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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可知與未知:從千山萬水到槍林彈雨的阻隔

【第三章 星火——共產黨人的偉大歷史自覺】

共產黨人是蒼穹之上的星光,是大地深處的巖漿,勢可燎原,照徹未來。越曲折,越奔流;越苦難,越輝煌。從失敗走向勝利,以智勇締造奇跡。

一個1921年成立的政黨,一支1927年創建的軍隊,二十多年的時間里,從小到大、從弱到強、從失敗到勝利,最終奪取全國政權。而對手掌握全國資源,掌握國外援助,掌握一切執政者所能掌握的優勢,竟然在二十多年里全盤崩潰,灰飛煙滅。這個黨和軍隊的力量的真諦在哪里?

中國共產黨人今天取得的成就舉世矚目,其歷史也讓外國人和對手好奇。

2001年以前,來國防大學學習的基本都是發展中國家軍隊的軍官。2001年以后,我們開始招收發達國家——美國、英國、法國、德國、澳大利亞、日本、韓國等——的軍官來學習。我們發現,發達國家的軍官和發展中國家的軍官大不一樣:發展中國家的軍官完全按照我們安排的日程進行,發達國家的軍官則不是。

有一次,我們外出參觀山東、上海。在去上海的路上,發達國家的軍官在火車上提出,到了上海,他們能不能不去參觀我們安排的項目,能不能自己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我們同意了他們的意見。到上海后,隊伍分成幾個小組,當時我與法國軍官路易和德國軍官漢斯組成一個小組。首次到中國的漢斯提出想看看孫中山故居。

我當時很驚訝,問他:“你第一次來中國,你怎么知道上海有孫中山故居?”漢斯說:“孫中山領導中國革命最先聘請了德國顧問,我們德國人對你們的革命可是做出了貢獻的啊。”我這才明白,看來他在來中國以前已經做足了功課。

參觀完孫中山故居,該由法國軍官路易提建議了。路易的建議更讓我大吃一驚:他提出要看中共一大會址。今天我們一些共產黨員到了上海都想不起要看中共一大會址,第一次到中國的法國軍官提出了這樣的要求!路易對我說:“我知道當時你們很危險,到處抓你們,所以你們中國共產黨的第一次會議選擇在法租界召開。你們現在搞成了這么大的局面,可不要忘記法國人的貢獻啊。”

這些事例令人印象特別深刻。他們都在翻找歷史、追溯歷史,都在力圖發現自己對今天這個舉世矚目的成功者曾經做出的貢獻。

2015年8月,臺北市市長柯文哲訪問大陸,他是無黨派人士,但是追求“臺獨”。臺北和上海是友好城市,上海市一位副市長負責接待了他。柯文哲到上海就提出要看中共一大會址,并留下參觀感言:“在這些刻著歷史痕跡的偉大建筑之前,人類顯得如此渺小。”柯文哲說自己18次到大陸,陳水扁當“總統”時就來過7次了,除新疆和東北,其他省幾乎都去過。他到大陸來不是看大熊貓,也不看兵馬俑、萬里長城,而是去井岡山、西柏坡、遵義、延安。他說,去延安是因為那里是共產黨走向成功的地方,可以從頭、從根源來學習共產黨的經歷,學習共產黨成功的經驗。他說中共一大會址給他最深的印象就是毛澤東講的八個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們這些人,都是來尋找中國共產黨為什么能夠成功的答案。

我經常講,中華民族總在關鍵時刻有一批人成為民族的脊梁。在大家萬念俱灰的時候,總有一些人會挺身而出、橫刀立馬,成為中華民族的脊梁和精神的圖騰。

中國共產黨成立當年,就是有一批這樣的人走上中國政治舞臺,年紀輕輕就干大事,年紀輕輕就丟性命。他們不是為了自己的名譽、地位而拼搏,而是為了民族救亡而拼搏。

當年這批年輕人走上歷史舞臺的時候,誰看好他們了?誰覺得他們將來會如何了?他們有資源嗎?有名望嗎?什么也沒有,他們救國救民,憑什么救?

所以,當1921年中國共產黨在上海這個石庫門房子建立的時候,沒有人能想到中共建立的重大的現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當年中國社會有200多個政治團體和黨派,中共成立了還是200多個,如果解散了也是200多個,顯不出它來,所以沒有誰看得起它。甚至連當年中國共產黨的發起者“南陳北李”——南面的陳獨秀、北面的李大釗,是他們發起成立的中國共產黨——中共一大在上海召開了,他們倆都沒有去開會。

陳獨秀當時在南方政府出任教育廳廳長,正在籌款,如果他離開,款子就不好辦了,不能去。李大釗呢?因為當時北京的北洋軍閥政府財政困難,停發了北京八所高校的教職員工的薪金,這八所高校成立了“聯合索薪委員會”,李大釗是索薪委員會的重要負責人,整天開會忙于追討工資,也沒時間到上海。

中共一大13個代表,最年輕的是北京小組成員劉仁靜,當年僅19歲,也就是今天應屆高中畢業生的歲數。1983年,80多歲的劉仁靜已是中共一大最后一位在世的代表。接受采訪時,他實實在在就說了這么一句話:“根本沒想到是這么重要的一次會。”不就是到上海開一個會嗎?誰想到是這么重要的一個會議了?

劉仁靜說:“李大釗不去,北京小組空出一個名額,空出名額輪不著我,北京小組還有多位資深同志。首先問鄧中夏,鄧中夏回答不去,他要到南京參加中國少年學會的會議,沒有時間。然后問羅章龍,羅章龍也回答不去,他要到長辛店開工人座談會,也沒時間。”劉仁靜在回憶錄里面寫道:“這個莫大的光榮,就這樣歷史地落在了我的頭上。”雖然他后來被黨開除,卻仍然以中共一大代表身份聞名于世。

中國共產黨這13位一大代表,擁有何等重要的歷史地位,但當年有誰在意?中共剛剛成立,便走的走,散的散,各奔東西。

1922年陳公博脫黨,1923年李達脫黨,1924年李漢俊脫黨,1924年周佛海脫黨,1927年包惠僧脫黨,1929年劉仁靜被黨開除,1938年張國燾被黨開除。中共一大13個代表中,出問題的有7個,半數以上出問題了。其中,陳公博、周佛海當了大漢奸,抗戰勝利后被國民政府判處死刑。張國燾因“南陳北李”都未與會,當選中共一大執行主席。宣布大會開幕、宣布中國共產黨成立、宣布大會閉幕的,都是張國燾,何等重要的歷史地位,最后他卻在國民黨軍統戴笠手下當特務——軍統特務。中共一大執行主席與國民黨軍統特務聯系起來,又是一種什么樣的歷史命運?

關于他們7個人,我在《苦難輝煌》這本書里就做了假設。如果歷史是可知的,如果他們都知道,由他們成立的這個黨在28年以后要奪取全國政權——1921年建黨,1949年建立新中國——他們還會不會這么做?還會不會脫黨的脫黨,當漢奸的當漢奸,當叛徒的當叛徒?

除了出問題的,還有多名犧牲的:王盡美1925年犧牲,鄧恩銘1931年犧牲,何叔衡1935年犧牲,陳潭秋1943年犧牲。

13個人里從頭走到尾的只有兩個:毛澤東和董必武。

對中共的艱難,我們不需要用什么形容詞、什么副詞去形容,不需要什么妙筆生花、添油加醋、無中生有,僅僅看中共一大13個代表各自的走向,就知道這個黨何其艱難。

自己人不看好自己的黨,那么共產國際是否看好中國共產黨呢?

同樣不看好。當時共產國際支持中國共產黨成立,主要是想在中國培植對北洋軍閥政府的牽制力量,好讓北洋軍閥不能毫無顧忌地反蘇。蘇聯共產國際這個指導者一直都不看好中國革命能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搞成,甚至不相信中國能存在社會主義。

再具體地說,斯大林在中國革命中首先看好的人物是蔣介石,而非毛澤東。他認為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國共產黨人僅是一些“土地革命者”,而非真正的共產黨人。

斯大林說:“中國革命的全部進程,它的性質、它的前途都毫無疑問地說明中國共產黨應當留在國民黨內,并且在那里加強自己的工作。”

蘇聯支持國民黨,僅1925年一次運到廣州的軍火就價值56.4萬盧布;1926年又將各種軍火分四批運到廣州……同樣,他們對馮玉祥也大加援助,據馮玉祥回憶,蘇聯提供的不光有3,000余萬巨款,還有步、騎、炮、工各項專門軍事顧問。

相形之下,蘇俄及共產國際對中國共產黨的援助就十分有限了。據陳獨秀1922年6月30日致共產國際的報告,從1921年10月起至1922年6月,共收入國際協款16,655元,因黨員人數不多,全黨保持人均年支出40至50元的比例。隨著1925年以后黨員人數大幅度增長,國際所提供的費用遠遠跟不上人員增長速度,全黨人均年支出下降到1927年的4元。

那么,定下“聯俄、聯共、扶助農工”政策的孫中山是怎么看待共產黨的呢?

從實質上看,國民黨的聯共政策是聯俄政策不得已的產物。孫中山希望,隨著時間的推移,把為數不多的共產黨員逐漸消化在國民黨內。

“若共產黨而有紛亂我黨之陰謀,則只有斷然絕其提攜,而一掃之于民國以外而已。”不注明言者姓名,你敢相信這是孫中山先生說的嗎?

國民黨的這些底數,當時連共產黨人的領袖陳獨秀都一無所知。

中國共產黨不被看好,其領袖也是如此。

毛澤東長期處于中共中央的邊緣。中國共產黨從1921年建黨,到1935年遵義會議選擇毛澤東,從陳獨秀、瞿秋白、向忠發到李立三、王明、博古,經歷了多少領導人?

當年毛澤東把隊伍拉到井岡山,探索中國革命勝利道路,黨表彰他了嗎?沒有,相反,黨處分了他——秋收起義讓他打長沙,他卻帶兵跑到了遠離長沙的井岡山,這是嚴重的右傾逃跑主義錯誤,因此撤銷了他的臨時政治局候補委員的職務。消息傳到根據地,變成了“開除黨籍”,毛澤東很長時間連組織生活都不能參加。毛澤東曾多次被撤職、降職,遭受其他各種處分。

還有朱德。他入黨之前當過滇軍的旅長,后從四川跑到上海,跟陳獨秀總書記提出要入黨的申請,把陳獨秀嚇了一跳。陳獨秀把朱德勸走了,跟身邊人交代,我們黨可不能讓軍閥參加……

共產黨人并非不喜歡城市。打響武裝反抗國民黨第一槍的八一南昌起義,原定目標是南下廣東,二次北伐。

開辟工農武裝割據道路的秋收起義,原定目標是會攻長沙。

最先打出蘇維埃旗幟的廣州起義,則幾乎一步不改地走十月革命城市武裝暴動之路。

可南昌起義隊伍轉戰到廣東,還未立足就被打散了。秋收起義隊伍則連個瀏陽縣城也守不住就被迫后退。廣州起義只搞了三天,范圍沒有超出廣州城。

還有驚天地、泣鬼神的二萬五千里長征,連“戰略轉移”也是后來的說法,最初講的是“突圍”,其實當時只是夾縫中求生存。李德也留下一段評論:“就當時來說,其實沒有一個人哪怕只是在夢中想到過,要北上抗日。雖然抗日是主要的政治口號,但絕不是黨和軍隊領導者的軍事計劃。”當時又有多少人能夠知道,長征成了史詩般的存在?

南昌起義22,500人,兩個月后剩800人。三河壩分兵,主力部隊南下作戰時,湯坑一戰全軍覆沒,領導人分兵突圍,周恩來、聶榮臻去了香港,賀龍回了湖南,劉伯承去了上海。朱德則率部分兵力留守當地阻敵。1927年10月底,行至江西安元天心圩,二十五師師長、黨代表、七十三團、七十四團、七十五團,一個師長、三個團長、盡數黨代表全部走光,師長、團長均逃走,各營連長也都離開,師以上軍事干部只剩朱德一人,團級政工干部只剩陳毅,團級軍事干部只剩王爾琢。面臨部隊頃刻瓦解、一哄而散之勢,朱德發表了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演講,表現出了堅強的領導能力,力挽狂瀾,把胸中的信心與激情像火焰般傳播給了剩下的官兵,在部隊中樹立起了高山一樣的信仰。

195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授銜,排列十大元帥之首的朱德,十大元帥之三的林彪、之六的陳毅,十大將之首的粟裕,在1927年10月,都站在只剩800人的隊伍里面。解放戰爭期間,國共決戰,三大戰役中,東北和華北戰場,主將林彪指揮了遼沈、平津兩大戰役;華東戰場,陳毅、粟裕指揮了淮海戰役。當年南昌起義最后剩下的被認為是“殘兵敗將”的這800人中又有多少人知道自己是埋葬蔣家王朝的底班人馬?

這種對人的考驗和檢驗是空前嚴酷的。

1928年9月,紅五軍取消團、連番號,編為五個大隊和一個特務隊。在三個多月的轉戰中,部隊減員一千余人,張榮生、李力英等骨干犧牲,意志薄弱者或投機者也相繼離隊或叛變。四團團長陳鵬飛忍受不了艱苦,告辭還家。四大隊隊長李玉華以打民團為由,拉著全隊逃之夭夭。一大隊隊長雷振輝在彭德懷集合部隊講話時,突然奪過警衛員薛洪全的手槍,瞄準彭德懷就要開槍。千鈞一發之際,新黨員黃云橋一手扳倒雷振輝,一手拔槍,將雷擊斃。彭德懷面不改色,繼續講話。他說,我們起義是為了革命,干革命就不能怕苦、怕流血犧牲,今天誰還想走,可以走。又說,就是剩他彭德懷一個人,爬山越嶺也要走到底!

那個時候,彭德懷知道自己要成為新中國的元帥嗎?

毛澤東領導秋收起義,20天就剩下1,000人,別說打長沙,連瀏陽縣城都守不住,于是拉隊伍上井岡山。還沒上井岡山,毛澤東就把部隊編成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第一團,其實兵力就一個團,軍、師都是空架子。就剩這么點人,毛澤東還辦教導隊,還說“你們要好好學習,你們將來都要干大事”。這就是共產黨的抱負。

哪一個農民起義隊伍辦學校?陳勝、吳廣辦學校嗎?黃巢辦學校嗎?李自成、太平天國運動,誰辦學校?都不辦的,農民起義是走到哪兒打到哪兒殺到哪兒。唯有共產黨,起義隊伍就剩1,000人了,毛澤東還要辦學校,要培養人才。

在井岡山龍江書院,毛澤東創辦了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第一團教導隊,史稱井岡山軍官教導隊,這支教導隊就成了今天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大學的前身。我們國防大學前身可追溯到抗日軍政大學,再往前延伸到紅軍大學,再往前延伸,就是1927年11月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第一團教導隊。

從教導隊到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大學,當年誰能想到?

從可知到未知的距離,沒有紅地毯,沒有人剪彩喝彩,有的是不盡的流血犧牲和叛賣,有的是萬水千山的阻隔和槍林彈雨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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