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繚亂的尾張

齋藤道三通過正德寺之會看到了信長的器量不凡，但是，織田家內卻依舊有許多人因為平手政秀的自殺，對信長失去了信心。

天文二十二年（1553）四月，尾張東南部的鳴海城主山口教繼受到駿河今川義元的策反，帶著城池投靠了今川家。隨后山口教繼又與兒子及親信各自出兵，占領了鳴海城周邊的一些要地：山口教吉鎮守鳴海城，山口家臣岡部五郎兵衛、三浦左馬助、飯尾豐前守鎮守笠寺城，山口教繼本人親自鎮守中村城。四月十七日，織田信長率領800人向鳴海進軍，與山口教吉的1500人在鳴海城外的赤塚遭遇，大戰一場未能分出勝負。信長退走之后，山口教繼父子又攻落了鳴海城周邊的大高城和沓掛城，信長從此失去了對尾張東部地區的控制。

天文二十三年（1554）初，今川義元派出大將朝比奈泰能帶兵進入尾張，在鳴海城以東筑起一座村木砦，準備隔斷織田方的緒川城與木田城，再步步為營蠶食被隔斷的兩城，把邊境線繼續向西推進。

正月二十日今川軍開始筑城時，織田家在邊境上的豪族小河城主水野信元立刻向織田信長報告了敵情。信長派出使者向美濃的齋藤道三請求援軍，道三隨即派出大將安藤伊賀守帶兵前往尾張，在信長出陣時協助鎮守那古野城。正月二十一日，信長坐船從海路繞過了村木砦防守嚴密的正面，在其后方的緒川城與水野信元會合，休息一天之后，于二十四日拂曉向村木砦發動突襲，一舉將城砦攻落，并放了一把火將今川方還沒完成的工事燒了個干干凈凈。不久信長又在前線筑起丹下砦、善照寺砦、中島砦、丸根砦、鷲津砦五座城砦，并向今川家放出山口教繼父子要謀反的謠言，促使今川義元將山口父子誘殺，尾張的東南部邊境才暫時穩定下來。

山口教繼的叛亂達到最大規模的時候，清洲城主織田信友也蠢蠢欲動。天文二十二年（1553）八月十五日，織田信友屬下的大將坂井大膳、坂井甚介、河尻與一率先出兵，逼降了清洲周圍的深田城與松葉城。第二天，織田信長率軍從那古野出發，與守山城的叔父織田信光會合后便殺向清洲，在萱津與清洲軍遭遇。一戰下來，清洲軍全面潰散，大將坂井甚介戰死。此后織田信友再不敢與信長正面交戰，而是開始謀劃著找人暗殺信長。此時尾張守護斯波義統也居住在清洲城中，義統實際上只是織田信友手下的傀儡，而他屬下的家臣們卻一直想著侍奉尾張的強者，在亂世中出人頭地。有一斯波家臣名為梁田彌次右衛門，他在無意間得知信友的暗殺計劃后，便悄悄潛出城將消息報告給了信長。信長由此判斷清洲城內守備森嚴，于是改變目標，在城下放火搶掠一番便回去了。

由于告密成功，梁田彌次右衛門得以被信長收為家臣從清洲帶走，但是城內的織田信友卻把泄密的責任歸到了守護斯波義統的身上。第二年（1554）七月，乘著斯波義統的嫡子斯波義銀帶領守護府中青壯年武士前去狩獵之際，織田信友派家臣坂井大膳與河尻左馬丞一起攻入守護府中，將斯波義統與留府的老小全部殺死。事后斯波義銀逃往那古野城尋求信長的保護。

弘治元年（1555）初，織田信長以為斯波義統報仇的名義發起反攻，在安食大破織田信友軍，信友方的河尻左馬丞等數員大將戰死。在這種情況下，剩下的重臣之首坂井大膳向信友進言，用分享守護代的職權為條件，前去拉攏信長的叔父織田信光倒戈。不過面對坂井大膳的巧舌如簧，織田信光僅僅只是答復了一句“待我再考慮一番”便將坂井送走，緊接著信光急忙騎馬跑到清洲城南矢藏的的信長住處，將坂井大膳的提議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信長。織田信長當場即與信光約定：“如果您能借著這個機會助我攻下清洲城，那么我將把清洲城及尾張下四郡中的二郡交給您統治。”這個條件顯然比信友方面給出的更實惠。

當晚織田信光回到營中，向坂井大膳回信稱，想第二天入城參見織田信友。這個消息著實讓信友方高興了一整個晚上。第二天，坂井大膳作為信友的使者，在城外迎接織田信光。但是當信光靠近的時候，坐在馬上的坂井大膳不僅能看到信光帶著全副武裝的大隊人馬，還能看到信光身后不遠處有著數不清的伏兵的身影，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己方的計劃已經敗露，此時已沒有時間回城通報，坂井大膳也不招呼身邊的人，猛地拉轉馬頭，揚鞭逃離了城池。還在錯愕中的守兵不久就遭到了織田信光的猛攻，沒過多久清洲城就陷落了，城主織田信友也在落城時被俘，隨后被織田信光以弒主的罪名下令處死。

事成之后，織田信長卻根本不遵守攻城前的約定，而是將清洲城作為自己的居城搬了過去，并把原織田大和守家的直系家臣坂井氏與河尻氏都收為了自己的家臣，僅把空出來的那古野城送給了織田信光，此外又將信光的守山城分給了另一個叔父織田信次。清洲城是信長的宗主織田大和守與尾張守護斯波的居城，對于織田家和尾張一國有著重要意義，擁有清洲城，便代表擁有了織田家宗主和尾張國主的身份，這種決定大勢成敗的原則性利益，信長是無法割舍的。類似的背信毀約事件在信長以后的人生中發生過不止一次。一般武士都具有的守信重諾之品格，在織田信長的身上似乎無法看到。不過另外一個著名的無節操武士佐佐木道譽也曾說過：“在戰場上重視節操，是要吃大虧的。”

同年十一月，為奪取清洲城立下大功的織田信光在那古野城被人殺害，兇手據說是先前被信光欺騙而失去了主家的坂井大膳。另外也有說法稱：織田信長為了早日統一尾張，直接派人殺死了信光。歷史的真相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在信光死后，織田信長任命首席家老林秀貞成為那古野城城主。

這一年的下半年，還發生了一件讓織田家內產生動亂的事件。六月二十六日，信長的同母弟織田喜六郎秀孝在守山城下的松川附近狩獵，當時織田秀孝從守山城主織田信次的家臣洲賀才藏的身邊單騎通過時，由于對方不知道眼前是織田家的公子，以為只是個不知禮數沒有下馬向自己行禮的平頭百姓，便回頭一箭將秀孝射死。守山城內的織田信次得知自己的家臣殺死了家主的親弟弟之后，方寸大亂之下舍棄城池逃往他國，留下一堆害怕遭到報復的家臣死守守山城。

盡管織田秀孝是信長同母的親弟弟，但在信行與信長的對立中卻是信行的支持者。聞知秀孝的死訊之后，織田信行帶兵從末森城殺出，直奔至守山城城下，看到守山城內守備森嚴，織田信行也無法攻城，只好在城下燒殺搶掠一番泄憤。而信長隨后向守山城內發出通告：罪止于殺人者一人。在守山城開城降伏后，信長僅處死洲賀才藏一人，原諒了其他守山城家臣。事后信長將自己的異母弟織田信時（與庶兄織田信廣同母）任命為守山城主。信長對守山城的寬大處理，使得信行一方更加不滿，他們就此認為信長之所以不顧殺弟之仇，是因為信長事前就已指示讓守山的織田信次找人殺死秀孝，從而削弱信行的羽翼。這個事件，也使得織田信長與信行的兄弟對立更加激化。

在此期間，有一個年紀小信長三歲、干癟瘦小、長得如同猴子一般的男子加入了織田家，這個人名叫木下藤吉郎，本是農民出身，一開始被織田信長收為身邊喂馬擦鞋的雜役。