苦,籌調之難”,1901年,不少股東提出倡議將上年余利存廠,“股東遲入一年之贏余,廠中實享數萬金之利益,同志贊嘆,蓋無異辭”。為此,從1901年開始,張謇決定緩發股東紅利,均延遲一年支付,通州大生紗廠為此也要追加6%的利息。(24)此后,1908年,崇明大生紗廠分廠“議照正廠余利遞遲一年,加六厘息發給之例。所有分廠官利,作為遞遲二年,亦加周年六厘息補發。如開辦費扣清,余利優厚,亦可提前補發”。(25)即便如此,也比當時的高利貸借款低,而且資金使用比較方便,這一方法既降低了利息開支,又解決了企業的流動資金問題,使企業與股東都皆大歡喜。

1916年,當中國銀行遭遇到政局上好幾次嚴重破壞,根本幾乎動搖。先后為政府停止兌現風潮,北京政府對此要撤換中國銀行的總裁,在此險象環生的情況下,股東們聯合起來組織了一個股權聯合會,大家推舉張謇擔任會長。(26)為此,張謇致電段祺瑞總理,發表了很嚴正的主張:“中國銀行,自經風潮,元氣未復,信用未昭,京行雖力求開兌,近復阻滯,行譽日見隨,幸賴滬行艱苦支持,保全半壁,宋張二經理有功于行,無待贅述。為國計,為行計,正宜畀以久任,力加維護。乃近聞總行有移調張副經理之說,人言鑿鑿,未始無因,當此市面緊迫,行務杌隉,設有更動,不特本行無由進步,且于市面恐有影響,大局所系,關系重大,謇默察時局,博采眾意,為行事前途,為股東血本,不敢緘默,務請飭該行不得逞私見而擾大局,幸甚。”(27)正是在張謇的竭力維護下,北京政府才迫于壓力,放棄了這一主張,使風潮平息下來,而張謇擔任中國銀行董事,直到1926年逝世。

1919年,張謇為了更好地發展自己的實業,試圖建立專門為大生提供融資、信貸服務的金融機構,決定創辦淮海實業銀行,由于大生實業處于巔峰時期,淮海銀行很快籌措資金125萬元,1920年1月,淮海實業銀行宣告成立,總部位于南通城區濠陽路路北一側的新建成的西式樓宇,9月,上海分行成立。然而,好景不長,由于受到金融風潮和水災的影響,流動資金幾乎枯竭,唯有閉歇一途。1924年,淮行只保留了海門分行,1925年,淮行保存機構,停止所有業務,體面地實現了破產。(28)

1921年年底,交通銀行的董事會會長梁士詒接任北京政府的內閣總理,1922年初,直奉戰爭爆發,4月,奉系軍閥張作霖失敗后退出關外,而其支持的梁士詒因戰爭禍首罪而遭到通緝。梁士詒內閣變化,因交通銀行與交通系之關系,交通銀行受政局動蕩的嚴重影響,立刻隨著政變漸入紊亂不穩的狀態。本來有人主張將交通銀行取消,歸并于中國銀行。(29)到這個交通銀行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1922年6月,交通銀行第十一屆股東會選舉張謇為總理,錢新之為協理。在其主持之下,為挽救危局,對交通銀行的業務采取了不少措施:首先是維持其中央銀行的地位,要避免與政府過分親近,而造成銀行資金困難與危機,但更要行使作為國家銀行的職權,擁有發行權和國庫的管理權;其次是采取穩健的營業方針,強調交通銀行的營業主旨是工商業;第三,完善放款制度和積極清理舊欠;第四,整頓行風,創設行務會議新模式。(30)通過這一系列的整頓,交通銀行渡過了難關,走出了1922年至1923年的低谷時期,其行務走上了健康發展的道路。

張謇的銀行理論是相對完整的,縱觀他從晚清以來有關建立銀行的言論,可以看出,他在論述近代銀行的時候,不僅強調需要建立和發展中央銀行來加強宏觀調控,更強調需要創建各種商業、專業銀行以及地方銀行來積極拓寬業務,為政府與民資資本主義工商業提供全方位的金融服務。在這些理論的指導下,張謇參與的銀行實踐也是相對成功的,為近代中國金融現代化作出了積極貢獻。

總之,張謇一生不僅以實業救國、教育救國、立憲救國而著稱,而且他也是近代中國,較早關注現代金融業以及金融體系建立的人,同時也是極少數較早提出建立自身金融保障想法的人,他力主建立完備的金融體系,強調只有建立銀行和股票交易所等現代金融組織,才能推動民族資本主義的發展。他的金融思想與其金融實踐是密不可分的,他在創建自己企業體系的過程中,深刻感受到了現代金融對于民族資本工商業發展的重要性,因此,張謇的金融實踐是其金融思想的基礎,而金融思想則是金融實踐的反映和總結。


(1) 劉志英,西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

(2) 張謇:《在國務會議上發表實業政見宣言書》(1913年11月8日),沈家五編:《張騫農商總長任期經濟資料選編》,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12頁。

(3) 目前學界對于張謇的研究成果十分豐富,但主要集中于近代輕紡工業、教育以及立憲政治等方面,對于張謇金融思想與實踐的研究還相對薄弱,根據檢索,現有的研究主要有:章開沅《張謇與中法勸業銀行》,《民國檔案》1987年第3期;周新國、張進《張謇金融現代化的理念與實踐》,《北方論叢》2004年第1期;張敏《論張謇現代金融體制理念的思想淵源》,《忻州師范學院學報》2006年第5期;張啟祥《張謇與危機中的交通銀行》,《南通大學學報》2007年第6期;羽離子《大生集團早期金融事業的興衰》,《南通大學學報》2011年第6期等。本文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這一問題進行再研究。

(4) 張壽彭:《論張謇創辦的大生紗廠的性質》,《蘭州大學學報》1983年第4期。

(5) 王敦琴:《傳統與前瞻——張謇經濟思想研究》,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68頁。

(6) 陳真、姚洛合編:《中國近代工業史資料》第一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57年版,第763—764頁。

(7) 《大生紗廠股東會提議》(清光緒三十二年丙午),張孝若編:《張季子九錄(三)》(實業錄)卷四,上海書局1931年影印本。

(8) 《上海證券交易所復業前后》,《財政評論》第15卷第4期(1946年10月)。

(9) 奇良:《上海華商證券交易所概況》,《20世紀上海文史資料文庫》(5)財政金融,第282—283頁;鄧華生:《舊上海的證券交易所》,《上海文史資料選輯》第60輯,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321頁。

(10) 《請準用清代資政院所擬商律為工商現行條例給大總統呈文》(1913年12月16日),《公司條例》(1914年1月13日),沈家五編:《張騫農商總長任期經濟資料選編》,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24—56頁。

(11) 有關這一立法的詳細研究,參見拙作《近代上海華商證券市場研究》,學林出版社2004年版,第68—72頁。

(12) 《證券物品交易所設現期交易(續)》,《申報》1921年5月2日。

(13) 張敏:《論張謇現代金融體制理念的思想淵源》,《忻州師范學院學報》2006年第5期。

(14) 《南通聯合交易所開幕辭》(民國十年辛酉),張孝若編:《張季子九錄(三)》(實業錄)卷六,上海書局1931年影印本。

(15) 《中國第一次發行之公司債》,《申報》1921年7月28日。

(16) 《經募通泰鹽墾五公司債票銀團報告》,《銀行周報》第6卷第31號(總第261號)(1922年8月15日)。

(17) 《公司債募集成績之優美》,《銀行周報》第5卷第31號(1921年8月16日)。

(18) 《五公司債票述要》,《銀行周報》第5卷第31號(1921年8月16日)。

(19) 《勸通州商業合營儲蓄兼普通商業銀行說貼》(清光緒二十八年壬寅),張孝若編:《張季子九錄(三)》(實業錄)卷二,上海書局1931年影印本。

(20) 《論銀行致鐵尚書函》(清光緒三十二年丙午),張孝若編:《張季子九錄(三)》(實業錄)卷四,上海書局1931年影印本。

(21) 張孝若:《南通張季直先生傳記(附年譜年表)》,中華書局1930年版,第198頁。

(22) 《關于擬定勸業銀行條例理由給大總統呈文》(1914年4月17日),沈家五編:《張騫農商總長任期經濟資料選編》,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283頁。

(23) 《勸業銀行條例》(1914年4月17日),沈家五編:《張騫農商總長任期經濟資料選編》,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284—289頁。

(24) 《通州大生紗廠第二屆述略》(光緒二十七年辛丑二月),南通市檔案館等編:《大生企業系統檔案選編(紡織編Ⅰ)》,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5頁。

(25) 《崇明大生紗廠分廠第二屆說略》(光緒三十四年戊申),南通市檔案館等編:《大生企業系統檔案選編(紡織編Ⅰ)》,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244—245頁。

(26) 張孝若:《南通張季直先生傳記(附年譜年表)》,中華書局1930年版,第269頁。

(27) 《為中國銀行風潮致段總理電》(民國五年丙辰),張孝若編:《張季子九錄(三)》(實業錄)卷五,上海書局1931年影印本。

(28) 周新國、張進:《張謇金融現代化的理念與實踐》,《北方論叢》2004年第1期。

(29) 張孝若:《南通張季直先生傳記(附年譜年表)》,中華書局1930年版,第271頁。

(30) 交通銀行總行、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交通銀行史料》第一卷(1907—1949),中國金融出版社1995年版,第276—27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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